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遼瀋戰役
2024-10-02 04:37:57
作者: 姜濤,卞修躍,虞和平;謝放等
1948年年中以後,國民黨軍事形勢每況愈下,其上下對戰局都十分悲觀。8月3日至7日,蔣介石在南京主持召開軍事檢討會議,將各戰區軍事主官召集至南京,討論「剿共」軍事問題。這是全面內戰爆發後國民黨首次也是最後一次召開如此大規模的軍事檢討會議。蔣介石在會上講話時承認,「就整個局勢而言,則我們無可諱言的是處處受制、著著失敗」;「近幾個月以來,無論軍事政治經濟各方面情形的表現,的確是嚴重而危險」,已經「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他自己承認這是因為「我個人領導無方,教育失敗」。他為下屬打氣說:「現在我們無論海陸空軍、交通運輸,以及政治經濟社會各方面的力量,哪一樣不是超過共匪若干倍?共匪有哪一樣夠得上與我們相比?我們為什麼要動搖信心,自甘失敗呢?」蔣在會上的耳提面命,很大程度上不過是其自說自話,因為多數國民黨高級將領已對這場戰爭失去了信心。正如蔣介石自記:「對軍事檢討會議,自問已盡心力,然恐聽者藐藐,未能有動於中耳,余惟有以『但問耕耘不問收穫』引為自慰也。」不過無論如何,面對軍事危局,會議經過一番討論,還是作出了若干決定:軍事戰略方面,「在東北求穩定,在華北力求鞏固,在西北阻匪擴張,在華東華中則加強進剿,一面阻匪南進,一面攻打匪的主力」,恢復軍編制,編組機動兵團,在中原地區集中主力準備與中共決戰;戰法方面,要求加強工事,集中兵力,行動快捷;指揮方面,提出簡化機構,明確職責,整飭紀律,加強協同;動員方面,要求迅速組訓後備部隊150萬人。根據軍事檢討會議的決定,國防部在8月策定了新的作戰計劃,要求各綏區除分別「積極清剿,防止擴大糜爛外,應將主力軍編組進剿兵團,分別控制於隴海、平漢、津浦及漢水、丹江各重點,先行充分之戰備,在整備未完成前,全般戰略暫取守勢」;「如匪主動向我大舉進犯時,應放棄不必要之點線而堅守戰略上重要點線,各兵團在統一指揮下迅速求匪主力而擊破之」。國民黨企望以此次會議為契機,通過軍事戰略戰術的調整,與中共在即將到來的決戰中較量。
中共方面,經過豫東戰役和濟南戰役,對與國民黨的軍事決戰已有了充分的自信。在豫東戰役進行之中,6月22日毛澤東致電劉鄧和陳粟,認為「目前打很大規模的殲滅戰,主客觀條件都不成熟,故須避免」。但豫東和濟南戰後,中共對打大戰的態度有了根本變化。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在9月通過《戰爭第三年軍事計劃》,提出繼續在長江以北作戰,全國重心在中原,北線重心在北寧路,並特別要求準備打若干次,每次消滅國民黨軍兩三個兵團的帶決戰性的大會戰。遼瀋、淮海、平津戰役的具體作戰方針雖然仍有待在實戰中提出並加以深化,但決戰的方針已定,決戰的戰幕即將拉開。
國共兩軍決戰的第一次戰役首先在東北開始。遼瀋戰前,東北國民黨軍有4個兵團14個軍44個師共55萬人,其中鄭洞國指揮第一兵團2個軍6個師10萬人守長春,范漢傑指揮第6兵團4個軍14個師15萬人守錦州和錦西,衛立煌直接指揮第8兵團(司令周福成,守瀋陽)和第9兵團(司令廖耀湘,機動兵團,部署在瀋陽周邊地區)8個軍24個師30萬人,位於瀋陽及其外圍鐵嶺、撫順、本溪、遼陽地區。東北國民黨軍被分割在長春、錦州、瀋陽三大孤立地域,沒有戰略後方,與關內聯繫斷絕,難以得到充分的後勤補給,兵力不足,部隊士氣低落。鑑於東北形勢之嚴峻,1948年2月22日,蔣介石決定將東北主力撤至錦州,依託華北解決補給問題,如情況不利則可繼續撤向關內,或由海運南撤。23日,國防部三廳廳長羅澤闓飛瀋陽,與衛立煌商討如何實施該方案。在當時東北國民黨軍完全處於被動防禦的情況下,這不失為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主動方案,但遭到衛立煌的堅決反對。他認為共軍的戰術是圍點打援,敵前撤退為兵家大忌,加以大軍行動困難,如發生決戰,「無獲勝或安全脫離把握」,因此主張堅守東北,採取固點、聯線、擴面的戰術,維持局面。衛立煌的主張得到東北國民黨軍多數將領的支持,因為他們都對長途轉進撤退沒有把握,也不敢承擔由此導致的失敗風險。3月5日,蔣介石第二次與衛立煌商討東北撤退問題,衛表示背敵撤退十分危險,如要安全撤退,應先增援3個軍,而且難以顧及長春。此時正值行憲國大召開前夕,東北籍人士及部分民意代表和新聞輿論均對放棄東北持批評和異議,加以東北在軍事政治方面的重大戰略利益,使蔣介石一時難下決斷,東北撤退問題暫時被擱置。
衛立煌到東北任職後,採取以不變應萬變的方針,以補充兵員、整訓部隊、構築工事、搶購糧食為重點,但實際卻是消極防禦,毫無積極主動的作為,甚至坐視一些地方被中共部隊攻擊而不派兵救援,被諷為「烏龜不出頭戰術」,結果是「由死守到守死」。6月,廖耀湘認為遼南共軍不多,提出將主力撤至營口、「剿總」遷往錦州的方案,但衛立煌顧慮由此導致瀋陽、長春的失守,自己將承擔責任,加以與廖在人事關係和指揮權等方面的矛盾,沒有同意廖的提議。7月19日,衛立煌飛南京,與蔣介石、何應欽、顧祝同等商討東北局勢。衛立煌表示東北守軍已恢復戰力與精神,除長春守軍糧煤不濟外,並無其他顧慮,堅決表示不願放棄瀋陽;對於打通錦沈路撤至錦州,認為以此時士氣與將領心理,不僅為絕不可能,且徒損兵力,反增瀋陽危機。經過討論,他們決定東北暫時固守瀋陽,積極整頓補充,恢復戰力,待命出擊,並作全軍撤集關內之準備;長春守軍相機撤至瀋陽,並速作接應部署。在8月的軍事檢討會議上,衛立煌仍提出,不放棄打通錦沈線計劃,但原則上不放棄瀋陽,必要時有計劃撤退。會議決定「徹底集中兵力,確保遼東、熱河,以鞏固華北」。在當時的情況下,國民黨軍困守東北,不能有所作為,增援無望,還需要大量的空運補給,實際已成為一個包袱,因此國民黨統帥部希望將東北部隊撤運入關,既增加關內的軍事實力,又甩掉東北的包袱。但一來東北前線將領都不敢承擔丟失東北的責任,何況能否順利撤退確為問題;二來國民黨軍駐守東北可以牽制中共力量,仍有相當的戰略利益;三來放棄東北的政治風險難以把握。結果國民黨決策層在這個問題上舉棋不定,猶豫不決,雖經多次商討而始終無法作出明確決斷,致東北局勢在時間流逝中演變至無可挽回之局面,撤退的時機亦不復再現。
1947年底至1948年初的冬季攻勢結束後,中共已在東北占據了97%的土地、86%的人口和95%的鐵路,部隊數量接近百萬,基本實現了大兵團和正規化,武器裝備實力大增,火炮數量超過5000門,而且後方穩定,補給便捷,是當時中共對國民黨具有絕對優勢的惟一一個戰區。除了實力上的優勢外,東北野戰軍還在實戰中發展出一套較為完整的進攻戰術,如四快一慢(前進快、準備快、擴張快、追擊快,總攻發起時間慢)、一點兩面(集中力量突破一點,兩面迂迴包圍)、三三制(進攻時班以三個小組為單位,以疏散隊形,減少傷亡)、三猛(猛打、猛衝、猛追)等,這些戰術在實戰中被不斷演練、運用與改進,大大提高了部隊的作戰能力,使東北野戰軍成為一支兵強馬壯、能打勝仗的勁旅。中共將決戰戰場首先選定在東北具有充分的有利條件。
1948年初冬季攻勢結束後,如何選擇下一步作戰方向,在中共中央和東北野戰軍領導人之間有不同的意見。毛澤東從全國戰局發展的戰略高度出發,認為東北野戰軍「應準備對付敵軍由東北向華北撤退之形勢」,「對我軍戰略利益來說,是以封閉蔣軍在東北加以各個殲滅為有利」。從蔣介石當時曾決策東北國民黨軍南撤錦州的動向而言,毛澤東的考慮的確是有戰略眼光和充分道理的。林彪也認為:「將敵堵在東北各個殲滅,並儘量吸引敵人出關增援,這對東北作戰及對全局皆更有利。今後一切作戰行動,當以此為準。」但他同時又認為:「只要吉林長春敵被我抓住和未殲滅前,瀋陽的敵人是不會退的。」從衛立煌對長春的顧慮而言,林彪的看法也有其理由。1948年4月中旬,林彪提出先打長春的方案,認為長春已是孤城,可望在半月內拿下,並可殲滅可能由瀋陽北上之援軍一部;如南下作戰,「在敵目前採取放棄次要據點集中兵力固守大城市的方針下,則必到處撲空或遇到四五個師兵力守各城市」,長途補給的後勤困難亦無法解決。4月22日,毛澤東致電林彪等東北野戰軍領導人,認為他們提出的困難,「有些只是設想的困難,事實上不一定有的」,要求他們「不應當強調南下作戰之困難,以免你們自己及幹部在精神上處於被動地位」。但出於對戰區指揮員判斷與決策的尊重,毛澤東還是同意了林彪提出的先打長春的方案,儘管他在內心裡實際上還是偏好南下作戰的方案,所以他才在電文中指出:「先打長春比較先打他處要有利一些,不是因為先打他處特別不利,或有不可克服之困難。」
面對東北野戰軍緊鑼密鼓地籌劃對長春的進攻,長春國民黨守軍指揮官、東北「剿總」副總司令鄭洞國認為,長春勢處孤立,後勤補給非常困難,難以持久,主張放棄長春向瀋陽撤退,但未得蔣介石和衛立煌的批准。蔣、衛均企圖以繼續固守長春,牽制中共部隊,緩和瀋陽方面國民黨軍的壓力。但長春守軍的糧彈儲備不足,尤其是缺糧更影響部隊的士氣與戰鬥力。5月中旬,鄭洞國下令以3個師的兵力向外出擊,企圖鞏固機場,搶奪糧食。東北野戰軍抓住戰機,以2個縱隊和7個師殲擊國民黨軍,結果殲敵6000人,自傷2000人。此戰結果不甚理想,使林彪的攻城決心有所動搖,認為過去對長春守軍的戰鬥力估計不夠,勉強攻擊則信心不高,消耗必大,結局亦無把握。6月5日,林彪提出三個作戰方案,一是強攻長春,但沒有把握;二是以少數兵力圍困長春,主力南下作戰;三是對長春實行長期圍困,然後再攻城。6月7日,毛澤東回電同意其長期圍困方案,希望東北野戰軍以三至四個月時間攻下長春,取得攻城經驗,並為南下作戰開闢道路。從6月25日開始,東北野戰軍以8個師對長春實行「久困長圍」。
長春被圍後,鄭洞國決定「加強工事,控制機場,鞏固內部,搜購糧食」,進行持久防禦。長春守軍面臨的最大難題是糧食極度缺乏。長春補給全靠空運,但空運力量有限,只能滿足每日需糧數的1/3.由於長春防禦地域的縮小,市內機場已經受到圍城部隊的炮火威脅,飛機難以落地,只能採用空投,加以天氣的影響,數量遠不能滿足需要。軍事當局被迫嚴格管制糧食,致市場高粱米價格從每斤1000元流通券飛漲到3億元,而且有價無市。有人描述:「城內餓死的人越來越多,有的在路上走著就倒下去了。有些街道,死屍橫陳,無人埋葬。」據當時估計,共掩埋屍體8萬具,幾乎家家都有人死亡。其間鄭洞國也曾多次派部隊出擊搶糧,但均被擊回。糧食困難使得士兵飢餓難耐,渾身浮腫虛弱,戰鬥力急劇下降。
東北野戰軍在圍困長春期間,主力部隊轉入整訓,重點演練大規模會戰和攻堅戰戰術,並加強炮兵與後勤建設。到1948年8月,東北野戰軍已擁有12個縱隊、15個獨立師、1個炮兵縱隊、1個坦克團、3個騎兵師、1個鐵道縱隊,共70萬人,加上地方軍區武裝33萬人,兵力總數超過百萬。鑑於長春方面一時沒有戰機,7月20日,林彪等東北野戰軍領導人致電中共中央軍委,認為「我部以南下作戰為好,不宜勉強和被動的攻擊長春」。22日,軍委復電指示:「向南作戰具有各種有利條件……攻擊長春,既然沒有把握,當然可以和應當停止這個計劃,改為提早向南作戰的計劃。」但此時林彪南下的主要目標是熱河,與毛澤東先打錦州和北寧線的主張仍不完全一致,雙方對主要作戰方向置於何處的問題有反覆的商討。
林彪之所以提出南下先打熱河,是因為困守在長春、錦州、瀋陽三地的國民黨軍兵力都在十萬以上,攻擊需時,還要準備對付援軍,沒有完全的把握。林彪作戰一向較為謹慎,非有較大把握不願貿然出擊。作為戰區指揮員,他的考慮當然有其道理。但是,毛澤東從戰略決戰的高度提出先打錦州和北寧線,目的是封閉東北國民黨軍的退路並全殲之,以減輕今後關內作戰的壓力,加速戰爭的勝利進程。此等出於不同境遇的不同考慮有時在實戰中很難完全避免,林彪、粟裕等均曾就重要戰略問題提出自己的意見。一般而言,毛澤東也十分注意聽取下屬的意見,如同意了林彪先打長春後改圍困的方案。但東北作戰方向事關全局,毛澤東不能不堅持。7月30日,他明確告知林彪,應以錦州和北寧線為主要作戰方向。林彪對此未提出不同意見,但因擔心南下作戰將面對華北國民黨軍的增援,因此他比較強調華北方面應配合東北作戰。8月6日,林彪致電中共中央軍委,提出以華北楊成武部攻擊歸綏、集寧,楊得志部攻擊承德、北平線,以調動和分散傅作義軍隊,減輕東北野戰軍作戰的壓力,並提出:「如楊成武部出動時間能提早,則我們出動時間亦能提早。」軍委在回電中指出:「所謂你們的行動取決於楊成武的行動,這種提法是不正確的。"11日,林彪回電錶示,絕不以楊成武部行動遲早為標準,但因北寧路敵情正在變化,南下則因糧食問題無法解決,且雨勢猛烈,雨具也難以解決,因此目前對出動時間仍無法肯定。12日,軍委致電林彪,提出較為嚴厲的批評:「對於你們自己,則敵情、糧食、雨具樣樣必須顧慮周到,對於楊成武部則似乎一切皆不成問題。……你們對於楊成武部採取這樣輕率的態度,是很不對的。對於北寧線上敵情的判斷,根據最近你們幾次電報看來,亦顯得甚為輕率。」
經過中共中央和東北野戰軍領導人之間的反覆商討,林彪最終接受了中共中央的指示,決定將主要作戰方向置於錦州和北寧線。9月3日,林彪提出以主力出擊北寧線的計劃。5日,中共中央軍委指示林彪,以「中間突破的辦法,使兩翼敵人(衛立煌、傅作義)互相孤立」。6日,林彪提出先打錦州的方案。7日,毛澤東致電林彪等,指示「置長春、瀋陽兩敵於不顧,並準備在打錦州時殲滅可能由長沈援錦之敵」;要求他們「確立攻占錦榆唐三點並全部控制該線的決心」,「確立打你們前所未有的大殲滅戰的決心」。至此,中共中央與林彪在東北作戰方向問題上的意見基本趨於一致。
9月10日,林彪發出命令,以6個縱隊4個師及炮縱擔任北寧線作戰,以4個縱隊位於瀋陽西、北方向,監視國民黨軍,以2個縱隊6個師繼續圍困長春。但林彪在部署南下作戰時,起初仍未傾全力於錦州,而是令部隊梯次南進,以保持在萬一情況不利時進退自如的主動權。12日,遼瀋戰役戰幕拉開,東北野戰軍首先以1個縱隊3個獨立師由冀東奔襲北寧線南段。隨後,東北野戰軍主力開始南下,於16日包圍義縣。至當月底,東北野戰軍已有6個縱隊到達錦州附近,並攻占高橋、塔山、綏中和興城,切斷了北寧線及錦州與錦西之間的聯繫。29日,毛澤東致電林彪,指示首先應攻占義縣、錦州和錦西,此戰能否取得主動權「決定於你們是否能迅速攻克三點尤其是錦州一點」;「否則,你們可能產生如像過去半年那樣處在長、沈兩敵之間,一個也不好打的被動姿態」。他就東北野戰軍出動多日而尚未開始攻擊義縣,批評林彪「動作實在太慢,值得檢討」。在毛澤東的督促下,林彪復電錶示:「此次錦州戰役,可能演成全東北之大決戰,可能造成收復錦州、長春和大量殲滅瀋陽出援之敵的結果。我們將極力爭取這一勝利。已動員軍隊,不怕傷亡,不怕疲勞,準備進行大惡戰。」中共中央復電指示:「照此貫徹實施,爭取大勝。"10月1日,東北野戰軍攻下義縣,但東北軍區炮兵司令員朱瑞在城下觸雷身亡,成為全面內戰爆發後中共部隊在戰場犧牲的級別最高的指揮官。
就在東北野戰軍即將發起對錦州的攻擊前,10月2日,林彪獲悉國民黨軍4個師增兵葫蘆島,擔心原準備以1個縱隊2個獨立師對付葫蘆島援軍的方案不夠周全,因為「準備的是一桌菜,上來了兩桌客」。林彪的攻錦決心因此而有所動搖,他在當日夜致電中共中央軍委,表示攻錦還是攻長「正考慮中」,認為錦州如能攻下,仍以攻錦為好,但估計需要相當時日,且援敵較強,無險可守,阻擊兵力不足,而長春之敵士氣必低,攻打把握大增,請軍委予以指示。東北野戰軍政委羅榮桓不同意林彪的意見,經過商討,在未得軍委復電時,3日9時林彪等東北野戰軍領導人又致電軍委,表示回頭攻長春太費時間,決定仍先攻打錦州,並調整了部署,以2個縱隊3個獨立師對付葫蘆島援軍,6個縱隊攻錦州,4個縱隊對付瀋陽援軍,9個獨立師繼續圍困長春。由於電文傳送需時,在林彪等人9時電到達軍委之前,3日17時軍委復電林彪,指示「集中主力迅速打下錦州,對此計劃不應再改」,並批評林彪5個月前不敢打,2個月前仍不敢打,現在攻錦部署已經完畢,又因一項並不很大的敵情變化不敢打錦州,「我們認為這是很不妥當的」,「遷延過久,你們有處於被動地位之危險」。19時軍委再電林彪,「堅持地認為你們完全不應該動搖既定方針,丟了錦州不打,去打長春」;認為「只要打下錦州,你們就有了戰役上的主動權,而打下長春,並不能幫助你們取得主動,反而將增加你們下一步的困難」。在軍委收到林彪等人的9時電後,於4日回電錶示「甚好甚慰」,認為他們的作戰部署完全正確,「糾正了過去長時間內南北平分兵力沒有重點的錯誤(回頭打長春那更是絕大的錯誤想法)」,指示攻擊錦州的時間愈快愈好。10月5日,東北野戰軍司令部移到錦州西北15公里的牤牛屯,林彪等親臨錦州城下觀察地形地貌,準備作戰方案。10日,中共中央軍委致電林彪等,再次強調:「你們的中心注意力必須放在錦州作戰方面,求得儘可能迅速地攻克該城。即使一切其他目的都未達到,只要攻克了錦州,你們就有了主動權,就是一個偉大的勝利。」至此,中共中央和東北野戰軍領導人在遼瀋戰役的作戰方針上達到了完全的一致。
北寧線是東北國民黨軍與關內聯絡的惟一通道,錦州為北寧線上重鎮,駐有由東北「剿總」副總司令范漢傑指揮的第6兵團(司令盧浚泉)6個師10萬人;緊鄰錦州的錦西和葫蘆島港,是東北國民黨軍海運後勤補給基地,駐有1個軍;北寧線山海關至唐山一線,還駐有國民黨軍7個師。東北野戰軍主力南下後,如何應對驟然緊張的戰局,國民黨內部再起爭論。9月24日,衛立煌飛南京面商,國防部主張放棄瀋陽,全力援錦,同時令長春守軍突圍南下,集中主力與共軍決戰,但衛立煌堅決反對。26日,參謀總長顧祝同與衛立煌同飛瀋陽,召集東北將領商討應對之方。多數人仍反對由陸路援錦,理由是自瀋陽出遼西為背水而戰,側敵行軍,有被共軍截斷包圍的危險。廖耀湘主張乘遼南空虛,以瀋陽兵力襲占營口,依託海口,或轉運至葫蘆島援錦,或經溝幫子北上轉西進援錦,以確保援錦部隊的後方安全。衛立煌則主張由華北出兵,經錦西援錦。各種不同意見的爭論十分激烈,但一時沒有結論。此時傅作義主動表示,華北可派兵增援東北。29日,國防部據此提出調冀東和煙臺部隊至葫蘆島,由北寧路援錦的方案,得到蔣介石的批准,蔣並指示瀋陽部隊亦應同時出動援錦。30日,蔣介石飛北平,指示放棄長春,全力出擊,增援錦州,但衛立煌仍猶豫不決。10月2日,蔣親飛瀋陽督戰,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決定令范漢傑守錦州,調冀東第62、第92和獨立第95師、煙臺第39軍及原在錦西的第54軍共11個師組成東進兵團(冀東第13軍和第16軍因傅作義反對而未調成),由17兵團司令侯鏡如指揮援錦(蔣本屬意由傅作義指揮,但傅表示「資淺能鮮,不堪重任」,沒有接受);由新1、新3、新6、第49、第71軍共11個師4個旅組成西進兵團,由第9兵團司令廖耀湘指揮,首先出擊瀋陽西北彰武、新立屯,切斷中共部隊的後方補給線,然後再經阜新至義縣,與東進兵團夾擊中共部隊;以第8兵團司令周福成指揮6個師2個旅守備瀋陽,並相機攻占營口,保有海口。蔣介石在瀋陽對東北將領訓示:「在撤退東北主力之前,一定要給東北共產黨軍隊一個大打擊,一定要來一次決戰,否則華北就有問題。」他還親函范漢傑,指示他「估量本身戰力,如能堅守,則固守待援,如自量不能持久,則可轉移至葫蘆島,以取得海上聯絡線」。至此,國民黨東北決戰的方針大體確定,但與中共相比,顯然決策落後於形勢發展,對錦州一戰的關鍵意義認識不足,且行動遲緩,尤其是將帥之間對於戰局的看法不一致,直接影響到行動的成效。
錦州守軍第93軍和新8軍,一為雲南部隊,一為新編部隊,戰鬥力不強;錦州地勢外高內低,不利於防守;防禦體系主要以堅固工事為依託,但因缺乏材料,未能全部完成。為了增加防守力量,瀋陽「剿總」下令自9月27日開始空運第49軍援錦,但剛剛運了1個師,即因機場被東北野戰軍攻占而不得不停止。東北野戰軍為一鼓而下錦州,對戰役進行了充分的準備,以2個縱隊1個師自北面,2個縱隊自南面,1個縱隊自東面,對錦州行向心攻擊,同時特別強調炮火對攻擊部隊的掩護。10月9日,東北野戰軍開始在錦州外圍作戰,至13日肅清外圍陣地。14日早10時,東北野戰軍集中900餘門火炮猛烈轟擊錦州,掩護部隊發起總攻,並首次出動坦克配合作戰,歷1個小時即突入城區。經過逐屋爭奪的激烈巷戰,東北野戰軍15日攻克錦州全城,全殲守軍10萬餘人,俘東北「剿總」副總司令范漢傑、第6兵團司令盧浚泉等多名高級軍官,東北野戰軍自身傷亡24000餘人。東北野戰軍攻占錦州,完成了遼瀋戰役第一步也是關鍵一步作戰計劃,關閉了東北國民黨軍退向關內的陸路通道,為全殲國民黨軍創造了條件。錦州有守軍10萬,東北野戰軍作戰不過一周,攻城只歷時31個小時,表明其攻堅能力和炮火協同能力有了較大提高,從而確立了攻無不克的自信。國民黨軍指揮官認為,中共部隊此次動用「炮火之猛烈,是我們部隊對共產黨部隊作戰以來所僅見。我們作戰,從來都是靠空軍壓制敵人,以絕對優勢炮火開闢前進道路。而現在,初次遇到我方炮火處於劣勢狀態,部隊士氣受到極大震動。」
在錦州激戰的同時,國民黨軍自錦西、葫蘆島大舉增援錦州,東北野戰軍則在塔山進行了頑強的阻擊作戰。塔山為錦州與錦西間要點,北距錦州40餘公里,南距錦西10餘公里,扼錦州之門戶,但地域狹小,防禦縱深不大。東北野戰軍以2個縱隊在塔山擔任阻擊作戰,而援錦國民黨軍多達11個師,雙方實力差距甚大,阻擊部隊承擔著相當大的壓力,稍有閃失,將直接影響錦州戰局。為此,東北野戰軍下達了死守不退的命令,以確保攻擊錦州的成功。10月10日,國民黨軍東進兵團3個師開始攻擊前進,但未能突破。11日,國民黨軍投入4個師攻擊,再度受挫。因為集結遲緩,又是逐次投入,國民黨軍的兵力優勢未得充分發揮。11日下午,侯鏡如到達葫蘆島,決定調整部署,充分準備後再攻。12日,蔣介石電令侯鏡如:「務須嚴督所部一鼓作氣,並力向前,切不可中途徘徊,陷於被動也。」從13日到15日,國民黨軍連續以4個師發動進攻,並以整營整團的波浪式衝擊,企圖突破阻擊部隊的防線。雙方爭奪十分激烈,均有重大傷亡,國民黨軍數次突入塔山防禦陣地,但終被擊退,在地勢並不十分險要的塔山無功而返。錦州失守後,16日,東進兵團奉命撤回錦西。
國民黨軍援錦的另一路——西進兵團卻表現出完全不同的狀況。衛立煌始終不同意瀋陽部隊出動援錦,他認為瀋陽兵力合則能攻能守,分則攻守兩不成,只是由於蔣介石的壓力,他才同意瀋陽部隊出動。直接指揮西進兵團的廖耀湘一直主張先取營口,在有充分保障的情況下再援錦。他將援錦成功的希望寄託於錦西、葫蘆島方面,認為「錦葫距離短,又有這麼大的陸海空軍的力量,加上充足的油彈補給,迅速打到錦州,不會成什麼大問題」。在這樣的心理支配下,西進兵團無意積極前進。10月8日,廖耀湘以新3軍和新6軍為右路,自瀋陽攻擊彰武;第71軍為中路,自新民向黑山、大虎山進軍;新11軍為左路,自遼中向新立屯攻擊;第49軍為總預備隊,隨右路行動。11日,新3軍占領彰武后,西進兵團即停滯不前。此舉雖然切斷了東北野戰軍的供應線,但東北野戰軍立即開闢了由通遼經開魯至赤峰到北票的第二條補給線,廖兵團的行動對錦州戰事並無直接影響。中共中央在致林彪電中認為,「沈敵進占彰武置於無用之地」,因為「待錦州打得激烈時,彰武方面之敵回頭援錦,它已失去時間」。蔣介石對廖兵團在彰武滯留不進非常不滿,嚴令衛立煌和廖耀湘:「應即乘此匪攻兩錦疲睏之機,不問兩錦如何惡化,廖司令官所部應一意西進,勿再猶豫,萬一錦州不保,亦須盡其全力,負責恢復,此為東北整個國軍生死存亡之關頭,亦為今日惟一之戰略,接電應立即遵行,切勿延誤。「14日,在前線督戰的總統府參軍羅澤闓向蔣報告,衛、廖均對援錦「不欲冒險前進」,南北夾擊計劃「恐難實現」。蔣又致電衛、廖,督促他們「先下收復錦州之決心」,「無論錦州如何變化,而廖司令官之惟一任務,應一意挺進,限期收復錦州」。經其嚴督,新1軍於15日占新立屯,但距錦州尚有150公里,而錦州已在當日失守。廖兵團十餘萬大軍,在錦州戰役期間徘徊於彰武地區十餘日不動,名為行「圍魏救趙」之舉,但乃為「隔岸觀火」之實,對錦州和葫蘆島方面均未起到配合作戰的效用。
在錦州作戰與部署援錦的同時,蔣介石認為再守長春孤城已無意義,於10月2日、10日、15日連續令鄭洞國率部突圍。10月上旬,鄭洞國根據蔣的命令,出動2個師向機場出擊,但被擊退,使他認為突圍難以成功,不如繼續堅守。16日,蔣介石手書致鄭洞國,對其沒有行動「焦慮無已」,「務希我長春各軍如期突圍南下,遵令實施」。鄭洞國遂決定於17日開始突圍行動。但駐守長春的第60軍為滇軍部隊,與中央軍有不少矛盾。在軍事壓力和中共爭取下,第1兵團副司令兼第60軍軍長曾澤生於17日午夜率部起義,撤出長春東半部陣地,致突圍計劃告吹,中央系新7軍也因此軍心渙散,無力再打。18日,新7軍代表向中共請降。19日上午,新7軍放下武器。鄭洞國率總部特務團退入中央銀行大樓,並在20日夜致電瀋陽「剿總」轉蔣介石,告其「刻僅據守大樓以內,兵傷彈盡,士氣雖旺,已無能為繼」。在進行了象徵性抵抗後,鄭洞國率餘部放下武器,東北野戰軍占領長春。
錦州、長春先後失守,國民黨軍在東北處於危境,如何救出瀋陽部隊,是餘下的中心問題。蔣介石根據以往作戰的經驗,誤判中共部隊不會守錦州,仍企圖以東西對進,收復錦州,打通與關內的聯繫通道,撤回瀋陽部隊。因為對衛立煌不積極執行命令的不滿,10月15日,蔣介石將正在徐州部署軍事的杜聿明接到北平,任其為東北「剿總」副總司令兼冀熱遼邊區司令,令其部署東北作戰。東北將領多為杜的老部下,指揮關係上有方便之處,但在當時情況下,杜也難有回天之力,反因調到東北,又耽誤了徐州方面的作戰部署。對於下一步作戰方案,衛立煌和廖耀湘均堅持各自先前的主張,即衛主張守瀋陽,廖主張退營口,但此時由於瀋陽危在旦夕,衛也並不堅持反對廖的意見。然而蔣介石堅持廖兵團經黑山、大虎山向錦州攻擊,與錦西部隊共同協力恢復錦州。國防部則提出「放棄瀋陽,舉東北全力以扼守錦葫地區,防止關外共軍入關」的方案。蔣介石的計劃與國防部的方案其實並無本質區別,惟因蔣始終未明言放棄瀋陽,致衛立煌也不願為此承擔丟失瀋陽的責任,而是始終理直氣壯地要求堅守瀋陽。18日,蔣介石偕杜聿明同飛瀋陽;19日,又將衛立煌和杜聿明召到北平,與傅作義共同商討東北作戰方案。蔣、衛意見仍不一致。杜遂提出折中方案,即以一部守瀋陽,主力由廖耀湘指揮轉移到黑山、大虎山以南,依託營口為後方,成則收復錦州,不成則自營口撤退。此案得到蔣介石的首肯,但其含義並不十分明確。蔣的主旨仍是進錦州,杜的本意則是對蔣敷衍,能攻則攻,不能攻則退營口,可是又無法對廖耀湘明言,結果在執行中既未能攻下黑山,又耽誤了退守營口的時機。所以郭汝瑰認為,「此種不徹底之辦法最易誤事」,「如仍需攻擊,則應下大決心放棄瀋陽,以全力於遼西求一勝利。總統不此之圖,而來毫無丈夫氣之縮頭戰略,則一旦失敗,必不可收拾。反不如在遼西硬拼,可以取得相當代價,雖全軍覆沒,亦可贏得若干時間之喘息機會。」
中共在連續獲得錦州和長春的勝利後,已完全有把握達成全殲東北國民黨軍的戰役目標。對於下一步作戰方向,毛澤東的部署仍以控制海口、斷敵退路為重心。當時東北國民黨軍集中在彰武、瀋陽、錦西、葫蘆島三地,10月17日,毛澤東致電林彪,指示先打錦西和葫蘆島,以控制敵軍退路,並迫使瀋陽敵軍出援,力爭在11月完成全殲東北國民黨軍的任務。毛澤東還特別關注遼南營口方向的情況,於18日致電林彪,表示「最擔心的是沈敵從營口撤退」,令其迅速部署圍攻長春的部隊南下,阻斷瀋陽至營口通路。次日,毛澤東第三次致電林彪,令其注意營口方向。東北野戰軍根據當面國民黨軍的狀況,對作戰方向的判斷與毛澤東意見不一。林彪認為錦西和葫蘆島的國民黨軍依託海口,隨時可自海上撤退,攻擊不易收效,而廖耀湘兵團為東北國民黨軍所余之最大主力,應乘其徘徊於彰武,尚未決斷前進還是後退之時,首先予以包圍殲滅,此後則瀋陽可一鼓而下。20日,中共中央軍委電示林彪,同意以廖兵團為作戰目標,以錦西為鉗制目標,並密切注意營口方向,要求「即刻動手部署,鼓勵全軍達成任務」,「不失時機,爭取大勝」。林彪遂部署以瀋陽西北的3個縱隊監視廖兵團,並適當後撤,誘其前進;同時令錦州地區的7個縱隊不事休整,迅速集結隱蔽北進,對廖兵團構成合圍態勢;2個縱隊留塔山擔任阻擊任務;長春的1個縱隊和全部獨立師迅速南進參戰,只是對於營口林彪有所忽略。由於東北野戰軍全部主力均在遼西作戰,營口幾乎是不設防,在毛澤東三令五申應注意營口以後,林彪命令長春部隊迅速南下,切斷瀋陽至營口通路。24日,中共中央軍委電告林彪,「敵人準備以營口為其兩條退路之一,已甚明顯」,要求其迅速「控制營口,阻塞敵人向海上的逃路」。但因情報有誤,東北野戰軍誤判自瀋陽奔營口的國民黨第52軍為西進海城,南下部隊又被北調參戰,致營口被第52軍占領。
在國共兩軍均調整了部署之後,位於瀋陽西南北寧路的黑山和大虎山成為兩軍矚目的焦點。黑山和大虎山控制著廖耀湘兵團西進錦州或南進營口的通路,為兩軍所必爭。10月20日,杜聿明飛瀋陽,傳達蔣之命令,令廖兵團攻擊黑山、大虎山,並令第52軍先占營口,準備退路。21日,廖兵團第71軍開始向黑山攻擊前進,東北野戰軍以第10縱隊布防,令其堅持三天,死守不退,確保錦州主力北上達成合圍任務。23日,廖耀湘盡出精銳,令新1軍、新6軍及第207師共5個師的兵力,集中攻擊黑山和大虎山,24日,又將攻擊兵力增加到7個師。攻守雙方展開激烈戰鬥,反覆爭奪,陣地得而復失,失而復得,東北野戰軍第10縱隊以傷亡4000人的重大代價,終使國民黨軍不能越雷池一步。廖耀湘沒有靈活領會杜聿明的指揮意圖,在初始攻擊不利後,沒有及時果斷地放棄攻擊,轉進營口,而是繼續投入重兵攻擊,致膠著於黑山、大虎山正面,失去了脫離接觸而轉進的最佳時機。與此同時,本來負有東西對進任務的侯鏡如兵團,在20日對塔山攻擊不利後,即在錦西停滯不前,不能配合廖兵團的作戰。攻擊錦州的東北野戰軍主力6個縱隊兼程北上,25日已出現在廖兵團周圍,廖耀湘見態勢不利,才決定放棄攻擊,部署部隊向黑山、大虎山以東轉進,準備繞道台安向營口撤退。
10月25日晨,廖耀湘部先頭部隊第49軍在大虎山以東越過北寧路南撤,繼在台安西北與東北野戰軍第8縱隊和獨立第2師遭遇,激戰竟日,未得突破。第49軍軍長鄭庭笈判斷退營口的通路已被截斷,他未向廖耀湘請示,而是徑向瀋陽衛立煌請示,衛令其退回瀋陽,但由於部下意見不一,鄭並未立即行動。至26日,廖耀湘才得知此情,此時他方寸已亂,不敢斷然集中部隊向營口方向突破,而是向衛立煌請示行動進止,衛當即令其退回瀋陽。廖遂令新1軍軍長潘裕昆率新1軍主力、第71軍和新6軍1個師,沿大虎山至新民鐵路渡遼河後退回瀋陽;廖自率兵團部、第49軍、新6軍和新3軍各1個師,經大虎山至老達房公路退回瀋陽;另以新1軍和新6軍各1個師接應位置不明的新3軍主力。
根據廖兵團既無工事依託,又乏堅強指揮、轉移態勢混亂、部隊士氣不高之情況,林彪果斷命令東北野戰軍各部,對廖兵團攔住先頭、拖住後尾、夾攻中間、截斷退路、分割穿插,以猛衝猛追戰法,迅速求殲廖兵團。25日夜至次日晨,東北野戰軍各部發揚積極主動的進攻精神,根據當面情況迅速轉移位置,其中5個縱隊自大虎山從西向東,3個縱隊自大虎山從南向北,2個縱隊自饒陽河由東向西,對廖耀湘部達成了分割包圍。廖兵團適在轉移途中,命令下達倉促,方向一變再變,戰鬥隊形混亂,上下聯絡不暢,指揮官已難以掌握部隊。26日晨,東北野戰軍第3縱隊第7師在胡家窩棚擊中廖兵團指揮所,廖耀湘倉促轉移至新1軍新30師師部,新1軍、新3軍、新6軍指揮所其後亦被衝散,國民黨軍指揮體系被打亂,各部在行進狀態中,得不到指揮命令,無所適從,在東北野戰軍的猛烈分割打擊下,已成潰散之勢。至28日拂曉戰鬥結束時,廖兵團5個軍12個師10萬餘人被全殲,兵團司令廖耀湘、新6軍軍長李濤、第71軍軍長向鳳武、第49軍軍長鄭庭笈等被俘,新1軍軍長潘裕昆及新3軍軍長龍天武脫逃。廖耀湘兵團10多萬精銳兵力,起初在彰武徘徊不前,其後作戰方向不定,最後指揮錯亂,竟至沒有師級以上的抵抗而一敗塗地,「偌大一個戰鬥力很強的戰略機動兵團,國民黨軍的精華,長時間徘徊於無用武之地,失去了戰機,失去了時間,再加以心情慌亂,以至最後陷入重圍,失去了主動而全軍覆沒。」
廖耀湘兵團在遼西覆滅後,瀋陽國民黨軍已陷於絕境。衛立煌不是命令各部集結,拼力向營口打開退路,而是命令在本溪、撫順、鐵嶺、遼中等地的部隊向瀋陽收縮,結果完全落入中共部隊的包圍之中。10月30日,衛立煌與東北「剿總」總部人員乘飛機撤離瀋陽,由第8兵團司令周福成指揮餘部5個師14萬人防守瀋陽。此時,國民黨軍已是軍心瓦解,將無指揮,士無鬥志,瀋陽已陷於混亂之中。林彪下令東北野戰軍各部迅速進擊瀋陽,31日,東北野戰軍占領遼陽、鞍山、本溪、撫順等地;11月1日,開始圍攻瀋陽,守軍無力抵抗,紛紛投降;2日,東北野戰軍完全占領東北最大城市及重要工業基地——瀋陽。只有在營口的第52軍沒有執行衛立煌向瀋陽撤退的命令,得以在2日海運撤至葫蘆島。此時,蔣介石見東北事已無可為,只能命令杜聿明指揮還在錦西和葫蘆島的部隊海運撤離,第62軍、第92軍和獨立第95師撤回華北歸建,第39軍、第52軍和第54軍南撤京滬地區。11月9日,錦西和葫蘆島的14萬部隊全部撤離,國民黨軍以慘敗而結束了在東北的作戰行動。
歷時近兩個月的遼瀋戰役,是國共兩軍自全面內戰爆發後進行的第一次大規模會戰,結果國民黨軍損失4個兵團11個軍36個師共47萬人,其中傷亡近6萬人,被俘32萬人,起義及投誠9萬人;東北野戰軍傷亡69000人,其中陣亡14000人。中共在遼瀋戰役中的勝利原因,首先是戰略方針的正確,即首攻錦州,封閉國民黨軍向關內的退路,將其在東北的數十萬軍隊置於無路可走之境,確保達成戰役的基本目的——消滅東北國民黨軍,控制全東北,並為下一步關內作戰減輕負擔;其次是具體作戰部署之得當,即集中優勢兵力於主要方面,確保攻擊之成功,同時注重次要方向的防禦作戰,牽制對手的兵力部署;再次是戰術運用合理,攻擊、防禦、追擊作戰各有重點,行動迅捷,調整及時,並注重發揮炮、工、輜重等兵種之作用,攻堅戰和大兵團作戰能力有了較大提高;最後是動員富有成效,在使用現代化運輸手段,保障後勤支持的同時,動員了支前民工183萬人,出動擔架13.7萬副,大車12.9萬輛,供應糧食1.1億斤。在遼瀋戰役發起與進行過程中,中共將帥之間對於作戰方針曾有不同意見,但毛澤東確定並堅持以錦州為作戰重點的戰略方針,表現出他卓越的戰略眼光及軍事統帥才能。作戰方針一經決策之後,則目標一致,上下一心,堅持不移,整個戰役發展過程環環相扣,最終以大勝而結束此役。
反觀國民黨方面,其在遼瀋戰役中的失利,首先是戰略方針不明,戰前即在是否撤退東北軍隊的問題上猶豫不決,戰役開始後,面對日漸不利的形勢,蔣介石「不是從敵情、地形、敵我兵力對比及士氣等有形無形作戰要素來策定他的戰略戰術。恰恰相反,首先是從他的主觀唯心主義判斷出發」作出決策,指揮專斷,「剛愎自用,而重要關頭反不堅決」,結果一誤再誤,終至不可收拾;其次是將帥不和,蔣介石與衛立煌之間、衛立煌與廖耀湘之間,對戰役方針始終有不同看法,爭執不休,且一直無法達成一致意見,結果是蔣介石對東北「剿總」缺乏指揮力,東北「剿總」對廖耀湘也缺乏指揮力,葫蘆島和錦西部隊又自成格局,一國三公,意見不一,各行其是,已定計劃難以切實執行,在遲疑不決中一再失去戰機;再次是作戰部署失當,一味拘泥於所謂東西對進,不知適當調整部署,靈活運用戰術,在實際執行中又不能和衷共濟,互相配合,而是西進東不進,東進又西不進,所謂東西對進的部署根本就沒能執行;最後是部隊缺乏戰意,行動遲緩,將無鬥志,軍心低落,最後只能是土崩瓦解,全軍覆滅。事後為追究責任,國防部以衛立煌身為東北最高軍事長官,「統負黨政軍全責,半載以來既無完善準備,匪軍進犯時,指揮又屆失當,更不能與城共存亡,損兵折將,散城失地,應予以處分」,11月10日,蔣介石下令,以衛立煌「遲疑不決,坐失重鎮」,著即撤職查辦。
對於中共而言,遼瀋戰役的重大意義不僅僅在東北。11月14日,毛澤東為新華社撰寫評論《中國軍事形勢的重大變化》,提出:「中國的軍事形勢現已進入一個新的轉折點,即戰爭雙方力量對比已經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人民解放軍不但在質量上早已占有優勢,而且在數量上現在也已經占有優勢。」「這樣,就使我們原來預計的戰爭進程,大為縮短。原來預計,從一九四六年七月起,大約需要五年左右時間,便可能從根本上打倒國民黨反動政府。現在看來,只需從現時起,再有一年左右的時間,就可能將國民黨反動政府從根本上打倒了。」此時,淮海戰役正在進行,平津戰役即將打響,戰場勝負的天平正向中共方面急速傾斜,毛澤東已有充分的自信和根據作出這樣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