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審案（八）

  錦衣衛的職權，在成化年間基本發展成熟。

  當下執掌錦衣衛的人，乃是朱驥，官至錦衣衛都指揮使。

  他的副手，名叫錢通。

  錢通是太監錢喜的侄子，並非漢人，祖上是涼州番人，其父從征湖廣有功，不久去世，而讓錢通襲爵，並賜姓。

  錦衣衛另一個指揮使叫季成，他是英宗乃娘的兒子，一直深受皇帝的信任。

  指揮同知劉綱，世襲千戶出身，曾在成化二十一年，奉旨監督京城河道疏浚。

  另一名指揮同知孫瓚，也來頭不小。他是會昌侯孫繼宗庶子，他叔母就是大名鼎鼎的孝恭孫皇后。

  因他庶出的身份，雖然年齡最大，卻無緣襲爵。蒙父蔭，在錦衣衛從千戶開始干起。

  還有，太子牽線搭橋，讓孫瓚的女兒和張巒的兒子張延齡，結了娃娃親。

  署指揮同知劉良，軍戶出身，因軍功而授職武成衛百戶，累升至正千戶。天順六年，被擢升為署指揮同知，後調入錦衣衛，作為朱驥的助手巡捕盜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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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揮僉事楊綱，同樣是軍戶出身，成化十五年奉旨追查華陽王兄弟倆的事，最終讓這對兄弟被革爵。

  這群錦衣衛的出現，讓楊道煥一下明白了，這是在考察他們。

  顧賢似乎也察覺出來了，臉上雖未露出不安的神色，坐姿卻開始稍稍靠前。

  與先前審案不同，這回上方只擺了三把椅子和一張桌子，從左到右分別坐著覃昌，楊道煥和朱驥。

  覃昌自始至終一句話沒說，連臉色變化都沒有。

  他瞧得分明，當下，自己只需要躺著就贏，幹嘛急著表現。

  楊道煥面前的桌上擺滿卷宗，主要和周鐸一方有關。與蕭興有關的卷宗，已經謄寫一份，移交大理寺。

  天徹底亮了，陽光透過門窗撲面灑落，多了幾分暖意。

  衙役把張翠花帶到了公堂上，因為她沒有誥命在身，便跪在大堂的正中。

  先前沒有提審張翠花，因為她這部分不影響蕭興犯下的命案的審理結果，只需要審問明白了，補一份供詞給大理寺即可。

  楊道煥開始審案，他說道：「張翠花，你首告周鐸殺害蕭【表情】，有人可以作證。」

  接著，話鋒一轉：「可是，你的前任婆婆練氏，卻敲響登聞鼓狀告你不守婦道，與錦衣衛都指揮僉事朱遠私通。」

  張翠花聞聽，大呼冤枉。

  「練氏攜其孫並周氏族人敲鼓告御狀，皇帝派本官攜尚方寶劍審理此案。」

  說著，楊道煥側了一下身子，讓張翠花看到御賜尚方寶劍。

  講清楚事情的嚴重程度，楊道煥再問道：「張翠花，你對你婆婆的指控，可有言語反駁？」

  「練氏純屬誣告，只因小婦人的姐姐不肯歸還珠寶，他們就懷恨在心，信口開河。姐姐不歸還珠寶，小婦人心裡也著實難過。」

  張翠花說著說著，眼淚就出來了。

  「後來呢？你又怎麼認識夏旺和趙恭，這兩名千戶。」

  「他們得知朝廷追查此案，心裡因做了偽證而惶恐不安，受不了良心的逼迫，找到小婦人告知命案真相。」

  「也就是說，是他們主動找上你，說明真相？」

  「嗯。」

  「他們怎麼對你說的？」

  「他們對小婦人說，親眼看到周鐸和蕭【表情】去了河邊，周鐸陰沉著臉回來，不久，蕭【表情】的死訊傳來。」

  楊道煥一聽，就猜到有人通風報信，事先和張翠花對好了詞。

  夏旺和趙恭親口承認，他們看到的是周鐸動的手，而到了張翠花這裡就變了樣。

  這不就等於把他們賣了嗎？

  賣了就賣了唄，在座多是錦衣衛，看到情況不對，肯定有人會開口維護。

  而她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是沒人會出面保她。

  她只能用盡一切手段，把自己的罪名降低，就能保住一條命。

  這背後，肯定有高人指點。

  果然，顧賢開口：「主審官，夏旺和趙恭的供詞，與張翠花對不上屬於情理之中，說話做事留有餘地，乃是錦衣衛辦案之風。」

  既辯解了那件事，還捎帶小小的威脅。

  楊道煥點點頭，不慌不忙地道：「此話有理。」

  張翠花一聽，精神頓時振作。

  有人保，就是不慌。

  楊道煥轉而又問張翠花：「到現在為止，你否認了私通，承認了夏旺和趙恭找你，以及確定有一批珠寶寄存在朱遠府上，是嗎？」

  張翠花想了想，應了聲「是」。

  「你在聽了二人說的話後，認為是真的。那麼首告周鐸時，你怎麼想的？」

  「當然是大義滅親！大人不知道，小婦人當時聽了他們的話，氣憤不已。」

  「於是你出於公心，首告夫家殺人！」

  「是。」

  「你沒有在地方求證？」

  「夏旺和趙恭是他麾下千戶，小婦人就沒有懷疑。」

  楊道煥讓文書當堂宣讀了供詞，再給張翠花按了手印。

  文書把供詞呈了上來，楊道煥看後，把它還給文書，然後派衙役把張翠花帶下去，傳朱遠過堂。

  朱遠此時正在公堂外的值班房裡。

  他站在窗前向外眺望，內心極度不安。

  轉過身來，看見門邊站著衙役，朱遠有一種自己被軟禁的感覺。

  今天一大早錦衣衛找上門，傳他到刑部大堂，說明情況。

  他當時心裡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再看到三法司離開，這種感覺越發強烈，迫使他走了門路。

  這才知道，楊道煥連夜審理蕭【表情】被殺案。

  現在，衙役來傳朱遠上堂。

  朱遠隨他走出偏房，竟迎面看見衙役引著張翠花從公堂走來。

  張翠花同樣看到了他，臉上露出悲傷。

  朱遠瞳孔一震，馬上扭過臉去，隨著衙役離開了。

  稍後，朱遠進了公堂。

  當他看清楚顧賢臉上的表情，心中一緊，掩飾著。

  楊道煥開口：「朱大人是都指揮僉事，屬三品堂官，請坐下回答我的問題。」說著，吩咐衙役給他搬來了椅子。

  朱遠坐了上去。

  「朱大人，周鐸此人，你認識嗎？」

  「認識。他和我是連襟，我家夫人和他續娶的夫人是姐妹，平日多有往來。」

  「周鐸出事後，他夫人把一批珠寶寄存在你家，可有此事？」

  朱遠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