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市府大院

  在劉小樣那裡受到一場虛驚之後，羅達慶又集中精力去處理東風縣小煤容的事故了。事故發生後，羅達慶雖然從省政府 及時趕到現場，但對事故是否上報省委省政府的問題上跟蘭之 春發生了分歧。蘭之春主張及時報告省委省政府，羅達慶主張 等事故處理後再報，並確定了幾條原則 ：不報導，不傳播，不張揚。這也就是說，拒絕一切新聞採訪，一切進行暗箱操作。

  蘭之春覺得不對勁，他怕羅達慶是有意隱瞞事故真相，便在市 委常委會議上表示了十分堅決的態度，決定把事故上報給省委 省政府，同時將處理進展一併上報。既然書記一再主張上報 ， 羅達慶也就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了。但他做得很狡猾，就在事 故上報當天，他讓趙一光親自代他向省委省政府寫了一份檢 査，承認自己在安全生產上的責任和過錯。他以積極誠懇的態 度非常痛心地向人民檢討。他知道，這一步搶在蘭之春前面是 有好處的。看上去他就是一個敢於承擔責任後果的人。也許他 這樣做還真起到了先發制人的作用，上面沒有在這事上過多地 追究市政府的責任，只是對東風縣委書記和縣長進行了行政記 大過處分。

  處理完小煤窯事故，羅達慶的當務之急是要做好兩件事情。一是把省紀委副書記龍王玉的兒子龍小強從邊遠鎮政府調到市里來，二是把張山虎家裡的戶口轉為城鎮戶口。兩件事情 是同等重要的。兩件事情都是安心工程，都涉及到他個人安危 的重大問題。當然，兩件事情又都是唾手可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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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把龍小強調到他的身邊工作，羅達慶專門把趙一光叫 來，說了把龍小強調到市政府辦公室的事。趙一光說要找一個 合適的崗位才行。羅達慶說他早就想好了，把他放到後勤科， 管管政府採購什麼的。趙一光說，也只有這個崗位比較合適。 他又問人事局那邊怎麼辦，羅達慶說他親自跟他們打招呼，直 接下調令就行了。趙一光知道龍王玉曾經是羅達慶的下級，現 在龍王玉到省上去了，羅達慶照顧一下他孩子也是應該的。這 種事作為紀委書記的龍王玉當然不好開口，羅達慶來辦就順理 成章了。再說龍王玉家裡的具體困難也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至於張山虎家轉戶口的事就更容易了，只需跟下面公安局 長打個招呼就行了。中國正在加快城市化進程的時候，現在轉 戶口不像十年前那麼難，前些年瑤池市還通過市場運作的方式 賣過一批戶口，只要有錢，農民交五千元錢就可以買一個戶 口。後來被省公安廳制止了，說是不符合政策。但轉戶口的口 子已經大開，為刺激房地產的發展，凡是在城裡買房子的農民 只要價格在十萬元以上，就可以轉全家戶口。這都是鼓勵農民 進城，加快城市建設的積極措施。因此，給張山虎轉戶口，是 件輕而易舉的事。

  張山虎興致勃勃地回家，把轉戶口的好消息告訴母親後， 卻遭到母親反對，母親說，你把我弄到城裡，我吃什麼？我住 哪裡？我都這把年紀了，戶口對我毫無用處，轉了戶口丟了土 地，不值得。張山虎頓時被母親問得啞口無言。母親對土地的 依賴大於戶口，為生計考慮，母親硬是要堅守故土，那兩畝土 地便是她衣食溫飽的主要來源。張山虎也能理解母親，便說只把自己的戶口轉了，母親依然留在農村。第二天，張山虎便興沖沖地到鄉政府去開戶口介紹信，文書聽說他要轉戶口了，說他出息了，能耐了，不聲不響地就辦了這麼一件大事。別人轉戶口都要先求鄉政府的頭頭幫忙說情，由鄉政府會同派出所商量後報公安局。張山虎是一步到位。張山虎很神氣地對他們說：我把介紹信交給一位市委領導，由他們去辦就行了。文書說就連他自家的戶口還轉不了呢，張山虎就譏笑他，說他白當了這麼多年文書。

  開好自己的戶口介紹信，張山虎就來到市里。他不知道下 一步該怎麼辦了，是去找羅達慶，還是直接到公安局去？他反覆回憶著羅達慶最初說的話，就決定去找羅達慶本人。當他來 到市政府大門前時，他馬上被那髙樓大廈的氣派給鎮住了。他不敢去做賊，敢於跟市長面對面地較量，卻望著市政府的大門不

  敢進去，遠遠地看著，有些誠惶誠恐起來。可他一想到羅達慶是這裡最高的行政長官，他要找的是最高的行政長官，不會不 讓他進去的。但他還是被市政府門口的武警攔住了，讓他到傳 達室辦會客手續去。問他找誰？他說：「我找羅市長。」問他：「他跟你約好的嗎？」張山虎說：「沒有。」傳達室的人又問：「你是他什麼人？」張山虎說. 「朋友。」傳達室的人說：「請出示你的身份證件。」

  張山虎摸了半天，才找出身份證來，遞過去。傳達室的人 說：「對不起，不能讓你這樣見市長。我們先跟你聯繫一下。」 傳達室也不能直接打電話到羅市長那裡，得先找辦公室主任趙一光。趙一光接電話後，就去請示羅達慶本人，說：「羅 市長，門前有位自稱為你朋友的人來找你。他叫張山虎。是否 讓他進來？」羅達慶一抬頭，說：「是有這樣一位朋友。叫他們 把他送上來吧。他沒來過，還不知道我辦公的地方。」

  張山虎就被保衛人員送了上去，拐彎抹角地走了好久才到 達羅達慶辦公的地方。羅達慶的辦公室沒有牌子，但裡面的空 間很大。張山虎頓時有了種肅然起敬的感覺。羅達慶坐在辦公 桌前，不自然地笑了笑，讓秘書給張山虎泡了杯茶，秘書說了 聲您請，就出去了。張山虎站著，體會著受人尊重的良好感 覺。之後，他緊張地叫了聲羅市長。這跟他兩次晚上所見到的 市長完全兩樣，現在的羅市長是高大魁梧的，指點江山的人， 渾身瀰漫著虎虎生威的浩然雄風。他就不明白，這麼一位大幹 部，怎麼會對劉小樣這樣一位農家女孩感興趣？究竟是劉小樣 的魅力太大，還是羅達慶的色心太重？他簡直搞不懂了。只見羅達慶欠了欠身子，伸出一隻肥手，說：「你來了，坐。」

  張山虎就坐了。

  羅達慶說：「找我什麼事？你說。」

  張山虎就把辦戶口的事說了。他變得有些結結巴巴的了。 全然不像晚間跟羅達慶談判時那麼順暢，那麼鬥志昂揚。

  羅達慶說：「對對，這段時間太忙，顧不過來。你說說，辦得怎麼樣了？」

  張山虎說他已經把介紹信開出來了。今天專門給他送來。 羅達慶說：「你給我拿來幹什麼？你到你們縣公安局去辦就行了。」

  張山虎遲疑道：「那，能行嗎？」

  羅達慶說：「我說能行就能行。你去吧，我給你打個招呼。」

  羅達慶說畢，就拿起電話，打給了市公安局長，當著張山虎的面說了他戶口的事。羅達慶讓他給張山虎所在縣的公安局長說一下，把一個叫張山虎的人戶口轉了。張山虎聽得出來 ，對方是滿口答應了，說是馬上就辦。張山虎很感慨，老百姓難 上難的事情，放在領專手裡一個電話就管用。難怪人人都喜歡當官。

  張山虎正要 告辭的時候，趙一光給羅達慶送文件進來，沖 張山虎笑了笑。趙一光覺得眼前這個人似曾相識，好像在李夢 澤的公司見過。可他沒問羅達慶這人是誰。對於領導的客人 ， 下屬是不便問的。趙一光轉身出門時，羅達慶叫住了他。趙一光問他什麼事，羅達慶問他最近見到李夢澤沒有。趙一光說沒 有，只是前幾天打過一個電話。羅達慶說約他本周末打一次撲 克。趙一光說沒問題，他一般晚上都在家裡，很少在公司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