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避之不及

2024-10-01 15:17:27 作者: 李春平

  趙一光回到自己辦公室後,就給李夢澤打了電話,說了羅 市長約他打牌的事。李夢澤說:「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下午 我們倆在一起吃飯,好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趙一光說:「想 我了?」李夢澤說:「還真的想你了。」

  下班後,趙一光直接到了李夢澤指定的餐館。一見面,趙 一光就跟他開起玩笑,說:「你應當認岳父了。你和燕妮相好 這麼長時間了,誰像你呀,還不認親。我等著吃你們的喜糖 呢。」李夢澤說:「三十多年都過來了,還急這幾天幹什麼。」

  

  —光有點擔心,說:「你該不會玩人家吧?那可是市長的千 金。」李夢澤說:「那倒不會,我是那種人嗎?」趙一光說:「那 你為啥還不認親?」李夢澤笑笑,突然問道:「你覺得羅達慶這 人怎麼樣?」

  「你問我等於白問。」趙一光說,「他是市長,我是辦公室 主任。我所知道的羅達慶,當然是一個優秀領導幹部嘍。」

  李夢澤說:「是個好幹部?」

  趙一光說:「那當然。他首先是廉潔的,其次是能幹的,也就是常說的才德兼備的那種。」

  李夢澤說:「你真是這樣認為?」趙一光說:「真是這樣認為。」看著李夢澤一臉的狐疑,他發現李夢澤開始涉及一個嚴肅的問題了。兩人旣是同學,又情如兄弟,可從來沒有交換過關於對羅達慶的看法問題。李夢澤正跟羅達慶的女兒談戀愛,趙一光又是羅達慶手下的辦公室主任,兩方面的關係都千絲萬縷,也都懷疑對方是否肯說真話。

  尤其是對於一個重權在身的市長來講,更是如此。對他的看法,會上升為大是大非的問題,說得不好就會禍從口出。李夢澤無所謂,他是私營企業人員,市長是管不著的。趙一光就不一樣了,直接在市長的管轄之下。趙一光用那種探究的目光看著李夢澤,說:「你是不是還對他開除你黨籍的事心存芥蒂?」

  李夢澤連忙做了個完全否定的動作,說:「不不不,那件 事早就成為過去了。你是知道我的,我還不至於那么小家子氣吧。」

  趙一光說:「我想也是。但我看,你對羅市長有某些方面的懷疑。」

  李夢澤鄭重其事地問:「在機關幹部中,大家對他評價如何?」

  「還可以吧。再說,別人對他有不好的看法,會對我這個 辦公室主任講真話嗎?你問這話太天真了。即使有人恨他恨得 要托,也不會當著我的面說。在許多人的心目中,市長和他的 辦公室主任都是穿連襠褲的。一個鼻孔出氣。」趙一光端著酒 杯,放到嘴邊時停下了,突然想起下午的事,說:「對了,今 天下午,好像你們公司有人找他,他還接見了。是不是有個叫 張什麼虎的人?」

  李夢澤說:「是有。叫張山虎,是吧?」

  趙一光說:「是。就叫張山虎。傳達室的同志不讓他進來 , 問我怎麼辦,就去問羅市長本人。羅市長說是他朋友,就讓他 進來了。好像沒坐多長時間就走了。」

  這時,服務員端菜進來,兩人突然打住了。服務員把菜放 好後,給李夢澤斟啤酒,李夢澤說:「你出去吧,我們自己 來。」服務員就出去了。李夢澤把包間的門關緊,轉過身說 : 「你知道那個張山虎是誰嗎?」

  趙一光搖搖頭。

  李夢澤說:「是羅達慶的情敵。」

  趙一光大吃一驚,說:「他怎麼會是羅市長的情敵?這麼說,他有情人?」

  李夢澤就把他所知道的羅達慶原原本本地講了。他講著倒 輕鬆,可趙一光聽都不敢聽了。他覺得這太荒唐,太不可思 議。這種過分隱私的事,知道了也是一種罪過。他倒不如不知 道好些。實際上,作為下屬,最忌諱知道這類事的。無論是近 代還是現在的黑幫組織中,知道機密過多的人往往都會被除掉 的,沒幾個有好下場。當然,趙一光並不擔心有人會除掉他 , 而是知道了後自己會對羅達慶這人產生看法,會對自己形成壓 力。可他並不明白李夢澤為什麼要告訴他這種事,更何況正是 他跟羅達慶的女兒談戀愛的時候。這種時候把未來岳父的醜惡 行徑告訴他人,這意味著什麼?

  趙一光問:「你為啥把這事告訴我?」

  李夢澤平淡地一笑:「你是笨蛋呢,還是明知故問呢?我 想提醒你警惕一點。不要跟羅達慶靠得太近。還要提醒你的 是,羅達慶不是個好人。既然他不是個好人,他的官運是不會 長久的。任何一個國度或政黨,都不允許這種人在官場上把持 重要位置。他在任何一個政黨或國度都會是敗類。對這種人你 不要相信。現在官場上有種說法叫跟對人,跟對了就青雲直 上,跟錯了就樹倒猢脅散。我不能看你著跟他去送死。如果可 能的話,你能不能調離市政府?到市委或下面去工作?」

  趙一光一聽李夢澤這樣講,確實是為他好,也只有鐵哥們 兒才會這樣提醒他的。李夢澤說的話不無道理。可趙一光還是 拿不準對方,說:「你跟我說這麼機密的事情,就不怕我跟羅 市長通氣嗎?」

  「你趙一光我還不知道是什麼人嗎?第一,你不會說。第 二,即使說了,也於我無害。你不就是出賣朋友,討好賣乖 嘛!你還能得到什麼?」李夢澤開了幾句玩笑,說,「龍王玉不 是到省紀委了嗎?他跟羅達慶關係怎麼樣?」

  趙一光說. 「應當說是不錯的。對了,就在近幾天,羅達 慶把龍王玉的兒子從鄉下調回來了,安排在辦公室後勤上。」 李夢澤說:「這只能說明,羅達慶在尋求保護傘,為今後 鋪平道路。現在官場上的人一般只有兩個重要目標:一是平穩 提升;二是確保無事。」

  趙一光說:「龍王玉倒是個正直的人,也是個非常精明的 人。他會落人羅達慶的圈套?不會。他之所以允許羅達慶這樣 做,原因很簡單,家裡確實存在困難。有多少市級領導的親屬 在基層工作的?只有龍王玉一人。要是羅達慶真出事了,龍王 玉未必會保他,保也未必保得住他。據我所知,龍王玉這人, 對貪官污吏是恨之人骨的。關鍵的時刻,他會六親不認。」 李夢澤很同意趙一光的分析,說:「羅達慶也夠膽大的了, 敢給小情人買房子,看來他也是豁出去了。我真不明白,都快 五十歲的人了,怎麼還好這一口呀?」

  趙一光笑道:「五十歲的男人,正是第二青春期的時候, 再不抓緊,就來不及了。你沒看見,他那身子多麼強壯。」

  李夢澤說:「你可是不敢找情人呀!別把自己毀了。」

  趙一光說:「我哪來這個興趣?哪怕你送我一個美女,我也不敢要。」

  李夢澤伸長脖子,小聲說:「要不要試試?我給你找個小女人,只做一夜夫妻。然後誰也不認識誰。這很安全。什麼事 都不會有。」

  趙一光見他來真的了,滿臉堆笑,又連連搖頭,說:「不 要不要。這事兒,別人搞我不反對,我自己是堅決不搞。聽說 這事兒就跟吸毒一樣,搞一次就上癮,就收不了手?」

  李夢澤說:「那倒不一定。」

  趙一光說:「你可能搞得不少吧?是不是風流成性了?」

  李夢澤說:「你錯了。我也不亂搞。不怕別的,怕病。我 這人太愛惜身體了。」

  趙一光說:「好。看來你在商場上還沒變壞。」

  李夢澤說:「都什麼時候了。不能把搞不搞女人當成評判 男人好壞的標準。我的態度是,只要一個人正直善良,不傷害 他人利益,能為社會做一絲半點貢獻,那他就是好人。搞一個 或幾個女人算不了什麼壞事。比如我們的市長,他一心一意為 老百姓著想,即使他喜歡這一口,也是可以滿足他的。那種用 於交易的女人太多了。為什麼老百姓可以搞,市長就不可以搞 呢?但是,如果這位市長結黨營私,貪贓枉法,那就不是好人 了,更不是好市長。即使他不近女色,也是壞人。」

  趙一光端起酒杯,跟李夢澤碰了,說:「你這是一家之 言。」然後一飲而盡。

  兩人只顧說話,菜都涼了。現在滿桌子除了涼菜,便是羅 達慶和劉小樣的影子。市長的風流氣息瀰漫了整個屋子。如果 僅僅只是一個劉小樣,他們也不會這樣議論的。問題的焦點是 他給劉小樣買了別墅,安排了工作,性質就變了,就把事情變 成問題了。他們相信,按一個西部地級市長的工資收入,他是 買不起別墅的。那些錢從哪來,那只能是天知道了。李夢澤由衷地感嘆道:人民政府的形象就敗在羅達慶這種人手裡。

  在桌上談笑風生,回家的路上趙一光就心思重重了。他向 來認為在羅達慶手下幹事是不錯的,羅達慶對他也不薄。現在 他突然有了種危機感,仿佛他身邊放著一枚定時炸彈,說不定 什麼時候就會爆炸的。他是離炸彈最近的人,也是最容易受傷 的人。如果他受傷了,那就叫傷及無辜。那麼現在最好的辦法 只有兩條:一是扔掉炸彈,二是遠離炸彈。扔掉炸彈是不可能 的,人家是市長,是上司。而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辦公室主 任,是大腿與胳膊的關係。那就只剩下最後一條路了 :遠離炸 彈。這是他惟一的也是最佳的選擇。

  但是,這個想法怎麼實施,也是件頗費周折的事情。趙一 光身處的位置也非同小可,市政府辦公室主任,是市政府的神 經中樞,不是隨便可以調走的,其他人也不是隨便可以進來 的。在他這個位置上有個基本的要求:政策水平高,文字水平 強,要能夠吃透政策並能表達在文件上。還要有眼觀六路,耳 聽八方的本事,能平衡與市政府各部門的關係。

  反覆琢磨,趙一光瞅准一個機會,他在給市委蘭書記送材 料時,跟他談了自己的想法。他談得很巧妙,說是在辦公室呆 久了,想換個環境。蘭之春問他跟羅達慶談過嗎?趙一光說沒 有,跟他談了,他會說我不安心在政府工作,心猿意馬。蘭之 春又問他有什麼具體要求沒有,趙一光說沒有任何要求,哪怕 下去到縣上工作都行。蘭之春說,東風縣出了安全事故,全省 通報,縣長縣委書記都被給予行政記大過處分。市委想把縣委 的班子調整一下,你願意去嗎?如果願意,你就去當縣委書 記。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還要看大家的意見。趙一光這時才 明白,他已經被納入蘭書記重新安排的視線之中了。他是不會 放棄這個大好機會的。他像表決心一樣對蘭之春說:蘭書記,

  你放心,如果把我放到東風,我一定會努力工作,把東風搞出 點顏色來!

  蘭之春點點頭說 .我相信你的能力。不過,基層工作是很辛苦的,你要有這個思想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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