第七章 業界劇變（下）

  每天的BODM會議上，徐文東都會催問江盛這件事。江盛焦頭爛額，他確實最終約到了七宗在線的張總，也達成了基本約定——只要至上拿下運營權，並給予七宗在線一部分補償費用，七宗在線就會配合數據遷移。

  但江盛其實仍然心裡沒底。他在至上工作了這麼久，這種不安的情形很少出現，或許是以前不管怎麼樣，徐文東都是他們的定海神針，可這一次，連徐文東都有些不淡定。

  至上的人心根本受到了影響，這就是高鈺離職導致的連鎖反應，江盛心中嘆息。

  徐文東對這個結果並不太滿意，他在會上又批評了江盛，「老張那個人我最清楚，有便宜就要占，你要是軟一點，他就順杆爬。和這種老油條談判，你還是少了經驗，這價格定得有點高了。」

  江盛心中苦笑，至上擺出勢在必得的態度，本來就不太好談價，時間又緊迫，不宰你宰誰？自己上頭有徐文東這尊大神，他怎麼也得完成任務，又沒法子拂袖而去，能談成這個條件，已經算是不錯了。

  不是自己當家作主，就是束手縛腳，不能盡情施展。曲大海少不得還要譏諷兩句，江盛就全當耳旁風了。

  隨著最後期限接近，江盛也顧不上其他業務，只能盯著風暴公司，想要儘快落實合同。他覺得這個項目已經跟得心力交瘁，只想儘快把這件事了結。

  

  可是項目結局的方式，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某日半夜，他忽然接到李劍成的電話，「老江，你在哪兒，趕緊回公司來！風暴和網鏡簽約了！」

  「什麼？」江盛在睡夢中被吵醒，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旋即腦子裡面就好像是超新星爆炸了一樣，「你說巫妖世界簽給網鏡了？」

  李劍成欲哭無淚，「公司資訊部剛剛得到消息，徐總在飛機上，暫時還聯絡不上，這次我們慘了。」

  江盛強自鎮定下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那就無可挽回，就好像是樓頂的第二隻鞋子落了地，反而無須擔心了。「不要急，你具體說說什麼原因？我們的條件肯定比網鏡更好，風暴怎麼會選了網鏡？」

  「聽說是網鏡和七宗一起和風暴簽的三方協議，我們和張總達成的意向書比不上他們的合同給力。網鏡這次真是下血本了！」李劍成唉聲嘆氣。

  表面上似乎只是循慣例加入競爭，來增加至上的壓力，但其實網鏡的策略也是志在必得。這一場沒有硝煙的爭鬥，是躲在暗處的網鏡取得了完勝。

  「到這兒就結束了。」江盛閉上了眼睛。他突然覺得空虛而平靜，渾身說不出來的疲倦，但又有一種超脫一切的輕鬆。徐文東不會原諒他的錯誤，於是他也就沒有必要再堅持下去。

  第二天消息傳出來，《巫妖世界》的代理權塵埃落定，花落網鏡公司，這突然殺出來的黑馬引起業界極大喧譁。剛剛回國徐文東非常憤怒，在會議上把負責爭取這個項目的江盛罵得狗血噴頭。

  江盛卻很平靜地說：「由於我個人工作失誤，導致《巫妖世界》的代理權失手，給公司帶來的重大的損失。我在此誠懇向徐總道歉，向各位同仁道歉，我會負起責任來。」

  「道歉有什麼用？你又能怎麼負責？」徐文東火氣未消，直言指斥。江盛站起身，深深向眾人鞠了一躬，「雖然於事無補，但我會辭去公司副總裁一職，代表道歉的誠意。」

  什麼？BODM會議席上的高管們一片譁然。

  徐文東的表情冷得像冰一樣，「你要走？」江盛說要辭去副總裁，當然不可能以一個普通職員的身份留在至上，他是已經打定了主意要離開至上！

  「徐總，我在至上已經服務了十年，也算是盡心竭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次犯下這麼大的錯誤，也剛好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折。」江盛坦然望著徐文東，他以前可從來不敢這麼直視著這位老上司，今天卻好像一切都能夠放下了。

  劉良在電話裡面向高鈺複述江盛辭職的情況時，別有感慨：「江總跟著徐總這麼多年，本來都是言聽計從，之前都說江總要走，好多投資公司找他，都被徐總壓了下來。這下好了，一拍兩散，我看江總也是早有決斷。」

  江盛離開至上公司之後，應該不會再重新找工作，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只要重現江湖，一定是自己創業。江盛在至上公司多年主要負責運營業務，這方面堪稱經驗豐富，是創業的好人選。

  高鈺還在消化網鏡公司正式拿下《巫妖世界》的衝擊：「接下來的遊戲業界，要變成戰國時代了。」

  自此之後至上與網鏡爭鋒，雙方在遊戲玩家的爭奪非常劇烈，紛紛出手各種大手筆的活動，讓許多玩家都難得的高聲叫好。

  這場戰爭當然也波及到了其他遊戲公司，缺乏風格和特殊性的同質化的遊戲受到衝擊最重，一時間有不少遊戲公司舉步維艱，紛紛叫苦不迭。

  而江盛卻在家裡蟄伏了好幾天，連電話都關機了。這十年來，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給了至上，突然間了離開了工作崗位，就像是失去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一時間沒法適應轉變。

  等他重新抖擻精神重新打開電話時，發現電話已經被各路投資人打爆，其中聯繫最多的是鄭千鈞。

  「江總，時間寶貴。您既然最後決定還是從至上離開，那麼我們之前的約定也就可以開始執行了。」鄭千鈞作為最看好遊戲行業的投資者，與至上公司很多高層的關係都可以，早在之前就聯繫過江盛，表示如果他離職創業，可以為他帶來投資。

  江盛對鄭千鈞也算知根知底，之前只是礙於徐文東，這才一直沒有跨出這一步。現在海闊天空，他也就沒有絲毫猶豫，在電話里笑著對鄭千鈞說：「有你的資金支持，我當然非常有信心，就算是耽擱幾天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基本創業團隊我這兒都能解決，但是目前我這邊最緊缺的，還是一個能充當遊戲項目靈魂人物的厲害主策劃。」

  鄭千鈞理解江盛的意思，江盛本身是運營出身，開發卻並非他所擅長，所以急需這方面專業人才。他承諾說：「你看中了誰，只要開出足夠的薪水，我們一定能挖來。」

  江盛苦笑，「這個人還真不見得那麼容易挖，不過總要去試試。」他翻弄著手上的名片，名片上印著「星辰遊戲高鈺」。江盛始終覺得，從至上出來的人裡面，高鈺最有價值。

  這段時間星辰遊戲平靜得很，他們還處於項目的前期開發階段，並沒有加入遊戲業界硝煙瀰漫的戰場。

  高鈺看中的夢幻首席設計師鄭凱文終於還是沒有來星辰，而是被至上以高價挖走。聽了徐文東開出的薪水和條件，高鈺瞠目結舌，只能放棄。

  「還是沒錢啊……」他找岳萱發牢騷，「徐文東也看得明白，未來幾年，在遊戲性上玩不出什麼新花樣，美工會是重中之重。」

  高鈺也有同樣的觀點，可惜，他沒有徐文東有錢。好在郭競合給他又找了一位首席設計師，擅長東方畫風，作品磅礴大氣，高鈺看了之後覺得更適合一號項目的風格，這事兒就算揭過不提了。

  但找錢的事兒，還是得抓緊，高鈺正猶豫著要不要催一催崔娜，江盛恰好打了電話過來：「高鈺，你應該也知道我從至上離開了。現在手上有一筆投資，想要創業做遊戲。你有沒有興趣合作？」

  江盛開門見山，說出了自己的意圖，他知道高鈺的公司現在需要資金，這是最好的切入點。

  高鈺沒想到江盛竟然一出來就找自己，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很客氣地說：「謝謝江總看得起，不過我這邊星辰遊戲的基本框架已經搭好了。如果要投資，股份比例可能也沒有江總自己創業那麼高。」

  高鈺迅速開動腦筋想了想，與江盛合作並不是不行，江盛在遊戲業界有足夠的地位和人脈渠道，是自身運營專家，對星辰遊戲後期的發展會有極大的作用。而且這個人並不迂腐，雙方的特點其實很互補，只要能談好收益分配問題，完全有攜手的空間。

  「這不是問題。」江盛也大氣，一口答應，「只要我們能夠做出大賣的遊戲，這些都是小節。以我為主還是以高鈺你為主，完全可以在後期的業務拓展中再分高低。」

  中年人在遊戲行業算是老骨頭了，但江盛相信自己這把老骨頭是有作用的。高鈺負責遊戲策劃，江盛負責運營推廣，會成為黃金搭檔發揮出倍增的效果。而且他們再也不需要受到至上公司那些豬隊友的掣肘。

  高鈺沒想到江盛這麼爽快，也有幾分心動，「那麼江總那邊資金來源是哪裡？」這是必須得問清楚的重點。

  江盛深吸了口氣，知道這是高鈺能否接受的關鍵，壓低了聲音，語氣也軟和下來：「其實和你也是熟人，曾經投過《戰神》項目組的鄭千鈞……」

  「他們的資金，不行。」一聽到這人的名字，高鈺就斷然拒絕。鄭千鈞心思太多、城府太深，如果接受鄭千鈞的資金，時時刻刻都要花費額外心思進行提防，說到底，高鈺不信任鄭千鈞的人品。

  高鈺自己創業，並不想把事情搞得複雜，所以又惋惜地說：「其實與江總合作我也很有興趣，但現在這情況，只能以後再說了。」

  星辰遊戲現在確實需要錢，但鄭千鈞他們的資金，碰都不能碰。吃一塹長一智，高鈺在戰神上吃的虧，難道還要重複一次嗎？

  江盛勸了幾句沒有結果，只能無可奈何的掛了電話。鄭千鈞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早有預見的說：「怎麼樣，我說不行吧？高鈺這個人性格一樣很堅韌，當初他離開至上我就要投他，他那時候就斷然拒絕，更不要說現在。」

  「沒有高鈺，我們仍然需要一個厲害的策劃，團隊才算完整。」江盛皺緊了眉頭，業界策劃雖然多，但能夠入他江盛眼中的，其實也只有寥寥幾人而已。

  「你放心，我這裡倒是有個策劃的好人選。」鄭千鈞胸有成竹，他冷笑說，「江總，業界可不是只有一個高鈺。今天他不識抬舉，我給你找來這個人，一定能幫你把他的星辰遊戲踩下去，到時候叫他高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