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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清廷游移不定英國增兵擴戰

2024-10-02 04:12:10 作者: 姜濤,卞修躍,虞和平;謝放等

  戰爭是交戰雙方物質力量與精神力量的綜合較量。保家衛國的戰爭尤須全國軍民團結一心,以抗戰到底的堅定信念,傾全國之人才物力,與敵人展開殊死搏鬥。但是,清政府在組織指揮抗英戰鬥中,對西方世界全然無知,根本不了解英國發動侵華戰爭的目的,卻又在對英方針上左右搖擺,戰和不定,導致沿海防備全線廢弛,結果使自己陷於手忙腳亂、被動挨打的絕境。而英國政府當局,並不以清政府的妥協退讓而善罷甘休,執意要憑其堅船利炮,敲開中國長久關閉的國門,攫奪其幾個世紀以來通過外交途徑無法獲得的侵略特權。英國對華侵略戰爭進一步升級,中國東南沿海諸省頓陷戰火之中。

  一 清廷游移不定

  道光帝對執意堅持妥協路線的琦善和伊里布予以嚴懲,並且明詔宣戰,聲稱要將來犯之英夷全數剿滅,不讓片帆得歸。但其所挑選任命的欽差大臣和剿英將軍,一到前線,就都成了無能之輩。道光帝的宣戰詔書雖然寫得慷慨激昂,卻也掩飾不了他內心的恇怯。在對英宣戰之後不及數月,他的態度再次發生了轉變。

  清廷徵調湖南、湖北、廣西、四川、雲南、貴州等省近2萬名兵丁,耗銀數百萬兩而組織的剿英之戰,卻在靖逆將軍奕山等人的指揮下,一敗塗地。由於當時信息傳遞途徑的落後,使得奕山不僅能夠隱瞞真相,謊報軍情,而且等經過長途驛遞傳到北京後,也在20多天之後,而情勢往往會在此期間發生變化。從1841年5月23日開始,奕山向道光帝發出了一道道奏摺,把本來是他貿然反攻進而導致英軍順勢進攻廣州的所謂反攻,吹噓成一場取得赫赫戰果的勝利:「共燒西路白鵝潭逆夷大兵船二隻,大三板船四隻,小艇三板數十餘只。此外,東路二沙尾燒小三板數隻,逆夷被擊及溺水死者不計其數。"5月26日,正是英軍已然兵臨廣州城下,準備攻城,奕山膽戰心驚地派余保純縋城而出向英軍乞和的當天,他再次向道光帝謊報:5月23日,英軍「分攻西炮台、天字碼頭、東炮台等處,連環轟擊,更番迭進,炮子打入新城老城之內,甚勢甚猛。經總兵段永福、琦忠、長春、張青雲等督率將士,並力抵禦,轟沉火輪一隻。相持至暮,漢奸又拋擲火罐火球,焚燒臨水房屋,幸我兵勇奮不顧身,亦以火箭火器拋擲,焚其三桅兵船一隻,東炮台打折夷人大桅一枝,震落夷人四五名落水,直至三更後始行少退。"5月24日,「夷船又復擁至,彼此對擊,相持半日。泥城木排船隻,夷匪又分船襲奪,經游擊伊克坦布督率兵勇,擊斃夷人數名,夷人開炮自炸,轟碎三板一隻」云云。道光帝確實也被奕山奏章中所描述的激戰場面所迷惑,在奏章中隨處硃批「好極」「甚屬可嘉」之語。

  但是,縱使奕山百般編造,其戰敗乞降,擅與英軍簽約賠款、恢復貿易卻是事實。於是奕山等又復百計彌縫,向道光帝詭稱:經前兩次戰後,英軍復於25日糾集「夷船三十八隻,全數駛入攻城」,致「河道梗塞,文報難通」,趕辦炮位不及,泥城不守,北城炮台失陷,省城危在旦夕。及至27日,「城內居民紛紛遞稟,吁懇保全闔城民命」。與此同時,英軍又派人前來,以手指天指心,「屏其左右,盡將兵仗投地,向城作禮。……據稱英夷不准貿易,貨不能流通,資本折耗,負欠無償,因新城之外,兩邊炮火轟擊,不能傳知,是以來此求大將軍轉懇大皇帝開恩,追完商欠,俯准通商,立即退出虎門,繳還各炮台,不敢滋事等語。旋據眾洋商稟稱:該夷央該商等轉圜,只求照前通商,並將歷年商欠清還,伊即將兵船全數撤出虎門以外等情。」於是,他便「俯順輿情,以保危城」,允許英人與各國一體貿易,並從庫存款項中撥出銀280萬兩,用以清償商欠。經此辦理,英人頭目等盡「額慶歡忭,免冠感伏,聲言永不敢在廣東滋事」。

  

  這完全是奕山為推卸責任編造的一番鬼話。他一方面把自己擅開通商的行為說成是為了保全廣州城,同時也是在英人低三下四的懇請之下才「權宜」允許的。同時,他又把其用於向英軍支付賠款的280萬兩銀的大窟窿說成是撥款清償商欠。而道光帝居然任由奕山信口胡說,一反自己定下的「不准心存貿易一念」的原則,於6月18日頒諭准令英人通商,奕山所謂撥借之280萬兩銀,著即著落行商分年歸補。他不僅不再追究奕山擅開對英貿易之責,而且表示體諒奕山等人「不得已之苦衷」,已然暗示著他本人對於英人態度的巨大變化。

  奕山隱瞞實情,胡編戰報,也有意地隱瞞了英軍的真實意圖,使道光帝對於英國侵略者的貪婪欲望無所認識,反而覺得英人「性等犬羊,不值與計較,況既經懲創,已示兵威」,現在他們主動前來央求恢復通商,所以經奕山代為奏請後,准許其遵照舊例,正常通商。其實,從奕山等人奏摺中的破綻里,道光帝對廣東方面的戰局也有所覺察,同時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反覆無常而自覺無趣。但是,作為封建王朝的最高統治者,他永遠都會把一切失敗的責任推向別人。但是,道光帝不對指揮失當、投降誤國的奕山之流予以懲處,也無視琦善至粵後廣東海防始漸廢弛的事實,反而把廣東方面軍事失利的責任重又怪罪到早已被革職候問的林則徐、鄧廷楨等人的頭上。6月28日,他頒諭斥責林則徐、鄧廷楨等人:「前任兩廣總督鄧廷楨,履任多年,懈惰因循,不加整頓,所設排鏈,空費錢糧,全無實用。以致該省兵丁柔懦無能,諸多畏葸。虎門之役,竟有為夷匪買通者,思之殊堪痛恨!前任兩廣總督林則徐,經朕特給欽差大臣關防,辦理廣東事件,經復令其實授總督,全省軍務,皆其統轄。既知兵丁染習甚深,便應多方訓導,勤加練習;其於夷務,亦當德威並用,控馭得宜。乃辦理殊未妥協,深負委任。」因此,對林、鄧二人「均從重發往伊犁,效力贖罪」。道光帝對林、鄧二人的這番責難,更屬無中生有,同時也似乎反映出他對自己當初重用林則徐等人嚴禁鴉片走私貿易而導致英軍大舉來犯的做法深感懊悔,進而有些惱羞成怒了。

  1841年7月14日,奕山又上折片稱:「現在粵省夷務大定,各省官兵依山下營,霪雨濕蒸,半染虐(瘧)痢霍亂等疾」,因此請求酌留廣西、貴州及四川官兵「彈壓土匪」,其餘各營分批撤回原省。7月28日,道光帝在接到奕山折片後,即據此傳諭沿海各省將軍、督撫,將所有各省調防海口官兵,酌量裁撤。8月17日,清廷再次頒諭,要求兩江總督兼欽差大臣裕謙等遵照前諭,迅即裁撤江浙防兵。道光帝此舉不啻為自毀長城,致使沿海武備更形廢弛;同時也清楚表明,清廷再次走向妥協,客觀上為英軍正在策劃中的增兵北犯提供了便利條件。

  二 英國決定增兵擴戰

  作為主動挑起侵略戰爭的英國當局,並不如清王朝統治集團一廂情願的那樣,在中國強占香港、勒索賠款和恢復貿易後,就可以戢兵休戰了。事實上,自英國派遣遠征軍來華,迄於英軍廣州撤軍,其既定的侵略目標並未有絲毫改變,那就是在巴麥尊致懿律的訓令中以及英國政府預擬的《對華條約草案》中所提出的從中取得開放口岸、勒索巨額軍費賠款、割占一處或數處適當的中國領土、攫取片面最惠國待遇特權等。

  1841年1月9日,英外交大臣巴麥尊看到海軍部咨送的懿律的三份報告,了解了英軍首次北犯和中英天津談判的情況。當天他即致函義律,指責他在清政府沒有完全接受英國所提條件之前就同意從天津南還,背離了所奉的訓令。而且,「如果中國政府的目的在於拖延,那末,很顯然,在帝國最南端的廣州進行交涉,比在白河口或在較廣州距北京更近的任何其他地方去交涉,可以更好地達到這個目的。」他要求義律,必須把政府訓令中指為不可少的一切條件都爭取到手。

  1841年4月,由義律捏造的未經中英兩國政府簽署認可的《穿鼻草約》以及有關英軍在華行動及與中國進行交涉情況的報告送到倫敦,巴麥尊看後十分惱火,他斥責義律沒有按照他的訓令,而是完全依照自己的幻想,處理英國的國家利益。也就是說,英國預定的發動侵華戰爭的目的並未達到:鴉片賠款數額太少,軍費賠償與商欠清還沒有著落,沒有爭得英人在華的「安全保證」,在沒有達到英國所有要求之前便主動撤出舟山群島,對香港的割讓也並不徹底,還得向中國方支付捐稅。巴麥尊認為,當英軍攻陷沙角、大角炮台時,義律本可以「自由規定條款」,向中國勒索更多的權益,而義律卻「同意了極其不夠的條件」。4月10日,巴麥尊上書維多利亞女王,不同意批准《穿鼻草約》。維多利亞女王也對義律深表不滿:「如果不是由於查理·義律的那種不可思議的奇怪舉動,我們所要的一切或許已經到手了。」

  在對華交涉過程中,由於義律沒有嚴格按照巴麥尊的訓令行事,使得英國政府覺得其所預擬的草案中所提出的要求沒有完全實現,特別是主動從舟山群島撤軍,更讓巴麥尊惱火。4月30日,英國內閣會議決定召回義律,改派璞鼎查為全權駐華公使,到中國主持進一步擴大侵華戰爭。

  璞鼎查(1789-1856)曾長期在東方從事殖民侵略活動,先後在東印度公司、駐孟買英軍中供職,曾任駐信德王宮總督代表。1840年璞鼎查返回英國後,受封為爵士,並由上校晉升為少將。英國政府鑑於他對亞洲國家熟悉,決定由他接替義律。璞鼎查受命之後,即與在倫敦的鴉片販子進行接觸,商討侵華問題。1941年6月初,璞鼎查由倫敦啟程赴華,巴麥尊對其發出訓令,要求他到中國後,以武力為後盾,迫使清政府無條件地接受英國提出的全部要求。在訓令中,巴麥尊再次重申了英國政府的要求:中國須賠償全部鴉片煙價,償清行商債務,賠付英軍戰費。要求中國政府割讓沿海島嶼給英國,或由中國皇帝提供完全保證,廢除行商壟斷制度,允許英國商人在華自由貿易,同時對與英商貿易的人不加任何限制。允許英商赴廈門以北中國東海岸各主要城鎮貿易,中國政府或准許英商在這些城鎮定居,每個城鎮允英國設駐領事;或由中國政府割讓東海岸某處島嶼,並准該島嶼與大陸各城鎮間自由通商。香港不能放棄,舟山群島必須重新占領。更有甚者,巴麥尊給璞鼎查的此次訓令中明確地提出,要迫使中國政府把鴉片貿易放在「某種正規的和合法的基礎之上」,更直接地透露出英國殖民侵略當局維護鴉片走私貿易的卑鄙用心。

  7月7日,璞鼎查抵達印度孟買,與英印總督奧克蘭商談了英軍北犯擴大戰爭的問題,隨即動身來華。8月10日,璞鼎查抵澳門。英國東印度海軍總司令巴克爾(也稱巴加爾、巴加)也奉命統率英國海軍,隨同來華。8月24日,義律與原英軍海軍司令伯麥啟程離華,經由孟買返回英國。

  英國政府增兵擴戰,其勢已如在弦之箭。而道光帝卻錯誤地認為,既已同意英人循舊制通商貿易,並且也已對給英商帶來「冤抑」的林則徐、鄧廷楨等人加重了懲處,英國人應該滿足了。因此,他迭番諭催沿海裁軍撤防。清政府的這種行動,很快把自己送上了被動挨打的地位,在隨之而來的抗英之戰中顯現出惡果。

  三 英軍北犯廈門失守

  新任英國全權駐華公使璞鼎查一到澳門,即開始著手進行擴大侵華戰爭的準備。他一方面向廣東當局通知英方對他的任命,並揚言英軍馬上要再次北犯,直到中國政府全盤接受英國方面所提各款要求,方始罷戰。同時,他向在華英商發出通知,宣稱「國家利益置於商務利益之下的時代已經過去」,自己的首要任務是對中國政府及中國人民採取強硬措施,「迅速而滿意地結束戰爭」,為此,他將對任何有關商業或別種利益不再加以考慮。廣東當局曾派代表至澳門試圖與璞鼎查交涉,但其置之不理。

  8月21日,璞鼎查留下8艘艦船和1200名陸軍據守香港,自己則和英軍海軍司令巴克爾、陸軍司令郭富,率領軍艦10艘、輪船4艘、測量船1艘和運輸船22艘,裝載英軍2519名,駛離香港,開始再次北犯。

  英軍北犯的第一個攻擊目標是廈門。廈門是福建省重要的海防門戶,「東為台、澎唇齒,西為泉、漳門戶,北達會垣,通省咽喉所在」。在鴉片戰爭的初期,廈門曾數度遭英艦進犯。鄧廷楨自兩廣總督調任閩浙總督後,一直比較注重廈門的防務。鄧廷楨被黜後,顏伯燾接任閩浙總督職,福建巡撫吳文鎔也繼續採取措施以加強防備。顏伯燾曾上書道光帝,斥琦善、奕山之流對英軍的妥協投降,建議朝廷將林則徐派充裕謙副手,共當廣東之任。1841年2月他繼任閩浙總督後,「慨然有澄清海宇之志,請帑三百萬,造戰艦、買商船五十餘,募伍數千為新兵,招海濱勇士八千,鑄大炮千」,認真加強海防武備。其於廈門的海防部署是:在峿嶼、青嶼、大擔、小擔四島上增設炮台,在北岸北石頭、安海、水操等處設大小炮270多門,在白石頭至沙波尾一帶建石壁500丈,置炮100門,壁後各設置兵房,另在濱海會厝坡、河厝鄉等處設炮100門,陣兵1400餘名。總體而言,廈門的海防布置尚屬完備,顏伯燾的備戰工作也是積極的。

  1841年8月25日晚,英軍艦隊駛至廈門南之青嶼碇泊集結,隨即向福建水師提督竇振彪發出最後通牒,要求他「放棄城池及廈門之一切堡壘,交與英國兵士」。當時竇振彪正出巡外洋,顏伯燾卻正在廈門城內。顏聞英軍來犯,一方面派員至英艦詢問來意,一方面督同道員劉耀椿,傳令清軍據守各要隘,並急調金門鎮總兵江繼芸來廈,指揮白石頭、嶼子尾、鼓浪嶼守軍,從三面準備抵禦。8月26日,前往英艦探詢英軍來意之人回城,帶回璞鼎查、巴克爾和郭富的勸降書,要求放棄城邑炮台,豎旗投降,遭顏伯燾斷然拒絕。

  下午1時許,英軍兵分數路,開始發動攻擊。其左路「布郎底」號、「都魯壹」號、「摩底士底」號攻打鼓浪嶼上炮台。中國守軍則從白石頭、鼓浪嶼、嶼子尾等炮台,以猛烈炮火,三面環擊侵略軍。由於炮台系「台牆開門置炮,牆厚門深,又不能左右活轉,但可直擊」,各炮台之間更無互相配合。英軍發現中國守軍弱點,乃以各個擊破的戰術,在躲過清軍炮火直擊之後,集中數艘軍艦炮火,對各炮台逐一進行猛轟,轟破一台,再攻一台。儘管中國守軍竭力回擊,但無法抵擋英軍優勢炮火,傷亡慘重。至下午3時左右,鼓浪嶼方面的炮台被英軍攻陷。

  與此同時,英軍「威里士厘」號、「伯蘭漢」號、「西索斯梯斯」號和「皇后」號等艦亦向廈門港口等處發起進攻。中國守軍奮力還擊,多次擊退登陸之敵。下午,英軍在廈門南普陀附近登陸。當晚,顏伯燾率軍退守石寨,不久復退入同安。26日晨,英軍入城,廈門失陷。

  廈門之戰,中國守軍將士對英國侵略軍進行了英勇悲壯的抗擊。與敵激戰中,副將凌志捨生忘死,身受重傷,猶奮勇殺敵,最後陷入敵陣,剖腹殉國。金門鎮總兵江繼芸投海自殺。都司王世俊,把總紀國慶、楊肇基、季啟明等先後陣亡,400餘名兵丁亦為國捐軀。雖然廈門的防禦工事在英軍來犯之前得到加強,但由於清廷朝野上下矇混,廣東方面奕山在英艦大舉啟航北犯時尚不據實奏報知會,致使廈門方面對敵情缺乏了解。當敵來犯之際,閩省水師統帥居然滯在外洋,使防禦兵力受到削弱。而閩督顏伯燾雖有抗敵之志,親自督戰,但其缺乏克敵之略,自大輕敵,只知一味與敵硬拼。當英軍突破廈門防線後,顏伯燾更不能組織有效還擊,反而如驚弓之鳥,連夜棄城而逃,貽誤戰機,終致廈門被陷。

  英軍進入廈門後,燒殺淫掠,無所不為。廈門的水師造船廠、鑄所、火藥庫和各炮台,皆被其一一摧毀。廈門被搶掠的財物,僅金銀一項即價值兩萬餘元,不能被搬走的全部付諸一炬。英軍在廈門大肆擄掠了10天之後,9月5日,留下「都魯壹」號、「卑拉底士」號、「阿吉林」號和3艘運輸船及500餘名士兵,盤踞鼓浪嶼,其餘艦隻和軍隊退出廈門,繼續北駛,向浙江進犯。而此時,道光帝對英軍北犯尚茫然不知,9月12日,他還在諭旨中說:「據奏,浙省沿海口岸,加築土城炮台,安設炮位,已極周密。江蘇洋面並無夷船蹤跡,守御亦甚完備。」他要求裕謙「酌量情形,陸續撤防」。孰料次日廈門失守的消息傳到北京,道光帝大驚失色,乃復連連頒旨,令吳文鎔調精兵2000名赴閩應援,並命令顏伯燾趁英軍未及安定之時,「激勵眾心,及早克復廈門,毋得坐失機會,漸形滋蔓」。同時,他要求盛京將軍耆英、直隸總督訥爾經額等沿海各省督撫、將軍重新增兵,於海疆陸路,嚴加防備。此時,道光帝也意識到,「逆夷習於水戰,向來議者皆以彼登陸後即無能為患。乃今占踞廈門,逆焰仍然兇惡,是陸路亦不可不加嚴備。」他命令裕謙和山東巡撫托渾布悉心籌劃,水陸並防,倘有英軍來犯,嚴加防堵。而此時,英艦隊已然揚帆北駛,更險惡的戰爭迅即在浙、江兩省海陸兩路全面展開。清廷游移不定、首鼠兩端的行為,使自己在抗英之戰中陷入絕境,也使國家和民族的利益遭到巨大的損害。

  四 定海之戰

  英軍北犯的下一個目標是定海。1841年2月25日,英軍奉義律之命在中國方面交還戰俘後,自定海撤軍。但義律的這個做法,因其違背了英國政府的訓令,致使巴麥尊等人強烈不滿,這也是英國政府決心召回義律,由璞鼎查取而代之的重要原因。璞鼎查啟程來華之際,巴麥尊再次訓令他,必須重新攻占舟山群島,繼而占領鎮海、寧波。因為這些地區被英國政府視為英國商品打入中國富庶地區的最重要的入口,又便於英軍屯兵待援,充當繼續北犯的基地。

  當時,清廷以伊里布坐觀數月,貽誤戰機,未能遵諭克復定海,乃將其革問,改派時任江蘇巡撫的裕謙為欽差大臣,馳赴鎮海,主持浙江軍務。英軍自定海撤軍的當天,定海鎮新任總兵葛雲飛、安徽壽春鎮總兵王錫朋、浙江處州鎮總兵鄭國鴻即率清軍5000餘名開赴定海駐紮。兩天之後,欽差大臣裕謙抵鎮海。隨即他親赴定海,勘察地形,採取措施,加強防務。定海城三面環山,前有稻桶山、東嶽山為屏障,左右分列曉峰、青壘諸山為翼,形勢本極峻要。裕謙督令守軍在東嶽山頂築城一座,又於青壘山經道頭至竹山腳沿海岸築土城一道,並在青壘山、曉峰嶺等處擇要安設炮位。雖然在《廣州停戰協定》生效後,道光帝受奕山蒙蔽,三番兩次下諭催裕謙裁撤防兵,裕謙仍堅持備戰。至英軍第二次來犯之前,定海城周圍各山頭要隘共安設大炮22門,城垣周圍共架設大小火炮40餘門,另配兵船鐵炮10門,守務人數也增至5600人。鄭國鴻率部負責防守竹山,王錫朋防守曉峰,葛雲飛鎮守土城。此外,裕謙還在鎮海、定海等地招募水勇1200餘人,並造買各種船隻百餘艘。1841年9月7日,廈門失守的消息傳到浙江,裕謙意識到大戰在即,又令浙江各地在炮台四周挖掘戰壕,增設鐵『藜、木柵等物以為障礙。裕謙本人則坐鎮鎮海,嚴陣以待。

  9月12日,英軍「賴拉」號大副溫裡帶20餘名英軍駕舢板在鎮海東南的盛岙登陸,企圖偵察鎮海軍情,被當地民眾和守軍截擊。溫里及其僕從1人被俘,解往鎮海後,裕謙下令將其處死,表現出了與琦善、奕山之輩截然不同的抗敵決心。

  9月23日,英艦隊陸續駛抵舟山洋面。接著,英軍即於定海、鎮海一帶探測航道,偵察中國守備設防情形。9月26日下午,璞鼎查、巴克爾、郭富乘「弗萊吉森」號、「復仇神」號闖至定海西南竹山門海面偵察。葛雲飛下令守軍自土城開炮轟擊,擊斷一艘英船頭桅,定海之役拉開戰幕。此二艘英船被擊退後,復繞至大渠門窺探,又被守軍開炮擊退。

  9月28日,英艦「摩底士底」號、「哥倫拜恩」號、「復仇神」號在曉峰嶺附近海面,猛轟山腳炮台,開炮三四百發。清守軍則隱伏於山岩之後,傷亡不大。接著,「摩底士底」號船長愛爾斯和「哥倫拜恩」號船長葛長率英軍約50名,由竹山登陸,被鄭國鴻督兵擊退入海。傍晚,英軍繞至定海城南登陸,占領與東嶽山隔海相望的五奎山,設營架炮。土城守軍隨即隔海開炮遙擊,擊毀敵軍帳5頂。30日,英艦連續進犯東港浦、曉峰嶺和竹山等處,皆為中國守軍擊退。

  10月1日,英軍向定海守軍發起猛攻。英艦以舷炮猛擊定海前沿陣地,五奎山上英軍也發炮配合。英艦「復仇神」號試圖運兵進港,葛雲飛親自開炮,擊中該船火藥艙,將其擊退。接著,英軍利用大霧天氣,分兵兩路,在炮火的掩護下強行登陸。其左路約1500名英軍,由第55團、第18團組成,乘「弗萊吉森」號在道頭港以西至竹山一帶登陸,進攻竹山和曉峰嶺。曉峰嶺上未設炮台,當英軍來犯之際,王錫朋部守軍無大炮拒敵,只能以火繩槍、抬槍迎戰。戰鬥進行得異常激烈,中國守軍的武器「至於紅透,不能裝打」,但愛國將士們依然冒死戰鬥,擊退敵人多次進攻。主將王錫朋總兵更是奮勇當先,手刃數敵,最後被英軍炮彈擊斷一腿,壯烈殉國。因敵我實力相差懸殊,曉峰嶺被英軍攻陷。接著,英軍由曉峰嶺直撲竹山門。鎮守竹山門的總兵鄭國鴻面對英軍洶洶攻勢,沉著拒敵。交戰中,守軍「矢炮皆竭」,情勢危急,有人勸鄭國鴻撤退,鄭國鴻慨然答道:「武臣致命疆場,分也!」凜然不從。在英軍圍攻下,鄭國鴻「身被重創,猶揮刀力戰,手刃悍賊數人而死」。竹山門陷落。

  英軍右路由第49團、水兵和海員組成,向東港浦猛攻。左路英軍攻下曉峰嶺、竹山門後,亦沿土城東進,配合五奎山炮兵、東港浦英艦,三面圍攻鎮遠炮台及道頭一帶土城。總兵葛雲飛率部抵抗。激戰之中,葛雲飛身中40餘彈,左眼球暴出,猶自苦戰,最後被英軍刀劈其面,鮮血淋漓,倚「竹山門崖石而卒,屍植不仆,手擎刀作殺狀,左目炯如生」。愛國詩人張維屏的《三將軍歌》熱情謳歌了葛雲飛總兵的英勇事跡:

  夷犯定海公守城,手轟巨炮燒夷兵。

  夷兵入城公步戰,槍洞公胸刀劈面。

  一目劈去斗猶健,面血淋漓賊驚嘆。

  深夜雨止殘月明,見公一目猶怒瞪。

  屍如鐵立僵不倒,負公屍歸有餘保。

  葛雲飛所部愛國守軍,戰歿者200餘人。當天下午2時許,定海城陷於英軍包圍之中。英軍隨即登雲梯入城,城內守軍被迫撤離。定海城在中國守軍與英軍血戰六日之後,再次陷落。

  定海之戰中,中國守軍將士堅守陣地,頑強抗敵。三總兵冒死抗戰,壯烈殉國,可歌可泣,令人感奮。

  五 鎮海、寧波失守裕謙殉國

  英軍攻占定海之後,英軍很快將進攻的目標對準了隔海相望的鎮海。

  鎮海位於甬江口之北,是浙江省重要的海口重鎮。城東北有招寶山,雄峙海口,山上有明代抗倭所築威遠城。江南岸有金雞山,與招寶山隔江互為犄角。甬江口外,列有笠山、虎蹲、蛟門數島以為屏障。裕謙受任欽差大臣後,親赴鎮海,主持防務。他令於甬江兩岸建築石壘,安架炮位,並在金雞山上加築土牆,以為防兵之掩護。又在甬江口內填塞巨石,暗釘木樁,以為敵船航行之礙。沿江兩岸,預伏火攻船隻,凡可登陸之處,全都挖掘暗溝,密布『藜,派勇扼守。在英軍來犯之前,鎮海各炮台共安設大小火炮86門,配備守軍5000餘人。浙江水師提督餘步雲率兵1000人防守招寶山及東嶽宮;總兵謝朝恩率兵1500人防守金雞山,總兵李廷楊率兵數百人防守東嶽宮以西之攔口埠炮台;裕謙本人也親率兵勇千餘人,坐鎮鎮海縣城。

  1841年10月2日(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十八日),裕謙獲悉定海再陷的消息後,悲憤滿腔,預感敵人必將撲犯鎮海,一場惡戰即在眼前,乃飛檄催調江寧駐防八旗、安徽壽春鎮兵,奏請朝廷速將調往福建的2000名江西兵改調浙江,並派人赴徐州、鳳陽、潁州三府招募壯勇。大敵當前,裕謙深知遠水解不了近火,但他向來性情剛猛,銳意主戰,並不以戰局險惡動搖鬥志,決心殫竭血誠,誓死報國。

  鎮海是寧波門戶,英軍來犯鎮海,意圖進而攻占寧波,以之為冬季屯兵休整之地。10月8日,英軍艦隊集結於鎮海外海黃牛礁海面。接著,璞鼎查、巴克爾和郭富等乘艦駛向笠山、虎蹲山一帶偵察軍情。10月10日晨,英軍兵分三路,開始向鎮海進攻:左路1000多人由郭富指揮,乘舢板駛入小浹江登陸,撲犯金雞山之側背;中路460多人則在金雞山東面登陸,協攻金雞山炮台正面;右路760多人進攻招寶山炮台。

  交戰開始後,裕謙登上鎮海東城,親自督戰。金雞山炮台是鎮海最主要的防守陣地,腹背受敵,並不斷遭到英軍大炮的猛烈轟擊。總兵謝朝恩指揮守軍頑強抗擊,與英軍展開肉搏。在英軍炮火轟擊下,守軍傷亡過重,謝朝恩也中炮落海陣亡,金雞山遂為英軍所占。與此同時,英軍「威里士厘」號等4艘軍艦,集中200門艦炮,對招寶山猛轟。英軍右路也在英艦炮火的掩護下,從西北海塘登陸。山上炮台被英艦舷炮摧毀,石壘、土牆等防禦工事也盡被炸成廢墟。餘步雲貪生怕死,棄台逃跑,所部守軍隨之潰散。裕謙見狀怒極,下令開炮阻擊,但無效果。餘步雲一路狂奔,逃至寧波。英軍乘勢攻上山頂,占領了威遠城,然後迅即在威遠城上,居高臨下,以大炮俯轟鎮海城。裕謙見事不可為,望闕叩頭,投泮池自盡。守軍傷亡慘重,最後棄城逃走。當天下午,英軍攻占鎮海。

  英軍攻陷鎮海城後,通向寧波門戶隨之洞開。10月12日,英艦「復仇神」號沿甬江西進,進逼寧波。逃至寧波的餘步雲同一天派人赴鎮海,向英軍乞降。但未及回報,英艦已至,餘步雲聞訊大驚,慌忙逃往上虞。寧波地方文武員弁及提鎮二營,群起效尤,紛紛潰逃。城內一片混亂,闔城居民遷避一空。10月13日,英軍幾乎未費一槍一彈,占領了寧波。

  入城之後,英軍再次大肆搶劫,掠得「可供兩年之用的穀物和十二萬元左右的現金和紋銀,堆著大堆大堆的錢,價值當不可勝數」。與此同時,英軍當局在定海、鎮海、寧波建立殖民統治機構,分別由傳教士郭士立在寧波、英軍譯員羅伯聃在鎮海、英軍軍官丁尼士在定海掌管「民政」。他們發布告示,制訂統治法規,布哨設崗,對三地人民進行殖民統治。10月16日,璞鼎查又向浙江巡撫劉韻珂和水師提督餘步雲發出照會,聲稱在清政府完全接受英國所提侵略條款之前,英軍「仍必交戰」。同時,他還以英陸、海軍司令的名義,向浙江官府訛索銀錢,聲稱如不照辦,英軍就要攻打杭州及周圍城邑。而餘步雲惶惶如喪家之犬,躲在上虞不敢出戰,浙江巡撫劉韻珂與杭州將軍奇明保在省城更是一籌莫展,任由英軍在寧波一帶四出襲擾。

  英軍攻占寧波後,由於受到兵力和季風等方面的限制,暫時停止了大規模的軍事進攻。璞鼎查本人也於1842年1月返回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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