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父母設阻
2024-10-01 15:15:12
作者: 李春平
喬姍姍父母來到上海是五一節的上午。父親在車上給她打 了電話,喬姍姍就到車站去接他們。直接把他們拉到了她以前 的住處。房子已經過羅列的認真打掃,喬姍姍也檢査過,還重 新購置了床上的一切用品。看上去給人以嶄新的感覺。父親進 屋看了看,很滿意地說:「上海多為一室一廳,這房子你一個 人住倒是很合適的。平時你自己做飯嗎?」
喬姍姍說:「星期天做飯,一般不做的。」
母親說:「這幾天,我就專門給你改善生活,每天我做飯,教你幾手,相斯嫌說:「你從南京跑到上海來給我做飯?我吃了要掉 牙的。我們每天在街上吃吧,做飯太麻煩。」
父親說:「上海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來,以前來玩過多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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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就那麼回事。這次來,一是玩,二是陪陪你。」
面對父母的到來,喬姍姍很高興。特意買了兩條軟包裝中 華煙,這是父親惟一的嗜好。另外給母親買了許多好吃的點心。午飯後,父母睡了一覺,起來就到外面有關景點去玩 耍,直到晚上才回家。休息時,父親不睡床鋪,他要喬姍姍和 母親睡在床上,他自己則堅持睡沙發。喬姍姍不同意,她非要 睡沙發不可。父女倆互相推讓了好久。最終,父親還是睡到了沙發上,喬姍姍就跟母親同睡。
十點多鐘時,手機突然響了。父親一下子從沙發上坐起 來,看著對面床上的喬姍撕。喬姍姍歪在床上說話,電話是半 如山打來的,問她父母來了沒有,玩得怎麼樣。喬姍姍說,他 們上午就來了,玩得不錯,剛剛睡下。喬姍姍簡單地說了兩句 話就關機了。父親很警惕地問:「誰打來的?」
喬姍姍說:「一個朋友,我給他講過你們今天來的。他打電話問問情況。」
父親又說:「好像是個男人。」
喬姍姍說:「對,是個男的。」
父親說:「跟男的接觸要多長個心眼,如今男人很壞。」 母親對父親的說法表示不滿,她從枕頭上揚起腦袋,望著 父親說:「不要把所有男人都想得很壞,你問問你自己是不是很壞。姍姍一個人在這裡,不可能沒有朋友的。你總是要讓她不與外界接觸,好像那樣就清白了,純潔了,這種觀點不對。」 父親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她還小,『還不大 明白世界的複雜性。」
母親頂了一句,說:「就你一個人明白。」
父親說:「那也不是。」
喬姍姍見他們兩人差點兒要爭執起來,連忙說:「都別說 了。累了一天,早點睡吧。」
父親看看女兒,重新睡下了。雖然閉著眼,但他腦子裡還 忙碌著思考女兒的電話。父親永遠是女兒的衛士和警察。對女 兒,尤其是漂亮女兒,有種與生俱來的保護與防範意識。時時 刻刻都害怕女兒受傷。在這一點上,姍姍是理解的,只是覺得 父親的關愛有些過頭。所以,當她接到牛如山的電話時,她心 里就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整整一個晚上,在父親翻來覆去睡
不著的同時,姍姍自己也睡不著。她一直在琢磨怎樣把牛如山 的事跟他們說清,怎麼才能讓他們接受。只有母親心地平和, 她很快就入睡了,並且響起了鼾聲。
在喬姍姍的執意要求下,第二天母親沒做飯,還是在飯店 就餐,於是女兒的孝心和父母的愛心,就發生了磨擦。點菜 時,喬.姍姍是看菜不看價,她只挑好吃的菜點;而父母則是看 價不看菜,他們只挑便宜的菜點。三個人吃了 150元,父親搶 著付款,生怕用了女兒的生活費。付款後,父親很痛惜地說: 「下午再不能到飯店吃了150元,要是自己買菜自己燒,夠我 們吃三四天了。」
喬姍姍說:「你別擔心,這點錢我還是有的。」
父親說:「那也不行,我們不能把你的那點錢全吃光了。」
按照原計劃,吃了飯他們就到外面去玩。可父親突然反悔 了,他不去了。喬珊姍看得出來,他是怕女兒花錢,也怕自己 花錢。打的要錢,買門票要錢,吃小吃要錢,出去一趟,幾百 元錢又沒了。呆在家裡,就可以全部節約下來。既然父親不 去,母親也不去了,一家三口就回到姍姍住處。母親閒著沒 事,一看屋子裡的擺設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準備重新收拾一 下,把衣櫃和沙發挪一下位置,儘可能使其好看一點。
喬姍姍說:「不要沒事找事,這些家具都反覆折騰過了, 房子就這麼個結構,怎麼收拾都不好看,最好不要動它。你們 歇著吧。」
父母都是細心人,疼著這麼個寶貝女兒,當牛做馬都是願 意的,何況收拾一下房間呢。兩人意見統一之後,就一起動起 手來,將房東留在這裡的衣櫃搬動。但衣櫃太重,兩人抬不 起。父親說,那就把裡面的東西清理出來,搬了後再放進去。 誰知,當母親打開衣櫃時,裡面根本就沒一件女性服裝,全是男人衣服,幾根領帶很整齊地掛著。母親怕父親看見,連忙關 上,但父親眼尖,早已把衣櫃裡面的內容看清了。父親不說 話,走近床旁,彎腰下去,看看床下,下面全是男人皮鞋。父 親撩起床單,用嚴厲的口氣問:「怎麼回事?」
喬旖姍說:「什麼怎麼回事?」
父親說:「怎麼全是男人的東西?」
喬姍姍說:「是我一個校友放在這裡的。他叫羅列。」 父親說:「他寄存在這裡的?」
喬姍姍說:「是。」
父親走過去,一把將衣櫃打開,亮出一排男人西服:「這 也是寄存在這裡的?」
喬姍姍說:「是。」
父親冷笑一聲,說:「那你自己的衣服呢?」
喬姍姍指了指沙發旁邊的一個包,說:「那裡面全是我的。」
父親走過去,打開小包,證實了是她的衣服。可只有兩套 裙子和內衣之類。看那分量,比出門旅遊的行李還少。父親 說:「你就這麼一點衣服?其他的呢?」
喬蟠嫌說:「在床下。」
父親目光指指床下,說:「床下明擺著嘛。除了一堆臭鞋 子,再沒別的東西,父親自有父親的辦法,父親是個人物,用不著多大工夫,就把喬姍姍的謊言全部戳穿了。喬姍姍已經沒有藏身之地了,她百口莫辯。可她並不害怕。她平靜地看著父親,雙方的目光 充滿了對抗性和挑戰性。目光與目光較量著。母親嘆口氣,不 時地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兒,一副坐山觀虎鬥的樣子。
父親還是保持了相當的風度,他沒有就此發怒。當中學物理教師的父親,善於使用邏輯性思維,也善於利用普法活動中 所得到的法律知識來用證據說話,以完成他的推理,從而使對 方無路可逃。父親為了尋找支持者,把目光轉向母親,開始陳 述自己的推理。父親說:「昨天我一進門就看出,這不是你住 的房間。第一,現代女孩起碼#有一些化妝品,香水、口紅都 是必不可少的基本用品。可你這裡一樣都沒有。只有兩瓶摩 絲,是男人用的。第二,女孩屋子裡,一般都充斥著女性的味 道和色彩。在這裡感覺不出來。只有一股濃濃的菸草味兒。盡 管已經噴灑過空氣清新劑,並沒有消除,而使這種氣味變得更 加複雜。第三,屋子裡看不見你的衣服,也沒晾曬什麼衣服。
一個打工的女孩,東西再少,也有兩箱衣服。不至於你的全部 家當就那麼一小包吧。由此可見,不是別人把衣服寄存在這 里,而是你自己寄存在這裡。」
喬姍姍靜靜地聽著父親的慷慨陳詞,沒有生氣,嫣然一 ? 185 ? 笑,看看母親。她知道自己的辯駁是沒用的,但還在尋找惟一 的理由辯駁著。她說:「爸,化妝品等等都在包里。」
父親說:「你騙不了我。從小長大,你的房間我了如指掌,不應當是這樣子。」
喬姍姍已從心理上節節敗退了。說:「爸爸,你很陰險,你適合當警察。」
父親說:「不應當用『陰險』這個詞。」
喬姍姍說「那就是老奸巨猾。」
父親心平氣和地坐下來,用勝利者的姿態對姍姍說:「談 談你的情況。」
喬姍姍把茶水遞到父母面前,給父親點支煙。一副沉著應 戰的樣子。說:「稱為坦白或交待更為恰當些吧?」
父親說:「不是坦白,也不是交待,是談談。我們是對等的,平等的。惟一不平等的是輩份,我是你父親,你是我女 兒。」
母親說,姍姍你就說說。你爸對你也確實關心。你的事, 遲早會讓我們知道的。做父母的,應當對子女有知情權。
喬姍姍說:「我確實是不住這裡,這是我校友住的地方。」
父親嗯了一聲,等待著女兒往下說。
喬姍姍說:「我有男朋友了,我現在住在我男朋友家裡。」 母親眼睛突然一亮,似乎對女兒的男朋友很感興趣。問: 「他是幹什麼的?」
喬姍姍說:「一家公司的老闆。」
父親說:「文化程度?」
喬姍姍說:「大學本科,上海人。」
父親說:「多大了?」
喬姍姍說:「40歲。」
「比我小十歲。」數字在父親臉上產生了奇妙的作用,他的 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起來。然後,很專業地問:「婚史呢?」
喬姍姍說:「曾經離過婚。」
父親說:「你愛上了一個40歲的曾經離過婚的男人?」
在父親驚訝的同時,母親的臉上也表現出了相應的驚訝。 如果說母親當初是一種真誠期待的話,那麼她已經被40歲和 離過婚這兩個關鍵詞,點擊得暈頭轉向了。她不敢想像,年輕 美貌的女兒,愛上了一個比她大17歲的中年男人。
父親乾脆要把事情搞透徹。說:「你們這種關係,是暫時 的還是長期的?」
喬姍姍說:「爸爸,請你相信你的女兒。我從來沒想過, 在別人的婚姻里當一個客串角色。那種友情出演我是不會幹 的。也請你們相信,我們是真誠相愛的。他非常愛我,我也非常愛他。如果你們認為他是在玩弄我,或我是在傍大款,那就 是對我的侮辱,也是對他的侮辱。是對我們人格的不尊重。」 喬姍姍一口氣說了許多話,現在變換一種口氣說:「我還要提 醒你們,不要以為離過婚的男人就很壞。不少優秀男人都有過 再婚的歷史。正是由於他們的優秀,又總是伴有其他方面的不可克服的缺點,所以才導致婚姻失敗。」
父親說:「他離婚跟你沒關係吧?也就是說,你沒充當第三者吧?」
喬姍姍說:「沒有。他的前妻我認識,是復旦大學畢業的 研究生。前不久我還跟她在一起,是個很不錯的人。」
父親與母親交流了一下目光,好像在尋找相應對策。可是他們已經沒有對策了。他們只能面對這個現實,接受這個現 實。姍撕出生至今的20多年來,他們一直在探討和研究如何 做父母,如何才能做好父母。核心問題是把寶貝女兒培養成 人,一個對社會和對他人有用的人。即使不能成為祖國的棟樑 之才,至少是一個正直的、具有中華民族傳統美德的、情操高 尚的、能夠自食其力的好公民。這是一個起碼的要求。在這個 前提下,他們希望女兒有一個美滿的婚姻,和睦的家庭和健康 的身體,少讓或者不讓父母操心。這樣,他們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眼下,40歲和離過婚這兩個條件,已經使他們的期望值發 生了雪崩。他們被挨了當頭一棒。他們無話可說,他們面面相覷。
五一節,這個全世界勞動人民的快樂節日,並沒有使他們 快樂起來。甚至把他們僅有的一點快樂都沖得煙消雲散了。父 親默默地把先前打開的衣櫃關上,把揭起來的床單放下去,把 那些敞開了的,屬於這家男主人的東西掩蓋起來。他們不想看 到,他們看到難受。之後,母親靜悄悄地打掃屋子,把剛才抖落出來的垃圾清掃出去。又把先前準備變更的一切恢復原位。
他們都顯得驚人的平靜。父親開始抽菸,母親坐在床上。 喬姍姍看到,母親的眼角有一滴淚,目光無神地望著地面。父親抽完一支煙,對母親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母親動身了,尾隨在父親後面。他們沒有叫喬姍姍跟他們 一塊兒去,他們獨自出去了。喬姍姍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腦 子裡全是南極的原始地貌,雪白,冰冷,一望無際。許久,喬 姍姍想起了國際問題專家們常用的一個名詞:冷戰。家庭冷戰 開始了。雙方的力量懸殊,是2比1。
這時候,李小紅打電話說,晚上有香港某歌星的上海演唱 會,問她去不去。如果去的話,她好請朋友訂票。喬姍姍不喜 歡那些像痞子一樣的三流歌星,說,我爸媽來了,沒時間。李 小紅說,把他們都叫上吧。喬姍姍說,他們也不去。你跟牛如水去看吧。李小紅說,牛如水一聽說什麼歌星就上火。李小紅嘆口氣,把電話掛了。
喬姍姍突然想到要給陸家平打個電話才對。一是問她節曰 快樂,二是問牛吹的身體怎麼樣了。她覺得,一個愛上了別人前夫的人,有責任承擔這樣的義務。陸家平在電話中說,牛吹 恢復得很好,昨天還在念叨你呢。這幾天放假,你有空的話, 過來玩吧,我們一塊兒去寧波。喬姍姍說,我爸媽來了,得陪他們。陸家平說,到牛如山家裡去了嗎?你應當陪他們去看 看,反正要見面的。喬姍姍說,還沒有,我還沒跟他們講這 事。陸家平說,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給我打電話,我這人做 思想工作還是可以的。喬姍姍說,眼下難度有多大還不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