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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食人上仙

2024-10-01 15:59:52 作者: 九鷺非香

  我當然問不出口。

  一對夫妻,能走到和離,不就是因為所有的溫情與熱烈都被消耗乾淨了嗎……

  謝濯之前還口口聲聲地說著要殺我呢。

  他這個要求真的是提得極其莫名其妙。

  於是我沉默地看著他,一如他平時沉默地看著我那樣。

  他看著我,等了許久,然後開口了:「伏九夏,你是不是在玩一個遊戲。如果我那麼對你,到某個時刻,你也會那麼對我。」

  「你在說什麼?」

  「你在報復我……」

  

  我愣住,卻見謝濯慢慢閉上了眼睛,緊接著,他的手也終於失去力氣,鬆開了我,垂了下去。他傷得太重,終是撐不住,真正地昏迷了過去。

  我想,謝濯一定是傷得迷糊了,他這話說得……仿佛是個在傾訴自己委屈的孩子一樣。

  我看著昏過去的謝濯,靜默地站了許久,想想這時間地點,心頭更是五味雜陳。

  我是來讓謝玄青和夏夏相遇的,結果這個當口,夏夏不在,謝玄青也不在,只有我與謝濯這對怨偶,還奇蹟般地重複了五百年前的事件。

  命運的安排果然讓我猜破腦袋也猜不透。

  但在短暫的感慨之後,我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我在哀嘆什麼?我在悲傷什麼?現在這是什麼天賜良機——

  這不趁機偷了他的盤古斧?!

  雖然我現在還沒來得及讓夏夏和謝玄青相遇,但穿梭時空的大殺器掌握在自己手裡總好過掌握在謝濯手裡啊!從來到五百年前到現在,我的功法一直無法與謝濯相提並論,更遑論從他身上搶東西,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我立即蹲下身,先翻了他的衣袖,又順著他的腰帶摸了一圈,隨即拍了拍他的褲腿和鞋子,搜身完,我除了摸到一手血,在他身上真是什麼武器都沒發現。

  我略一沉思,索性拉著他的衣襟,直接將他上半身的衣服整個扒了……

  衣衫褪去,然後我呆住了。

  謝濯身上,遍布傷疤。

  除了他心口位置的傷疤我知道以外,其他地方,大大小小,深深淺淺,新舊交替的,全是我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傷疤。

  而更可怕的是,這些傷疤,無一例外,都是被邪祟邪氣所傷而留下的。

  邪祟留下的傷口會比普通仙器和武器留下的傷口更加猙獰,除了傷口的位置,傷口旁邊還會留下蜘蛛紋一樣的撕裂皮膚的細紋,所以能讓人一眼認出。

  我張著嘴,看著他的身體,徹底傻了。

  前不久我才在這個山洞裡看見過謝玄青的身體。他的身體不是這樣的。他雖不是白白淨淨的,偶爾有些地方也有傷痕,但絕不是現在這樣……

  多得可怕。

  謝濯他……

  他到底都經歷過什麼……

  我忍不住抬起手指,避開他身上的新傷,在過去的傷口上遊走著。這一條條,一道道,若是換個人,怕是命都要沒了。而謝濯卻承受了這麼多,還一點都沒讓我知道……

  這個妖怪他……他不會痛嗎?

  我的大腦像被撞鐘的木頭撞了一下,一時有些嗡嗡作響,但就在腦中嗡鳴間,我忽然想到了過去五百年間,我某幾次與謝濯吵起來的緣由。

  起因就是,謝濯會莫名其妙地消失。

  他不會提前告知我,總是日子過著過著,這人就直接不見了。有好幾次失蹤,我甚至都以為謝濯丟下我自己跑了。

  但隔段時間,謝濯又會靜悄悄地回來,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樣。

  對謝濯這樣的行為,我當然問過也吵過,痛罵過也威脅過。但他從來都不會正面回答我,他到底去哪兒了,做什麼了,為什麼要這樣,下次還會不會這樣……

  一次又一次,次數多了,我就疲了,也變得冷淡了。

  後來,我再也懶得管他的行蹤,只求他不要過問我的去向。

  但我的去向他又不會不管……

  這成了我要和離的原因之一。

  我與謝濯成親,不是奔著和離去的。但婚後的各種事件導致的情緒,卻推著我不得不走向這條路,這最終也成了一條必然的路,由我與他的性格和過去堆砌而成。

  這條路,只會通向唯一註定的結局——

  和離。

  所以,謝濯那些消失的時間,難道都是去與邪祟作戰了?

  但為什麼他不告訴我呢?

  而且崑崙哪兒來那麼多危險的妖邪,還是能把謝濯傷成這樣的妖邪?如果厲害的妖邪那麼多,崑崙怎麼可能一無所覺,五百年間,從上到下,誰都沒有一點危機感。上仙們沉心自己的修行,小仙們種花養草尋找自己的樂趣,西王母還開了東西市……崑崙儼然就是一個人間傳說中的修仙桃源。

  難道,我的前夫謝濯是去另一個世界斬妖除惡了嗎?

  想不明白。

  如果說初遇時,謝濯為了不讓我害怕,隱瞞了他雪狼妖的身份。那這五百年間,他對他這滿身傷痕的隱瞞,又是為了什麼?

  我沒注意指尖觸碰到了謝濯的皮膚,立即抽回手來,卻又覺指尖上的涼意纏繞,讓人無法忽略。他皮膚冰涼,仿佛這個軀體已經沒有力氣繼續維持自己的溫度。

  如果我能給他施個術法,護住他的心脈,他或許會好受一點。

  忽然,神識里傳來一聲夏夏的怒罵:「就你魯莽!你把老子扛這兒來幹什麼!」

  是夏夏醒了。

  夏夏耳朵上的陰陽魚也沒關,於是我再次看見了她那邊的畫面。

  她直接給了吳澄屁股一腳,將吳澄踹了個四仰八叉。

  蒙蒙在旁邊呆了,連忙插在兩人中間勸架:「九夏!有人密報說你修習妖邪之術!」

  「還密報!還修妖邪之術?你們怎麼不信我修的是駐顏之術呢?!」夏夏直接從吳澄背上踩了過去,揮手就要掐訣御風,看來是沒忘記我交代的任務。

  但吳澄一把抱住她的腿:「老大,不要誤入歧途!」

  「給老子滾!就知道耽誤事!」她一腳把吳澄踹飛了。

  夏夏御風而起,她想起了我的存在,連忙喚我:「你還在嗎?時辰過了嗎?還來得及嗎?我還有救嗎?」

  我看了謝濯一眼,然後敲了耳朵兩下,讓夏夏在那邊跟我同步看到畫面。

  然後她那邊御風的速度慢下來了,顯然是鬆了一口氣:「你代替我去了?還好……真聰明,不愧是我。」

  「這是謝濯。」我告訴夏夏,「沒找到謝玄青。」

  夏夏一驚,明顯呆了一瞬,然後沒有一句廢話,直接問我:「你這不給他一刀?!」

  我:「……」

  論心狠手辣還得是我。

  夏夏見我沒動手,有點愣神:

  「你真不殺他?上次我就說過了,殺了他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不用拿什麼盤古斧,也不用找什麼謝玄青了。你之前跟我說這條路走不通是因為謝濯厲害,殺不了他,現在,機會不是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我不會殺他。」

  「為什麼?」

  「你看見他身上的傷了嗎?」

  我盯著謝濯的身體,夏夏沉默了一瞬。她現在雖然還不是上仙,沒有統御崑崙守備軍,但她也在軍中待過了,認識這些傷口。

  「未來的五百年,他經常與邪祟作戰嗎?」夏夏問我,「他可是為崑崙立下了汗馬功勞?」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為崑崙立下過汗馬功勞,但憑他這一身的傷,我崑崙修仙者,任誰也不該殺他。」

  與邪祟作戰不僅是我崑崙守備軍的職責,更是整個洪荒修仙之士的使命。為除邪祟而拼過命的人,不管我與他有什麼糾葛,他都不該死於我們的私人恩怨。

  「而且……」我道,「他還曾救過我的命。」

  「他還會救你的命?」夏夏顯然有點不敢置信。

  他當然會。

  我看著謝濯心口上的那道傷疤,手指放了上去,積攢在指尖的術法,通過皮膚的觸碰,傳到了謝濯的身體裡。

  光芒閃爍,我將他的心脈護住了。

  而在看過謝濯這滿身傷痕後,剛喊著「這不給他一刀」的夏夏,也沒有再阻止我,她只是很奇怪:「一個和離後就想殺人的妖怪,還會救人?」

  「四百年前……對你來說應該是一百年後。崑崙北口有邪祟異動,我飛升上仙后,負責統御崑崙守備軍。我前去鎮守北口,那時謝濯跟我一起去了……」

  「啊?」夏夏有些無語,「你都統御崑崙守備軍了,竟然讓丈夫與你一起上前線?這還不被那些『損人』嘲笑?」

  「損人」是我們守備軍將領之間的「愛稱」。

  當年謝濯跟我一起上前線,就像夏夏說的,我當然是被一群損人嘲笑的。

  那時我才統御崑崙守備軍一百年,崑崙未曾發生什麼重大的戰事,是以我一直未曾立起來威信。許多將軍是與我一同成長起來的,言語間還將我當作朋友相處。

  這在平時自然沒事,但在戰時卻很是不妥。

  我的命令在前線執行的效率很低,有些將軍並不將我的話聽在心裡,在他們看來,我不過是個運氣好,早他們一步飛升成功的女仙而已。這種輕蔑在謝濯跟著我來了戰場之後,更加不做掩飾。

  他們認為我是初出茅廬的小丫頭,哪怕飛升上仙了,也沒什麼本事,還要靠著自己那個沉默寡言的妖怪夫君來壯膽。

  我幾次三番勸謝濯回去。但謝濯回應我的從來就只有一句話:「來者不善。要小心。」

  那時候,我們派出去的探子還沒回來,雖然知道崑崙北口之外有邪祟蠢蠢欲動,但並不知對方是什麼級別的妖邪。謝濯說的話,不只將軍們不信,連我也是不信的。但他的到來,給我治下帶來的困擾卻是實實在在的。

  我趕不走謝濯,只得常常將謝濯從我身邊支開,然後獨自去面對那些不服氣的將軍,漸漸地讓他們知道了,我並不需要任何人撐腰,也可以收拾他們。

  然而,在我還在安內立威之時,北口外的邪祟卻忽然發起了襲擊。

  那一日,我要去北口陽峰巡視,那是崑崙北口上的最高處,可以俯瞰外面的情況,此處在北口關卡以內,受盤古斧結界庇佑,照理說應該是個非常安全的地方。

  謝濯也是在知道我要去的地方之後,才乖乖聽了我的話,去探望受傷歸來的前哨,安心被我支開。

  但誰都沒想到,這一次來犯的邪祟,當真如謝濯所說,極其不善,他竟然直接闖入了盤古斧的結界,直衝陽峰,絲毫不攻擊其他崑崙要害,直愣愣地抓了我,將我帶出了崑崙。

  那是我仙生第一次離開崑崙。

  此後數百年我對崑崙外的世界充滿戒備,大抵就是因為在第一次出去的時候,完全沒有獲得好印象。

  我被邪祟帶去了他的老巢——這是我們讓探子出去找卻一直未找到的地方,一個離崑崙二百里地外的小山谷里。

  山谷之中寸草不生,盤踞在此的邪祟過多,以至於空氣污濁得令我窒息。

  當我頭暈眼花地被綁著丟到地上,正想著我那崑崙將令能不能把我的位置傳回崑崙時,一隻堅硬的爪子便抵上了我的下巴。

  我一抬頭,面前的人臉上八隻眼睛配一張豎著長的嘴,獠牙齜出,泛著寒光,光這長相就看得我倒吸一口冷氣。

  不是沒見過長得奇怪的,而是沒見過長得這麼奇怪的……

  他看來是蜘蛛妖成的邪祟。他嘴上的獠牙一直在「咔吱咔吱」地互相磨蹭,發出令我耳朵極度難受的聲音。從豎著的嘴裡流出的液體滴落在地上,形成蛛絲一般的絲線。

  他八隻眼睛不停地轉,每一隻都盯著我的臉。

  「謝濯娶的便是你?」

  他嘴裡發出嘶啞的聲音,語調奇怪,好似並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一樣。

  「費我這麼大的功夫,可算將你帶出來見了見。」

  我心裡奇怪,直接問他:「你是誰?與謝濯有何淵源?為何要抓我?你們在崑崙外圖謀什麼?」

  蜘蛛妖並不回答我,卻一陣怪笑,轉而扭過頭,看向四周:「都來看看,這就是謝濯的妻……」蜘蛛妖喉嚨里發出命令一般的聲音:「記住她。」

  邪祟詭異的氣息在我身邊涌動,我轉頭看向四周,黑暗裡閃爍著無數猩紅的眼睛,它們都盯著我,帶著嗜血的光。

  我那時對我夫君謝濯的了解實在少得可憐,不知道他怎麼招惹了這麼一堆邪祟,看起來與他有血海深仇的模樣。他都入我崑崙一百年了,還有這麼多邪祟來找他尋仇。

  雖然,如今我依舊不知道他與邪祟到底有什麼恩怨……

  「主人,他來了。」

  大殿入口,傳來一聲低沉的稟報。

  我不知道是誰來了,但下一刻蜘蛛妖便抬起手,黏稠的絲粘上了我的肩膀,隨即蛛絲膨脹,轉眼便將我渾身包裹起來。

  蛛絲糊住了我的眼睛與耳朵,將我像蠶一樣包裹起來,我猶如墜入了海中,眼睛是糊住的,耳朵里一片嗡鳴,隔絕了蜘蛛妖那獠牙瘋狂亂磨的動靜,也隔絕了其他一切聲音。

  我被倒吊起來,掛在大殿頂上。

  我這才模模糊糊地看見,這是一個不小的石頭大殿,入口處一扇石門露出了一點縫隙。

  所有邪祟的注意力都在那個縫隙處,他們仿佛在戒備,又在害怕,殿中氣息翻滾涌動。

  沒人注意我了,我開始動腦子想要從這蛛絲裡面逃出去。

  我被綁在身後的雙手交握,剛想調動內息掙脫束縛,不承想那最開始粘在我肩膀上的蛛絲卻像針一樣,扎進我的皮膚里。

  我只覺一股寒涼的氣息注入我的身體,我整個人一陣激靈,頓時起了一身的冷汗,心跳倏爾加快,我一張嘴,一口黑血便從我口中湧出。

  那時我想到了,毒蜘蛛捕食的時候,是將毒素注入獵物體內,將其裹進蛛絲,等毒液將獵物五臟六腑全部溶化,它再吸取汁液的……

  我,似乎成了蜘蛛妖的獵物……

  我頭腦發蒙,調動內息抵禦毒素。

  而在此時,下方大殿裡,石門被一股大力震飛,力量震動了包裹我的蛛絲,讓我的身體跟著一起震顫。

  一人踏進門來,我雙眼模糊,看不清他的容貌,下方喧鬧在我耳邊也是一片寂靜,甚至連時間的流逝也變得不確定起來。

  我只覺我一眨眼,下面所有的邪祟便沒了動靜,我再一眨眼,闖入的那人便捏住了那蜘蛛妖的腦袋。

  他捏著那可怕的八隻眼的腦袋,像沒用力一樣,連著頭蓋骨都直接給捏炸了。

  在蜘蛛妖失去腦袋的那一瞬間,捆縛住我的蛛絲松落,我從蛛絲里慢慢滑落,我終於看清了外面那人的面容。

  除了謝濯,還能是誰。

  只是他臉上帶著的森冷殺意,是我從未見過的,他宛如地獄修羅,一身殺氣充斥整個大殿,腳下全是鮮血。

  細數下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謝濯開殺戒。

  他手段殘忍,利落,毫不猶豫,已然經歷過千錘百鍊。

  我張了張嘴,想要喊他的名字,他卻似與我心有靈犀一般,仰頭看向了我。

  而也是在這一瞬間,他那一身殺氣都沒了,殘忍沒了,利落也沒了,換了驚懼與憂怖。

  拉扯著我的最後一點蛛絲斷裂,我從大殿頂上墜落,謝濯接住了我,卻也發現我的不對勁,我嘴裡還在湧出黑血。

  「九夏。」他喚我的名字,甚至有點無措。

  「毒……」

  我說了一個字,他立馬便明白過來,很快就在我肩頭找到了那被蛛絲扎過的傷口。

  他抬手摁在我的傷口上:「你忍忍。」

  謝濯的氣息順著傷口進入我的身體,與方才中毒時的涼意不同,他的氣息一過,我感覺麻痹的四肢都慢慢開始回暖。他一點一點地幫我袪除身體裡的毒,我沒有覺得有多痛,但見他打量我的神情,眉頭皺著,嘴唇也抿著,仿佛心痛得難以忍受一般。

  我想寬慰他,而在此時,謝濯背後那沒有腦袋的蜘蛛妖倏爾站了起來。

  我驚懼得瞪大雙眼。

  「謝濯!」

  他絲毫沒動,任由蜘蛛妖的利刃從他身後穿入他的胸膛,直至從胸前穿出。

  利刃停在我眼前,帶著鮮血。

  而我身體裡祛除毒素的氣息卻並沒有停下,直至將最後一點毒素逼出我的身體。

  蜘蛛妖那麼大的動作他怎麼會察覺不到,他只是沒有管那蜘蛛妖。

  謝濯這才鬆了一口氣,面色蒼白地嗆咳一聲。

  蜘蛛妖將利刃從謝濯身體之中抽出。

  「謝濯,你真有趣。」蜘蛛妖沒有了腦袋,卻從胸膛里發出了這句調侃,「給自己找了個弱點。」

  我看著謝濯的血滴落,心尖收緊,又痛又怒,我轉頭看向蜘蛛妖,抬起手來,忍著身體的疼痛,吟誦法咒。

  只聽長天之上,轟隆雷響,順著我手指的方向劈下。

  那蜘蛛妖承接雷刑,頓時灰飛煙滅,但飛灰之下,他的聲音卻宛如幽靈一般飄蕩。

  「這只是個開始。」

  我揮手擊散飛灰,抱住謝濯。

  他面色蒼白,卻不露痛色。

  我知曉蜘蛛妖這一擊定然帶著邪祟之力,這力量會鑽入他的內息之中,此後數日皆會不斷撕裂他的內息,多少仙與妖都是在被邪祟傷後,受不了內息撕裂之苦自殺身亡的。

  「回去。」謝濯說,「這裡,對你不好。」

  又是對我不好。

  我那時和謝濯成親已經有一百年,這話也聽過很多次了。我開始習慣將他的話拋諸腦後,但這一次我沒有。

  我將他扛了起來:「我們一起回去。我帶你回崑崙治傷。」

  「別擔心我,九夏。」

  我側頭看他,他也看著我,溫和地說:「沒危險了,笑一笑吧。」

  我當然笑不出來:「等你傷好了,我天天對你笑。」

  他點頭:「好。」

  後來,我當然食言了,我並沒有天天對他笑。我們的婚姻還有四百年,那四百年裡,別說天天笑了,我是對著他吼過,罵過,還動過手的,到最後,甚至連不周山都打偏了幾分……

  究其緣由,當然是為了反抗他對我諸多不合理的要求。

  之所以我們之間還有這四百年,是因為謝濯雖然欺我,瞞我……可他也曾拿命來救我。

  但到底,生死相交,抵不過時光瑣碎的消磨。日復一日,足以耗盡所有激情。

  我在山洞外,通過陰陽魚,對夏夏講完這段她還沒有經歷的「過去」之後,夏夏愣了許久,然後開口。

  「所以,謝濯那時候就強得一塌糊塗,滅了整個山谷的邪祟,你竟然沒意識到他的強大,此後幾百年,還經常和他動手?」她直言不諱,「我是不是想死?」

  我撇了撇嘴:「當離開那石頭大殿的時候,西王母也來了。」

  那日我帶著謝濯往殿外走去,破碎的石門外,日光鋪灑,但我眼前卻是一片屍山血海……

  山谷裡面的所有邪祟,都變成了地上的血水,黏黏糊糊,淌了一地。

  我一腳踏出去,都能濺起血花來。

  我也短暫地震撼於謝濯的力量,但在走了兩三步後,我看見空中落下一個微微散發光芒的身影。正是我崑崙主神西王母。

  我立即扛著謝濯向她而去。

  而後西王母帶著我們回了崑崙,治好了謝濯的傷,也許了我小半年的假期,倒不是因為我受傷,而是因為……困擾崑崙的邪祟之亂,已經沒了。

  「我那時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滅山谷邪祟之事,是謝濯和西王母聯手做的。有西王母在,弄出這些動靜,也很正常。」

  夏夏琢磨了片刻:「這樣說來,謝濯心口上的傷是那次為了救你而受的。從背後捅到胸前,勁不小啊。但我見他身上還有比這可怕的舊傷,那些傷,說什麼也得養幾個月才能好吧,你與他朝夕相處,真的就什麼都不知道?」

  我在回憶里思索了片刻,隨後長長嘆了一口氣。

  「你怎麼知道我們是朝夕相處呢?」

  「你們不是成親……」夏夏頓了頓,「罷了,五百年夫妻,都沒睡過,還有什麼想不通。」

  我被噎住。

  謝濯在我們的婚姻生活里消失,在我這兒幾乎變成家常便飯了,一去幾個月,小半年,也不是沒有的。

  那時我煩他,但現在我見過他身上的傷,大概也知道他幹什麼去了。

  現在想想,甚至還有更多佐證。比如在那次蜘蛛妖事件之後,謝濯躺了三個月,那算是我們婚姻生活中感情最好的三個月吧。

  他在我的照顧下好了起來,然後立馬就消失了,隔了小半年才回來,我的一腔柔情早就變成了一腔怒火。

  我大發脾氣,在這感情正好的時候說走就走,誰受得了?

  而他照例沒有告訴我他的去向。

  再然後……

  再然後我們的感情就急轉直下了……

  但也是從那次起,崑崙再也沒有了邪祟侵擾,之後四百年,崑崙猶如修仙界的世外桃源,甚至開放了東市,讓小妖怪與各種仙人謀營生。

  「那……」夏夏問我,「是謝濯解決了侵擾崑崙的所有邪祟嗎?」

  「我不知道。」我直言,「他什麼都不告訴我。」

  「但若是做祛除邪祟的事,他為什麼不告訴你?這不是好事嗎?」

  我轉頭往山洞裡面看了一眼,謝濯還在裡面沉睡,我護住了他的心脈,他應無大礙。

  我垂下眼眸。

  「若是有話直說,我和他還會走到這步田地嗎?」

  畢竟,對於謝濯,我是真的愛過的。

  說完這四百年前的一段往事,我沉默地坐在雪竹林的山洞外,吹著崑崙二月的寒風,夏夏也是一陣沉默。

  過了好久,她才嘆了一口氣:「我想問問你,被以前保護著你的人喊打喊殺,是什麼感覺?」

  好問題。

  我品味了一下,一時竟還覺得有點扎心。

  不過我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告訴過去的自己:「還行,等你過了五百年婚姻生活,你就會發現,親密關係里無論發生什麼,都是可以接受的。習慣了。」

  因著沒有了要辦的事,夏夏不著急了,她似乎也找了個路邊坐著,像閒聊一樣說:「可是……任誰都想不到,在剛剛那個故事裡捨命救你的人,有朝一日會來殺你吧。」

  我下意識地覺得夏夏說得對,但轉而一想:「可能再過五百年這樣的婚姻生活,我也會想殺他的。」

  夏夏有些無語:「怎麼……你們成了婚的仙,連人都不做了,是嗎?」

  我撇了下嘴,默認了一段不好的姻緣,會把仙變得不像仙,人變得不像人這件事。

  夏夏似乎想起了之前我告訴她的謝濯要殺我的原因,所以她又問我:「他身上那麼多的傷,他都不喊痛,你剪紅線的時候,他得有多痛,才會忽然瘋成這樣。」

  我往山洞裡面看了一眼:「他再痛,也不能殺我。」

  「可是,他真的會殺你嗎?」

  我眉毛一挑:「那……咱們試試?」

  「倒也不必……」夏夏秒,「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深吸一口氣,將心裡五味雜陳的情緒都按捺下,站起身來,回頭望著洞口。

  我說:「他身上的傷雖然可怕,但現在不是對他動惻隱之心的時候,你還沒喝過謝玄青的血,我不能被他帶回五百年後。若是真的如我上次推斷的那樣,我與他回去,只改變了我們的體質,卻沒有消掉我們的記憶,那隻要回去,我就完了。我不能去賭他的良心。」

  夏夏重重地「嗯」了一聲,生死攸關的時候,我都是小心的。

  「那現在怎麼辦?」夏夏問,「我和謝玄青的相遇已經被耽誤了,從事實來說,這個過去,已經被改變了。」

  「得扳回來。」我摸著下巴思索,「謝玄青一定是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的,只是被謝濯藏了起來,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他一定不是自己做的,一定還有幫凶……」

  我在腦中不停地搜索謝濯在崑崙認識的人,但最後發現,我對我這個枕邊人果然一無所知!

  毫無頭緒!

  在我記憶里,除了我,謝濯在崑崙跟誰都沒好臉色,誰還能幫他?

  想不到,我只能告訴夏夏:「謝玄青是必須找回來的,明天,你來這個山洞看著謝濯,他要是醒了,你就逼問他謝玄青的下落,但他多半會裝死不回答你。沒關係,別生氣,你只要看著他,別讓他來找我就行了。」

  「為什麼要我來?」

  「我在他身上沒搜到盤古斧。」

  我一點,夏夏瞬間就與我心意相通了:「明白了,在我和謝玄青締結血誓之前,你不能見謝濯,萬一他抓了你直接劈開時空把你帶回去,那這場拉鋸戰,你就是真的輸了。」

  「嗯,所以,從明天開始,你盯著他,而我會頂了你的身份,去查謝玄青的下落。這段時間,你儘量不要出現在崑崙別的地方,以免引起他人懷疑。」

  夏夏乾脆利落地點頭:「沒問題。只是……你打算怎麼找謝玄青?」

  我梳理著線索:「謝濯這次回來得比我早,他藏了謝玄青,還安排了吳澄來打暈你,可謂是機關算盡,但他依舊受了這麼重的傷……」

  我腦中出現了那個叫作渚蓮的人的臉。

  我不確定這次謝濯受傷和以前謝玄青的傷是不是都與那人有關係,但可以推斷,以謝濯和謝玄青這樣的本事,他們能被傷成這樣……

  「他一定遇到了強敵,有一場大戰!」

  我沒有說出口的話被另一個我說了出來,夏夏直接推斷:「必定有個大動靜!哪怕不在崑崙,在崑崙外也一定有人知道!」

  「對。」我點頭,「從明天開始,我會動用你身邊能動用的所有關係,從崑崙守備軍到翠湖台的老秦,我都去問一遍。哪怕找不到謝玄青,也能知道他們在哪裡出的事……」

  夏夏接話:「然後就能順藤摸瓜,找到頭緒!」

  不愧是我,思路一模一樣!跟自己辦事,省去了多少溝通成本!欣慰!

  「好!就這麼定了!」夏夏站起了身,「明日辰時,我來接你的崗,盯著謝濯。」

  夏夏關掉了我與她的通信。

  今天忙活一通,到現在我也有些累了,我知道,我此刻應該離開這個山洞,像上一次的謝濯一樣,在雪竹林里找個地方住下,但是我卻半天沒有邁動腳步。

  隔了很久。

  「再去看看吧。」我自言自語,「萬一能摸到盤古斧呢。」

  我再次走進了山洞裡。

  山洞裡的光線比外面幽暗許多。謝濯重傷在身,依舊在沉睡。我剛給他留下的守護心脈的術法還在散發光芒。

  只是這光芒讓他身體上的傷顯得更加猙獰,我看了一會兒,冷笑一聲。

  「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麼不在我面前脫衣服了。」

  一脫衣服,這麼多傷,怎麼解釋?

  謝濯一旦選擇了隱瞞一件事,那勢必件件事都得瞞。不能說不可說的太多,當然只有沉默。

  我伸手,再次從他有衣服遮擋的地方開始摸。

  從胳膊、腰腹再到腿上……

  盤古斧沒摸到,卻摸了一手濕答答的血。

  沒搜完身,我就停下來,看著他身上的舊傷,問他:「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目光移到他臉上。他面色慘白,即使昏迷著,也一直皺著眉抿著唇,滿是防備與不安。

  「你過的是什麼日子?」

  「你都幹了些什麼?」

  「為什麼……」我看著我手上的血,「你能沉默多年如一日?」

  我的問題,他沒有回答,或許不管清醒與否,他都不會回答。

  我看著蒼白的謝濯,忽然想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樣的他了。哪怕是四百年前,他被蜘蛛妖捅穿了心口,他也沒在我面前露出如此模樣。

  只有我們初遇之時……

  初遇之時……

  我瞥了眼四周,一時心頭感慨翻湧,現在,可不就是我們初遇之時嗎……

  一樣的地方,一樣的場景,我卻完全換了心境。

  「謝濯。」我站起身,手中術法光芒注入他心脈,令他心脈上光華更甚。

  「別死了,我等你起來,斗完這姻緣路上最後一場。」

  第二天,辰時。

  我和夏夏換了崗,我住進了五百年前我自己的仙府,夏夏去了山洞。

  在我熟門熟路找到自己藏錢的地方,拿了錢要去找人辦事時,夏夏打開了她的陰陽魚。

  我眼前出現了夏夏那邊的畫面,是山洞的石壁。

  「嗯?怎麼了?」我問夏夏。

  下一瞬,夏夏一轉眼,目光便落在了面前那人身上——謝濯。

  謝濯醒了,他正盯著夏夏的眼睛,他神色淡漠,眼中暗藏寒光,仿佛一眼就透過夏夏的眼睛看到這邊的我。

  我身形一僵,隨後面色一沉,定了心神,我問夏夏:「他幹什麼?」

  夏夏沉默了一瞬,然後乖乖回答:「我剛來,他就醒了,然後看到我耳朵上的陰陽魚了……」

  我明白了,定是謝濯給夏夏施壓,讓她跟我通信的。

  「伏九夏。」

  謝濯喚了一聲,夏夏的視線猛地高了一截,仿佛是因謝濯的這一聲喚,挺直了背脊。

  「過來。」

  他這個「過來」,總不能是叫在他面前的夏夏過去,他自然是聽到了夏夏跟我說話,叫我過去。

  那我能過去嗎?我當然不去啊!我又不傻!

  「告訴他,做夢。我很快就能找到謝玄青,然後把一切都扳回正軌。」

  說完,我還不忘給夏夏打氣:「你別怕他,就跟他大聲說話,他跟我還有血誓呢,他身體裡的血誓知道,他打了你就是打了我,他不會打你,放心大膽地罵他!」

  夏夏也很爭氣,聽到我的話,視線又高了一截,仿佛提了口氣一樣,她說:「她是五百年後的我,她又不傻。她當然不會過來!她說她已經開始找謝玄青,等她找到了,我就去和謝玄青相遇,再次締結血誓,一定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

  是!就該這麼?他!夏夏!解氣!

  哪兒想謝濯一聲冷笑,滿是嘲諷。

  「晚了。」他說,「謝玄青,有別人去救了。」

  我愣住,夏夏也愣住。

  「問他什麼意思!」

  夏夏幾乎與我異口同聲:「你什麼意思?」

  「患難相救,換個人,一樣救。」

  謝濯沉穩平靜又冷漠地注視著夏夏的眼睛,仿佛也注視著我:「讓另外的人,做同樣的事情,不難。」

  我當即倒抽一口冷氣。

  崑崙二月的空氣尤其冷,直接刺得我肺疼。

  「你……你是說……你……你已經安排了一個別的女仙去救謝玄青?!」

  夏夏不敢置信。

  我也不敢置信。

  我盯著夏夏眼中的謝濯,恨得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他媽的!謝濯!釜底抽薪!

  我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招!他是怎麼做到的?!

  「別掙扎了,伏九夏,你我姻緣……」他頓了頓,「斷了。」

  「沒斷!」

  夏夏聽了我的話,立即對謝濯複述:「沒斷!」

  謝濯眸光微微一動。

  「只要沒有回到五百年後,這姻緣就還有救。」我氣得咬著大拇指的指甲,一邊火速轉動腦子,一邊安排夏夏,「搶,橫刀奪愛地搶!夏夏,你今天別盯著他了,去雪竹林找人,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把相遇的地點還安排在雪竹林,但也是個方向。我們不能耽誤時間了,多拖一天對我們來說都是致命的!」

  「好!」夏夏立即站起了身。

  「等等!」我又吩咐夏夏,「把我昨天給他下的護住心脈的術法抽了!」我罵罵咧咧:「他就是個卑鄙小人,不能讓他好起來!」

  「好!」

  夏夏狠得下心,直接反手就把我下給謝濯的術法撤掉了。

  霎時,謝濯本恢復了點血色的面容變得更加蒼白。

  他咳嗽兩聲,方才聽聞「沒斷」時那稍緩的表情,又沉凝下來,換了一副冷嘲熱諷的面孔,看著夏夏。

  「沒有你的術法,我也能恢復。」

  我告訴夏夏:「他這傷要站起來得十來天,我們還有時間,夏夏,趕緊走。我這邊也要抓緊。」

  夏夏沒有耽誤,立即轉身離開。

  「雪竹林那麼大,我怎麼找?」

  「只能用笨辦法了,一點點找,我先去找吳澄和老秦探查消息,分頭行動。」

  關掉和夏夏的通信,我率先奔赴翠湖台。

  我心裡又是著急又是恨,想到昨天自己面對謝濯的傷竟然有點心疼,我真的想掐死自己。

  什麼斗完這姻緣路上的最後一場,斗個鬼!謝濯這個狗東西配嗎?我乾脆聽夏夏的建議,心一狠刀一落,殺了他一了百了吧!

  那些斬殺邪祟受的傷,我就當沒看到好了!

  但我最終還是遵守了崑崙和修仙界的規矩,不殺斬邪祟之人。

  謝濯得感謝我扒了他的衣服,看到了他這一身的傷,否則,明年今日,他墳頭的草能長得比蒙蒙高!

  我心急火燎地離開了自己的仙府,先直奔守備軍營地,去找吳澄,可沒想到,我剛走到營地外,就見幾個軍士仿佛見鬼一樣看著我,轉身就跑入營地裡面去了。

  我正著急找吳澄問事情,沒有細想。可當我跨入營地,被一個巨大的術法金網綁住的時候,我立即反應了過來!

  昨天吳澄接到密報,誤以為夏夏修習邪功,夏夏急著離開,只打了吳澄一頓就直接跑了。吳澄這個鐵憨憨!定是以為夏夏真的修了什麼不得了的邪祟功法,入了邪魔之道!

  他今天這是在軍營布了陣,要來抓夏夏啊!只是沒想到我今日正巧來著了道!

  「放我出去!」我在金網裡面大喊,「吳澄!你個憨東西!你被騙了,我才沒修什麼邪祟功法!放我出去!」

  「老大!」吳澄從一旁跳了出來,「別掙扎了,你就坦白吧!」他看著金網裡面的我,一臉痛心疾首:「到底是為何走上了這條道路,你說,我們知道,修行之道艱苦難行,你一定有你的難言之隱,才會一時被邪祟迷惑了雙眼!」

  在吳澄身後,一眾軍士既同情又戒備地看著我,也不知道這個憨憨跟他們把事情說得多嚴重。

  我咬著牙,忍著情緒,不讓額上的青筋爆炸,深吸了兩口氣,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一些。「最後說一次,我沒有修行邪祟功法!」我道,「我身上一點邪氣也沒有,你看不出來嗎?!」

  吳澄皺著眉,上上下下打量我:「不行,有的仙人入邪道,是可以掩蓋自己身上的邪祟氣息的,我不能放你出來。」

  他轉頭,對身後其他將士說:「你們去稟報上仙吧,讓上面遣個輪值上仙過來看看。」

  在我飛升上仙之前,守備軍是沒有上仙的,將領們輪流當值,有要事便會請其他輪值上仙過來探看。吳澄的做法,倒也沒錯。

  只是因著我如今是被謝濯陷害的,我對吳澄的這個舉動,真的是又惱又恨,惱他耽誤我時間,恨……自然是恨謝濯去了!

  狗濯不當人!明明人不在,卻還在給我找麻煩!

  我隱忍情緒,看著吳澄,咬著牙罵他:「我身上要是沒有邪氣,你是不是要切腹謝罪給我看看?」

  吳澄拉著金網,把我與網一起在地上拖走:「要是老大你真的沒入邪祟之道,那當然好了,但這件事咱們不可掉以輕心,老大,你要理解。」

  理解你大爺!

  我被吳澄拖到了一個帳篷里關起來,他為防我逃走,還搬來了個小板凳,坐在我的面前,抱著胳膊,瞪大了眼瞅著我。

  一個二百來斤的壯漢坐在一個小板凳上,顯得更加憨傻了一些。

  我揉揉眉心,平復心情,想著,今日不讓哪個上仙來給我看看,我怕是走不掉了。

  待著也是待著……

  「我問你。」我開了口,「你從哪兒接到的密報?消息可信嗎?你就這麼相信?萬一我有秘密任務在身,那人就是要害我,要耽誤我時間,怎麼辦?」

  吳澄聞言,一臉嚴肅的表情霎時露出了一點錯愕。

  他瞪圓的虎目眨巴了兩下。「這……」他撓了撓頭,「不能吧,我收到信時,也沒相信,但上面明說,第二天一大早,你會出現在雪竹林里練邪功,我尋思著,那就來看看吧。但就是看到你了呀!你就是在那兒神神道道自言自語!」

  我暗自咬牙。

  雪竹林大得沒邊,但夏夏要去和謝玄青相遇,就一定會在那天的那個時間去雪竹林,吳澄身上帶著腰牌,一定能感受到夏夏在的地方,這兩個信息一合,按照這個鐵憨憨的脾性,哪怕不打暈夏夏,也會與夏夏拉扯許久,定會耽誤她的時間。

  謝濯算得剛剛好。

  「你要不是去雪竹林練邪功,那你去幹什麼呢?」

  「我去采筍吃不行嗎?」

  「你籃子裡的筍都不是現挖的,就是提著裝裝樣子,我看出來了,那筍不新鮮!」

  這種時候他倒是聰明了!

  我氣得不行,卻無從辯解,只得在網中焦躁地抖起了腿,然後勸他:「別當兵了!早點回去種地吧!」

  我是話出有因的,我知道,三百年後,崑崙太平得不像樣,吳澄真的沒有當兵了,他不算告老,卻是還了鄉,像我一樣找了個妖怪伴侶。他們在崑崙北買了塊地,有一手種地的好技術,他們隔壁當了八百年老農民的旱龜妖也沒他種地天賦好……

  當兵實在埋沒他了。

  我抖了會兒腿,忽然想到了新的謊言!

  「我告訴你,吳澄,我現在是在執行秘密任務,你現在這個舉動是在助紂為虐,你知道嗎?」

  多少當了五百年的上仙,我還是比夏夏有威嚴得多的。

  吳澄確實有點被我唬住,他想了想,最後一咬牙:「不行,那也得等上仙過來看了再說!我不能私自放你走!老大,就耽誤這麼一會兒,你也不急這一時半刻吧!」

  「行。」我抱起了手臂,「我不走,等人來看,但你得回答我幾個問題。」

  「哦,這個可以。」他老實巴交地點頭,「只要不走,就沒問題。」

  「第一個問題,你方才說你收到密報是事發的前一天,你仔細想想,那天有什麼細節,比如信是從哪個方向扔來的,人影從哪個方向走的,寫信的紙用的是什麼材料?」

  吳澄思索了片刻,連連搖頭:「都不知道,信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信看完了,那紙就直接燒成灰了。」

  好啊!謝濯!不愧是跟我結假婚的妖!這事辦得還真叫一個天衣無縫啊!

  「第二個問題,最近崑崙境內,有無靈力異常波動?」

  「有啊!」

  吳澄乾脆利落的回答,讓我直接眼睛一亮:「在哪兒?!」

  「西王母功法又進了個大階!大前日剛剛出關!整個崑崙靈氣大振,整整一天,從內到外,大家都感受到了呀!你忘了?」

  我:「……」

  隔了五百年,忘了這茬……

  「還有前日,蒙蒙他們那個掌管崑崙花草樹木的仙人飛升了,劫雷劈了一晚上,第二天日出時,那草木仙者荊南首便飛升成功了,成了藤蘿上仙,你也不記得了?」

  是的,我不記得了……

  「還有就是昨日。」吳澄接著說,「咱們在雪竹林的時候,崑崙南口外面可熱鬧了!南荒和西海那邊的兩位大仙巡遊天下,正好在咱們崑崙外遇見了,便在門口切磋鬥法呢!那靈氣震盪!將咱們盤古斧的結界都震得晃了晃呢!」

  連著三日,跟搞聯歡一樣,天天都有巨大的靈氣波動……

  我扶額嘆息。

  我說呢,難怪呢。

  同是在五百年前生活過的我,也是在守備軍里待著的,若有巨大靈氣異常波動,那當年的我怎麼會毫無印象?

  原來這三天天天都有大事,異常靈力波動下,摻雜著別的異常,那誰能知道呢……

  「邪氣呢?」我抓住最後一點可能性問他,「有沒有誰觀測到什麼邪祟之氣?」

  吳澄搖了搖頭:「這個我倒是不知……」

  「邪祟之氣?」

  我背後傳來微微低沉的嗓音,我轉過頭,看見一個瘦削的人影掀開門帘,逆著光走了進來,來人面色帶著不自然的青灰色,我雙目微瞠,一瞬間後脊便躥起了一股涼氣。

  是他,這張臉,這個上仙,正是崑崙那唯一被西王母誅殺的食人上仙!

  ——荊南首!

  他就是前天剛剛飛升的那個掌管崑崙花草樹木的上仙,是蒙蒙的頂頭上司,也是那個在我與謝濯成親之後,讓謝濯蒙冤的上仙!

  他可謂是崑崙立山以來,在位時間最短的上仙。

  只一年多的時間,便被西王母發現他生食仙人、攝取靈氣,在將墮邪魔之道時,被西王母誅殺。

  「藤蘿上仙。」吳澄規規矩矩地給荊南首行了個禮,「您初飛升,便來勞煩您了。」吳澄指了指我:「這便是我們守備軍中的將領伏九夏,還請上仙幫忙探探,她身體中有無邪氣。」

  有沒有搞錯,讓他來探我身體裡面有沒有邪氣?!他才是整個崑崙修行者之中離邪祟最近的一人吧!

  「嗯,不勞煩的。」荊南首客氣地回答著,他聲音低沉,甚至還有些有氣無力。可當他站在我面前,逆著光看金網中的我時,我覺得他那雙眼睛毫無感情,如同在看一具死屍。

  我以前與他雖無過多交集,但也見過他兩面,我那時對他並無過多感想,只覺此人有些體弱,我還以為是他飛升之時渡劫渡得太勉強……

  現下想來,他這個狀態,當是靈氣與邪氣相衝的症狀,有此症狀足以證明,他已經……

  食過人了。

  他前天剛飛升,便已經食過人了?!

  我正想著,荊南首已經俯下身來,他的頭髮垂在我面前,整個人帶著一股濕冷的氣息,他枯瘦蒼白的指尖穿過金網觸碰到了我的手腕。

  我當即一個激靈,想要抽回手腕。

  但就剛才那短暫的相觸,荊南首的目光卻像是被什麼點亮了一樣,他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當即一抬,如暗夜寒光懾人地盯在我臉上。

  他張了張嘴。

  我看到了他森白的牙齒……

  我心中一凜,當即不願再被摁在這個地方任人魚肉,我手中掐訣,直接站起身來,周身靈氣化為刀刃,將金網盡數切斷。

  金網「嘭」的一聲崩開,裂得帳篷中到處都是。

  吳澄像被嚇到了一樣,眨巴著眼睛看我:「這是縛仙網啊……怎麼……九夏,你功法何時精進了?」

  我比夏夏多做了五百年的上仙,哪怕穿過時空消耗了很多,但要在短時間調動體內氣息,夏夏自然比不上我。

  我瞥了吳澄一眼:「邪祟之道我沒入,這是我最後一次說,你不信,我也無所謂。」

  吳澄愣愣的,仿佛被我的氣勢唬住了一般,不知該怎麼與我對答。

  我看向荊南首,那金網斷繩自然也崩到了他的身上。

  荊南首沒生氣,反而好整以暇地拿掉自己身上的斷繩,拍了拍衣裳,用溫和公正的語調說著:「邪祟一事,事關重大,伏將軍莫覺冒犯,我也只是秉公行事。若伏將軍身上沒有邪祟之氣,我自然不會為難。」

  聽他跟我打這官腔,我當即一聲冷笑,反唇相譏:「確實,邪祟一事,事關重大,我見藤蘿上仙面色有異,似是靈氣相衝之症狀,多少初入邪祟之道的人,也是如此表象,既然上仙如此想探個究竟,不如一同前去西王母面前評斷?」

  我把邪祟這口鍋甩到他頭上,吳澄沒想到,荊南首也愣住了。

  我環抱著手臂看著他,心想,沒想到吧,我還帶預言的。

  我若真是夏夏,可能就被他這上仙的身份唬住了,但……誰還不是個上仙呢。誰還不知道,在這裡的三個人,就他真的心裡有鬼呢。

  這個荊南首,未來會吃掉我崑崙仙者四十八名,從他方才的舉動來看,他對我似乎已經有了想法,我哪兒還能隨便讓他探我內息?方便讓他知道以後吃我的時候,是放鹽還是放糖嗎?

  不如大家一起去見西王母,早點把他解決了,還能救下一些無辜性命。

  「怎麼?上仙不願意?」

  荊南首沉默片刻,倏爾低頭一笑:「伏將軍……」

  我還待他言語,卻不想荊南首竟直接身形化影,轉瞬便停在了我身後,我心頭一凜,抬手擋住了他一隻手,交手瞬間,我便知道……

  完蛋,這人雖剛飛升上仙,看著體質虛,但還是比我這剛穿過時空的人要強上許多。

  打不過,得撤……

  我閃身要走,卻沒想到荊南首另一隻手極快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只聽「嗤」的一聲,伴隨著我的衣袖被撕裂,我只覺手臂上一陣火燒的灼痛。

  我退開,停在帳篷門帘前,背對門帘捂住手臂。

  我手臂上已經被他抓破了皮肉,留下了不淺的三道傷口,哪怕我捂住了傷口,那鮮血也從我的指縫中流了出來,滴落在地上,滴答作響。

  「上……上仙!」吳澄沒想到他會直接動手,見我流血,登時大驚,「還未坐實,上仙不可以……」

  荊南首看也沒看他,直接一抬手,指尖一彈,一道光波擊中吳澄,吳澄兩眼一翻,昏迷過去。

  我眉頭一皺,但見荊南首完全沒有去關注吳澄,他丟了撕下來的我的衣袖,抬起沾了我鮮血的指尖,隨即用舌尖舔掉指上鮮血……

  見他動作,我厭惡得脊背發涼。

  「伏將軍……」他似品味了一下我的鮮血,然後走向我,猶如在走向獵物,「你體內氣息當真是,一塵不染。」

  我向後微微仰了仰身體,此時有一個溫熱的手掌抵上我的後背,安撫了我的寒意。

  我心頭幾乎是下意識地浮現出了一個人的名字和身影——

  謝濯……

  我回頭,卻愣住。

  來人笑眯眯地彎著眉眼,鬢邊垂下的髮絲帶著幾分慵懶隨意,正是那價值三塊上等靈石的老狐狸。

  「老秦?」我呆呆地看著他。

  他是來……

  老秦一隻手抵在我後背上,另一隻手拿著他常在掌心把玩的扇子,然後用扇子撩了一下頭髮,一副來得有些匆忙的模樣。

  「九夏將軍。」他笑著和我打了聲招呼,隨後看向我面前的人,又掃了一眼旁邊昏迷的吳澄,「怎麼,你們崑崙守備軍內部是允許打架鬥毆的?這在我們翠湖台可不行。」

  聽他這話,我懂了,他是來幫我的。

  老秦說完,反手用扇子一划,帳篷門口的門帘便掉在了地上,外面的軍士也都能看到裡面的情況了,看見吳澄暈倒在地,紛紛圍了過來,好奇地張望。

  有人在問:「大吳怎麼暈過去了?」有人在看我:「九夏,你手上這傷怎麼回事?你們動手啦?你不會真的……」

  面對眾人的目光,荊南首絲毫不慌亂:「吳澄將軍是我弄暈的。」

  他態度溫和,要不是我知道他真的會吃人,我都要被他帶偏了去。

  「我要探查伏將軍體內有無邪祟之氣,伏將軍不願配合,我一時心急動起了手,吳將軍想攔,我便先讓他睡了過去,沒想到……」荊南首目光輕淺地看著老秦,「翠湖台的……秦管事,你是經商的妖,素來不沾崑崙內事,偏巧今日來了崑崙守備軍營地,有何貴幹?」

  荊南首這話聽著無礙,實則兇險。

  老秦是翠湖台的管事,那個地方本來就易生邪祟,是我們守備軍經常突擊檢查的地方,他平時躲守備軍都來不及,今日竟然直接送上門來,實在奇怪,偏偏還干涉的是荊南首查我體內邪祟之氣一事,更是奇怪。

  果然,荊南首說完,外面的守備軍皆看向老秦。

  千年的狐狸倒是不慌,他溫溫和和地笑著:「探個邪祟之氣而已,藤蘿上仙這都將九夏將軍的手傷成這樣了,還沒探明白嗎?」

  老秦挑開我還捂住傷口的手,讓眾人看見鮮血淋漓的三道傷口。

  守備軍眾人有些不滿。

  我崑崙守備軍,對邪祟毫不留情,但對內,無論兄弟姐妹都是極護短的。

  「藤蘿上仙第一次來輪值,便直接打暈一個,弄傷一個……」老秦在一旁唉聲嘆氣,添油加醋,賤兮兮地挑動情緒,「這還只是探個邪祟之氣呢……」

  我見眾人起了不滿,瞥了老秦一眼,也連忙往他手臂上一靠,故作無力地配合他的演出。「我好像血流得有些多了,我好暈……」

  老秦扶住我,我一隻手扶住額頭,在指縫裡探看荊南首。

  他也是個穩得住神的,被我和老秦這一波配合打下來,絲毫沒慌,神色間甚至還帶了些懊悔似的,嘆息道:「抱歉,是我初飛升,未曾辦過這些事,心急了。」

  好個食人上仙,難怪在崑崙吃了那麼多人,還能掩藏身份如此之久,憑這演技,誰能懷疑到他頭上?

  我手肘拐了老秦一下。

  老秦心領神會:「不怪上仙,既然九夏將軍身體裡沒有邪祟之氣,那我便先帶她去休息了,吳將軍便由諸位照顧吧。」

  「秦管事。」老秦帶我撤退之前,荊南首又陰陽怪氣地開了口,「你還沒回答我呢,你來崑崙守備軍是做什麼的?」

  「哦?」老秦回頭,用最純情無辜的眼神看著荊南首,「藤蘿上仙還沒看明白嗎?我是來追求九夏將軍的呀。」

  他說得一本正經,理所當然。

  「怎麼?」老秦故作驚訝,「崑崙守備軍的女子,都不能被外面的人追求的嗎?」

  守備軍其他人聽到這話,一時微妙地吸了一口氣,揚起了眉毛,然後再沒有人開口,只目送我與老秦走遠。

  我知道他是逢場作戲,於是悄悄誇他:「你可以啊,讓我都有幾分信了。」

  然後立馬得到了老秦的回覆:「那你千萬不要接受我的追求,秦某可承受不了。」

  他這話答得奇怪,我瞥了他一眼,沒有多問。

  行至無人之處,我從老秦胳膊里掙了出來。

  「千年的狐狸,多謝相救了。」

  老秦搖著扇子,笑了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我一挑眉梢,盯著老秦,忽然直覺有些危險。

  「受誰之託?忠誰的事?你怎麼知道我遇到麻煩了?你為什麼會突然來救我啊?」我越問越覺得不對勁,我們現在似乎還沒那麼熟吧?

  老秦依舊笑著,但他笑著笑著,就對我彈了一下手指頭,一道術法光芒直接纏住了我,將我綁了起來。

  「有人推測,你今天應該會來找我。」老秦說著,我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而他的話也正印證我的猜測——

  「我本來在翠湖台設了局,準備等你自投羅網的,沒想到,你半道發生了意外,我就被叫來救你了。」

  老秦指了指他的耳朵。

  他耳朵上有一個方塊形狀的白色點點,可不正與我和夏夏耳朵上的陰陽魚是一樣的東西?!

  他媽的……

  「伏九夏。」老秦笑眯眯地看著我,但此時此刻,我似乎能透過老秦的臉看到背後謝濯的臉,也能將老秦的聲音轉變為謝濯的聲音。

  老秦說:「他讓你過去。」

  我直接一個轉身,哪怕全身被綁住,我蹦也要往遠處蹦去,但老秦哪兒能讓我蹦遠。

  我後衣領被老秦一抓,直接被提到了空中。

  一陣風聲之後,我被丟到了雪竹林的山洞裡面。

  幽暗的山洞裡,靠牆壁坐著的人,不是我的前夫謝濯,還能是誰!

  我恨得咬牙切齒,捶胸頓足:「你媽的謝濯!你策反我的人?」

  謝濯沒有任何回應。

  反倒是老秦回答了我:「九夏將軍,此言差矣,我何時成了你的人?」

  我瞪著老秦:「你上一次是幫我的!」

  老秦摸不著頭腦:「何來上一次?」

  一時間,我無從解釋,只得咬牙切齒地盯著謝濯。

  謝濯終於瞥了我一眼,但目光卻直接落在了我的手臂上。

  他盯了許久,又轉過頭去:「用他,是你啟發的我。」

  那謝濯是不是要感謝我一下?

  我盯著他,怕他現在就掏出盤古斧帶我回五百年後,於是我決定虛張聲勢一下,嚇唬他:「謝濯,哪怕你今日抓了我,你也休想就這麼帶我回五百年後……」

  老秦打斷了我的話:「他還能帶你回五百年後?」

  我錯愕地看著老秦,什麼?這老狐狸知道了五百年的事情?難道謝濯都告訴這個千年老狐狸了?

  謝濯這個人……

  謝濯這個人什麼時候會相信別人了?還會找幫手了?

  在我再次感慨我結了個假婚的時候,老秦看著謝濯說:「他現在可是傷重得連御風術都使不了,還能使盤古斧?」

  我聞言,心裡嘈雜又浮躁的情緒穩了下來。

  連御風術都使不了……

  我看向謝濯,他還是坐在昨日的地方,真的是一點地兒都沒挪,但在他身側,卻有鮮血滲出,淌了一地,似乎是……

  傷口又裂開了。

  「要不是他去不了,方才出現在守備軍營地的人,就不會是我了。」

  我聽著老秦的話,一時有些沉默。

  我隱隱能將謝濯做的事情串聯起來了。

  想是謝濯這次過來之後,為了阻止夏夏與謝玄青相遇,他除了給吳澄密報外,還找到了老秦,不知通過什麼辦法,讓老秦答應與他合作,還給了老秦陰陽魚,方便他們聯繫。

  謝濯應該是預判了自己之後會受傷,有段時間動不了,所以讓老秦來給他辦事,比如說——抓我。

  此前謝濯讓夏夏與我溝通,是想探知我的行事方法,他推測出了我會再次去找老秦,於是讓老秦在翠湖台設局,等我一到翠湖台就把我抓了,卻沒想到我在守備軍營地裡面出了事。

  謝濯身上的血誓之力能感應到我出事了,他本來想來救我,結果掙得身上傷口都裂了,也用不出御風術,然後才通過陰陽魚,聯繫老秦去了守備軍營地……

  我這個前夫……

  似乎是嫌老秦話多,謝濯瞥了老秦一眼:「你該走了。」

  老秦笑笑,搖了搖扇子:「不打擾了。」

  老狐狸轉身離開,留下被綁著的我和同樣不能動彈的謝濯。

  他坐在山洞一側,我坐在他的對面。

  「你不是想殺我嗎?借那人的手把我殺了,不好嗎?」

  「這就是我要解血誓的理由。你以為我想救你嗎?」他帶著一身為了救我而掙扎流出的鮮血,盯著我,惡狠狠地說,「伏九夏,待回到五百年後,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我撇嘴:「你趕緊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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