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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洪秀全與拜上帝會的創立

2024-10-02 04:12:35 作者: 姜濤,卞修躍,虞和平;謝放等

  1850年11月(道光三十年十月),太平天國起義在廣西桂平縣金田村爆發。儘管起義的發生地遠在西南的邊省山區,但它以其堅強的組織、嚴明的紀律和執著的信仰脫穎而出,很快便顯示出強大的生機。金田起義像是一份宣言書,莊嚴宣告:鴉片戰爭後連綿不斷的起事,開始匯合成一股強大的革命潮流,而太平天國正是這一革命運動的中心之所在。

  太平天國的興起,與洪秀全、馮雲山宣傳「敬拜上帝」的活動密切相關。

  一 洪秀全的青少年時代

  洪秀全(1814-1864),族名仁坤,小名火秀,1814年1月1日(嘉慶十八年十二月初十日)出生於廣東花縣西北福源水村一個客家農民的家庭。秀全是他敬拜上帝後的改名。他由「火秀」改名為「秀全」,據說是為了避上帝之諱(當時將上帝「耶和華」譯為「爺火華」),而且是上帝親自命他改名的。太平天國官修史書《太平天日》中,記天父上主皇上帝對洪秀全說:

  爾名為全矣。爾從前凡間名頭一字犯朕本名,當除去。爾下去凡間,時或稱洪秀,時或稱洪全,時或稱洪秀全。爾細弟之名與爾名有意義焉。

  這當然是故弄玄虛。至於為何改名「秀全」,太平天國官書並沒有詳作說明。但當時有人解釋說:「秀全」二字可拆分為「禾乃人王」,粵音「禾」、「我」相近,借「禾」字為「我」字,意即「我乃人王」。

  食粥送薯芋,

  烏蠅擔粒米,

  追到新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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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秀全的生父名叫洪鏡揚,是個公正而有才能的農民,被族人推戴為父老,還被鄰近各村推做保正。他於金田起義前三年去世。秀全有兩位哥哥,長名仁發,次名仁達,都是洪鏡揚元配王氏所出。秀全乃繼配李氏所出。秀全還有一位姐姐名叫辛英,成年後嫁給獅嶺李家。

  秀全的父親和兩位兄長都以農為業。秀全幼時,家境已有所改善,於是便在7歲那年入村塾讀書。由於他天資聰穎,再加上勤奮好學,「五六年間,即能熟誦四書、五經、孝經,及古文多篇。其後更自讀中國歷史及奇異書籍,均能一目了然。」秀全讀書時間不長就得到業師和洪氏家族的讚許。看到他的聰慧和學業上的成績,大家都公認他取得功名十分容易,很快便會光宗耀祖。有幾位業師竟然不收他的學費,自願教他學習。秀全還一度到外鄉去讀書。雖然其家境並不寬裕,但為了不使他輟學,家裡還是樂於供給日常開支。有幾位族人還贈送衣物予以鼓勵。他的老父親在與別人談話時,最喜歡談論自己幼子的聰穎可愛。他每聽到別人稱讚秀全,便眉飛色舞。只要有人說他幼子一句好話,這位老人便會邀請他回家飲茶或吃飯而繼續談論他所喜愛的話題。

  洪秀全在村塾讀書一直到16歲。16歲以後就算成年了,於是他也和其他村童一樣,離開了村塾,開始幫家裡做些農活,有時還到山野去放牛。大家都為他的輟學而深感惋惜。第二年,有一和他年歲相當的同窗好友邀請他陪其讀書,以一年為期,以便一起切磋學問。18歲那年,族人聘秀全任本村的塾師,又為他提供了進一步自學鑽研的機會。

  二 科場失敗與異夢

  1827年(道光七年),洪秀全15歲時,第一次參加科舉考試。縣試入選了,到廣州參加府試,結果他名落孫山。儘管如此,洪秀全還是力圖走上科舉的道路,多次參加縣試和府試。可是直至1843年(道光二十三年),他31歲時,依然是童生,始終連秀才也未考取。按照當時的制度,中秀才必須被考選三次,初為縣試,繼為府試,終為道試。在花縣縣試時,據說秀全「每試必冠其曹」,成績應該說還是很不錯的,但他卻總是在府試時落榜。

  1833年(道光十三年),21歲的洪秀全第二次去廣州府應試。這次雖然落第了,但他在貢院前適逢基督教改正教的華人牧師梁發在街頭派書傳道。他獲贈一套9本的基督教布道小冊子《勸世良言》。這套書為梁發親自編寫,梁發自號「學善者」或「學善居士」,是中國近代第一位華人牧師。他在書中大段摘錄了基督教《聖經》中的若干章節,宣揚上帝爺火華(Jehovah,現譯作耶和華)為獨一真神,號召人們敬拜上帝而不可拜別的邪神偶像。書中也充斥了中國人所熟知的有關天堂、地獄之類的說教。這種很淺陋的宣傳品,影響了洪秀全此後一生的道路。

  秀全考試完畢即把這套書帶回鄉里,對目錄稍加瀏覽後便擱置書櫃中。當時這套書還沒有得到他的重視。

  1837年,他再赴廣州應試,「初考時其名高列榜上,及復考則又落第」。這使得他在悲苦失意中大病了一場,不得不雇了頂肩輿,由兩位精壯的轎夫抬回家鄉。他於4月5日(三月初一日,清明節)那天回到家中,病勢加重,連續臥床多日。

  在生病昏迷期間,洪秀全不斷進入奇夢,多次見到異象。據《太平天國起義記》的介紹,時斷時續的異夢大體是這樣的:

  最初,洪秀全見到許多人對他歡迎招致,又有龍、虎、雄雞等進入室內,於是眾人奏樂,又有肩輿把他抬到一個華麗光明的地方,有無數高貴的男女歡迎他的到來。內有一老婦引領他到河邊沐浴。洗完後,有一班年高德劭之人,內有許多古先聖賢,將他引入一大宮殿,並對他施行換取心肝五臟的手術。最後他終於來到一座極其美麗而華貴的大殿。在最高的寶座上,有一披金髮、衣皂袍的老人,一見到秀全就雙目流淚,說:「世界人類都是我所生,我所養。人們吃我的糧食,穿我的衣服,但沒有一人具有心肝來紀念我和尊敬我。最可惡的,竟然以我所賜的物品去拜祀鬼魔。人們有意忤逆我,令我惱怒,你不要效法他們。」說完,老人即授秀全一柄寶劍,用來斬除鬼魔,但又令他慎勿妄殺兄弟姊妹;又給以印綬一個,用以治伏邪神;再賜給他金黃色美果一枚。秀全吃了,味道甜美。老人還親自帶領秀全出殿,俯瞰人世。「芸芸眾生,一切苦痛與罪孽,皆現目前。其情狀之惡劣,眼不忍睹,口不忍言。」

  秀全受奇夢的影響,在一度神智清醒時,仍頭髮直豎,穿衣徑至老父親身邊,鞠躬長揖道:「天上至尊的老人,已令全世之人歸向我了,世間萬寶皆歸我所有了。」他的老父親且喜且懼,不知如何是好。

  秀全連續臥床40日。在此期間,他經常在室內走動跳躍,大聲疾呼:「斬妖!斬妖!」在異象中,秀全又常見到一位他稱之為「長兄」的中年人。這人教秀全如何動作,並在他的帶領下追尋殺滅邪神。其間,秀全甚至還聽到衣皂袍老人斥責孔子,說他於經書中不曾清楚地發揮真理,孔子似自愧而自認其罪。

  對於洪秀全的病及其在夢幻中所見的異象,有學者從心理學和病理學中去尋找答案,認為洪秀全「由於考試落第,心中發生悲苦、失望、沮喪、憂鬱、羞恥、憤怒、怨恨等等強烈情感,刺激過度」,患了「急性精神病」,因而產生了「奇異的心靈」和「可見的幻覺」。但也有學者在仔細考察洪秀全發病的原因、病中的言行和病後的變化後得出結論說,他所患的病「同時是一場政治病」。不過有兩點是非常清楚的:首先,通過病中的夢幻,洪秀全總算洗刷了屢次科舉不第的恥辱,他從「天上至尊的老人」那裡直接取得了對「全世之人」的統治權,較之科舉考試僅從人間帝王手中取得一官半職顯然要尊貴得多,從而在心理上得到了安慰,或者說,在精神上取得了勝利。其次,雖然此後他有時自稱是人間之王,但並沒有明確反對朝廷或官府的任何表現,人們也只認其是「瘋子」的語言而不予重視;他所斬之「妖」同樣只是些「邪神」,也即從宗教信仰層次上所認定的妖魔鬼怪。值得注意的是,在洪秀全的夢幻中,「天上至尊的老人」「披金髮,衣皂袍」,看來是得自對洋傳教士的印象;而被他稱為「長兄」的中年人,雖然沒有具體形象的描述,顯然也應是耶穌而不可能是其他人。同樣值得注意的是,洪秀全在自己的夢幻中已開始了對孔子及其經書的批判。

  秀全健康恢復後,人格和外貌都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品行謹慎,行為和藹而坦白。身體增高增大,步履端莊嚴肅,其見解則寬大而自由。……惡人畏而避之,而忠誠者趨與交遊也。」

  三 敬拜上帝四出布道

  然而作為村塾師的洪秀全,仍然不能忘情科舉。1843年(道光二十三年),這位老童生又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赴廣州應試,直到此次名落孫山後,他才憤憤然發誓:「等我自己來開科取天下士罷!」

  就在這一年,洪秀全輾轉來到離家約30里的蓮花塘李家教館。他的表兄李敬芳偶然看到他7年前得到的《勸世良言》,借閱之後大加稱讚,認為此書「內容奇極,大異於尋常中國經書」。在表兄的影響下,秀全開始潛心研讀《勸世良言》,並將書中的有關敘述與自己6年前的夢幻聯繫起來,進而認為他夢幻中所到的華麗光明之所,就是天堂;賜給他寶劍的至尊老人,就是要他斬除妖魔、除去世間不平痛苦的天父上帝;而曾經教他、幫他誅妖的中年人,就是救世主耶穌;妖魔,即偶像;而兄弟姊妹,即世間人類。

  洪秀全此時如夢初醒,覺得自己已經獲得上天堂的真路,以及永生快樂的希望。他後來很有心得地說起:「這幾本書,實為上天特賜與我,所以證實我往時經歷之真確。如我徒得此書而無前時之病狀,則斷不敢信書中所言而反對世上之陋俗。然而若徒有前時之病而無此書,則又不能再次證實吾病中所歷之為真確,亦不過視為病狂時幻象的結果而已。」他十分自信地宣稱:「我曾在上帝之前親自接受其命令,天命歸予。」

  於是他與李敬芳一道按照書中所說的方法自行施洗。他們祈禱上帝,許願不拜祀邪神,不行惡事,恪守天條。兩人還各定製一柄「斬妖劍」,同聲朗誦一首詩,以抒發自己救世安民的心愿:

  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為家共飲和。

  擒盡妖邪投地網,收殘奸宄落天羅。

  東南西北敦皇極,日月星辰奏凱歌。

  虎嘯龍吟光世界,太平一統樂如何!

  這是洪秀全「敬拜上帝」的開始。

  不久,他又感服馮雲山、洪仁玕以及自己的父母兄嫂和侄輩等皈信上帝。

  在洪秀全為馮雲山、洪仁玕兩人施洗時,他們都已擔任了村塾師。但在洪秀全的影響下,兩人對上帝以外的所謂邪神偶像統統採取了毫不妥協的棄絕的態度,甚至連書塾中供奉的孔子牌位也一概除去。這使得他們也和洪秀全一樣,很快失去了教席。

  洪秀全深信《聖經》中「從未有先知受人尊敬於本鄉及家中的」說法,便與馮雲山及另外兩人於1844年春結伴,「遨遊天下,宣傳真道」(洪仁玕因年齡較幼,家中不許而未能成行)。他們沿途販賣筆硯,借獲微利以充旅費,先赴廣州,繼而由南而東而北,差不多在廣東省內轉了一圈,但成效甚微,只在清遠感化了幾位李姓人氏。到了粵北連山廳後,洪秀全打算自己深入八排瑤山地區,便吩咐馮雲山等三人回家。另外兩人怕跋涉辛苦,自行回花縣了。但馮雲山堅持留下來與洪秀全一道向瑤人進行宣傳。由於語言不通,只感化了一位江姓老塾師。隨後,他又和洪秀全一起去廣西布道。兩人由連山徑趨廣西貴縣賜谷村,來到洪秀全之表兄黃盛均家住下。

  在這同說客家話且兼親屬關係的山村,洪、馮兩人的才智得到了初步的展現。經過3個多月的宣傳活動,皈依受洗者超過百人。由於表兄家生活較苦,洪秀全深感過意不去,便讓馮雲山和上年來的兩個親戚先回廣東。他自己又留了3個月,於是年冬回到廣東花縣。這時他才知道馮雲山留在廣西潯州府並未回去。

  洪秀全這次出遊,前後有8個月的時間。回到廣東花縣後,他留在家鄉教書,同時繼續布道。

  他在游廣西和回花縣家鄉後,寫了很多文章。其中最主要的有《百正歌》《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訓》等。

  據考證,《百正歌》是寫於1844年游廣西時的宣傳材料。全篇計421字(不計標點),前後共出現60個「正」字。說是「百正」,只是約數。這篇詩歌廣泛徵引了中國的歷史典故,宣傳了「正」的道德觀念。但除了「能正可享天堂福,不正終歸地獄境」等幾句稍稍反映了《勸世良言》中的思想外,通篇充滿了儒家思想的色彩。詩歌中所列舉的人物,如堯、舜、禹、稷、周文、孔丘等,都是儒家所推崇的古聖先賢。而桀、紂、莊靈、齊襄、楚平、隋楊等,或是由於君臣、父子、夫婦,或是由於其他男女關係方面的不正,而遭到懲罰。它反映了洪秀全對社會上某些醜惡現象的批判。

  寫作於1845年的《原道救世歌》,提出「開闢真神惟上帝,無分貴賤拜宜虔」的觀點,宣揚天父上帝為古今中外共同的獨一真神,「上帝當拜,人人所同」,並非君王私自所專;並諄諄告誡「勿拜邪神,須作正人」,具體地提出了「正道」的典範和反對「不正」的若干要求,即反對淫亂、忤父母、行殺害、為盜賊、為巫覡、為賭博以及吸洋菸、飲酒、堪輿、相命等等。可見,這是洪秀全對世人在宗教信仰及道德修養方面的具體要求。值得注意的是,洪秀全提出「第一不正淫為首」,認為淫使「人變為妖」、「亂常敗倫」,是「天最瞋」的罪惡。只有去除掉以淫為首的種種「不正」,「鬼心既革」,才能將「正道淑身」,「反璞而歸真」。

  同是寫於1845年的《原道醒世訓》,著重譴責了「世道乖漓,人心澆薄,所愛所憎,一出於私」的社會弊端,批判了國與國之間,省、府、縣、鄉、里,乃至族姓之間「相陵相奪相鬥相殺」的醜惡現象,明確提出了「天下多男人,儘是兄弟之輩,天下多女子,儘是姊妹之群」,不應存「此疆彼界之私」,不應起「爾吞我並之念」;熱烈歌頌了唐虞三代之世,「天下有無相恤,患難相救,門不閉戶,道不拾遺,男女別塗,舉選上德」的「天下為公」的「大同」理想社會,號召天下凡間的兄弟姊妹,「跳出邪魔之鬼門,循行上帝之真道」,「相與作中流之砥柱,相與挽已倒之狂瀾」,如此則可「行見天下一家,共享太平」。顯然,這是洪秀全所提出的改造社會的理想方案。值得注意的是,洪秀全在引用《禮運篇》中「天下為公」的現成詞句時,有意迴避了三代之世已進入「天下為家」的「小康」時代的提法,這就為他日後按《周禮》等傳說中的三代古制創建太平天國打下了伏筆。

  四 與羅孝全的最初接觸

  洪秀全得到《勸世良言》,是在鴉片戰爭爆發之前;但他通過《勸世良言》而開始潛心研究基督教義,接受敬拜上帝,卻已是在鴉片戰爭失敗之後。而在此時,中國的大門已被英國的大炮轟開。清廷被迫同意取消對天主教的禁令,天主教、基督教等各個教派的大批外國傳教士得以自由地在各通商口岸傳教。

  洪秀全的布道活動及其理論創作都是他獨立進行的。他之接受敬拜上帝,是通過《勸世良言》這樣的通俗宣傳品,並又融進了他自己對儒家經典的理解,這就使得他所闡發的拜上帝的教義同西方的基督教有了很大差異。儘管如此,洪秀全的相關活動還是很快進入了西方傳教士的視野。

  1846年,正在廣州傳教的美國人羅孝全得知了洪秀全自行傳道的經歷,即由他的中國助手周道行寫信邀約他前來「襄助宣教」。

  羅孝全,1802年出生於美國田納西州森納縣,於1821年受洗,1828年被委任為牧師。他於1837年到澳門,1842年移居香港,1844年5月到廣州傳教,1845年7月在廣州正式成立了自己的教堂——「粵東施蘸聖會」。聖會的長老有4名,除羅孝全本人外,還有美國人裨治文、英國人吉勒司匹,以及中國人梁發,也就是《勸世良言》一書的作者。

  1847年3月下旬,洪秀全與洪仁玕來到廣州羅孝全的教堂。羅孝全對他們甚表歡迎。他在3月27日致友人的信中寫道:

  三四天以前有兩位問道者從二三十里外的鄉村來,唯一的目的是來接受福音教導。他們都寫了一篇材料,陳述他們對心性的修煉,這導致他們來此受教。他們所寫的材料簡明平易,敘事明白,令人滿意,讀後使我確信主已樂於感化他們的心,驅使他們拋棄偶像來尋求救主!……其中一位的陳述簡直同羅馬百夫長科爾乃略的異象差不多。如果是在使徒時代,我就會用聖經語言坦白地說,他見到了天使的景象。天使們向他指示一些事物,教他一些他以前不知道的事物,其中有些他似已部分領悟,另一些他承認還不知道其意義。但他所陳述的這些事物,都是出於聖經的。他已學到的一件事是,偶像崇拜是錯的,所以他很快就拋棄了偶像,並教別人也這樣做。

  羅孝全對洪秀全和洪仁玕的陳述很滿意。他在信中說:「他們所陳述的經驗是我迄今為止所聽到的中國人經驗中最滿意的」,「這對我的工作是意想不到的額外的鼓勵」。「他們現在在這裡每天學習」,「我感到,我幾乎相信,是主送他們來這裡的;如果這樣,不用很久他們就會加入我們的教會」。

  洪秀全確有申請受洗並加入教會的要求。就在洪秀全滯留廣州期間,1847年4月3日,英國兵船突入虎門,釘塞炮台,強迫清朝地方當局同意兩年後允許外國人入廣州城。這引起了廣東人民的仇外情緒。5月23日、8月28日,羅孝全的教堂曾兩次遭到群眾襲擊。在這樣仇外的氛圍下,洪秀全不僅來到外國教堂學道,而且申請受洗,可見他的信念十分堅決。

  教堂為此委派了一個委員會考察洪秀全的情況,向教堂提出報告。據洪仁玕後來回憶,當他們在教堂學習、研究約一個月後,羅孝全曾派周道行等人偕同洪秀全、洪仁玕回鄉,在鄉宣教數日,秀全與之偕返廣州,仁玕則留在鄉中未去。周道行等人對洪秀全調查的結果是肯定的。但羅孝全教堂的中國助手中有兩位黃姓者,因怕秀全擠掉他們的飯碗而故意設下圈套。他們誘使他在公開考核的場合提出應許其每月得津貼若干,以便維持生活而可於受洗後繼續學道。羅孝全此前深知一些動機不純的中國人的慣用伎倆,因此懷疑洪秀全與他們是同一類人。洗禮被不定期地拖延了。

  洪秀全對申請的結果深感失望,自知中了黃姓之計,但悔之已晚。他在廣州期間的生活全靠周道行資助,沒有津貼就根本無法繼續維持,又不知何時才能受洗,於是決意離開廣州,徑赴廣西尋找馮雲山的行蹤。

  1847年7月21日,洪秀全離開廣州,又是周道行向他贈送了路費。他前後在羅孝全的教堂呆了3個多月。

  這3個多月的學習,對洪秀全此後的道路深有影響。首先,他在廣州得以閱讀全部新舊約聖經,他在此後所寫的宣傳教義的論文《原道覺世訓》中,便有數處引述聖經為論據。太平天國在與西方來訪者接觸之前便已刻印聖經,顯然也是由於洪秀全早已獲有聖經的某種中譯本。其次,羅孝全的神學觀念是傳統的基本主義的正統派,視其他一切宗教為異教和邪教,全力抨擊本地人的偶像崇拜,這對洪秀全此後在廣西屢次打廟毀偶像、斥邪神的行為顯然也有潛移默化的影響。

  五 走向紫荊山

  洪秀全離開廣州後,即經肇慶等地沿西江向廣西進發,不幸在途中遭到十幾個強盜的圍堵搶劫,行李銀錢被劫奪一空,只剩些替換衣服。他向肇慶府申訴,府官答以遭劫之地已屬德慶州所管,但憫其境遇,給予銅錢400枚。洪秀全進退兩難,最後還是決定搭船繼續西行。因為盤纏不足,他每天只食一餐,幸得同船的幾位客商熱心相助,不僅代付了飯錢,又贈送了去潯州貴縣的盤費,這才使他輾轉來到貴縣賜谷村。

  在賜谷村黃盛均家,他得知馮雲山在紫荊山一帶活動,便迫不及待地要與馮雲山會面。8月25日,他在表侄黃為正的陪同下前往紫荊山,又經過兩天的跋涉,終於和馮雲山見了面。

  洪秀全自此踏上了一條全新的道路。這一帶有根本性的轉折,甚至是他一個多月前身在廣州時還無法想像的。

  馮雲山對洪秀全的到來喜出望外。3年來,他一直在紫荊山教人敬拜上帝。

  紫荊山,位於桂平縣北部,北連平南、永安諸山,西通象州、武宣之界,四面高山矗立,中間丘陵錯雜,溝壑縱橫,林菁繁茂,是漢、壯、瑤等民族雜居的邊遠山區。紫荊山區總人口約4000人,其中多為從廣東遷來的客家人。山民的生計多以種田耕山為主。

  馮雲山初到紫荊山時,兩手空空,囊中如洗。他雖有同屬客家的鄉民們的熱情款待,但作為一個已屆而立之年的漢子,總不能長期靠窮朋友們的接濟,於是向人借來畚箕、扁擔,開始靠拾糞和打短工度日。第二年,他到紫荊山高坑沖張家做僱工。書生出生的馮雲山即使在勞動中也不忘吟詩明志,唱歌遣懷,於是他的處境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據記載,有一天他去監生曾槐英家幫助割禾,擔禾回來歇腳時,適逢一陣南風吹過。馮雲山一時高興,不覺迎風高歌道:

  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

  當時曾槐英正躺在南窗下的竹榻上乘涼,聽了十分詫異,便問雲山是否讀過書,因何到此做僱工?雲山答道:曾讀書應試,在家鄉以教蒙館為生。久慕紫荊山奇水秀,想來觀光。因人地生疏,不做僱工,便無緣前來。經過交談,曾槐英深為馮雲山的言談舉止所折服,他尊雲山為客人,不久又把他推薦到大沖曾玉珍家做塾師。

  有了塾師職業的保障,馮雲山更以主要的精力勸人敬拜上帝。1846年(道光二十六年),他首先勸說在山內很有影響的曾玉珍父子信從上帝。此後,拜上帝的信徒大為發展,甚至有舉家舉族領受洗禮的。這些信徒們開始自行立會集結禮拜,不久就以「拜上帝會」之名而廣為人知。

  馮雲山拜上帝的知識來自洪秀全,他所宣傳的對象又多為貧苦的農民。那他所宣傳的內容到底是什麼呢?據後來的太平軍戰士、原拜上帝會信徒之一的李進富被俘後在供詞中交代:「當初眾人信他說,拜了尚弟(上帝)可消災難,登天堂。」同是拜上帝會的早期成員,後來成為太平天國軍事統帥的李秀成也在回憶時提及:洪秀全自丁酉年大病還魂之後,「俱講天話,凡間之話少言。勸世人敬拜上帝,勸人修善,雲若世人肯拜上帝者,無災無難,不拜上帝者,蛇虎傷人。敬上帝者,不得拜別神,拜別神者有罪。故世人拜過上帝之後,具(俱)不敢拜別神。為世民者,具(俱)是怕死之人,雲蛇虎咬人,何人不怕?故而從之。」

  馮雲山所宣傳的內容看來也應大體如此。一些口碑傳說還提到:馮雲山在與紫荊山父老交往時,有時故意冒犯被祭祀的神靈,引起父老的恐慌,以為他必遭報應,但他事後卻安然無恙,從此祭拜神靈的人就越來越少了。這就為他贏得眾多的信徒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拜上帝之人都認定上帝要比那些神靈更為有力。

  洪秀全來到紫荊山區之後,不但與久別的老友馮雲山見上了面,更為馮雲山所發展的眾多信徒而歡欣鼓舞。他立刻與馮雲山攜手合作,共同布道,每天一起「寫書送人,時將此情教導世人,多有信從真道焉」。加之又有忠實信徒「四處代傳此情,大有功力,故人多明醒也」。

  洪秀全此時所手寫的書中,一部分是以上所提到的他以前的舊作,如《百正歌》《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訓》等等;但也有新創,如總題為《太平詔書》三篇「原道」作品中的第三篇《原道覺世訓》,大約就在此時寫就。此篇與前兩篇「原道」作品的不同之處,是第一次明確提到上帝的對立面,即各種妖魔邪神的總代表「閻羅妖」。他強烈譴責了所謂閻羅妖「注生死」的邪說,指出:「閻羅妖乃是老蛇妖鬼也,最作怪多變,迷惑纏捉凡間人靈魂;天下凡間我們兄弟姊妹所當共擊滅之惟恐不速者也。」他還抨擊了中國歷代帝王「信邪神」、「僭越稱帝」的錯誤:「皇上帝乃是帝也。雖世間之主稱王足矣。豈容一毫僭越於其間哉?救世主耶穌,皇上帝太子也,亦只稱主已耳!……耶穌尚不得稱帝,他是何人,敢靦稱帝者乎?只見其妄自尊大,自干永遠地獄之災也。」這應是洪秀全根據在羅孝全處得到的新舊約聖經的內容加以進一步發揮的結果。

  在洪秀全、馮雲山等人的努力下,拜上帝會的勢力便以紫荊山為中心,向周圍府縣蔓延。當時還是普通信徒的李秀成後來回憶說:「在家之時,並未悉有天王之事。每村每處皆悉有洪先生而已,到處人人恭敬,是以數縣之人,多有敬拜上帝者,此也。」

  六 拜上帝會的發展

  紫荊山地區拜上帝的信徒很快就超過了兩千人。其中除大沖曾家及後來成為洪秀全居停主人的高坑沖盧六等人外,還有不久即嶄露頭角的平在山楊秀清、蕭朝貴等人。

  楊秀清,祖籍廣東嘉應州,客家人,1821年(道光元年)生於平在山之東旺沖。按家族的排名屬於「清」字輩,是移居廣西後的第四代。他5歲喪父,9歲喪母,由伯父楊慶善撫養成人。本人是身兼耕山與燒炭二業的貧苦農民。太平天國的官方文獻《天情道理書》記敘他的家世時寫道:「至貧者莫如東王,至苦者亦莫如東王,生長深山之中,五歲失怙,九歲失恃,零丁孤苦,困厄難堪。」由於生活艱苦,成年後的秀清身材矮小,臉面瘦削,肉色青白,鬍鬚微黃,耳目常有毛病,甚至還瞎了一隻眼睛。家境的貧寒,使得他沒有機會讀書識字。到後來,他在天京聽下屬奏事時也承認自己「失學不識字,兄弟莫笑。但緩讀給我聽,我自懂得」。艱苦生活的磨鍊,使他養成了堅韌倔強、機警過人的性格。秀清喜交遊,廣結納,是個很有抱負的人。《桂平縣誌》記載說:「楊秀清,居宣二里平隘山,夙有異志。貧甚,以燒炭為生,而廬中常款接俠徒,以賣炭錢負竹筒入市沽酒,歸而饗客。道上時引聲浩歌,有掉臂天門之慨。」

  蕭朝貴,生年不詳,年齡大約與楊秀清相仿或略小。其生父蔣萬興,為桂平縣平在山人。朝貴被送給蕭玉勝為子,蕭玉勝為武宣縣人,後遷到桂平縣平在山下古棚村居住。同治《潯州府志》記載說:「蕭朝貴,武宣人。亦家桂平。與楊秀清比鄰,遂相結納。」民國《桂平縣誌》也說:「蕭朝貴,原籍武宣,移居於邑之宣二里平隘山,與楊秀清比鄰。」這些都是就蕭家情形而論。下古棚北去八里,是楊秀清居住的新村。山里人煙稀少,相距八里就算是近鄰了。朝貴個性剛烈,做事決斷,同樣以耕山燒炭為業。從《天兄聖旨》的記載看,朝貴應該有些文化,至少是識一些字的。《天情道理書》說他「僻處山隅,自耕而食,自蠶而衣,其境之逆,遇之嗇,難以枚舉」。可見朝貴之處境比楊秀清也強不了多少。共同的命運遭際,使得他和楊秀清情同手足、親如兄弟。

  蕭朝貴的妻子楊雲嬌,也是拜上帝會中的著名人物,甚至比蕭朝貴更有名。雲嬌,在太平天國文獻中又記作宣嬌或先嬌,本姓黃,因與楊秀清認為兄妹而改姓楊。宣、先,在客家話中同音。雲嬌之所以改為宣嬌、先嬌,可能是為了避馮雲山之諱。據《太平天國起義記》記載,楊雲嬌也曾在1837年(丁酉年)患過一場大病,「臥床如死去」。她的靈魂升天后,有一老人對她說:「十年以後將有一人來自東方,教汝如何拜上帝,汝當真心順從。」這可能是楊雲嬌本人故神其事,但她因此而成為拜上帝會中最為有名的女信徒。據說當時拜上帝會中有這樣的口號:「男學馮雲山,女學楊雲嬌。」

  拜上帝會的勢力和影響迅速發展。除桂平和貴縣外,其他毗鄰地方,如平南、武宣、象州、鬱林州、博白等地,都開始有人敬拜上帝。「有勢力及有秀才、舉人功名之人及其家族多人均入會。有勢力者如韋正(即韋昌輝)及其多數族人,舉人如胡某帶其徒一體加入。」

  凡敬拜上帝之人都必須棄絕偶像。信徒們會集禮拜的具體儀式,起初也是沿用中國古老拜神的方式,後來才隨著知識和經驗的增加而逐漸改進。據《太平天國起義記》敘述:洪秀全在敬拜上帝之初,對於宗教儀式之事並沒有確定的主意。當他毀棄家裡偶像的時候,只是以紙書上帝之名以代替,甚至用香燭、紙帛敬拜。但幾個月之後,他知道這樣做是錯的,就撤去了香燭和紙帛。廣西的信徒們敘集禮拜時,男女分座。他們先唱一首讚美上帝之詩,唱畢,則由主持人宣講上帝的仁慈,或耶穌的救贖大恩,以及勸誡人悔改罪惡,勿拜偶像,真心崇事上帝,等等。凡有人皈依教道而願意入會為教徒,即施以洗禮。洗禮儀式如下:在神台上置明燈二盞、清茶三杯。有一張懺悔狀,上寫各求洗禮者的姓名。到行禮時,由各人朗聲誦讀,隨即以火焚化使達上帝神鑒。乃問求洗禮者:「願不拜邪神否?願不行惡事否?願恪守天條否?」各人悔罪立願畢,即下跪。主持人於是由一大盆清水中取水一杯灌於每個受洗者頂上,且灌且喃:「洗盡從前罪惡,除舊生新。」行禮畢,新教徒起立,將清茶飲了,並以盆中水自洗心胸,以此表示洗淨內心了。顯然,這種儀式完全是中國化的,大致是在吸收了當地其他會門,尤其是天地會拜會儀式的基礎上而加以改進的結果。

  西方的傳教士們對拜上帝會的相關儀式以及其他一些基於傳統習俗的做法頗不以為然。根據洪仁玕口述而記錄上述禮拜儀式的韓山文牧師即在注文中說:「諸如此類及其他儀式,殊不合於基督教徒對上帝之純潔禮拜,或為洪秀全所創,或為彼所認許,無論其出於誤會真理,或出於沿用中國人長久之習俗,洪氏以為難於一時驟廢,吾人則深望其能漸次改正也。」

  在洪秀全來到廣西、拜上帝會的勢力大為發展之後,更有一些驚世駭俗的舉動,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大肆搗毀偶像。

  洪秀全信仰上帝的最初幾年,雖排斥佛、道,但並未有大肆搗毀偶像的舉動。早在1844年,洪秀全在貴縣賜谷村聽說有間六窠廟(六烏廟)奉祀一雙唱戀歌而死的男女,並聽說此廟十分靈驗。但因這雙男女並非夫婦,洪秀全乃大加聲討,說是「淫奔苟合,天所必誅」,並作詩斥責:

  舉筆題詩斥六窠,該誅該滅兩妖魔!

  滿山人類歸禽類,到處男歌和女歌。

  壞道竟然傳得道,龜婆無怪作家婆。

  一朝霹靂遭雷打,天不容時可若何!

  據說自這首詩傳出後,本地人大怒,都願神像顯靈殺死洪秀全。但他竟然無恙,而生在廟中的白蟻卻把神廟和神像都蝕壞了。當時神像的倒塌只是一個偶然事件。

  1847年,洪秀全離開廣州去廣西後,打廟毀偶像、斥邪神之事屢有發生。據王慶成分析,這些事件的發生,「固然別有政治作用,而在宗教理論上也可能有羅孝全基本主義的影響」。

  但一開始也只是題詩斥責。據《太平天日》的記載,洪秀全在離開賜谷村到紫荊山之前,曾路過東鄉「九妖廟」,他命黃維正捧硯,自己在壁上題詩云:

  朕在高天作天王,爾等在地為妖怪。

  迷惑上帝子女心,靦然敢受人崇拜。

  上帝差朕降凡間,妖魔詭計今何在?

  朕統天軍不容情,爾等妖魔須走快!

  這裡所說的「天王」、「天軍」顯然還只有宗教上的意義,當時依然沒有搗毀偶像的實際行動。但兩個月後,事情有了變化。此時,洪秀全已選擇地勢險固的高坑沖作為自己的棲息地,又有了一大批忠實信徒,於是便興師動眾地遠赴象州打甘王廟。

  「甘王」是桂東南著名的神道,據說本是叔侄倆,為五代十國時期象州人,生前均有法術,善決吉凶,能為禍福,死後為人所祀,但被合二而一,稱「甘王廟」。甘王廟在潯州府屬亦有多處,而以其本籍象州之廟最為顯赫。這位在官修志書中頗有德行的甘王,在當地民間傳說中卻逐漸演變為有許多惡行的邪神。據說,他為了謀自身及子孫之後福,不惜殺母血葬;又曾逼其姐與一下賤浪子通姦;又最愛聽淫蕩歌曲;等等。而此邪神又曾借一少年之軀,阻攔州官之轎,要求為其加襲龍袍,州官竟然不敢拒其請。其惡名遠揚之後,甚至連廟祝也不敢在廟中過宿。洪秀全乃於9月中旬偕同馮雲山等人前往象州搗毀甘王偶像,撕爛其袍服,打破其香爐及祭器。洪秀全不僅口數其十大罪,寫十天條貼於壁上,還親書檄文詩一首:

  題詩草檄斥甘妖,該滅該誅罪不饒。

  打死母親干國法,欺瞞上帝犯天條。

  迷纏婦女雷當劈,害累人民火定燒。

  作速潛藏歸地獄,腥身豈得掛龍袍?

  馮雲山也題詩一首:

  奉天討伐此甘妖,惡孽昭彰罪莫逃。

  迫我弟妹誠敬拜,誘吾弟妹樂歌謠。

  生身父母誰人打,敝首邪屍自我拋。

  該處人民如害怕,請從土壁讀天條。

  這在當時是一種驚世駭俗的舉動,目的顯然是為崇信「真神」、「正道」的拜上帝會立威。

  事後,象州之人曾懸賞一百大元緝拿犯事者。但此邪神又附一童子身上說:「這些人都是誠心的,你們不能傷害他們,你們只有重修我的神像便算了事罷。」象州之人被迫取消了賞格。洪秀全聲譽大起,信徒人數增加更速。

  此後,拜上帝會又有數起搗毀神廟偶像的行動,它在廣大貧苦而又處於弱勢地位的勞動人民中獲得了更多的支持。正如李秀成所說:「數縣之人亦有從之者,亦有不從。每村或百家,或數十家之中,或有三五家肯從,或十家八家肯從,亦有讀書明白之士子不從。從者,具(俱)是農夫之家、寒苦之家,積多結成聚眾。」

  七 馮雲山被羈押

  然而,拜上帝會勢力的迅速發展,尤其是他們毀壞偶像,甚至「踐踏社稷神明」的激烈行為,也引起了另一些人,即作為地方社會秩序維護者的地主士紳們的驚懼和仇視。

  1847年12月初,洪秀全告別馮雲山,返回貴縣賜谷村。但月之下旬,即發生了當地紳士王作新捕捉馮雲山的事件。

  王作新是紫荊山石人村人,乃客家富戶,與其堂兄王大作都有秀才的功名。馮雲山初到紫荊山傳教時,與其曾有來往。12月28日,王作新以突然襲擊的方式,帶領一些人捕捉了馮雲山。拜上帝會盧六等人當即將雲山搶回。王作新不甘善罷,先後具控江口巡檢司和桂平縣,聲稱馮雲山是「妖匪」,被曾玉珍窩接至家教習,「業經兩載,迷惑鄉民,結盟聚會,約有數千餘人,要從西番《舊遺詔書》,不從清朝法律。膽敢將左右兩水(紫荊山內水分左右)社稷神明踐踏,香爐破碎」,「伏乞嚴拿正辦,俾神明泄憤,士民安居」云云。桂平知縣在批示中指斥王作新「捏飾大題架控,是否挾嫌滋累,亟應徹底根究」,要求「嚴提兩造人證質訊,確情辦理,以遏刁風而肅功令」。江口巡檢司於1848年2月1日差傳馮雲山、盧六到案解縣。

  馮雲山針鋒相對,據理申訴:「遵旨敬天,不犯不法,乞究索詐誣控。」他又從儒家典籍中摘錄多條有關「昭事上帝」的語句,作為佐證。然而,原告王作新卻有意避而不見,屢傳不到。盧六於羈押中不幸病故。馮雲山乃於5月底向潯州府控訴。在潯州知府的督責下,繼任知縣判定馮雲山「並無為匪不法情事」,雖系童生,但畢竟是廣東廣州府花縣籍,到此即為無業游民,於是便以「無籍遊蕩」之名將其遞迴花縣原籍管束。

  馮雲山在遞解回籍途中充分發揮了自己雄辯的口才,他與兩差役侃侃談道,行不到幾里,兩人即皈信上帝,並與其一道返回紫荊山,接受洗禮而成為教徒。

  馮案前後歷時約近半年。在此期間,拜上帝會的弟兄們曾捐款集資營救,此舉被稱為「科炭」。

  馮案發生時,正在貴縣賜谷村的洪秀全也曾趕回紫荊山,並親赴廣州,尋求周道行等人幫忙,擬走羅孝全教堂的門路,向兩廣總督耆英申訴,但終因耆英離粵內調而未果。

  正當洪秀全風塵僕僕再返紫荊山時,已經獲釋的馮雲山卻又動身回廣東花縣原籍。兩人於路途相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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