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淡然

2024-10-01 15:53:04 作者: 明月傾

  無論凌霜再怎麼不屑一顧,也不得不承認,不管和趙擎的婚禮再怎麼簡陋,蔡嫿在京中夫人小姐中的身份,都因為這一場婚事,而瞬間水漲船高。

  是填房也好,是續弦也好,是「跟討個小有什麼區別也好」,都不影響夫人們遇到她的時候,得恭恭敬敬叫一句趙夫人,還得堆出笑臉來,因為她們的丈夫在官場上,見到趙擎的笑臉得比她們諂媚十倍。

  曾經蔡嫿什麼都有,就是沒有被這樣虛與委蛇表面尊重的資格,如同一個只能站在桌邊看的幫閒,時至今日,她才終於有了上桌的資格。她的那些才學和智慧,才有了發揮的機會。

  正應了那句話,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

  正是因為蔡嫿太高,所以從泥塵里爬起來非常難,不像凌霜和嫻月,高也高得,低也低得。

  蔡嫿這樣讀聖賢書的,一旦陷入底層的泥潭,就再難脫身了。

  而比她更愛讀聖賢書的,還有一位。蔡嫿至少還有道家,可以逃遁入蝴蝶幻夢中。而卿雲,卻是實打實地生活在世事之中。

  正應了婁二奶奶那句話,京中的人,一旦看你落魄起來,嘴臉是漸漸都上來的。

  花信宴結束了兩個月,隨著當初花信宴上的小姐一個個嫁出去,卿雲的選擇就一個個變少,漸漸就連當初最認可卿雲的夫人也不得不承認,曾經被她們視為最完美大家小姐的卿雲,似乎,今年真的嫁不出去了。

  嫻月的風光大嫁,並未給卿雲帶來多少實惠的好處,反而如同一盞耀眼明燈,讓周圍人都顯得灰頭土臉起來。

  

  凌霜再如何說瘋話,改變不了她是秦翊未婚妻的身份,而卿雲,則如同華貴卻過時的錦緞一般,一下子就被照得失了顏色。

  錦緞雖好,一旦過時,金絲銀繡,全部作廢。

  嫻月嫁後,蔡嫿再嫁,兩個婚禮都出乎京中人的意料,但又不容置否地成功了,木已成舟。

  然後是黃玉琴,楊潺潺,姚家的姚鳳茹,董家的董思筠,一個接著一個,婚禮一場接著一場……

  而最致命的,還是趙景和荀文綺的婚禮。

  誰也沒想到有這樣一場意料之外的聯姻,但細推詳,又經得起推敲。

  趙家被卿雲退了婚,大為丟臉,自恃侯府高門第,對卿雲是網開一面,不計較她的商家女出身,結果反而被退了婚,自然憋足了勁要找個比婁家更高更好的門第,狠狠打卿雲的臉。

  而荀文綺那邊則是文郡主一力促成,文郡主從春末一場大病,漸漸反而更重了,她已是奔八十的人,說風中殘燭也不為過,所以連忙為荀文綺籌謀起來。

  秦翊已經是沒指望了,賀南禎更是風流浪蕩不可託付,最傷心的是自家的賀雲章被個商家女占了。

  她看遍京中王孫,也確實只有趙家配得上她掌上明珠的荀文綺了。

  所以兩家一拍即合,剩下的只要說服各自家中的年輕人罷了。

  但也有傳言說,真正打動趙景的,是文郡主找回自己娘家文廣王府里,托他們給趙景謀了個好官,展現了手段和底蘊,又催著荀家厚厚辦了嫁妝,又暗示自己的那些壓箱底的寶貝都是荀文綺的,由不得趙家不動心。

  而荀文綺這邊,本來也嬌氣不肯,她自己從小和秦翊賀南禎一起長大,都是叫著表哥的,再看趙家和趙景,總覺得有點不如意。

  但經不住荀郡主和自家李嬤嬤苦勸,保證不會讓她受委屈,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面打消她對秦翊的念頭,一面又說著「要是看不到你找個可靠的歸宿,我就算死了,也是不能安心的。」

  荀文綺被纏不過,再加上自己其實心裡也有些怕拖到明年,成了外人嘴裡的笑柄。

  尤其婁家姐妹大婚的大婚,定親的定親,婁嫻月的婚禮又那樣風光,實在氣人。

  荀文綺仔細想想,也確實沒有比趙景更好的選擇了。

  所以她也半推半就答應了,只是提出幾點要求,婚禮要風光大氣,最好蓋過婁嫻月去,也要請官家主婚,還要趙景承諾不得納妾……但這些要求在雙方調和下,都被磨去了。

  婚禮自然風光大氣,但蓋過婁嫻月還是難,畢竟趙家長房說白了仗的都是趙擎的事,婁嫻月卻結結實實嫁的是和趙擎同級的賀雲章,自然也請不來官家主婚……

  但無論如何,婚事還是熱熱鬧鬧地辦成了,真正門當戶對,雙方權勢財力都充足,婚禮自然是風光大嫁,荀文綺還趁機好好嘲諷了一下蔡嫿,別人看新娘子時,交口稱讚她的美貌和首飾華麗,嫁妝豐厚,她立刻道:「我是來嫁人的,又不是來攀高枝的。

  「總不能一輩子寄人籬下,跟個打秋風的窮親戚似的。我們荀家可不是那等攀龍附鳳的破落戶呀。」

  眾夫人自然是裝作聽不懂她的話裡有話,只是賠笑而已。

  當時蔡嫿作為夫家長輩,自然也在看新娘子的女眷當中,而且就在趙夫人身後,趙夫人都有些尷尬,蔡嫿只是淡淡的,沒說什麼。只是回去就說病了,沒有參加喜宴罷了。

  荀文綺旗開得勝,自然更加得意,更加囂張起來,她是新娘子,嫁妝雄厚,再加上文郡主撐腰,連趙夫人也讓她三分,她於是比婚前還更橫行霸道起來,見蔡嫿並不應戰,轉而找起卿雲來。

  當時是一次老太妃辦的宴席,在山寺祈福,上年紀的夫人多半沒來,多是年輕夫人和小姐們,其實小姐都少了,花信宴結束,都還沒定親的,多半是家世不好,有許多隱患的,本來就是邊緣人物,這時候也不願意來受奚落了。畢竟荀文綺如今風頭正勁,她嘴巴是不饒人的。

  也只有卿雲了,雖然未嫁,但連夫人們都尊敬她,也照樣叫「卿雲姐姐」,卿雲溫柔平和,並不扭捏,彼此也相處得過來。

  偏偏荀文綺就看不慣,她其實和卿雲沒什麼仇怨,主要是恨凌霜和嫻月,但這兩個她都挨不著,只能常年對著卿雲發狠罷了。

  這次也一樣。

  當時卿雲是和黃玉琴和幾個女孩子在佛前求籤,黃玉琴喜歡開玩笑,又當了夫人了,見卿雲還是未嫁小姐,故意逗她道:「別的我都不求,只求卿雲姐姐得個好姻緣。早日加入我們的行列罷了。」

  其他新夫人們也都笑起來,也都說要求這個,卿雲無奈笑了,不讓她們取笑,本來大家挺熱鬧的,荀文綺過來了。

  她如今當了夫人,比小姐時更跋扈了,許多話當小姐時不能說的,不敢罵的,也都敢罵了。

  眾人見她過來都警覺,她也無所謂,只跟丫鬟說話,冷笑道:「真有意思,想我們當小姐的時候,膽子多小,婚事也不敢說,更別說求姻緣了,沒想到世道變得這樣快,有些所謂的閨閣小姐,嫁不出去,急成這樣,公然在這求姻緣了,真是世風日下,就這麼想男人?」

  「你說什麼呢!」黃玉琴頓時維護道:「是我們和卿雲姐姐開玩笑,你別在這誣賴人。」

  「我今天也是長了眼了,夫人管小姐叫姐姐,一輩子也見不了幾次吧。

  「也是,花信宴幾十年估計都沒一個,吹得天花亂墜,結果到最後都嫁不出去,沒人要,做老姑娘的,在這眼巴巴求姻緣呢,實在笑死我了……」

  「這裡是佛門清淨地,又是太妃娘娘為家人做冥壽,趙少夫人還是積點口德吧。」卿雲淡淡道:「你想找我麻煩,日後有的是機會,何必在這,萬一鬧開了,打擾太妃娘娘的心情。」

  荀文綺哪裡肯聽這個勸,冷笑道:「嚯,你還知道我是趙少夫人呀,我還以為你以為自己是趙家的少夫人呢。

  「別在這假惺惺了,你當我沒看見呢,剛剛在裡面,你怎麼還朝著趙夫人行禮呢,別是後悔了吧?

  「可惜你後悔也晚了,如今我家相公已經娶了我了,你就是現在後悔,跪著求回去,也只能當妾了!

  「你求姻緣,不如求求我,興許我心情一好,就娶你進來伺候我呢……」

  她自覺說得十分巧妙,又刺人又狠毒,能讓卿雲無地自容。

  正得意洋洋之際,只見裡間到外面的帘子一閃,衝出個人來。

  那人身影跟一陣風似的,直接衝到了荀文綺面前,荀文綺一看是嫻月,正想說話,只見她抬起手來,反手就給了荀文綺兩個又脆又響的嘴巴子。

  「我呸,你荀文綺是什麼犄角旮旯里混出來的野種?還真當自己是郡主呢?

  「撿的是我姐姐不要的東西,你還當成寶了,還來這炫耀來了,天生的賤胚子,可別讓我噁心了!」嫻月啐道。

  她罵人向來又狠又准,而且荀文綺也沒想到她會衝出來打人,猝不及防,被她打懵了,又劈頭蓋臉一頓罵,比抽了十個嘴巴子還狠,頓時人都傻了,連話也說不出來,只指著嫻月道:「你你你……」

  她反應過來,也衝上來要打嫻月,但嫻月素來嬌氣,身邊都是前呼後擁,桃染阿珠不離身,如今做了賀夫人,更是養尊處優,上趟山拜佛,婆子丫鬟跟了一大堆,打傘的就兩三個。

  她雖然沖得快,跟的人也多,沒等荀文綺動手,都上來隔開了。

  尤其嫻月在賀家提拔上來的兩個娘子,手黑得很,一面嘴上還在勸:「趙少夫人千萬別動手,我們夫人是一時之氣,饒了她這次吧……」說話軟得很,手上看似勸架,其實掐的掐擰的擰,把荀文綺給裹纏住了,又趁機打了她許多下。

  趙家的丫鬟婆子也連忙上來拉扯,新夫人們也都勸架,好不容易拆解開了,荀文綺已經忍不住哭了。

  嫻月比她還會哭,立刻惡人先告狀,掩面流淚道:「來人,去找太妃娘娘去,就說咱們是沖她的面子來的,誰知道宴席上跑出女強盜來了,又造謠又打人,把趙夫人也請過來,問問他們家是什麼樣的家教……」

  嫻月的手段,自是沒得說,一點虧吃不了。

  仗著自己如今勢大,卿雲又得人心,索性鬧到老太妃面前,老太妃自然是看賀雲章面子,偏幫她,竟然硬逼得趙夫人低了頭,讓荀文綺道了歉。

  荀文綺這次吃了大虧,從此便消停些了。

  據說是趙夫人破天荒地說了她一頓,讓她在家裡待些日子,不要出門了。

  但傷害已經造成,正應了嫻月當初擔憂的那句話,卿雲的架子從此倒了。

  雖然嫻月仍然全心全力護著她,但這事越護著,越不行,她從此只是賀夫人的姐姐,秦侯夫人的姐姐,不再是那個眾人仰望的婁卿雲了。

  她仍然得人心,仍然人緣好,但黃玉琴她們,從此看她也是憐憫居多,不再是崇敬為主了。

  婁二奶奶一語成讖。

  好聽的說法,憐憫卿雲的說法,說的是她時運不濟,明明相貌品性都好,但偏偏就差了點運氣,別說那些不如她的女孩子,就是她的兩個親妹妹,也都嫁得極好,偏偏她落到了現在。可見世上的事也沒有鐵律,一切只看命罷了。

  春闈尚且有名滿天下的才子落榜的呢,何況花信宴。

  但不好聽的說法可就太多了。

  人性如此,對於自己理解不了的東西,總是要找個理由的,找來找去,理由就多了。

  有說卿雲是隱瞞了什麼疾病的,有乾脆說可能是不能生育的,也有說她家女兒瘋的不是凌霜,是卿雲,凌霜至少還訂了親,卿雲是真有問題,不想嫁,才退了趙家的婚。

  也有說是卿雲心有所屬的,甚至連之前桐花宴的事也翻出來說,說莫非那時候失了身了,所以對趙家交代不了,才退的婚?

  當初雲夫人侯府夫人,面對流言尚且沒有辦法,何況卿雲閨閣小姐,沾著流言就是髒,婁家人即使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造謠言,而且絕對和趙夫人和荀文綺脫不了干係,但哪有證據呢,只能看著流言一天天傳開了。

  婁二奶奶這時候還算樂觀,直到荷花宴。

  荷花宴是嫻月辦的,她也兌現了她的諾言,花信宴雖完,她的宴席不完,半個夏天過去,春闈的進士們做官的做官,進翰林院的進翰林院,人品、心性、前程,都漸漸顯出來了,她也算用了心了,為卿雲挑中了新科的榜眼郎,叫做沈承白的,名字雖好,相貌差點,只能算端正而已,自然不及探花郎盧鴻,更別說趙景了。

  但前程好,學問也不錯,嫻月親自審過賀大人,賀大人也說了句「還算一般。」

  他都說一般,可見學問不錯。

  嫻月知道他家世也可以,是書香門第,所以荷花宴雖然邀請許多青年,其實目標還是他。

  婁二奶奶對卿雲的事向來上心,執意要親自見見,嫻月就安排了,橫豎夫人來赴宴也是常事。

  婁二奶奶見他還算可以,就讓黃娘子去請他過來,說說話。

  榜眼郎倒還算禮貌,只是有點顧左右而言他,婁二奶奶問他年齡,序齒,家中有什麼人,訂了親不曾。傻子也聽出意思了,沈承白卻還沒聽懂似的。婁二奶奶索性問他,準備什麼時候娶親。

  沈承白神色有點尷尬,見逃不過,道:「回夫人的話,只怕家裡還會有安排,還是知根知底的好,所以不敢倉促在京中……」

  他家中父母都不在了,婁二奶奶是讓嫻月打聽過的,她還疑心是不是自己哪句話說錯了,然後才慢慢反應過來。

  他竟然是在嫌棄卿雲,所以想辦法推脫。

  這也是婁二奶奶人生第一遭,從來只有嫻月多病,凌霜闖禍,她們被人挑剔,從來沒有一次,卿雲會讓人不滿意的。

  反應過來之後,她心都碎了。

  凌霜知道消息,連忙趕過來了,當時宴席已經散了,婁二奶奶仍然坐在湖邊的水榭里,黃娘子在旁邊,嫻月也陪著,都不敢作聲,也不敢走,因為婁二奶奶的神情,像是什麼時候就要直接從水榭跳下去似的。

  凌霜見她這樣,連忙道:「娘別著急上火呀,這事還有辦法……」

  「有什麼好說的,」婁二奶奶坐在石凳上,目光都是黯淡的,自嘲地笑道:「事已至此,你們倆也不用在我面前強撐了,是什麼狀況,我已經知道了。

  「凌霜,你現在開心了,蔡嫿自己有出路,你倒幫她那樣著急,不管卿雲,現在卿雲到這地步了,你反正也無所謂了……」

  嫻月也慌了,只是不說話,凌霜抿了唇,道:「我當然不開心。但我不懂了,如果世上的規則這麼容易反覆,之前把卿雲捧得這樣高,現在又摔到地上,其實卿雲一直沒變。那順應這套規則還有什麼意義呢?」

  「因為卿雲用一輩子做了個最合格的名門淑女,這就是意義。」嫻月忍不住道:「你說你的喪氣話去,我要去為卿雲好好籌謀了。

  「如今事情這樣嚴重了,你把你的那些理論都收起來,咱們專心幫卿雲渡過這關,才是正事。」

  但她們急成這樣,卿雲反而淡淡的,氣質也越發出塵了。還安慰婁二奶奶道:「文王困而演周易,孔子厄而作春秋,人生起落本是尋常事,書上也說時窮節乃現,何況我整日衣食無憂,不過是受些小人之語罷了,怎麼好無病呻吟呢。正該自強才對。」

  「我不管,我不懂這些大道理,我就想讓你過得好,過得輕鬆,再不要被那些小人欺負你,爬到你頭上。我想到這,晚上睡都睡不著。」婁二奶奶流淚道。

  如果說在這場失敗里,最刺痛卿雲的是什麼,不是荀文綺和世俗小人的侮辱和猜度,也不是嫁不嫁得出去的事,她最在乎的,始終只有自己讓身邊的人都在為自己操心的事。

  夏天一天過去,眼看就要結束的時候,又出了件雪上加霜的事。

  崔老太君過世了。

  她雖然年高,但向來身體康健,所以這一去更加突然,京中老太君都受了驚。

  崔老太君一去,崔家的敗落更成定局,所以連喪禮也不太風光。

  許多人乾脆有不去的,老太妃卻早早去了,幫著主持喪事。

  卿雲就是這時候去拜祭的,她不似崔家自己人,為了顯得孝順,哭得嚎啕誇張。

  她只是往棺前一跪,默默流淚,在靈堂里停留了許久,幫著燒紙燒箔,照料場面。

  老太妃和崔老太君最好,又是同輩人,年紀差不多,所以受到了極大的觸動,許多積怨也都因此而鬆動了,直到見到卿雲那樣誠心誠意地拜祭,更是被打動了。

  老太妃讓魏嬤嬤把卿雲叫進來,崔家專為迎接老太妃,預備了個院子。

  卿雲進了房,看了老太妃,行過禮後,抬起頭來,兩人都恍如經年。

  從教坊令的事後,兩人還是第一次這樣親近。

  其實卿雲也明白老太妃的慍怒,天下沒有這樣巧的事,前腳隨自己上山去住,讓自己滿腔慈愛,轉過臉就跟自己求情,讓自己去跟官家提要求,說不是處心積慮,估計都沒人相信。

  但今日老太妃大悔,看著卿雲,落下淚來,拉著她手道:「是哀家不該和你置氣,你娘那樣求我,我都不心軟,如今誤了你的終身。」

  換了別的女孩子,這時候已經委屈大哭了。但卿雲仍然只是略紅了眼睛,反而勸老太妃道:「娘娘言重了,我今日哪是娘娘的責任呢?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今日境遇,也是我自己造成的,不是任何人的責任。況且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你別寬慰哀家了。」老太妃拉著她的手道:「我知道如今是個什麼情況,這不是誤了你的終身是什麼,拖了這麼久,現在就算有人看見你的容貌品德,也要被流言困擾,不敢向前了。」

  卿雲笑了。

  「其實我當初和趙家退婚的時候也想過這問題。我知道這會影響我的名聲,會有人被傳言所誤,索性不來了解我的為人了。」卿雲還勸她:「但這樣的人,就算強行留住他們,又有什麼意思呢?

  「婚前能因為傳言誤會我,婚後也能,我只當多了道篩子,能篩去不懂識人,隨大流人云亦云的人。

  「這樣想想,這些事反而是好事呢,幫我擋住了多少不合適的人。現在擋住,好過婚後才發現問題。

  「凌霜也常說,成婚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在婚前能有個事讓我試驗出對方品性,這是好事。」

  老太妃只是心痛地搖頭。

  「傻孩子,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三人就能稱虎。

  「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哪有人會跳出傳言,去仔細看看你的品行呢?」

  老太妃難得和婁二奶奶想到一起了,婁二奶奶之前也心灰意冷,說「只要說的人夠多,黑的也成了白的,這跟你什麼品性都沒關係,就像之前鼓樓西的那家惠余軒,因為流言說他們替換了活當,信譽從此一落千丈。這世上的人都是這樣,你越強,他們越支持你。你一落魄,他們就跑了。

  「大廈傾倒難再扶,一旦架子倒了,再起來就難了……」

  老太妃的擔憂,老太妃的焦急擔憂,卿雲都在家中見過了。所以也仍然只是淡然笑道,反勸老太妃道:「人心似水,民動如煙,隨大流是人之常情,娘娘又何必替我傷心呢。

  「珍重鳳體要緊,要是為我愁壞了,那卿雲真是萬死莫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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