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攻守同盟
2024-10-01 17:28:40
作者: 程小程
《易經·水天需》九三爻辭:需於泥,致寇至。
人沉淪於泥淖之中,若賊寇來了能怎麼辦呢?謀事要看清自己所處的環境,身處於己不利之境,要有所準備,不要等危險來了無法抽身。
人是一個感性的動物,理性的時候很少,所以有句話叫,知人者易,自知者難。有時候人的預見性是敏感的,有時候卻是遲鈍的,更多的時候是能看清別人的處境往往忽略了自己的境況。
衛道時把唐淼介紹給金長生做銷售總監,他的目的想把唐淼培養成自己的心腹,好掌握金長生公司的第一手數據和市場資料,為下一步鯨吞金長生的公司做好打算。
唐淼的背景他並不完全清楚,之所以兩人能認識,是個偶然,事情還得從兩年前說起。兩年前一個夏天,衛道時去美國考察,夏威夷的一個朋友叫喬治李的要盡地主之誼,熱情招待他這個手握實權的國內地方大員。
喬治李去美國十幾年了,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也能稱得上中產階級了,在夏威夷開了家中介公司,專為初到美國的華人尋租代購房產或是代辦公司登記運作貨物上岸什麼的,也有很多在國內犯了經濟案子的貪官去投奔他。他雖然人到了美國,掙的還是中國人的錢。
後來賈新也是跑到他那兒躲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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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李喜歡結交國內去美國考察的政府官員,他知道這些人早晚有一天會給他帶來滾滾財源。他對衛道時非常熱情大方,除了衛道時的所謂考察過程不陪同,剩下的時間則全程形影不離,周到體貼,吃喝玩樂住行禮品一併慷慨奉上。
也就是這時,在一次晚宴上,衛道時見到了唐淼,喬治李介紹唐淼時稱他是耶魯大學的博士,現在美國某飲料公司大中華區任市場總監。
衛道時對博士啦總監啦挺感興趣,和唐淼聊得很是投機,並且互留了聯繫方式,說回國後要多交流一下。
其實這個唐淼也只是到美國一年多,在一個三流大學讀博士學位是真的,耶魯大學博士卻是子虛烏有的事,總監更是假的,只是在那個飲料公司市場部做職員。喬治李吹噓他的目的是為抬高自己的品位和身份。
衛道時當了真,回國後果然經常給唐淼打電話,他有自己的小九九,這唐淼能在跨國公司任重要職位,出入國境和串門一樣,說不定哪天自己能用得著。
他聯繫得緊了卻把唐淼嚇住了,因為他是假的,怕露了餡到時尷尬。
後來就找了個藉口,說自己辭了總監的職位,想做做學術研究,總算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後來金長生滿世界挖人才,衛道時就想起了他,為了培植自己的黨羽,就力邀唐淼回國進入金長生的公司。
唐淼有這樣的好機會當然不會錯過,假意推辭了一番,就回來了。
假的就是假的,唐淼自知自己的斤兩,雖然有衛道時在面子上給撐著,可也得拿出點真本事才能讓老闆相信,想來想去,就找到了俞敏,俞敏是他朋友推薦給他的,說有豐富的市場經驗,完全可勝任他的助手,見到俞敏後,他才發覺,俞敏也是半瓶子醋,紙上談兵可以,來真的根本沒料。但是事已至此,只好硬著頭皮幹下去了。
向金長生吹完牛皮後,由於對市場銷售實在不行,白拿了幾個月的高薪後心就開始虛了,後來俞敏給他出了那麼一個餿主意,他還想或許能絕處逢生,再支撐一段時間,哪知俞敏這個女人做事比他要兇狠,竟然要做死鄭巨發。本來他招搖撞騙就夠提心弔膽的了,俞敏這回不知要耍什麼花招,到底是要做死鄭巨發還是想騙金長生的錢他也分不清了,他是求財的,運氣好再順帶著出一下名讓自己在國內商界站穩腳跟,他可不想拿自己的一生陪俞敏去賭博。
於是就悄然回了美國。
他走時並沒有跟衛道時打招呼,他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聯繫了,因為這個遊戲已經把自己的老底露了出來,再玩下去沒什麼意思。回到美國後就把聯繫方式換了。
可是他不理衛道時,衛道時卻還惦記著他,聽說他辭職後,通過喬治李終於找到了他。
衛道時找他的目的,是想知道他突然離職的原因,他怕金長生耍什麼把戲,他以為金長生看出了自己的目的,故意擠走了唐淼,他要問清唐淼其中的原委,好先下手為強,別讓金長生耍了自己。
唐淼不知他們之間的恩怨,只當他們是好兄弟好夥伴。
被衛道時給追出來後,他人已在美國,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就把俞敏的計劃一五一十告訴了衛道時。
衛道時聞聽大喜,埋怨唐淼不該不吭聲就溜了,他說:「小唐啊,這件事你要害怕可以不參與嘛,為什麼事先也不和我說一聲就跑了呢?這是多好的機會?不管事成事敗,只要有我在,你都可以坐享漁利嘛!」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唐淼一頭霧水。
「你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反正你已經失去了一個絕佳的機會,我只能說你沒有帝王相,也沒有富貴命。」衛道時乾笑說。
衛道時知道金長生找了旁門左道的人做鄭巨發,真是樂壞了。他就是要坐山觀虎鬥,他知道鄭巨發不是好惹的,想打倒他哪有那麼容易,一旦失手,到時候下手把金長生的公司收歸己有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唐淼提供給他的信息不只都是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因為他說到了「周天一」這名字。衛道時是官場中人,對我這個名字不會不熟悉,因為當年周正虎折戟沉沙時多多少少和我有關係,當時在大都關於周正虎和我的傳言很多,只是後來我銷聲匿跡了,就沒有人再提及了。
衛道時去找金長生摸情況,這時金長生已經把我的事情都打聽清楚了,這也是侯氏父女安排他的,搜集我的近況有助於他們布局施法。
當衛道時聽說我現在住在落香茶社時,腦袋當時就「嗡」的一下蒙了,他心裡說:「難道寧朝平和周天一也有一腿?」
他是一個處事穩妥謹慎的人,遇事先朝壞處想,雖然他也曾安慰自己說,不會的,寧朝平是黨的幹部,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不會迷信占卜算命的事,更不會用這種手段辦案。
可是他又想到了寧朝平的種種異常之處,尤其是那天他們在落香茶社喝茶時,隔壁傳來的手機鈴聲,他不得不重視起來。
衛道時馬上動用各種關係各種手段,終於打聽出寧朝平果然與我過從甚密。這讓他倒吸一口涼氣,把那天喝茶的情況前前後後仔細回憶了多遍,沒有想到哪個地方自己有不妥的,可是仍然放心不下,就讓金長生把侯華給請了過來,他要當面請教,看寧朝平把自己誆到落香茶社到底是什麼企圖。
侯華聽了那天的情況介紹後,說:「你上當了。」
「怎麼講?」衛道時臉色大變,喘氣也急促起來。
「周天一對各種玄術都非常精通,風水占卜,符咒巫術,相面觀心樣樣都得到過高人指點,我爸當年栽到他手上,就是因為他的巫術,我敢肯定,當時他就在你對面看著你,你的內心所思所想全被他透視個一覽無餘。」侯華說。
「他能看到我心裡想的事?」
「會觀心術就能看到,我想他不只會觀心術,他是一個異於常人的奇人,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開天目,這種絕技是天生的,民間的說法是福帶的,至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異能,科學上是沒有正確的解釋的,總之,只要條件允許,他就能打開天目,察看別人的內心世界。」
衛道時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心裡充滿了恐懼和惱怒,怒道:「寧朝平這王八蛋太陰險了,竟然想出這個主意來害我!」
「他為什麼要害你呀?」侯華明知故問。
衛道時當然不會告訴侯華原因,編了個理由,只說是個人恩怨。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侯小姐,你們在幫金老闆的同時,能不能也幫我一把,把那個姓寧的也做了!」
侯華等的就是這句話,她故作為難地說:「我請的法師雖然法力很大,可是畢竟精力有限,現在全力對付黃金健公司,如果再去插手別的事,恐怕難以分身。」
「不,黃金健公司的事不重要,早一天晚一天都行,只要我不出事,其他的事就不算事,你先幫我的忙,把姓寧的做了。」衛道時急切地說。
金長生窩了一肚子火,又不敢表現出來,只是對侯華使眼色。
侯華自有主張說:「這怕不好辦,法師已經開始施法了,再讓他轉移對象,肯定不可能。」
衛道時看了一眼金長生,金長生膽怯了,低下了頭。
「長生,你說該怎麼辦?」衛道時說。
「要不,這樣好不好,」金長生畢竟憷於衛道時手中的權力,小心地對侯華說,「侯小姐,我可以再多出一些錢,讓那位大師多費些心力,把衛主任這事一併做了?」
侯華說:「我回去和大師商量一下吧。」
金長生看看衛道時,他也只得如此,於是再三囑託侯華,回去後多在大師面前美言幾句。
侯華不要衛道時邀請也會來大都,因為我,因為他和天符雙魔的陰謀。
她在峨眉山時曾給我留下一句話,要和我魚死網破,她一直在等機會,這次機會來臨,她當然不會錯過,所以一切計劃定好之後,雙魔又對她面授機宜,給了她一道符,讓她找機會放在我的居所里,這樣的話,雙魔就可以發功作法,打我一個措手不及。
侯華告辭衛道時他們,並沒有回去,而是直奔落香茶社。
她提前卜了一卦,知道我不在茶社,進了茶社後找了個座,要了杯茶,悠閒地喝著茶,賞著窗外的風景,觀察著茶社裡的情況。
小蘭再幫她續水時,她叫住了小蘭,問:「周天一在不在?」
小蘭沒什麼戒備心,見這麼一位如花美女問起我,以為是慕名前來求卜的,搖頭說:「周經理不在,你要有事的話得提前預約。」
侯華莞爾一笑說:「我和天一是同學,我出差來這裡,聽說他在這做經理,所以特意來看看他,既然不在那就算了,不過我想去他辦公室看看,行嗎?」
我的同學來看我,小蘭自然很客氣,連連點頭說:「可以,當然可以。」
在小蘭的帶領下,侯華很順利地進入了我的辦公室兼宿舍。
侯華很會表演,對小蘭講起了故事:「上大學那會兒,我們有五個很要好的同學,三女兩男,你說奇怪不?我們三個女生全都喜歡上了周天一,可是他只當我們是哥們兒,一個都不入他的法眼,我們被他弄得神魂顛倒,爭著給他洗衣服買飯,晚上等在他經過的路口,只為能單獨和他說一句話,後來我知道了另外兩個姐妹也喜歡他後,因為心裡自卑,就強忍心痛主動退出了,這一晃幾年過去了,我一直在關注著他,今天來,只是想看他一眼,因為我下周要去日本了,今生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
侯華的故事把小蘭感動得淚光閃閃,說:「我給他打電話,讓他回來。」
「不要打了,這也可能是天意吧,是老天不想讓我再見他最後一面,也許思念才是最美好的結局,小蘭妹妹,我想一個人在這兒坐會行嗎?」侯華傷感地說。
小蘭忙不迭地點頭,為她泡了杯好茶,退了出去。
侯華緩緩站起身,然後進了我的宿舍,她坐在床沿上,撫摸著被子,又抱起我的枕頭,將頭埋進枕頭裡,過了一會兒,再拿開枕頭時,臉上竟然有了淚。
她喃喃自語:「天一,別怪我,是你先狠心的。」
侯華拉開枕套,把天符雙魔給她的符塞了進去,然後將枕頭放回原處,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輕輕嘆了口氣。
侯華出了落香茶社,又去拜訪鄭巨發,她像一個幽靈一樣,遊蕩在大都街頭,到處撒下罪惡的種子。
鄭巨發已經被他們父女下過蠱了,她找他是要親眼看看天符雙魔的法術起作用沒有,還有就是把一道新符放進了黃金健公司的大樓里。
那時鄭巨發和我去了山東,她沒能見到,略有遺憾,和歐陽雲錦說了會話,做完該做的事,回到了她在大都的家裡。
世上最可怕的事就是死神在對你獰笑,你卻聽不到。
我和鄭巨發都是衰神纏身,心裡煩惱事多,無法去感知和分辨身邊的細小的變化,漸漸落入了侯華他們精心設計的陷阱里。
兩天後,侯華給衛道時打電話,聲稱她請的法師答應幫他做了寧朝平,但是要一百萬香火錢。
衛道時不假思索地給金長生打電話,讓他匯錢給侯華,他在墮落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寧朝平這時已經開始行動,向上級紀委匯報了衛道時和賈副市長的犯罪情況,上級很重視,當成大案要案立案偵查,並悄悄派了由公安、檢察和紀檢部門組成的專案組進駐大都。
《呂氏春秋》里說,聰明的人做事一定要依靠時機,時機不一定要成熟,但人事的努力去不可廢棄,成熟也可,不成熟也可,用那些所能的來補救那些不能的。
時機有時一半靠等,一半要靠創造,抄近路可以走捷徑,繞遠一些可能更暢通,總之只要不停下,就能到達目的地。寧朝平一直想等時機成熟,他用的是煮鴨子戰術,添火加薪親眼看到鴨子煮熟了才下手。賈副市長和衛道時不是鴨子,他們是狐狸,不會老實地待在鍋底任你燒煮。
賈副市長在專案組沒來之前已經得到了風聲,把衛道時叫到一起密謀。
「老衛,上頭馬上要派專案組下來,姓寧的這回是王八吃秤砣了,他是下了決心要翻袁紹飛的案子。」
「那又能怎樣,死無對證。」衛道時心想,你只惦記著袁紹飛的案子了,寧朝平的目的是要把我們一鍋端,你沒看出來嗎?可是他不說,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著,賈副市長比他官大,自然比自己更著急。
「你糊塗啊,寧朝平手上要是沒有證據能說服上頭派專案組來嗎?」
「他能有什麼證據?專案組哪一回不是走個過場,你跑跑關係塞幾個錢打發了就是啦!」衛道時不以為然地說。
「你怎麼了?這個時候誰敢頂風上?塞錢?這不是朝槍口上撞嗎?」
「那怎麼辦?我一開始勸你好好管管賈新,你不聽,結果惹出這麼大的事,本來死倆老王八蛋的事已經擺平了,再好好安撫一下袁紹飛就行了,你又不同意他的條件,結果事情越鬧越大,一下子死了那麼多人,你說現在怎麼收場?」
「老衛,你別說氣話,一個賈新也成不了氣候,還不是和小龍一起膽子才大的嗎?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們要同仇敵愾,一是要那幾個參與策劃打人的跑出去千萬別回來,二是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出了事我們要統一口徑,只要他們抓不住漏洞,就對我們沒有辦法,到最後也只能拿幾個過河卒子塞責。」
「我這裡你放心,我什麼都不知道,馬小龍也是正經商人,沒幹什麼違法的事。只是規劃局那兒是你打的招呼,歸根結底,更改新華街土地用途是這兩起血案的引子,你要把規劃局那幫人給擺平了。」衛道時把皮球踢給了賈副市長。
賈副市長在心裡冷笑,心說,我就知道你會來這手,規劃局的事是引子不假,可也是馬小龍出的餿主意,不改規劃他能要到那塊地嗎?你們這麼貪心,惹了禍就往我身上推,沒門!規劃局那些人不傻,本來就是兩手準備,兩個規劃,你拿到的那個規劃早作廢了,如果查到他們頭上,他們會傻乎乎地把責任攬到自己頭上?
「現在只能找一個替死鬼了,把事情攬了,讓案子儘快了結。」賈副市長端出了自己的計劃。
「你的意思是交出打人的兇手?可是這事是賈新和小龍在背後指使的,如果打人兇手進去後扛不住怎麼辦?」
「交出兩三個打人的兇手,把口供給他們安排好,再做通他們的工作,不要亂咬,不管死活,我們把他們的家人幫忙照顧好。如果亂咬了,拿他們家人威脅一下,我想只要錢花到位,他們不會不掂量輕重的,老衛,這時候就別心疼錢了,等這關過去,再慢慢掙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賈副市長軟硬兼施道。
「你讓那幾個主謀跑了,主要下手打人的也早跑路了,現在去哪找他們?」衛道時不願幹這事,推託說。
賈副市長笑了:「小龍肯定有他們的聯繫方式,這個時候了,你就別打埋伏了。」
「我覺得這樣做風險太大,還是另想計策吧!」
「我想過了,這是最好的辦法,否則專案組查下去,不一定會牽扯出什麼事,到時候就回天無力了。」
衛道時說:「我有一個主意,就是把水徹底攪渾,先拖下來,把專案組拖個筋疲力盡,到時候他們一撤,我們再想辦法。」
「嗯,你想怎麼攪渾水?」
「做了寧朝平。」
「你,你想幹什麼?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輕舉妄動!」賈副市長勃然變色說。
「你放心,不用我們動手,有人會替我們做,而且兵不血刃,用一種特別的辦法就能達到目的。」
「你這個主意不錯,可要辦穩妥了,這個時候不能再出任何紕漏了,我們分頭行動吧,我再和上面通通氣,從上面著手做做專案組的工作,儘量讓他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最好和檢察院那邊也打個招呼,把新華街的事栽到伊長江身上,這樣就把我們擇清了。」衛道時說。
「我知道該怎麼做。」賈副市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