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溫情如夢
2024-10-01 15:15:06
作者: 李春平
喬姍姍走了之後,陸家平開始取笑牛如山,說:「你看,你要干擾人家,現在走了吧?」
牛加山說:「你看你都說到哪兒去了。這事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我也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卑鄙。」
陸家平說:「我沒說你卑雕。只是說,在這方面,你跟那些粗俗男人沒什麼兩樣。」
牛如山覺得對方在辱罵他,有些惱怒,看來不說出真相, 她是不會消除誤解的。他說:「可你知道嗎?喬姍姍是我女朋友!」
陸家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相信牛如山沒有開玩 笑。她大吃一驚地說:「你找這麼年輕的女朋友?她比你小17 歲?你下手好狠呀。」
牛如山說:「婚姻法從來沒規定過,男人比女人大多少不 能結婚。在婚姻上,除了懸殊過大的老夫少妻之外,年齡從來 不是一個殘酷的問題。」
陸家平嘆息一聲,說,「其實我早知道,你是過不了單身 生活的。當初離婚時,你不是說過,不想再找老婆了嗎?才過 幾年,你就食言了。你們男人就這德行。」
牛如山像朋友間徵求意見似地說:「你看她怎麼樣?你們不是有過交流嗎?」
陸家平想想說:「還不錯。對於你來說,不是要找個有錢 的,也不是要找個太有水平的,而是要找個適合你的賢慧女 人。當然,這個女人必須是聰明伶俐的,也必須是漂亮的。她 很適合你。」陸家平說著,往床上一躺,臉上浮現出迷惘的表 情,說不清是顧影自憐,還是怨天尤人。她的心情一下子從高處滑到了地面,擲地有聲。如果說她心裡確有復婚的念頭的 話,那麼現在證實,這種念頭是多餘的,是不現實的,因為對 方已經沒有可能跟她重歸於好了。他們之間永遠只能做一般的 朋友,過去那段失敗的婚姻,只能作為歷史緬懷了。無論誰是 誰非,誰對誰錯,都不能在後來的生活中補救了,她只好接受 這並不好看的現實。
牛如山說,「找了喬姍姍之後我才發現,我這人是很容易 滿足的。就這麼一個女孩,我還挺喜歡的。就像你說的那樣, 她純潔,天真,像從南極冰山裡挖出來的一塊石頭,沒有污 染,但有個性。我們平常對自己和他人的要求都是認真,成 熟,有板有眼地做人。那樣活得太累,把一種受罪的生活當成 了享受。我找她,就是為了過得輕鬆一點,年輕一點。」
陸家平坐起來,有點憂鬱地問:「你們已經住在一起了?」
牛如山點點頭。他觀察著陸家平的表情變化。
陸家平說:「你們隱蔽得真好,我竟然沒發現。我是不是 太可笑了?」
牛如山連忙說:「不不不。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優秀,也還 是像以前那樣嚴謹。」
陸家平說:「你是在誇我呢,還是在批評我?」
「我只是說你的生活方式沒變。」牛如山說,「你是不是該 找一個了?」
陸家平冷漠地看他一眼,說:「謝謝你的關心。這是我自 己的事,我自己會辦好的。」
牛如山覺得他們之間已經失去對話的基礎了,他的任何語 言,對她來說都可能是廢話,再真誠的關懷都成了虛假之詞。 現實是悲哀的。他很難堪地說:「好了,算我沒說。」
陸家平一副趕他走的樣子,說:「你回家吧,牛吹我看著 就行了。我已經請了一周假,有的是時間。姍姍回去了,不要 讓她久等。」
牛如山看得出來,陸家平的心情惡劣到了極點,僅有的一 絲笑也是強作歡顏,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牛如山試探地 說:「你有點不高興?」
陸家平說:「走吧,你回家去吧。姍姍在家等你。」
牛如山覺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處在被驅逐與想留下的 矛盾中。他看了看熟睡很久的兒子,親了一口,走了。出門 時,他回頭說:「有啥事及時跟我聯繫。」
陸家平沒有回答,用那種冰冷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傳達出 一股凜冽的寒意。
離開醫院,牛如山就覺得輕鬆了許多。他跟陸家平在一起 時,總是感到壓抑,像走進了一間不通風的死屋,透不過氣 來。這就註定了他們這輩子無法做夫妻。一離開就是朗朗晴 天,整個心情都歡歌笑語了。他想給喬姍姍打個電話,說他回 來了。拿出手機又放了回去。他想喬姍姍也許正在休息,不能 打擾她。半小時後回到家裡,牛麗正好買菜回來,他問牛麗, 姍姍回來了吧。牛麗說,回來就到樓上去了。他就徑直來到樓 上。看看喬姍姍的房間,關著。他輕輕走了進去。喬姍姍睡得 正香,頭髮是潮濕的,顯然她洗澡之後就上床了。喉嚨里發出 一絲絲細嫩的軒聲。牛如山就坐在床邊看著她,這使他想到了
兒子牛吹,那小鼾竟是驚人的相似。牛如山一動不動地坐著, 惟恐發出一點響聲,把她吵醒了,始終保持著一個固定的姿態。他覺得這樣很好,欣賞喬姍姍的睡姿也是一種享受,可以 把她當音樂,也可以把她當畫,還可以把她當成詩。現在,這個藝術化了的生命沉睡了,她在積蓄活力,養精蓄銳。
喬姍姍感覺出身邊有人,徐徐睜開了眼睛。仰面看著牛如 山,莞爾一笑,說你回來了?牛如山說回來了。我把我們的事 情跟她講了,她就讓我回來陪你。她很感謝你昨晚的辛苦。喬 姍姍說,你應當在醫院守兒子才對,這是你表現父愛的時候。 牛如山說,我跟她在一起,難受。到底不是夫妻,到底做不了感覺都很陌生。喬姍姍說,可她昨晚沒有睡覺,再熬夜身體吃得消嗎?她再弄病了怎麼辦?牛如山說,不是我自己要回來,是她討厭我在那裡。再說,我昨晚也沒睡好。喬姍姍往裡面挪了挪身子,說,那你也睡一覺吧。
牛如山就躺下去了,他早就想躺下去了。只是害怕弄醒了 她,現在可以不擔心了。他一上床就摟緊了喬姍姍。喬姍姍想 到他們在醫院親嘴的事就笑起來,牛如山問她笑啥,喬姍姍說 沒想到陸家平還很正統,還以為你調戲我呢。牛如山說,她就 那樣。可現在我真要調戲你了。說著手就往衣服裡面伸,喬姍 姍只穿了一層薄薄的內衣,也沒戴胸罩,牛如山一下子就碰到 了。牛如山急急地說,你以後再不能離家出走了,急死我了, 想死我了。喬姍姍眉目含情,暗香浮動,說,這不是回來了 嘛。喬姍姍說話的聲音很甜,柔情似水。牛如山看著她,有些
是好山好水好花好草好景致,什麼都想看,什麼都想做,反而 使自己迷亂了。他問喬姍姍,你說我現在做什麼才好?喬姍姍 含羞而語:什麼都不做才好。
樓下,牛麗把菜洗好切好,放在廚房等候,她不時地揚起 脖子看看樓梯,始終沒有動靜。她見牛如山上樓就沒下來,猜 測他們又到一起去了。她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心酸和自憐。她 不知道該不該做飯,不知道什麼時候做飯。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她想問就問,想做就做,即使牛如山睡了,也可以把他叫 起來,吃了飯再睡。現在不行了,現在她有許多不方便。她害 怕打擾他們,可又害怕他們起床後餓了,突然說要吃飯,她會 措手不及。於是她就只好靜心等待。到了五點半,她想他們睡 得也差不多了,就上樓去看看,二樓沒人,到三樓。三樓,喬 姍姍的門關著,她鼓足勇氣敲了敲門,然後站在門口大聲問: 「可以燒飯了嗎?」裡面傳出牛如山悶聲悶氣的聲音:「可以燒 了。」那聲音好像是從被子裡發出的,氣流不暢。
飯後,喬姍姍放心不下牛吹母子倆,她提出了一個輪流坐 莊的新方案。她和牛如山到醫院陪夜,讓陸家平回家休息。陸 家平明天再來接替他們。牛麗聽到他們說到醫院,就問:「誰 病了?」喬姍姍就把牛吹摔傷的事說了。牛麗說:「我好久沒見 過牛吹了。今晚陪夜你們就別去了,我去。我在家裡又沒多少 事,難得忙一下。」牛如山說:「這辦法倒是不錯。」他拿出幾 百元錢遞給牛麗,作交通和飲食費用。牛如山還說:「陸家平 公司有事,她也很忙的。你儘可能多陪幾天。」牛麗收拾好廚 房,準備好他們晚上的點心,就到醫院去了。
喬姍姍見牛麗走了,說:「這麼大個房子,三層樓,走一 個人就少了生氣。我倒真佩服牛麗,成天一個人在家,除了買 菜,很少出門,憋死了!」
牛如山很有同感地說:「可不是。我一個人在家就呆不住, 覺得很空曠。幸虧現在有了你,不然,這日子我也很難過的。」
喬姍姍說:「這世界就是不平等。很多人愁房子太小,你是愁房子太大。」
牛如山說:「當初買的是期房,價格又好。想到我會兒孫滿堂,就乾脆買大些。」
喬姍姍說:「如果加上我,你就有三個老婆,一個老婆一層樓,你就住衛生間去。」
牛如山說:「要是同時有三個老婆,你們還不把我吃了。」 這時牛如水打來電話,說他和李小紅要來看喬姍姍。喬姍 I 嫌問:「他們來看我?看我幹什麼?」
牛如山說:「既然他們要來看你,就讓他們來吧。李小紅 有千不對萬不對,她總歸是我弟弟的老婆。」
喬姍姍說:「牛如水到這裡來過嗎?」
牛如山說:「來過,只不過一兩次。」
不到四十分鐘,牛如水和李小紅就結伴而來。一進門,喬姍姍就看出來,李小紅在出門前是經過精心打扮的。從穿著到
髮型,都進行了重新設計,給人一種很得體、很協調的整體 感。這是美容行業從業人員的天然優勢。要給別人做美容,首 先得自己美起來,是約定俗成的行規。李小紅顯得精神而興 奮,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緊緊拉住喬姍姍的手說:「你真把 我嚇死了,讓我找得好苦。真是對不起你,我一句話讓這麼多 人為你著急。你還在生我的氣吧?」
喬姍姍感覺出來,他們的到來,是為了調解昨天的矛盾事 件。如果說喬姍姍確實生了李小紅的氣的話,那麼此時,看到 李小紅那一臉的笑,她真把什麼不愉快都消除了,她是個不記 恨的人。她輕描淡寫地說:「你說哪兒的話!說實話,你當時 說了些什麼我早就忘了。」
喬姍姍把被李小紅抓緊的手抽出來,準備給客人沖飲料。她走到酒吧到處看,可她從不知道,茶葉和咖啡放在什麼地方。找了半天,還是沒找著。
牛如山起身說:「我來吧,有些東西我倒是知道地方的。」 李小紅對喬姍姍深感驚訝,說:「你居然不知道這些東西 放的地方,平時你都不做家務事?」
牛如水說:「你以為是我們家呀,什麼事都要自己動手。這裡有保姆。對了,牛麗呢?」
喬姍姍說:「到醫院侍候牛吹去了。」
李小紅大發感慨地說:「姍姍我真羨慕你。就兩個人,還有保姆服侍,這日子可是神仙過的呀!」
牛如山說:「當時要保姆並不是因為人的原因,而是因為 房子大了,平時必須有人在家看房子。別墅區是最容易發生盜 竊案的。」
喬姍姍和李小紅雖然長相不同,形態各異,可都是漂亮女 孩。把她們放在上海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會讓人百看不厭的。此刻,她們就像兩朵盛開的鮮花,分別依偎在牛如山和牛如水 這兩個枝頭上,把這座別墅里的一切,都襯托得更加美麗,更加錦上添花。
李小紅第一次來這裡,她要到處看看,喬姍姍就帶她從一 樓逛到三樓的各個房間。李小紅就像走進了腐敗分子展覽館一 樣,她是參觀者,而喬姍姍則是解說員。從那個設計獨特的酒 吧,到四十多平方的浴室,再到功能多樣的健身房,都使她感 到新奇。李小紅說:「所謂的人間天堂就是這個樣子吧?」
喬姍姍說:「你錯了,住這種房子,除了寬敞,跟一室戶 的房子沒什麼兩樣。」
李小紅說:「你還不滿足呀?」
「住房子嘛,精彩的不是房子,是人!」喬姍姍說:「要是 人不好,即使這些牆壁,是黃金砌起來的又怎麼樣?還不就那麼回事。」
李小紅拉著喬姍姍的手往樓下走,說:「我們今天來你知 道幹什麼的嗎。」
喬姍姍說:「不知道。」
李小紅說:「專門向你道歉來的。再就是,請你明天上班去。」
喬姍姍說:「道歉?有這個必要嗎?」
李小紅說:「就為一時找不到你,牛如水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兩人走回一樓客廳,喬姍姍說:「我好像有點不想上班了。 我得說明的是,不是懶惰,也不是嬌氣,我想充電。」
牛如山說:「這個我支持。只要你肯學,你想學,你又學 | 得進去,花多大代價我都在所不惜。」
李小紅說:「你如果現在不上班了,別人會誤以為我把你趕走了,讓我落過。」
喬姍姍說:「只要我不誤會就行了呀。」
牛如水用一種遨請和請求的口吻勸告說:「眼下你還是去上班吧。你在我們那裡是台柱子,你不上班,我也會以為你拆 我的台。再說,每天八小時。不影響你學習的。以後結婚了,那就不必上班了。」
見他們真心相勸,喬姍姍又猶豫起來,她把目光投向牛如 山。說:「你說怎麼辦?」
牛如山一副慷慨大方的口氣,說:「我對老婆,向來只有 一個原則,除了我非常反對的事情外,凡是個人的事都由自己 做主。我不喜歡干涉他人內政。對你,也是這樣。」
牛如水調侃道:「老婆經過多了也有好處,會依照一些慣 例,總結一些經驗。」
喬嫌旖說:「根據法律,我現在還不是誰的老婆。」
李小紅說:「不根據法律,你現在是人家的准老婆。」 有了女人就有了生氣,幾個人說著說著就開起玩笑來。牛 如水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拍大腿,望著李小紅說:「我總是覺 『得有件重要事情沒做。想起來了,我們不是說好了,今晚去看 牛吹嗎?怎麼就忘了?」
李小紅說:「我可是記著。我們回去時,就直接上醫院。 我得事先搞清一個問題:牛吹是不是該叫我二媽了?」
牛如水說:「可以試叫。」
送走牛如水和李小紅,家裡又只有兩人了。喬姍姍又感到 房子的空。這是房子的簡約風格,給她帶來的突出感覺。牛麗 在家時,每晚睡前都有一次例行的安全檢査。一是大門,二是 廚房設施,三是各層樓的窗戶和電燈。現在要牛如山來完成這 一切。喬姍姍跟在牛如山屁股後面,一樣一樣地學,一樣一樣 地記。僅僅是關煤氣、門窗和電燈,從一樓到三樓,就窬要二 十分鐘。喬姍姍真正感覺到,住別墅是件麻煩事情,而保姆則 是必需的。這使她更加理解了,牛面工作的必要性和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