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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2 03:52:26 作者: (日)大山誠一郎

  上午十點,我們抵達了JR八王子站。其實東京就在我們縣隔壁,但我很少為了查案過來,算上這趟,總共也只有兩次。上一次來,是為了去年八月發生的推理作家兇殺案。

  「你來搜查一課也快一年了吧?」巡查部長問道。

  「是的,我是去年四月調來的。」

  「差不多也該適應了吧。這次問話就由你負責吧。」

  「啊?這樣好嗎?」

  「嗯,凡事都要多積累經驗嘛。」

  組織肯把審問頭號嫌疑人的任務交給我,我當然是很高興的。但與此同時,沉甸甸的責任也讓我不由得緊張起來。

  「不用那麼緊張啦。你的臉皮還挺厚的,倒是很適合干問話這差事。」

  「……多謝誇獎。」我苦笑著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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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車站出發,往南走十多分鐘便是子安町的住宅區。全是一室戶的「壺川公寓」坐落於住宅區的一角。和田英介就住在這棟公寓的501號房。

  我按了門鈴,和田很快就來開門了。他長得還挺英俊,鼻樑高挺。

  「關於富岡真司先生遇害一事,我們想找您了解點情況。」

  下鄉巡查部長如此說道。和田繃著臉點點頭,回答:「請進。」

  走進玄關一看,右邊是一體式衛浴的房門,左邊是做飯的地方,走到底是八張榻榻米那麼大的房間。衛浴門口放著洗衣機,正在洗衣服,發出陣陣噪聲。我就差遠了,總是去投幣式洗衣房解決問題。

  房間正中央有一張雙人餐桌,配了兩把椅子。床放在更靠里的位置,旁邊是書桌,桌上擺著電腦和座鐘。兩面牆跟前的書架都塞得滿滿當當。其中有不少是心理學領域的教科書,看來他是心理學專業的。牆上也有掛鍾。整間屋子打掃得一塵不染,從側面體現出屋主一絲不苟的性格。

  和田請巡查部長和我坐椅子,自己則拉出書桌跟前的滾輪椅,一屁股坐下來。

  「請問您在去年十二月六日晚上做了些什麼?」

  我拋出了第一個問題。

  「警方讓我提交DNA樣本的時候,我就擔心會不會有這麼一天了……你們覺得是我殺了富岡嗎?你們覺得我是找他報殺父之仇了?」

  「目前我們還無法排除這種可能性,所以……」

  「太荒唐了,誰會去報仇啊。」

  「只要告訴我們您在去年十二月六日晚上做了什麼,我們立刻就走。」

  「這都過去三個月了好不好,誰還記得清楚啊。我應該是在學校的食堂吃了晚飯,然後就回家了吧……對了,我有寫日記的。看看那天的日記,說不定就能想起來了。」

  和田拉開書桌的抽屜,拿出日記本翻了幾頁。

  「……十二月六日那天,我上完第五節課以後,在傍晚六點多跟朋友一起去大學的食堂吃了晚飯,然後跟他一起回了這邊。半路上在便利店買了點啤酒、零食什麼的。」

  「那位朋友叫什麼名字啊?」

  「古川桔平,是經濟學部的,也念大三。我們雖然不是一個學部的,但走得很近。我經常跟他一起在食堂吃晚飯,然後叫他來我家玩。」

  「您記得好清楚呀,連在便利店買了啤酒零食都記得啊?」

  「因為我把小票貼在日記本里了啊。」

  和田把那頁日記拿給我們看。端正的字跡下方,的確貼著小票。上面印著便利店的店名、列印時間(2017年12月6日18時49分)和購買的物品,包括啤酒和零食。旁邊還貼著大學食堂的小票,印有列印時間(2017年12月6日18時10分)和他點的菜。好一位一絲不苟的青年。

  「那您帶著朋友回來的時間大概是幾點呢?」

  「應該是晚上七點多吧。我記得那天我們從便利店出來以後沒有繞遠路,直接回來的話,應該就是晚上七點多到。」

  「那他是幾點走的呀?」

  「午夜零點不到吧。古川平時都是待到那個點才走的。」

  「你們在家做了些什麼呢?」

  「邊喝啤酒,邊打電腦遊戲。」

  「電腦遊戲?」

  「是我自己寫的遊戲程序。」

  那可真是不得了。我不禁對他產生了幾分欽佩。

  自己寫遊戲程序是和田的一大愛好。他經常讓古川試玩自己的作品。據說古川每周都要來和田家打一兩次遊戲。

  從這棟公寓走去最近的車站,也就是JR八王子站,大約需要十分鐘。要想從八王子站前往離案發現場最近的北野站,需要中途換乘,路上要花費一小時。從北野站走去現場又要十分鐘左右。也就是說,從和田家到富岡家,單程需要一小時二十分鐘。如果要在晚上九點左右行兇,和田至少得在七點四十分左右出門。假設他用了十分鐘行兇,緊趕慢趕,到家的時間也不會早於十點半。如果十二月六日傍晚六點多到午夜零點不到,和田真的一直跟古川在一起,那他就有了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二位應該會找古川問話,確認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對吧?」

  「嗯,是的。這是辦案的常規步驟。」

  和田面露憂色。

  「這都過去三個月了,也不知道古川還記不記得……他經常來我這兒玩,說不定會記混。」

  隨後,下鄉巡查部長與我拜訪了古川桔平。

  要是找和田打聽古川的地址,天知道他會不會安排一個「冒牌古川」來混淆視聽,所以還是諮詢明央大學的學生科最為妥當。我們連忙打電話去學校打聽。萬幸的是,學生科周六上午是有人值班的。明央大學位於緣町,在和田家的西南方向,可以走著去。我們立刻趕去學校,跟學生科的工作人員解釋了一下,問到了古川的地址。

  古川住在萬町的一室戶公寓裡。萬町毗鄰和田所在的子安町,往西走一會兒就到了。他身材矮胖,看起來是一位老實正經的青年。

  「您是和田英介先生的朋友吧?」我如此問道。

  「沒、沒錯……」

  「我們有幾個關於和田先生的問題,想找您確認一下……」

  見刑警突然找上門來,古川顯得非常驚訝。看來和田應該沒有提前聯繫他,讓他幫忙做偽證。

  走進古川家一看,屋裡雜亂無章,跟和田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書本、睡衣之類的東西扔了一地,矮桌上還放著盤子,大概是用來裝早餐的。古川連忙把那些東西收拾好,請我們坐地上的坐墊。

  「請問去年十二月上旬,您有沒有去過和田家啊?」

  我沒有明確說出「十二月六日」。畢竟是三個月前的事情了,古川的記憶肯定已經模糊了。一開始就把具體的日期告訴他,搞不好會形成誤導,讓他誤以為其他日子發生的事是十二月六日發生的。

  「嗯,去過。」

  「您還記得是幾日嗎?」

  古川歪著腦袋,好像很沒把握的樣子。

  「是幾日來著……我一個月要去他家四五次,時間又過去那麼久了,我記不清具體是幾日了。反正十二月上旬肯定是去過的。」

  「您有寫日記的習慣嗎?」

  「沒有。」

  「那平時用不用日程本之類的東西呢?」

  「我會把學校的課程表輸入手機的日曆,但也只有課程表而已。什麼時候要跟朋友碰面什麼的,我都不會寫進去的。」

  「那先不管您是幾日去的,您還記得自己從幾點待到了幾點嗎?」

  「應該是晚上七點多到午夜零點不到吧。我總是先跟和田一起在大學的食堂吃完飯,然後買點啤酒和零食去他家。十二月上旬那次應該也是一樣的。」

  「您還記得您在和田家做了些什麼嗎?」

  「玩了和田寫的電腦遊戲。」

  逗留時間和做的事情倒是記得很清楚。但他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十二月六日去的,其他細節記得再清楚都沒有任何意義。

  「我再跟您確認一下,您記得自己是幾日去的嗎?」

  「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是幾日了……」

  古川蜷縮著矮胖的身子嘟囔道。

  和田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這樣的證詞,不足以成為他的不在場證明。

  「不在場證明沒有成立嗎?」

  櫃檯後的時乃驚訝地眨了眨眼。她的右眼還戴著放大鏡片呢,大概是忘了摘了。

  對——我點點頭,喝了口綠茶潤喉。

  「不在場證明——暫時還沒有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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