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再次出山

  五一節期間，經典美容院的生意非常不好，利潤比去年同 期下降了 20%。這是牛如水根本沒有想到的。為了趕上這次 「假日經濟」的浪潮，牛如水幾乎絞盡腦汁。他提前將宣傳工 作，交給了一家GG公司進行前期策劃，並先後在晚報、早 報、形象設計、美容美髮等眾多刊物上投放GG，在上海同行業中屬於花錢最多，花精力最大的公司。牛如水和李小紅在4月底就召開了全體職工大會，進行大戰前的思想動員工作，號 召大家齊心協力，共同奮鬥，抓住假日經濟的大好商機，狠狠 地嫌一把。為了鼓勵大家，每人還發放了兩百元的節日費用。 另外還給每人準備了兩百元的購物券，等節日完畢後論功行 賞。李小紅還做了補充人手的準備，如果生意太好，忙不過來,就請喬姍姍出山幫忙，她相信喬姍輯會來的。

  牛如水是個精明的商人，他專門找來上海歷史氣象資料進 行査對。按照歷史氣象記錄，五一節這天應當是個不錯的日 子。一般說來，這一天的陽光就是錢。這是假日經濟的秘訣之 一。清晨起來，陽光明媚，李小紅有些激動，覺得是個來錢的 好日子。於是便一心一意地期待著太陽帶著財神一起光臨。延 長了工作時間的員工們早早就來到了美容院，可直到太陽升到 半空，也沒有出現他們想像中的那種熱鬧場面。李小紅一口氣跑到樓上辦公室，對牛如水說：「好像今天還是很平淡。我就 不明白，那些愛美麗的人兒，節日裡都幹啥去了？」

  牛如水說：「幹啥去了？節日裡都談戀愛去了！」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李小紅說：「可談戀愛也要打扮呀，要收拾漂亮一些呀。」 牛如水不慌不忙地說：「與其拿幾百元錢來做髮型什麼的, 倒不如節日裡到處走走，或者買點東西，那樣更實惠一些，一 般人都會這樣算帳的。也就是說，美容院並不是節日裡的最好 去處。」

  李小紅說：「可不可以再來一次讓利的舉措？」

  牛如水說：「讓利的GG不是早就發了嗎？」

  李小紅說：「我覺得那個幅度不夠，再下降十個百分點怎 麼樣？」

  牛如水說：「不行。老百姓已經不大相信什麼大讓利了, 受騙多了。比如那些賣服裝的，本來是一百元一件的衣服，他把原價寫成三百元，現價寫成一百五十元，表面看去讓利50%,實際上是漲了 50%。消費者就不願再上當了。」

  李小紅說：「可我們的降價是真實的，沒有一點水分。」

  牛如水說：「可消費者並不探究你的每一樣商品定價的歷 史與現狀，他們往往是靠一種現象做出自己的取捨。在商場 上，只要有一個奸商出現，消費者就有權懷疑所有商人都是奸 商。所以，市場這東西，除了繁榮經濟之外，還有兩大功能: 一是培養商人，二是培養消費者，並常常把他們放在對立面。」 李小紅說：「我現在不想聽你給我上經濟理論課，而要知 道，如何把我們的營業額搞上去。這大好時機放過了，就等於 拿錢打了水漂。」

  牛如水不解地說：「拿什麼錢打了水漂？」

  李小紅說：「我們前後投入了近二十萬元的GG費，還給牛如水說：「我說你又不懂了吧。現在的媒體，GG鋪天蓋地，無處不在。不要以為有人看你的GG，就會消費你的產品，任何一種GG都是針對那些有消費需求的人。只要不是限期GG，它的作用都是持續的，而不是立竿見影的。比如有個女孩一直想洗牙齒，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洗成。有天突然覺得是該洗了，又不知道哪家最好或者最實惠，轉身一看，旁邊有張舊報踩在地上，那上面正好有我們的GG，這時GG就發揮了作用。所以說，GG這東西，只要投放出去，媒 體選擇適當，它就是有作用的。」

  李小紅說：「又是一番道理。」

  牛如水這樣一說，李小紅倒是不急了。能做的努力她都做 了，急也是沒辦法的事。於是就下樓去，行使她的領導職責。像往常一樣，這時還是來了不少顧客，可都是回頭客，以前常在這裡做的。其中之一，便是王雪。李小紅一直以為，王雪不 會再來這裡了。她的出現使李小紅感到意外。本來李小紅不想 跟她打招呼的，可一想，人家王雪都不跟你計較，你跟人家計 較什麼呢？更何況是給你帶生意來了，給你捧場來了，就更沒 理由對她視而不見。李小紅走過去，跟王雪打了個招呼。王雪 正在做髮型，不便多談。

  做好髮型後，王雪去結帳，本價是400元，打折後是320 元。李小紅對收銀台的華麗說：「零頭算了，收300元。」華麗 把票據拿到李小紅面前，說，領導簽個字。李小紅拿過來，就 簽了個字。李小紅三個字是與國際接軌的產物，有點像盛唐時 代的狂草，跟阿拉伯文字進行了巧妙組合，叫人永遠也不會模 仿，永遠也認不清。

  便宜了 20元錢的王雪說：「權力好像越來越大了？」李小紅很客氣：「哪裡，還是那麼一點。你是不是發財了？好長時間都不見你了。」

  王雪說：「我能發啥財？」

  李小紅說：「張堅發財了你就發財了。」

  王雪說：「張堅是誰？我們早就不認識了！」

  李小紅不無驚訝地說：「是不是另有新歡？」

  王雪說：「是的，他是我們公司的副總經理，35歲了。老 婆紅杏出牆，一氣之下離了，就換了我。」

  李小紅說：「你是提前介入的吧？」

  王雪說：「不是提前介入，是介入得恰到好處。」

  李小紅感嘆這個世界變化得真快，一個多月不見，王雪就 又換了男朋友。

  王雪說：「你看我今天漂亮吧？我的全身，從衣褲到首飾, 分別是三個男朋友在不同時期給我買的禮物。它們跨越了一個 千年，一個世紀，一個時代。我就穿著一部歷史。如果說給他 們編號的話，我換鞋時想到一號，換胸罩時想到二號，換耳環 時想到三號。我每天都充滿了對別人的懷念與追思。」

  李小紅瞪大眼睛，看著這位曾經與自己同住兩年的女友, 覺得她真是很有意思。

  王雪說：「我現在越來越贊成幹得好不如嫁得好的說法了。 我辛辛苦苦忙一個月才兩千塊錢。做一次髮型，要省半個月的 生活費。我第一個男友是窮光蛋，第二個男友張堅也是窮光 蛋，我都是為了愛情倒貼錢，到頭來還是人家把我甩I。好歹 就看這一回了。」

  李小紅問：「現在這位，怎麼樣？」

  王雪說：「你指的是哪方面？」

  李小紅說：「各方面。」

  王雪說：「長相不好，也不窮，有那麼幾百萬吧。都是他 的，何時才能成為我的，很難說。不過，到你這裡來消費，一 個月兩三次是沒問題的。他說了，我花錢，他報銷。」

  李小紅很羨慕地說：「這也得一千多塊，他倒是很大方的。 證明他愛你。」

  王雪說：「還不是給別人看嗎？全公司都知道我跟他好， 把我帶出去就是當花瓶用。我太寒酸了，他臉上無光。男人就 是這麼個東西，自私到女人的臉上身上去了。美其名曰大方, 實際上全是為了自己。」

  李小紅說：「你不要想別的，只要他對你好就行。什麼是愛，他對你好就是愛。」

  這時王雪手機響了，說：「他找我了，他在那邊商場等 我。」一邊接電話，一邊往外走。李小紅看著王雪與玻璃門重 疊著的背影，心中騰起一股快感。想道，把我的男友搶走了， 你自己又用不成，真是活該！

  李小紅覺得應當給張堅打個電話，好長時間沒聯繫過了。 張堅沒在上海，跟新一任女友出去旅遊了。接到電話時他很興 奮，說，我昨天晚上還在想你呢。李小紅說你想個鬼，想你的 女友去吧，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了。張堅說，誰說我們沒有任何 關係了，你打電話來幹啥？只要你還記著我，我們就永遠有關 系。走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想你的。李小紅說你現在還在那家 公司嗎？張堅說我提拔了，當科長了。你可別小看這科長，可 是有點權有點力，甚至還有人巴結我。你知道被人巴結的滋味 嗎？那真是甜蜜。它總是激發你不斷擁有更多的權力，實現對 更多人的控制，贏得更多人的巴結。人在什麼時候是得意忘形 的？就是在被人巴結的時候，它會培養一個人的政治野心。李 小紅在經典美容院的門前大笑起來，說，你真是越來越無恥了，無恥得如此可愛，如此的酷！

  這時後面有人叫她，李小紅就把手機關了。她走進去，華 麗說又有人來投訴。前幾天一個中年婦女到經典美容院來染 發，本來是要染黃色，結果回去後發現是紅色。這種變色的案 例是絕對不允許的，李小紅要求嚴肅査處，可査來查去，如此 簡單的事情也沒查出一個結果來。原因是女顧客曾經說過她想 做紅的，之後她又想做黃的。她的猶豫不決使工作人員甚難下 手。工作人員回憶不起來到底是做了紅的還是黃的了。中年婦 女跟工作人員爭執起來。李小紅最怕的就是顧客鬧事，顧客一 鬧，不管有理無理，生意都會減少。於是只好委曲求全地給她 重新做一次。這事啟發李小紅應該對管理制度進行完善，她指 示華麗，在以後的工作單上，都要給顧客留一個專欄，他們在 認可後都要簽字，然後才離開公司，這樣不至於以後說不清。 華麗說：「二老板的這個意見很好，我們馬上執行。」

  可節日期間的營業額最終未能衝上高峰，跟平時沒啥兩 樣。上萬元的電子消費卡，本來是準備給職工們發放的，現在的業績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好，李小紅就不想再把這些消費卡發 放了。牛如水說：凡是定了的事情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要 朝令夕改。」

  李小紅說：「給喬姍姍一千元吧，多給她一些。」

  牛如水說：「你怎麼想到她了？其實早該想到她的。」

  李小紅說：「上次發節日費時，我就準備給她。可兩百元 錢，又怕她看不起。」

  牛如水說：「只要是錢，不存在看不起的問題。她有錢是 她的，這是我們的心意。她至今還是我們的職工嘛。」

  李小紅說：「她又不來，消費卡怎麼辦？」

  牛如水說：「你給她送去。」

  牛如水讓李小紅給喬姍姍送去，自有他的想法。他想更好 地調節她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李小紅也樂意給她送去。當下就 給喬姍姍打電話，說了這事。喬姍姍此時正在家裡看書，讓李 小紅過去吃晚飯。李小紅出門就打的到浦東了。喬姍姍穿著一 _衣服，打扮得很端莊，坐在沙發上等她。李小紅進門就 說：「你真有種大家閨秀的模樣。坐在別墅里等人的感覺是不 是很好？」

  喬姍姍說：「一聽說你要來我可高興死了，連忙讓牛麗去 買菜。」

  李小紅說：「我不來你們還不是要吃飯嗎？簡簡單單做點 菜就行了

  喬姍姍說：「今晚如山不回家吃飯。我和牛麗在家，兩個 青菜就夠了。」

  李小紅說：「別墅里吃青菜，是不是有點太簡單了？這與 別墅的品位不符。」

  喬姍姍說：「怕長胖。我這人控舖不了自己的嘴巴，有好 吃的東西就想多吃一點，饞得很。」

  李小紅說：「如水就不怕我長胖，他就喜歡胖女人，他說 胖女人性感。像你這種半肥半瘦的，中看不中用。」說罷，把 消費卡給喬姍姍。

  喬姍姍拿著消費卡，說：「我這不是無功受祿嗎？節日期 間的生意怎麼樣？」

  李小紅說：「平淡。比去年同期還低一些，GG費倒是投 入了二十來萬。你節日裡都幹什麼了？」

  喬姍姍說：「我爸媽來上海玩了幾天，我得從頭到尾地陪著。」

  李小紅神秘地問：「你們的事父母都知道了吧？感覺怎麼樣？對未來的女婿滿意吧。」

  喬姍姍說：「我媽到這裡來過了，爸爸沒來。他忙著去看老同學，沒時間。」

  李小紅很宥經驗地說：「父親看女婿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 而母親看女婿總是儘可能地去認同。這也許是男人同性相斥的 緣故。而且，女兒一有男朋友，父親就有種失落感。仿佛自己 心愛的寶貝被別的男人占有了，心裡就不是滋味兒。」

  喬姍姍說：「你父母不管你的婚事吧。」

  李小紅說：「他們不管，現在老一輩人也開化了。他們知 道到了我們這一代，有許多不可抗拒的因素，是傳統力量約束 不了的。他們很有自知之明地躲到了一邊。以前我把張堅帶回 家時，他們喜歡；現在我把如水帶回家，他們還是喜歡。總 之，只要有男朋友往家裡帶，他們都喜歡。怕就怕的是我每次 一人回家，他們反而不高興。」

  喬姍姍樂不可支地笑起來。

  這時出去買菜的牛麗進屋了，沖李小紅一笑。喬姍姍說: 「牛麗，你認識她吧？」

  牛麗說：「我怎麼不認識，牛如水的妻子，你們算是妯娌。 聽說你要來，姍姍馬上讓我去買菜，生怕把你怠慢了。」

  喬姍姍知道李小紅會燒菜，便說：「這樣吧，我們今天自 己動手。三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做飯，免得牛麗一人在廚房。 」

  於是，三個女人就一同擠進了廚房裡。以牛麗為主力，喬 姍姍和李小紅給她打下手，一邊說笑一邊幹活，鬧成一片。牛 麗問：「按照規矩，李小紅得管喬姍姍叫嫂子。可按年齡，李 小紅又比喬姍姍大。你們平時怎樣稱呼呢？」

  喬姍姍說：「我們直呼其名。」

  李小紅說：「喬姍姍的魅力最大，本來嘛，是牛如水先看上喬姍姍，後來牛如山到美容院玩耍，他也看上了，就開始追 喬姍姍。牛如水就只好主動退出，不敢起那個賊心了。牛如水 一時沒有著落，這才追我。」

  牛麗說：「真有這事？」

  喬姍姍說：「別聽她胡說。」就這麼說著笑著，她們很快就 把菜燒好了。

  李小紅不知道牛麗的情況，吃飯時，她問牛麗：「哎，你 有男朋友吧？沒有的話，我們給你找一個。」

  喬姍姍覺得主意不錯，連忙說：「這可是個好事，今天就 算我請你這個媒人了。牛麗什麼都好，要給她找一個誠實可靠 的男人。」

  牛麗說：「不找，我這輩子不想結婚了，一個人多好。我 已經想好了，你和牛總結婚後，肯定要添孩子的，過兩年我就 給你們帶孩子。」

  喬姍姍說：「帶孩子是帶孩子的事，你不找行嗎？是不是 心中有譜了？」牛麗的目光有些躲閃，說：「我成天閉門不出, 哪有什麼譜。」

  傍晚時分，李小紅就回去了。走時跟喬姍姍和牛麗約好， 什麼時候去舞廳玩一次。李小紅一走，喬姍姍就把李小紅送她 的消費卡拿出來，給了牛麗兩張。牛麗不要。喬姍姍說：「你 為啥不要？你用不上，可以給家裡買東西呀。」

  牛麗說：「我有工資，而且本來工資就夠高了，你還給我 這些，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喬姍姍說：「你別不好意思。說實話，從我進這個屋子那 天起，我就沒把你當保姆看，而是當姐妹看的。」牛麗就收下 了。

  又過去了幾天，李小紅和牛如水先後給喬姍姍打電話說，

  希望喬姍姍能夠回去上班。原因是美容院的經營情況每況愈 下，開始出現了三年來從未有過的大滑坡。而且很可能是技術 上的原因所致。李小紅說得很明白也很誠懇，請你出山就是請 你救火，我這裡是十萬火急了。喬姍姍從話中聽出來，這一次 李小紅是放下了趾高氣揚的架子，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誠意。喬 姍姍問：我來能起什麼作用呢？李小紅說：一是技術支持，二 是幫忙想想辦法，出出主意。

  一直呆在家裡看書學習的喬姍姍，是不會擅自做出上班決 定的，她得徵求牛如山的意見。牛如山說，如水已經給他打過 兩次電話了，專門談了公司經營上的問題。希望喬姍姍能在關 鍵時候出一把力。喬姍姍說：「你現在倒是說，我去還是不 去？」

  牛如山模稜兩可地說：「作為我們弟兄，我不能眼看他遇到困難時袖手旁觀，從這個意義上講，你應當去。你是我的老 婆，我覺得你學習進修也很重要。從這方面講，你就應當專心 致志地學習。」

  喬姍姍說：「兩全其美肯定是不可能的，咱們得確定重點。」

  牛如山說：「反正你現在在家裡讀書，又不是在大學裡。

  既然人家需要你，你就去吧。去干多長時間，你自己定。」

  喬姍姍童返美容院是五月下旬的一個上午。這天的太陽顯 得比較陳舊，一副髒兮兮的樣子。過了許久，一股勁風才把太 陽臉上的塵埃拂去，變得容光煥發起來。牛如山照樣杷她送到 美容院門口，然後掉頭就走。喬姍姍拾級而上，一進門，就被 華麗一把拉住了，熱情洋溢地說：「我都想死你了。這麼長時 間，你怎麼不來看看我們呀！」

  喬姍姍說：「你想男朋友去吧，想我幹啥！」

  華麗說：「真的很想你，我自己也不明白怎麼回事。我就是喜歡看你，看你是一種享受。」

  喬姍姍說：「別捧我了，我知道我的模樣平平。」

  華麗說：「那可不對。說實話，那麼多影視明星，沒幾個 比得上你。你得讓我好好看看。」

  華麗就把喬姍姍攔在面前，讓她立正站著，接受檢閱。華 麗的目光像一把梳子，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地仔細梳理著，不 放掉任何一個細節。

  喬姍姍想上樓，說：「看夠了嗎？」

  華麗說：「我看出來了，為什麼一般男人不敢打你的主意， 因為你太端莊太端莊了，邪氣無法進入。即使流氓想騷擾你， 他們也會覺得天理不容，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喬姍姍被她說得臉紅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華麗說: 「你要是能跟我睡一次覺就好了，死了也不覺得冤。」

  對於喬姍姍來說，的確是看牛如水和牛如山是兄弟的面子 才來上班的。她的重新返回，自然引人注目，也引起了各種各 樣的議論。員工們看到，喬姍姍一去，就和牛如水、李小紅關 在屋子裡開會，像謀反一樣秘密。

  喬姍姍首先提出了自己的論點。要徹底解決美容院經營上 的問題，現在不是對症下藥的時候，而是要找出癥結所在。李 小紅說：「怎麼找呢？」

  喬姍姍說：「我們不能關在屋子裡找，而是要跑出去找。關在屋子找自己的問題，不但找不出來，反而會認為任何問題都沒有，因為會被我們所熟悉的表面現象所迷惑。所以必須 出去。」

  李小紅說：「怎麼出去？」

  喬姍姍說：「我們三人專門抽一段時間，集中精力對全上海的同行業者，進行一次廣泛深入的調查研究，看看人家的長 項，人家的優點，然後跟我們自己對比，差距就出來了。」

  李小紅看著牛如水，牛如水說：「我同意這樣做。我們只有把自己放在一個競爭的大環境中，才能看出我們的優劣。」

  喬姍姍說：「現在到了洗腦子的時候了，非洗不可。當我 們自己洗不好時，就得請別人洗。商家的腦子都是對手洗出來的。」

  喬姍姍進一步詳細闡明自己的觀點。經典美容院是四年前 建立起來的，幾年來都沒有什麼新的變化。那個時候整個上 海的消費水平沒有現在這樣高，但生意一直不錯。眼下出現的 這種滑坡，說明我們在硬體和軟體上都有問題。相比之下，後 來建立的一些美容院，都一直威風不倒，原因是他們在許多方 面都後來居上了。所以說，滑坡只能說明我們自身的問題，而 非大環境大市場出了問題。人們不是不愛美了，而是更加愛美 了，他們的審美趣味和審美需求都在變化和提高。面對蜂擁而 至的美容院，消費者選擇的餘地更大更多。他們會從容地理性 地選擇適合他們的地方。而他們選擇的依據不外乎三個方面: 一是技術，關係到美容的終極目標和效果。二是價格，這涉及 到他們口袋裡的鈔票問題。三是環境，這是一種硬體和軟體的 綜合，包括服務質量等多個方面。所以我們當前的重要任務是 了解別人，甚至從局外人的角度來審視我們自身。牛如水覺得，喬姍姍在說這番話時突然變成了一個大人， 一個有商業頭腦的大人。

  李小紅表決心一樣地說：「你說得對，我們就照你的辦。」 於是，三人就開始了全面的調查研究工作。他們像一個個 偵探，開始出沒於各個高檔美容場所。

  三個人足足跑了十天，獲得了許多新奇的感受。感受最大 的方面是，他們真正看到了自身的不足。喬姍姍這樣恰當地形 容經典美容院：它本該是一頭年輕力壯的牛，但由於詞料搭配 不好，營養不良，所以擠不出好奶。喬姍姍極力主張，引進目 前世界上最先進的設備和技術，招聘上海最好的專業人員，對 經典美容院進行全新改造，將其提升到一個新的水準。

  李小紅對這個宏偉構想，充滿嚮往又感到畏懼。原因很簡 單，投入太大，至少要80萬元。口袋裡的錢是不愁的，可要 一次拿出來那麼多錢作為投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李小紅首 先拋出一句話來：「沒錢。」

  喬姍姍不大相信李小紅的話，說：「連80萬都拿不出來？」

  李小紅說：「我們可不像你們那樣有錢。錢都買房子了，又正在進行裝修，哪有那麼多現金呀。」

  牛如水本來想說錢不成問題的。見李小紅開口哭窮，封死 了話頭，他就不好再說了。他就坐在辦公室里抽菸喝茶，思索 這事究竟怎麼辦才好。

  下班回家後，李小紅對牛如水說：「喬姍姍設想的確實不 錯，當然是做得越大越好。可是一次拿出80萬，畢竟是有風 險的。我們就那麼一點家底，不可能一下子掏空吧。」

  牛如水說：「可我們並不是拿不出那些錢來，只是不捨得 拿出來。我覺得，我們還是要好好考慮一下，進行詳細的市場 預測和評估。如果可行，項目就上。商人的責任就是要把死錢 盤活。我們守著那些死錢有啥用呢？」

  李小紅極力反對，可她也有她的理由。她本來是一般職 工，剛上升到管理層不久，對經營管理處在學習摸索階段。她常常把經營與管理混為一談。她在管理上不分巨細，而經營上 又放不開手腳，最大的擔憂是惟恐丟錢。她很坦誠地對牛如水說：「我不同意這次投資。按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水平，80萬可 以用一輩子。我們現在有200萬現金放在銀行，這一輩子就夠 了，將來養活一個孩子也沒問題。我不像其他女人，野心大, 總是想做富姐富婆。我只想平平安安過過小日子。上海一向是可有多少冒險家不是弄得傾家蕩產？那些傾家蕩產的往往都是有錢人。破落的原因是什麼？就是因為他們太 貪，恨不得把整個上海市都變成他們的客廳。」

  牛如水並未被她說服，他說：「看來你是一個膽小的人。

  事業要搞大，並不是貪。所謂的貪，是一種惡欲的膨脹。它是 極其狹隘，極其自私的。可擴大再生產，提升企業檔次，是一 種胸懷，一種品位。跟貪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李小紅倒在牛如水懷裡，細聲細氣地說：「嫁給你，我已 經心滿意足了。我父親常教導我，要知足常樂。我就想在現在 的經濟水平上，做一個常樂之人，安心過日子。咱們在上海也不算窮人。」

  牛如水拍著她的屁股，感覺像地球儀一樣，上面包裹了一 層絲紗，有良好的手感。牛如水說：「你知道我哥在五一節期 間賺了多少錢嗎？他下面4個公司，7天時間賺了近五百萬 元。」

  李小紅靈機一動，馬上從他懷裡翻身起來，說：「他那麼 多錢，喬姍姍幹嗎就不敢說她投人80萬元？」

  牛如水的手像彈琴一樣在李小紅身上練習指法，說：「換 了你，你會這樣說嗎？他們投入80萬元，也就是說他們將成 為第二大股東。那就是直接介入了經典美容院。這話要我們主 動提出來，必須用遨請的態度請他們投資。我當總經理，喬姍 姍當副經理。」

  李小紅說：「只要他們肯投資，這也是好事呀。你覺得,這事跟誰講合適？」

  牛如水說：「喬姍姍也能拿主意的。但從情理上說，還得 先跟我哥講，顯得尊重他。男人嘛，在家裡永遠是霸主地位。」

  李小紅用那種妖媚的眼睛盯著牛如水，說：「在我們家裡 也是這樣？你們這些男人，總是把女人看成你們的從屬，可你們一天也離不開女人。」

  牛如水首長似地說：「這就是愛。」

  在之後的幾天時間裡，牛如水和李小紅把吸引牛如山的投 資，當成了主攻目標。兩人就提出問題的方式和步驟進行了周 密的策劃。然後，牛如水給牛如山打去電話，粗略說了公司現 狀和他的想法，希望牛如山能攜手合作，共創前程。牛如山正 忙著公司開會，心無旁騖，說：「美容院的事我不懂。你跟姍 柵談，看她是什麼意思。」

  牛如水對哥哥的態度表示驚訝，說：「投資的事，她能拿主意？」

  牛如山說：「她又不是傻瓜！」

  牛如水放下電話，李小紅問：「你哥怎麼說？」

  牛如水說：「讓我找姍姍談。」

  於是，第二天上班後，牛如水和李小紅就正式找喬姍姍談 投資的事情。牛如水把氣氛搞得比較嚴肅，不苟言笑。各坐一 方，桌子中間放著鮮花和水果，就差有正規的程序和儀式了。 牛如水的臉像伊拉克總統，板得很平。他咬文嚼字地說了一個 開場白，接著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他說畢了，讓喬姍姍說。喬姍姍不喜歡把自家的事情搞得 這樣嚴肅認真，她覺得沒有必要拉出一副談判的架勢。美容院 的整改問題，是她自己首先倡導和提議的，她清楚在什麼條件 下該怎麼辦，而且這是個說辦就辦的事情。一開口，喬姍姍就毫不含糊地說：「你們先拿一個可行性報吿、一個詳細的實施 方案和投資入股的協議書，三個文件成熟了，資金就划過來。 為了節約時間，我可以明天就預支30萬給你，先搞進口設備, 發布人才招聘廣吿。其他方面沒什『可談的。就這樣。」

  牛如水感覺不像是談判，也不是在商量事情，而是在接受 喬姍姍交給的任務。喬姍姍的直率出人意料。她幾乎沒有任何 頋慮就答應了下來。牛如水立刻就笑了，被菸草燻黑的牙齒， 在口中形成一個變形的括號，嘴巴就像夜上海的石庫門，黑洞 桐的。那是他心情最美麗的時刻。

  李小紅高興得把喬姍姍抱起來，說：「真是一個好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