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論道

2024-10-01 15:46:40 作者: 明月傾

  第二天正是官家臨幸獵場,隨扈的官員來了千百,獵場被封得如同鐵桶一般,像她們這樣的小姐,都待在蕭家的別苑裡。

  只有名單中的官員得以進獵場伴駕,還有柳家蕭家這樣和宗室有關的得以進去,都視為天大的榮耀。

  嫻月沒想到她們不用參與這場盛事,倒也樂得清閒,待在房中,又在床上和桃染說些閒話,見凌霜換衣服,問她:「你又出去幹什麼?可別靠近圍場,小心給你抓起來。」

  「我還馬去。」凌霜倒老實:「順便找蔡嫿玩玩,卿雲的事她也出了力呢,我還得備份謝禮謝她呢。」

  「你會備禮,算了吧?」

  嫻月嫌棄地道,順手從自己正玩的珠寶里揀出一樣來,正是一根白玉的鈴蘭花簪,那花朵一個個小鈴鐺似的,白淨如月光,葉子是翡翠,水頭好,清透欲滴,不十分惹眼,但也讓人愛不釋手。

  桃染機靈,立刻拿了個錦盒來裝著,嫻月還教道:「拿個天水青的,裡面襯布也用雨過天青色,這樣好看。」

  凌霜還有點不樂意,嫻月罵她:「你別以為人家蔡嫿和你一樣,鐵了心做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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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那些沒用的東西,書啊鎮紙啊,有什麼用,人家最缺的就是出場面的衣裳首飾,人家不提,你也呆頭鵝似的看不出來。拿這個去,包她滿意,就說是嫻月說的:『姑娘上次問我的海棠簪怎麼做的,我想海棠微醺,配不上姑娘的格調,鈴蘭清雅,人稱君影草,正配姑娘,所以做了這支簪子,姑娘戴著,也是替我們鋪子爭光了。等今年的新綢上來,還要麻煩姑娘呢。二奶奶也說了,卿雲的事,等桐花宴後,擺酒好好謝謝姑娘。』」

  凌霜只犯懶:「一大堆的,誰記得住。」

  嫻月見狀要打她,她已經跑出去了,又在門口笑道:「你老管我的事幹什麼,你又不是沒朋友,雲姨呢?她在獵場吧?沒人陪你玩咯!」

  「雲姨昨晚就跟我說過話了,我說了卿雲的事,她還嘆息呢,說這事要問問她,保證沒這麼多事,她那兩個姐姐都不是好相處的,這些年在內宅斗久了,更是瘋魔了。

  「叫卿雲不要害怕,等她忙完這一陣,就來好好處理這事。」

  「雲姨還是真好。」凌霜嘆道:「放心吧,我也在四處打探,遲早把造她謠言的人揪出來。」

  「指望你,算了吧。」嫻月對什麼都了如指掌:「你以為秦翊有辦法?

  「賀南禎和秦翊那樣好的兄弟,他要能查出謠言是誰造的,早告訴賀南禎了,他也是臭脾氣,明明捕雀處名義上的長官是他,不知道清高什麼,結果實權全落到賀雲章手裡,不然這樣的謠言,還不是分分鐘查出來?」

  「那就讓他去命令賀雲章查嘛。」凌霜道。

  「你別說瘋話了,賀雲章是好惹的?」嫻月頭也不抬地玩她的珠寶:「你覺得柳夫人這樣的手段狠毒?

  「我告訴你,內宅再斗,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朝堂上的戰爭才是你死我活呢,一個捕雀處,了結了多少人的人命,什麼謠言,在他們那,都是小孩子的把戲罷了,抄家滅罪才是人家的主業營生呢。你要是信我的,就躲著賀雲章走就對了。」

  「知道了。囉嗦。」凌霜說著,但每次出門都跟她有交代:「我中午回來吃飯,你等著我,可能帶蔡嫿,可能不帶。」

  「知道了,你別老纏著人家蔡嫿,你不嫁人家還要嫁,她被大房伯母都快磨死了,每天做不完的針線,又沒錢,又沒閒,十個花信宴倒有五個不讓去的。你也體諒體諒……」

  嫻月話音未落,凌霜早就消失不見了,她也只能嘆口氣,繼續清點她的珠寶了。

  凌霜牽著秦翊的烏雲騅,找到了蔡嫿。

  蕭夫人招待客人,也多少有點看人下菜碟,柳夫人母女住個大院子不說,像她們姐妹這樣,雖然婁二奶奶先前沒來,但卿雲定了趙家,嫻月也前途光明,自然也是院子住著,像蔡嫿這樣,小門小戶的姑娘,長輩又不疼愛,只能和別人家院子拼在一起,這次蔡嫿就跟龍家的母女拼在一起,龍家人多,還有幾個小女孩,都很嬌慣,纏著蔡嫿要她給她們繡手帕子,蔡嫿也是好不容易才躲出來的。

  「不好意思,有點事,龍夫人央我教她小女兒做針線……」蔡嫿抱歉地道。

  凌霜頓時就生氣了。

  「我早讓你去跟我們住,非不去,龍家那一大堆子人,有什麼好相處的?」她嫌棄道。

  蔡嫿只是溫和笑笑,並不辯解,而是看向凌霜牽著的烏雲騅:「好漂亮的馬。」

  「還是你有眼光,」凌霜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漂亮吧,這叫烏雲騅,通體墨黑的就叫烏騅,一字之差,但馬的習性,腳程,耐力都有很大的區別。

  「秦翊也是懂馬的,當時官家賞賜,他一眼就挑中了這匹最好的,趙景的火炭頭都是後挑的。」

  蔡嫿欲言又止,凌霜連忙阻止她。

  「打住,秦翊沒有那意思,我也沒有,我跟他就是朋友關係。

  「烏雲騅是我昨天著急找卿雲時,跑去找他借的,他自己騎了另外一匹,叫白義,也是名馬,下次我牽過來給你看看。」

  蔡嫿其實本身對馬不怎麼感興趣,她也沒怎麼見過馬,小時候跟父親在任上,是文官衙門,後來家境敗落,更沒機會像荀文綺她們一樣到處騎馬了。

  但這匹烏雲騅也真有意思,大眼睛,長睫毛,跟人似的,尤其那眼神,濕漉漉的,溫柔極了,倒像是個人一樣。

  這樣高大強壯又溫和的生物,真讓人一見就覺得親近。

  「你別光看,摸摸它嘛,馬很乾淨的。」

  凌霜鼓勵她,蔡嫿遲疑地伸出手,烏雲騅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樣,把頭貼了上來,皮毛柔軟,又溫熱,蔡嫿嚇了一跳,驚喜地笑了起來,看一眼凌霜,凌霜也對著她笑。

  蔡嫿其實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子,難免有孩子氣的一面。

  「怎麼樣,有趣吧。」凌霜看著她和烏雲騅玩,感慨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歡馬,善良的人都喜歡馬,壞人就不一定了。

  「你還不知道吧,昨天黃金奴之所以受驚,是因為柳子嬋在它馬鞍下面放了幾顆銅紐扣,你想想,紐扣的爪子多鋒利,卿雲騎了一路,那馬背上肯定是幾個血洞,我還沒去看呢。想想真可憐……」

  她牽著馬,和蔡嫿一路走,一面把卿雲和柳家母女的事都跟蔡嫿說了,蔡嫿雖然聰明,但也是閨閣小姐,沒有親身經歷過這樣危險詭譎的事情,還帶著殺人滅口。聽得也入了神,感慨道:「鬥成這樣,真是何必呢。」

  「是啊,想想真沒意思,內宅斗得你死我活的,就為了個男人的寵愛?」凌霜也道。

  但蔡嫿說的顯然不是內宅斗得沒必要,而是說柳夫人和婁二奶奶斗得沒必要,明明不是你死我活的關係,卿雲的性情,熟悉她的人都了解,是一諾千金的,看她在小山亭始終不答應柳子嬋不告訴別人就知道,她做不到的事,她不會說的。

  但柳夫人在內宅斗慣了的人,哪裡敢讓把柄留在別人手裡呢,自然是想著殺人滅口了。

  就算如今沒害成卿雲,估計也不會反省,只會覺得是自己技不如人,暗暗積蓄力量,等改日捲土重來。

  所以蔡嫿聽了就嘆息道:「她們也不是為了男人的寵愛,是為了背後代表的東西,家產,待遇,地位和尊嚴,男人們在朝堂上汲汲營營,不也是為了這個嗎?只是女人們的戰場被困在內宅罷了。」

  凌霜聽了,便不說話,過了一陣又道:「我總覺得柳子嬋那麼想私奔,跟她家的狀況也有關係。

  「她母親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但又對她並不好,她應該是想逃離那個家,所以飢不擇食,董鳳舉就是利用了她這一點……」

  蔡嫿聽出了她的猶疑。

  「你是覺得卿雲不該告訴柳夫人柳子嬋想私奔的事?」

  凌霜向來信奉自由,柳子嬋私奔的決定雖然傻,也算是一種為自己追求自由的舉動。

  「那倒也不是,我光聽就知道那個董鳳舉不是什麼好東西,柳子嬋真私奔出去,也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罷了。」

  蔡嫿聽了,微笑點頭。

  「是了,她留在柳家,至少衣食無憂,嫡出的小姐,再嫁錯,錯不到哪去,她母親雖然給她壓力,但也會為她的終身考慮,以後也有嫁妝傍身。

  「但跟了董鳳舉私奔出去,那真是攔腰斬斷,一無所有了。

  「一旦滑落,就是跌入無盡的深淵,卿雲說淪落妓寮,真不是嚇人的。

  「不然董鳳舉這樣拐騙良家婦女的行為,為什麼論律當流放呢,就是因為這樣被騙被毀掉一生的良家女子太多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卿雲的行為,於公於私,都是救人性命的事。」

  「但能不能有第三條路呢。」凌霜皺著眉頭道。

  「有啊,做尼姑。」蔡嫿笑道。

  凌霜被氣笑了。

  她煩躁地折下路邊的樹枝,在空中抽打著,烏雲騅感覺到她的情緒,用腦袋蹭著她的手,安慰她。

  「我就是不忿,憑什么女子的出路除了嫁個好人就是做尼姑,就算拋頭露面做生意,也得嫁了人才行。

  「憑什麼男人就有那麼多條路,家裡不行,自己可以讀書做事,闖出一番事業,要是柳子嬋也能闖出一番事業,她也不會因為一個男人承諾帶她走就神魂顛倒。」她向來一提到這些就異常執著:「我也知道你上次說的道理,世上還有人在挨餓受凍,我們衣食無憂,已經很好了,但同樣衣食無憂,男子就是多許多條路,同樣挨餓受凍,男子能做工,女子就只能出賣身體,拋頭露面也四處被人覬覦。

  「同樣家境的兄妹,都有這樣的差別,我就是覺得不公平……」

  「是不公平,但怎麼辦呢?」蔡嫿輕聲細語反問她:「你是要過好自己的日子,還是要賠上一生,去跟這種不公平較勁呢?」

  她能和凌霜做朋友也是有原因的,哪怕是嫻月,姐妹間也有許多差異。只有她的話,能說得凌霜心服口服。

  所以蔡嫿認真勸道:「你我都是看莊子的人,難道不知道這世道運轉,自有它的規律?

  「以前女子不能經商,後來江南貿易鼎盛,靠男子已經不夠了,漸漸也有你母親那樣頂門立戶經商的大小姐了,世道總是在漸漸變好,但它不會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時機到了,不用你說,世道也會改變。

  「時機沒到,你賠上自己的一生,去撞這面石壁,也不過是雞蛋碰石頭罷了。

  「所以我們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讓自己過得好一點罷了,在這點上,我倒是贊同你家嫻月的。」

  凌霜被她說得無話可說,沉默了一下,忽然想起嫻月準備的禮物,連忙從懷裡掏出來給她。

  「她還說了一大堆誇讚你的話呢,說你上次問她海棠花簪的事,她覺得海棠配不上你的格調,所以做了這支鈴蘭花簪給你,說鈴蘭又叫君影草,適合你。

  「怕你覺得貴重不收,說是謝謝你戴出去幫我們鋪子宣傳了,估計新綢來了還要送衣服給你吧。」

  蔡嫿頓時笑了。

  「你家嫻月,是個有心的人,真是七竅玲瓏。」她笑著道:「你還不知道吧,君影草還有典故的,孔子說:『芝蘭生於深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困窮而改節』她是在勉勵我呢。」

  「她是這樣的人,什麼事都能做得妥妥帖帖,就是太耗費心神了,身體一直不好。」凌霜皺著眉頭道。

  「我記得我姑姑那還有鹿血膏的盒子,是當年姑父病重時吃的,說是最養身體的。

  「不知道老太太那還有沒有,要是能問老太太要來一些給嫻月就好了。

  「這東西在宮裡都是珍貴的,只能供太后和官家,賞也只賞勛貴老臣,還有每科的一甲進士三人,姑父當年是探花郎,官家賞了這個,他開始病時還不肯吃呢,想要留著給老太太養身體,老太太和姑姑商量著,騙著他吃了下去,可惜太晚了,沒救得回來。

  「是上次理東西理出來的,姑姑一看那盒子就哭了,我才知道還有這段故事……」蔡嫿道。

  她的姑姑,就是大房的婁大奶奶,婁家大爺年少探花郎,春風得意,可惜早夭了。蔡家門第其實是高的,只是後來敗落了。

  仔細想想,婁大奶奶也是個可憐人,凌霜說女子只有兩條路,娘家和夫家,她是兩條都靠不上。

  「她倒是可憐人,怎麼不知道憐惜你,還這樣折騰你呢。」凌霜氣憤道。

  兩人走在僻靜小路,蔡嫿還是看了一眼周圍,看沒人在附近,才無奈笑道:「她無依無靠,自然會把錢財看得重一點,和我又沒感情,也記恨我父親當年執意要她守節,所以對我不好,也是人之常情。

  「在她看來,我已經是白吃白住,對我付出是有進無出,人性如此,長期付出沒有回報,肯定會越來越覺得對方面目可憎的……」

  「這就是你不肯跟我家親近的原因是吧。」凌霜徑直問道:「你怕搬到我家來,收了我家的東西,久了也生了齟齬是吧?

  「我跟你說,我娘考慮事情可完全是另外一套哦,你看就連卿雲也學到了,她當時救柳子嬋,想的是就算一時沒有回報,日久天長,她總會醒悟。

  「這就是長期做生意的方法,我上次跟我娘說要她認你做個乾女兒,她也動心了,說『蔡嫿那孩子,確實是好孩子,大房實在目光短淺了些,就算現在花點錢和精力,只要培養出來,別誤了她一生的大事,難道她日後會沒有好處給你。做人哪能只看眼前呢?』我說了,我娘只嫌女兒少呢,依我看,不如挑個日子,你認了我娘做乾媽,以後我們四個人一起出去,什麼東西都是四份,又方便又熱鬧,不好嗎?」

  蔡嫿頓時笑了,只是不肯答應。

  凌霜於是故意激她:「好啊,你是不是還是怕嫻月呢,怕一起出去她搶了風頭。

  「大不了你不跟她待一塊嘛,我在你旁邊,我常年胡亂打扮的,我來襯托你……」

  蔡嫿也知道她是故意激將法,所以並不生氣,只是淡淡笑道:「倒不是為這個,海棠有海棠的嬌艷,蘭花也有蘭花的風采嘛。」

  「對對對,你自己都這麼說了,還有什麼顧慮呢。我選個日子,就讓你認乾娘……」

  「不是這麼說的。」蔡嫿微微笑,見實在混不過去,只得實說了:「你只知道打扮好對說親重要,但我現在的衣著打扮,是和我的處境匹配的。

  「要是真和你們一樣,人家也覺得我是一樣的人,到時候說起親來,我的嫁妝可沒有這麼多,不說什麼乾女兒親女兒,反成了我欺騙人家了。

  「你看莊子,也知道順其自然的道理,是什麼人,就什麼樣子,何必勉強呢……」

  「這話糊塗,我心中你就值得風風光光的樣子,就比如這支簪子,嫻月配得上寶石的海棠,你就配得上白玉的鈴蘭,人的處境難道是一成不變的,古今英雄,誰沒落難的時候,韓信還受過胯下之辱呢,難道他就配不上執掌三軍平定天下的榮耀?

  「這東西好看,你喜歡,你有,你就配戴,管他們怎麼想呢?

  「他們要是覺得受騙,也是因為他們笨,看不見你的人才,只知道憑衣冠認人。」凌霜說著,不由分說把鈴蘭簪子給她戴上了。

  嫻月做首飾的巧心真是一絕,清透的白玉,雕成一朵朵小鈴蘭,下面綴著細碎珠子。

  葉子青且嫩,隨著走動微微顫抖著,簡直是戴了一枝春光在鬢邊。

  蔡嫿笑了。

  「是呀,既然你這樣都認得出我的人才來,那真配得上我的人,荊釵布裙也能認出我來,我又何必裝飾呢?」

  凌霜被她氣得直跳。

  「你少給我繞圈子。

  「人生得意須盡歡,你要是不喜歡也算了,偏偏你喜歡刺繡,喜歡打扮,喜歡嫻月一樣精緻示人,咱們就按莊子的,順其自然。以後咱們鮮衣怒馬,風風光光的。

  「什麼荊釵布裙,我是能和你朝夕相處,所以認得出來,花信宴走馬觀花,哪有機會讓人慢慢來認識你的品行?

  「張敬程倒是口口聲聲喜歡荊釵布裙的女子,怎麼樣,還不是被嫻月玩弄於手掌之中。改天我帶你去看,可好笑了他。」

  兩人一面說,一面走,眼看已經快到馬場邊緣,秦翊賀南禎他們這些王侯都隨扈去了,馬廄都空著,凌霜是準備趁人不在,把秦翊的烏雲騅還回去。

  蔡嫿不像她從小爬上爬下,哪都能去,送到這裡就停下來了。

  「你去吧,我不能等你了,我還有些繡活要做呢,得先回去了。」蔡嫿道。

  她也是忙裡偷閒來陪凌霜說說話,馬上就得回去。

  凌霜知道她看似溫柔,實則骨子裡自有自己一套安排,所以也不勉強,只道:「回去路上小心點,別撞上荀文綺那撥人了。」

  蔡嫿答應了,剛要走,凌霜卻又叫住了她。

  圍場的陽光明亮而慘澹,春日的青山下,穿著紅衫的女孩子像一團火焰一般,簡直可以灼燒人,她問蔡嫿:「對了,如果一萬個雞蛋一起撞牆,能把牆撞倒嗎?」

  她還是計較她那個說不清道不明又遙不可及的「不公平」,蔡嫿不由得笑了。

  「也許能撞倒,但哪去找一萬個雞蛋呢?」她像嘆息般反問凌霜:「柳夫人和她家的妾室,願意一起做雞蛋嗎?柳夫人和你母親呢?你母親和你呢?

  「世間親姐妹之間尚且不一條心,像你家這樣能商量的都太少。

  「也許世間女子的悲劇,恰恰因為我們被分割開來,各自為戰,所以就算你是韓信,我是蕭何,也無法執掌三軍,平定這天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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