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抄家

2024-10-01 15:49:39 作者: 明月傾

  得到芍藥宴的消息時,賀雲章正在抄家。

  抄家其實是民間的說法,真正落到聖旨上,叫做「籍沒其家」,況且官家上了年紀後,也有許多年沒有把人也一起「籍沒」的事了。

  抄家很多時候都是戶部造冊,衛戍軍動手,捕雀處不過是行一個監督的作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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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間把捕雀處傳得那樣可怕,其實抄家的時候他們鮮少動手,真正動手的多是下層士兵。

  抄完之後,沿街乞討凍餓而死也多半不是因為第一波抄家的結果,而是病急亂投醫的四處求告、親友的閉門不見,以及接踵而至的勒索、人人可欺、火上澆油,最後一敗塗地。

  但無論如何,那份恨意是逃不掉的,結結實實都落在捕雀處的身上。

  這次自然也一樣,抄沒的是於將軍家,罪名是勾結文臣,於將軍人已經收押了,這次要押解的是家眷和奴僕,裡面有幾個隨從是軍中出來的,兇悍得很,等閒幾個人不能近身。

  賀雲章到的時候,衛戍軍已經急得團團轉了。

  領兵的禁衛將軍姓孔,見到他來,先是鬆了一口氣,緊接著眼神又躲避起來。

  賀雲章一看這樣子,又見庭院裡只是稀稀拉拉躺了幾具家丁的屍體,二門緊閉,就心裡有數了。

  「人犯呢?」他問孔將軍。

  孔將軍一臉尷尬,旁邊的副將支支吾吾地道:「人犯不知道從哪知道了要抄家的消息,提前在二門把家具堆起來,設了箭孔,嚷著要見樞密使大人,要面陳冤情,否則不出來投降。」

  「廢物。」秉武性躁,聽了立刻就罵道。

  副將眼裡閃過一絲怨氣,不敢反駁,垂著頭下去了。孔將軍咳了兩聲,和賀雲章商量道:「賀大人,我看事情棘手,不如報給宮中吧……」

  「事事都報給宮中,官家還要不要處理政事了。」賀雲章冷冷道,抬手指揮道:「搬油來。」

  「去,搬油,準備柴火,圍起來燒,不怕他們不出門!」秉武立刻會意,把衛戍軍當雜役指揮。

  被抄家的於將軍家人顯然也在聽這邊的動靜,事發倉促,他們原本也是準備負隅頑抗一陣,等著於家在朝中的關係活動起來,去官家面前求情,拖到事情緩和了,再出門應對。

  沒想到賀閻王果然如傳說中一樣心狠手辣,頓時也不再拖延,呼喝一聲,集結家丁,沖了出來。

  有騎兵倒不是什麼奇怪事,橫豎武將家人人養馬,捕雀處也是常年弓馬嫻熟,於將軍是塞北駐軍回來的,家丁結的是五馬陣,兩槍兩弓箭,一對雙鐧在中間,幾十個家人浩浩蕩蕩沖了出來,倒把衛戍軍都嚇一跳。

  但捕雀處經過得多了。

  賀雲章全程沒下馬,看到這樣,也只是一抬手,秉武會意,立刻遞來弓箭,賀雲章張弓搭箭,攢射三箭,將沖在最先的三人射倒,捕雀處眾人也策馬上前迎戰,眼看著家丁們已經衝到面前。

  賀雲章扔下弓箭,直接拔刀迎戰,捕雀處的雁翎刀赫赫有名,寒光閃閃,鋒利無匹,他看見領頭的似乎是個校尉樣的人物,對方也直奔他而來,一個交鋒,不見血光,他神色有些驚訝。

  雁翎刀過處,袍子下露出鐵甲的顏色,刑部真是好文書,長篇大論於仲武私結文臣,竟然連私藏甲冑一事隻字未提。

  說時遲,那時快,對方占了甲冑的便宜,賀雲章一刀未破甲,對方立刻撲身上來,手持利刃,竟然是要跟賀雲章同歸於盡的架勢。

  「大人!」

  賀雲章身邊的賀浚反應極快,立刻撲上來,以身替賀雲章擋,那邊秉文也趕忙來救,捕雀處都是穿戴薄甲的,但在戰場上下來的武器面前就是紙糊的一般,賀浚腹部險些被扎個對穿,賀雲章的臉上也被刀氣所傷,顴骨上窄窄一條紅痕,立刻沁出血來。

  「找死!」

  賀雲章直接回刀一抹,將那校尉的脖頸抹斷,鮮血飛濺,溫熱滾燙,他回手連刀,刀氣如霜雪,招招致命,將圍上來的幾個家丁都斬殺,捕雀處眾人圍住他,都是虎狼一般的狠,因為甲冑短暫的失利過後,也都調整過來,如砍瓜切菜一般,將於將軍府上的家丁殺了個丟盔棄甲,到最後簡直是虐殺了,連已經受傷無力反抗的家丁,只要穿了甲,有武器的,就全部不放過。

  衛戍軍本來還在旁邊輔助,見了捕雀處這樣狠,都只覺膽寒,不敢上前。

  一番屠殺結束,孔將軍和刑部的官員過來,戰戰兢兢地找賀雲章看文書。

  賀雲章正坐在二門前的石麒麟上,外面是朱紅錦袍,雪白中衣領子上也帶著飛濺上去的血液,正在擦著自己的刀,聽旁邊的人跟自己說什麼。

  孔將軍和刑部官員都不敢先開口,互看一眼,賀雲章眼睛不看他們一眼,卻道:「說。」

  「賀大人,這是要呈上去的文書,您先過目……」刑部官員期期艾艾地遞上文書。

  賀雲章掃了一眼文書,見於夫人和兩個兒子都在收押的人犯一列,而不是抗旨抵抗抄家的罪犯一列,頓時就笑了。

  「什麼意思?」他冷冷瞥一眼那官員。

  官員頓時語結,孔將軍鼓起勇氣道:「賀大人,我想,於將軍夫人和兩個少將軍都是被劫持的,不能算抗旨的罪犯,收入城獄中也就罷了,官家知道內情,也是一樣的判。」

  賀雲章擦完了刀,用帕子擦著手,他雙手修長,卻沾滿鮮血,讓人無法想像這是當年金殿策對點探花的一雙手。

  他嘲諷地笑了。

  「官家知道內情開恩,那是官家的仁德。」他眼睛冷冷一瞥孔將軍,笑道:「你替官家開恩,是要拿官家的公事,替自己做人情?」

  這話說得又冷又狠,孔將軍嚇得都退兩步,刑部官員更是頭垂到地上,只當自己不在這。

  賀雲章擦完了手,把帕子一扔,捕雀處自有人接過,遞上勾紅的筆來。

  賀雲章接過,在文書上筆走龍蛇,將孔夫人和兩個少將軍名字勾出來。

  「把他們披枷戴鎖,送到刑部大牢里。其餘人等一併收押,作抗旨和謀害朝廷命官論處。」

  他判完,孔將軍和刑部官員只得唯唯諾諾退下。

  賀雲章這才伸出左手來給人包紮,順手接過一邊的抄家造冊,抬眼瞥了一眼回來後一直垂手立在旁邊的秉文,問道:「什麼事?」

  「清河郡主娘娘把荼蘼宴改了芍藥宴,定了二十五,在文遠侯府設宴。」

  秉文遲疑了一下,大概是不知道要不要這時候說,但還是低聲道:「據說清河郡主給婁家下了定禮,定了婁三小姐和秦家的親事。」

  抄家時看見對方私藏甲冑也沒動容的賀大人,卻因為這消息,眼神微微動了一動。

  「知道了。」

  凌霜知道芍藥宴的時候,已經離芍藥宴只有兩天了。

  本來花信宴已到尾聲,京中小姐們都以為塵埃落定,沒想到秦家忽然下場了,這實在是幾年都沒有過的意外之喜,頓時一個個都比花信宴剛開始還起勁,原本都收山等明年的夫人小姐們也紛紛出了山,京中的新綢價格更是水漲船高,連胭脂首飾的價格都直接翻了一個番。

  凌霜隱約猜到這不是什麼好事,但也不確定是跟自己有關,畢竟婁二奶奶消息瞞得很死,而嫻月一心也要促成她和秦翊的事,也對她隻字不提。

  凌霜雖然知道自己母親一心要撮合自己和秦翊,但也沒想到清河郡主也參與進來了。

  依她看,還以為這是清河郡主知道了秦翊救自己的事,怕兒子跟自己牽扯不清,所以趕快開個芍藥宴,找個配得上秦翊的高門貴女,好撇清他和自己的關係呢。

  因為這緣故,凌霜整個被蒙在鼓裡,也不知道嫻月為什麼這兩天都蔫蔫的,還跑去找她報信道:「聽說沒,你那個賀雲章,好像受傷了。」

  「什麼時候的事,」嫻月這幾天沒什麼精神,連帶著消息也不靈通了,聽到這消息也是大驚。

  「就前天的事,說是傷得不輕呢,都閉門養傷了,人探望一概不接待,捕雀處現在都是秦翊在弄,官家這次怎麼沒召他進宮養傷,不會真是傷太重了吧?」

  凌霜一番猜測,把嫻月嚇得個魂飛魄散,但嫻月也好強,怕也不讓人看出來,還強裝在那繡花。

  凌霜整個是不開竅,就算知道了嫻月和賀雲章的首尾,也只當她仍然是和張敬程一樣雲淡風輕,在旁邊還時不時提一句,嫻月聽得煩躁,道:「你別煩我了,去找蔡嫿玩去。」

  「蔡嫿沒出息,因為趙擎那個召伎的老不修,整個看破紅塵了,天天在那看佛經呢。」凌霜恨鐵不成鋼地道。

  「那你去找卿雲玩去,她這兩天也似乎在琢磨什麼事呢,你去幫她,萬一是趙家有關的,也好幫她籌謀一下,她最近要訂婚期了,這才是終身大事呢。」嫻月道。

  她從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對卿雲愛答不理,其實心一點沒少操。

  凌霜見她認真趕自己,只得走了。

  卿雲果然不知道在研究什麼呢,房中靜悄悄的,月香都不在,卿雲坐在桌前似乎在想事,面前擺著份清單。

  凌霜躡手躡腳進去,立刻伸手把那份單子搶了過來,拿在手裡研究:「什麼東西,我也看看!」

  卿雲這輩子沒什麼窘過,竟然站起來搶,道:「還給我。」耳朵都紅了。

  凌霜是個小霸王,哪裡會聽她的,一邊舉高了手讓她搶不到,一邊還念出來:「雲山棉被三條,滿池嬌熏籠兩個……這是咱們家冬天買東西的單子嗎?娘那麼摳,也捨不得用雲山棉啊。上百斤的佛手,三百斤柿子,幹什麼?熏屋子啊?這不是咱們家的吧,咱們家可沒這麼奢侈……」

  卿雲搶不到,認真急了,坐在一邊,板著臉不說話了。凌霜見她生氣,道:「好好好,還給你嘛。」

  她一放下,卿雲立刻拿過去,放在燈上燒了。

  「燒了也沒用,我背會了。」凌霜笑嘻嘻,她過目不忘是有名的:「你在擬什麼啊,嫁妝單子嗎?」

  卿雲這下真生氣了,把臉擰過去,不肯說話了。

  凌霜逗了她一會兒,見她像是真生了氣,又耐心道歉:「好嘛好嘛,是我不好,你別不理我呀,最近蔡嫿嫻月都怪怪的,你再不理我,我出門找人玩去了。」

  「你敢,娘說了,芍藥宴前你敢出門,打斷你的腿。」卿雲道。

  「這麼凶啊。」凌霜一點不怕,道:「這樣吧,你告訴我這單子是什麼,我就不出門了,不然打斷我的腿,你名聲也不好聽啊,小侯爺夫人有個瘸子妹妹,這不太好吧?」

  卿雲被她氣笑了。

  「別耍貧嘴了。」她還替賀南禎遮掩:「不是什麼重要東西,有個朋友叫我擬的,我覺得其中有幾項買貴了,正在躊躇呢。」

  「人家就是奔著貴去的,幾百斤柿子,不是熏屋子我是不信的。京中就這風氣,東西不當東西,奢侈得很。」

  凌霜坐沒坐相,把腿往桌上一搭,人還往後仰,偷眼看卿雲的神色:「哪個朋友啊?趙景啊?」

  卿雲立刻又要生氣。

  「不是趙景你臉紅什麼嘛?」

  「我臉紅了嗎?」卿雲板著臉道。

  「何止臉紅,耳朵都紅了。」凌霜笑嘻嘻逗她:「我還以為只有嫻月會這樣呢,原來你也會啊。怎麼在他家吃飯,你又那樣冷靜呢,嘿嘿嘿。」

  「別胡說。」卿雲呵斥她,其實自己心裡也有點訝異。

  凌霜其實也沒真覺得卿雲有什麼秘密,從小到大,卿雲就是光風霽月的那個,只有她和嫻月,一個愛闖禍,一個沒事都要瞞,嫻月瞞得更氣人些,因為婁二奶奶都說「嫻月這孩子不親人,什麼事都不跟我們說」。

  卿雲這麼討長輩喜歡,也跟她的坦蕩有關係,這其實也是順著來的,越坦蕩,越討人喜歡,什麼都順順噹噹的,也沒有什麼是需要瞞的了。

  越是長輩不喜歡,越是隱隱藏藏,久了還背個「鬼鬼祟祟不大氣」的名聲,更加被提防。

  但正如蔡嫿講道家,禍福相依,有無相生,凡事有利有弊。

  要是嫻月在這看張單子,凌霜肯定明里暗裡要弄明白,就像她弄明白賀雲章的事一樣。

  但卿雲說她是幫朋友,凌霜就真信是朋友,不覺得她也會有幽微心思,不能為人道的秘密。

  她見卿雲沒什麼說的,自己在旁邊閒聊起來,一會說無聊,身體養好了,但婁二奶奶不讓她出門,骨頭都生鏽了。

  一會兒猜現在秦翊在幹什麼,順便提了提當初自己和秦翊欺負趙景,救火炭頭的事,卿雲有時候也真是正直,還說「論理也是他不對,御賜的馬,還是自己叔叔送的,怎麼能隨意鞭打虐待呢?再說馬也可憐呀,你們給他個教訓也好,他要是能改正,也是你們的功勞」。

  因為這緣故,和卿雲說話,實在是沒有一點負擔,她身上有種極致的公正,嘴還嚴,從不跟娘告狀,她們闖了禍還幫她們瞞。

  「其實我現在跟秦翊相處都有點尷尬了,本來大家坦坦蕩蕩的,我跟他,就跟賀南禎跟他一樣,交心的朋友,有什麼事不能說,多好啊。我內有蔡嫿,外有秦翊,覺得京城都好玩了。」凌霜皺著苦瓜臉道:「都是娘,在裡面胡攪亂攪,總想結親,就是從幫忙的角度,朋友不比結親穩定?還能守望相助一輩子呢。」

  「你這是說傻話了。」卿雲笑道。

  她雖然笑,卻也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你跟賀南禎熟嗎?」

  「還行吧。」凌霜道:「沒見過兩次,不過我想,他跟秦翊好,人品應該也差不到哪去,風流浪蕩只是他的外表罷了,骨子裡應該和秦翊是一樣的,就跟我和蔡嫿一樣,能成至交好友的人,總不會是兩樣人。」

  她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卿雲心中更加篤定了。

  對於賀南禎的本性,她是最清楚的,君子不欺暗室,能做得到她墜馬時那樣相待的,一定是坦誠君子無疑。

  但為什麼賀南禎要自污到這地步呢?

  她有心弄明白這問題,於是存了個心,跟凌霜聊了一會兒,又問道:「對了,賀南禎怎麼還不定親呢?他也二十歲了吧。」

  她等了很久才問,凌霜也一時沒意識到,順口答道:「是吧,他和秦翊同歲,是哦,我也不知道,可能他有喜歡的人,不能娶吧,或者是還沒玩夠呢,我看他也整天東遊西逛的,不知道在幹什麼呢。」

  他在給人買江南的新綢呢。

  卿雲心中忽然冒出這麼一句來,自己也覺得奇怪,不由得笑了,見凌霜腿都放到桌上來,用扇子敲了她一下,道:「好好坐著,像什麼樣子。」

  「騎馬的人都這樣,不是我沒規矩。」凌霜道:「你沒到馬球場看,打了一天馬球,都喜歡把腳架高點,還專門有這種椅子呢。趙景腳翹得比我還高呢,你打他去。」

  卿雲啐了她一聲,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道:「不是說有個什麼清倌人嗎?」

  「什麼清倌人?」

  凌霜早聊到別的地方去了,但她還是聰明,反應過來了:「哦,你說賀南禎啊,可不敢提這事,提了嫻月就惱,覺得是在追問雲夫人的謠言。

  「其實賀南禎是有點瓜葛在外面,我也聽說了,確實有那麼個清倌人吧,包了幾年了,好像年紀也不小了,不知道他什麼意思,沒有嫖客,哪來的妓女,秦樓楚館的女孩子那麼可憐,都是他們這些王孫子弟做的孽。可能他也不是什麼好鳥吧,懶得管他……」

  卿雲感覺再問下去只怕露餡,於是拉回話題,開始聊些針線之類的事,凌霜最怕這個,一聽頭都大了,立刻跑了,道:「我真得出去逛逛了,關了兩天,全身都僵了,娘問起就說我在蔡嫿那啊。」

  「娘晚上要出去打牌,晚飯一定吃得早,你記得跟嫻月也打個招呼,別到時候問起來穿幫了。」卿雲見她跑,連忙追著囑咐道。

  「知道了。」

  凌霜一溜煙跑了,又跑回房裡,找衣包,路過嫻月房間,探頭一看,見嫻月正慢悠悠梳頭髮呢。

  「嚯,大中午了還在梳頭,幹什麼,你晚上陪娘去打牌啊?」

  「沒那興致。」

  嫻月懶洋洋對著鏡子挑胭脂,見她拿衣包,就知道她要出門:「你剛乾什麼去了?」

  「陪卿雲說了點話。」凌霜機靈得很:「她問了幾句賀南禎,不知道什麼意思。總不能是看上賀南禎了吧?」

  「卿雲?賀南禎?虧你想得出來。」嫻月都笑了:「你別開她玩笑了,她訂親的人,名聲要緊,仔細三房又聽見,造出謠言來。」

  「知道了。我走了,娘問起就說我在蔡嫿那呢,今天蔡嫿要陪大伯母閉門念佛,估計娘也不會查我去。」

  「曉得了。」嫻月答應道。

  凌霜說完要走,又探個頭進來,道:「要給你帶什麼東西不?你上次不是說要幾個好看的螺殼裝胭脂嗎?」

  「再說吧。」嫻月道。

  凌霜這才帶著如意跑了,論烏鴉嘴還是嫻月厲害,她顧忌婁二奶奶,都是從兩府交接的小門跑,偏偏今天正撞上婁三奶奶在那裡訓斥管家媳婦,後面跟著玉珠碧珠姐妹,看樣子是在學管家的本事,母女三人見到她,都一愣,碧珠尤其明顯,眼裡的火都快變成箭了,恨不能射死她。

  凌霜是個不退讓的性格,立刻就站住了,笑嘻嘻地看著她們。

  「三娘好。」她還故意惹她們:「用了午膳沒有?」

  婁三奶奶的城府還是在的。

  「是凌霜呀,怎麼在這裡,你身體好了些沒有,老太太整天惦記你呢,說要叫你去吃飯,怎麼整天說身上不好啊?」

  「是不好啊,這兩天才能起床呢。」凌霜笑眯眯道。

  「那可要好好養養了……」婁三奶奶還在那和凌霜一問一答,身後的碧珠卻忍不住了,故意高聲道:「姐姐,咱們回去吧,聽說程家今天要派人過來呢。」

  要是嫻月,一定裝聽不到,回頭查個清楚,但凌霜就沒那麼多閒工夫了,直接問道:「哪個程家呀?」

  「京城還有哪個程家呢?」

  碧珠等的就是她這句,立刻回道,神色不無得意。

  看來說的確實是程筠了,京城也有幾個陳家,也不止程筠的上河程,還有個山西程,但她這樣說,不是程筠是誰。

  怪不得嫻月那時候都那樣放狠話了,三房還鐵了心要搞死自己,原來是為玉珠和程筠鋪路呢。

  本來玉珠碧珠兩人,就像卿雲嫻月,是奔著趙家的趙景趙修去的,但卿雲一出來,她這個路線的女孩子全部望風而降,玉珠更是被襯得處處不如她,現在和程家搭上,大概是程家借婁三奶奶娘家馮家的勢,三房則是要賭程筠今年春闈的名次,一直沒聽到風聲,大概是準備等春闈後看情況公布吧。

  凌霜略一盤算,頓時就心裡有數了,倒也不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們。

  她本來就長得冷,婁三奶奶被這麼一看,頓時想起秦翊的事來,心中先虛三分,她務實這點倒是厲害,知道避一時鋒芒,立刻訓斥碧珠道:「怎麼和你們三妹妹說話呢。凌霜你怎麼從這走?是要出去玩去?」

  「娘讓我送個東西。」

  凌霜也懶得跟她們多糾纏,隨口編了個藉口,就開溜了。

  她倒沒覺得什麼,橫豎程筠是軟弱的人,讀一輩子聖賢書也沒什麼剛正不阿的品性的,和三房搞到一起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也許還存了點出氣的意思,當他自己是朱買臣,要高中狀元,來讓自己馬前潑水,後悔當初放棄了他呢。

  凌霜不在乎,如意卻不同了,出了府就忿忿不平道:「怎麼程筠少爺也變得這樣壞了,竟然和三房的壞人弄到一起,還好小姐早看出他這心性了,當初不要他就是對的。」

  「你管他幹嗎,笨蛋一個而已。」凌霜嫌棄得很:「咱們快換了衣服,出去玩去。」

  「咱們去哪玩啊?」如意玩心也重,一說玩立刻就來勁了。

  「找秦翊玩去呀,他的馬好,刀也好,一直沒機會好好玩呢。再說上次娘把我帶回去,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麼,我問問他去。「

  「夫人不會真把小姐和秦侯爺說成親事了吧。」

  「放心吧,娘倒是想,秦翊不會鬆口的。他要是這麼容易被人壓著頭結了親,早娶了幾百個了。」凌霜催如意:「快點快點,玩一會兒得回家,卿雲和嫻月這幾天怪怪的,得找個時間,把她們拉在一起好好說說話,真不讓人省心,一天天的這麼多事,累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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