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 被拐到磚瓦廠里幹活去了
2024-10-01 15:13:00
作者: 王子群
自己上門賠情道歉姚桃花都沒有說什麼,後來也一直沒有什麼動靜,趙海生以為就算過去了。想想也是,自己又沒怎麼著她,再者只要他倆不說,誰也不會知道。姚桃花自然不會說,家醜不可外揚嘛,自己更沒有必要說,太沒出息了。可是讓趙海生沒有想到的是,過了一陣子姚桃花居然找上門來了。
姚桃花一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遇上那樣的事兒。 在此之前,強姦的事她是聽說過的,她覺得那是不可思議的,一個女人怎麼能被人強姦呢?那該是什麼樣的一種狀況啊?後來,她就見到了被強姦的人。那個被強姦的人是跟她一垡的閨女,叫大麥。
大麥長得很人采,大眼碌睛雙眼調皮的很精神,臉蛋子白白的嫩嫩的很好看,還有長長的頭髮,苗條的腰身,挺挺的胸脯,翹翹的屁股,咋看咋好看,咋瞅咋順眼。這樣的閨女一亮相,說媒的就擠破了門。相反的,姚桃花就差多了,用當地惡作人的說法就是站著沒一拃,挺那沒四指,臉長得像炮崩的,一句話,她長得真是人家說的要啥沒啥不要啥啥使不完。姚桃花唯一跟她比得上的是有一對比她還大的奶,兩瓣比她還肥的屁股,可惜這樣的大奶和這樣的屁股越發使姚桃花長得膩歪了。人家是爹娘生的,自己也是爹娘生的,同樣是爹娘生的就有這麼大的不同,說是天壤之別也不過分。姚桃花就把大麥眼氣得不得了。眼氣歸眼氣,姚桃花一點辦法也沒有。姚桃花就儘量不跟大麥呆一坨,她也知道美醜在一起美的更美醜的更丑,她不去給她當陪襯就是了,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後來,姚桃花就聽人說大麥被人強姦了。初聽到時姚桃花嚇了一跳,被人強姦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啊!會中毒嗎?會生瘡嗎?會變得醜陋不堪嗎?想到這兒,姚桃花忽然有些幸災樂禍,心裡不覺掠過一絲快慰。後來見到大麥依舊漂漂亮亮的,個子依舊高高的,頭髮依舊長長的,腰身依舊苗苗條條的,胸脯子依舊挺挺的,屁股蛋依舊翹翹的,心裡想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啊!不過,她還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被人強姦。強姦畢竟不是光彩的事,沒誰會細說,姚桃花就弄不清強姦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以為她的身子給除了丈夫以外的男人看就算是被強姦了。
現在,姚桃花也跟大麥一樣被人強姦了,要是跟大麥一樣在還是閨女的時候被人強姦並且也不認識強姦她的人也就罷了,現在都結婚幾年了,強強都四歲了,她還怕個啥?更何況強姦她的人她還認識呢?她心裡當然不好受,可是又能怎樣呢?找人說說嗎?孫家在村里小門小戶的沒誰會真幫她不說,趙海生要是不承認她能咋的他呢?即便趙海生承認,賠情道歉外加賠錢,又能怎樣?趙海生那樣的能賠多少錢呢?最多仨鬍子倆棗,能頂個啥?再說,趙海生已經那樣的人了,要是破罐子破摔老找她怎麼辦?報案的事想也別想,除了丟人打傢伙啥也撈不著,就算趙海生蹲了大獄,往後她還能在這村里住下去嗎?再說,那時候在漫地里,多遠都看不到一個人,又在那麼深的槐草棵子裡,不會有人看見的,就算有人看見,她只要說是開玩笑的一樣能糊弄過去。只要他倆不說,誰也弄不清咋回事,要是趙海生說了她不承認也白搭。這樣一想,姚桃花就覺得還是認了的好。
幾天過去,姚桃花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了。沒想到趙海生冒扎空里摸上門來,明著是來道歉的,要是以這為藉口接近她,往後纏著她可就糟了!他一個男人家又是光棍不怕啥的,她姚桃花就不同了,她是有男人的人,萬一鬧開了那麻煩可就大了。好在他沒多呆,尿泡尿的功夫就走了,以後再也沒來,什麼時候見著她了還羞羞怯怯的躲她。姚桃花長出了一口氣,再不擔心趙海生會纏著她了。
姚桃花本以為這事就這樣過去了,可不知道咋的後來腦子裡老是會不期然而然地冒出趙海生的影子來,好幾次她都忍不住想去趙海生家裡看看,走到半路上想不出去的藉口,又慢慢地回來了。常言寡婦門前是非多,單身漢門前一個女人也是不大好去的。再一次,姚桃花找了由頭理直氣壯地去了,反正她找趙海生幫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誰知趙海生沒在家,使得她不得不怏怏地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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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趙海生就在南山打到了一隻野兔。野兔很肥很大,沉甸甸的,起碼有五斤重。守了這麼多日子總算打到了,趙海生很高興,掂著野兔不知不覺走進了姚桃花家的胡同。趙海生遠遠地看到姚桃花正在門口坐著一邊打毛衣一邊曬太陽,才想起來不該走這個胡同,可已經來不及了。
嬸子。趙海生雖然心裡有點怯,可也只好硬著頭皮跟姚桃花打招呼。
恁大啊!那時候胡同里靜悄悄的,除了姚桃花和他別的再沒什麼人了,姚桃花一扭頭就看到了。
是啊。趙海生把手裡的野兔晃了晃。
晌午有肉吃了。姚桃花說。
趙海生原本只想跟她打個招呼就走的,沒想到姚桃花會這麼說,以為她看上了野兔,就說,嗯,給,晌午給強強燉上吧。
不了,你還是拿回去吧。姚桃花看著野兔,似乎聞到了肉香一樣,舔了一下嘴唇。
真的啊,我說的是真的呀。趙海生說著把野兔往姚桃花面前一放就要走。
這不好吧?姚桃花猶豫著。
沒事,我明兒個再打一隻就是了。趙海生說。
那這吧,姚桃花沉吟說,要不咱合夥吧,晌午飯你不用做飯了,就在俺家吃。
趙海生時常會給別人家幫忙,自然時常會在別人家吃飯,在姚桃花家也吃過飯的,要在以往也沒什麼,現在怪彆扭的,可要是不答應,野兔她是不會要的,說不定回從此記恨他,那就糟了。想到這,趙海生說,那麻煩你了,嬸子。
姚桃花就笑了,不麻煩。
這頓飯三個人都吃得很開心,強強甚至大叫,真香啊!姚桃花見兒子很過癮,就很滿意。吃完飯,強強就出去玩了。趙海生吸了一棵煙,喝了半碗水,說,我回去了。
姚桃花突然說,走啊?
嗯。
不坐會兒了?
不坐了。
趙海生想這一關總算過去了,以後就可以當倆人沒在草棵子裡遇見過了,心裡頓然舒坦起來。
一天,趙海生正在吸菸,強強來了,問,你的野兔哩?
趙海生心裡咯噔一下,槍不準是強強吃饞了嘴還是姚桃花指使他來要的,雖面對的是個孩子,還是不得不一本正經地說,今兒個沒打著,打著了就給你,啊。
強強說,好。說了卻不走,東瞅瞅西看看,好像屋裡藏著野兔似的。
趙海生說,強強,你回去吧,明兒個我再給你打,啊。
強強說,好,打個大野兔。
趙海生說,好。
強強說,打個可大可大的。
趙海生說,好。
強強興奮起來,把兩條胳臂伸展開來,還覺得不夠,又往背後伸了伸,邊說,打個恁大的!
趙海生說,好。多大的都中,你先回去吧。
強強說,好。還是不走。
趙海生沒辦法就不搭理他了。
過了一會兒,姚桃花來了,老遠看見了兒子鬆了一口氣,說,呆這兒了啊,我都找你半天了。
趙海生忙跟她打招呼。
姚桃花說,沒事,我就是來找他的。對強強說,走,回家了。
自那以後姚桃花就來的多了,每次都說,看看強強呆這兒沒有。有一次說著說著竟然進屋了,看了看,居然說,沒個女人真是不中啊,看你都成啥了?
其實,趙海生家裡並不亂,桌子板凳都井井有條的,僅僅是換下來的衣裳還沒來得及洗罷了。趙海生笑笑沒說話。
姚桃花接著說,要不我給你洗洗吧。
趙海生忙說,不了不了,我自己會洗。
姚桃花說,尋常的你沒少幫俺的忙,我給你洗個衣裳有啥啊?不由分說拿了衣裳就去河邊了。趙海生跟著不是,不跟著也不是,最後只好在家裡等著她。
姚桃花洗完衣裳回來往繩子上搭衣裳的時候一回頭,看見趙海生在看她,笑了一下,說,看啥?又不是沒見過。
這樣的話兩口子或者男女罵玩時經常說,姚桃花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才發覺不對勁,臉騰地紅了。趙海生其實並沒怎麼看她,聽她怎麼說,起初也沒什麼,看姚桃花不自在了,突然就想起來了。臉也紅了。一時倆人都不吭聲了。
過了一會兒,姚桃花看了趙海生一眼,柔聲叫,他哥……
不賴啊,有人洗衣裳了。趙海生正不知道說什麼,忽聽一個聲音很響地砸過來,抬頭一看村長黃長庚正騎在車子上,一條腿點在地上笑眯眯地看著他倆。
姚桃花趕緊招呼,村長啊。轉頭對趙海生說,我回了啊。再問黃長庚,看見強強沒有?聽黃長庚說了沒有,又自言自語道,上哪兒去了呢。作勢要走。
黃長庚說,您忙,您忙。揚長而去了。這裡有個講兒,說是一個地方孩子屙了,大人不是給擦屁股,而是喚狗來舔的,這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來由。有個閨女到她姐家走親戚,她姐家才得個小孩才一生兒,屙屎尿尿還得大人把。有一天,小孩屙了,她姐把著小孩就叫狗來舔。叫了半天狗也沒來,就知道夠沒在家,就叫她妹子到外邊找,看狗呆哪兒哩。她妹子出去找了兩圈子才找著,可是沒好意思叫。她家的狗是母狗,正跟牙狗屁股對屁股戀蛋哩。她妹子沒法等,也怕人家看見了,就回去了。她姐見她妹子回來了,想著狗該跟著回來了,就叫狗。她妹子說,狗沒回來。她姐問,咋啦?沒找著?她妹子說,不是。她姐問,那是咋啦?她妹子不知道該咋說,又不能不說,就在心裡想咋說合適。正想著,她姐又催,咋回事啊?她妹子還沒想好咋說,叫她姐一催就沒法想了,說,我找著了,可是狗……她姐見她說話吞吞吐吐的不利索,想著可能出啥蘑菇點了,不放心了,說,你說啊,狗咋啦?是不是叫人家弄死了?她妹子說,不是,好好的。她姐就很奇怪,好好的咋不叫回來啊?她妹子說,沒法叫。她姐越聽越奇怪,問,不是好好的嗎?她妹子說,是,好好的。她姐說,好好的咋沒法叫啊?她妹子逼得實在沒法,憋了半天才說,那狗,那狗……她姐急了,那狗咋啦?哎呀,你趕緊說啊,急死我了。她妹子見她姐真急了,說,那狗……正忙著哩!
趙海生一聽就笑了,衝著黃長庚的背影道,哪有你忙啊,你是村長哩呀。
黃長庚這次不是急著開會,是田明家的羊丟了,他得去看看。
這陣子不知道怎的,村里老是丟東西。以前丟的都是小東小西的,像菜刀呀、油呀、雞呀、鴨呀,最大的也不過丟了狗。這陣子明顯不是那回事,菜刀呀、油呀、雞呀、鴨呀、狗呀照丟不誤,竟然連牛羊都丟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丟就丟吧,丟東西也不是沒有過,也不是現在才有的,沒啥稀罕的,可那陣勢嚇人啊!說是偷,跟搶也差不多了。就拿村西頭丟了牛的趙老五來說吧。
趙老五有三個閨女,本想招個上門女婿的,可是沒能如願。上門女婿可不是誰都願意做的,迫不得已才會去,因為進了人家的家門,事事都要聽人家的,心裡委屈就不用說了。這還在其次,關鍵是在人前,無論女家還是自家哪一天回家,都會低人一頭的。當然,也不是沒有人做上門女婿,那得看女方的條件到底有多誘人。趙老五想找上門女婿當然也會掂掂自家幾斤幾兩的,家境殷實,閨女也人采,招個上門女婿應該不難。先是把任務交給大閨女,果然就招來了一個半大孩子,過門不久和趙老五吵了一架死活再不回來了,大閨女守著空房一天兩天還好,一個月兩個月就受不了了,就去看他,說是勸勸的,誰知一去就留下了。趙老五嘆了口氣,卻也無奈。經此一折騰,到二閨女就沒那個心了,就嫁了。到了三閨女,趙老五忽然發現家裡人口越來越少,這才慌了,要三閨女無論怎樣也要招個女婿進門。三閨女能說什麼,自然答應了。豈料,沒等趙老五相好半大孩子,三閨女自己談好了,談好了不敢說,要男方托媒人上門提親。趙老五一聽要把閨女娶走,頭都沒搖,一口就回絕了。男方就不動聲色地回去了。過了一陣子,趙老五驀地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一想才發現好幾天都沒見著三閨女的影子了,一問,住到半大孩子家去了,這可不好,派人去叫。半大孩子家也不傻,趕緊派了人跟過來說合。事已至此,趙老五還能說什麼,閨女大了嫁就嫁吧。三個閨女一嫁出去,就剩趙老五老兩口了,滿滿當當的家可咋辦呢?總不能覓人來看吧,沒合適人不說,他也覓不起啊,就養起了狗。初時還好,不要說竊賊,即使要飯的都要繞著走。趙老五就很得意。這天夜裡,趙老五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被老伴蹬了幾腳。趙老五以為老伴想跟他親熱,就爬起來去了老伴睡的那頭。雖是春天夜裡還是很冷的,趙老五爬過去凍得渾身冰涼,趕緊鑽進被窩就把老伴摟住了,想讓她給自己暖暖。老伴在他懷裡說出來的話卻不是很熱情,老不死的,你弄啥啊?趙老五來了精神,笑嘻嘻地說,暖暖,暖暖。說著伸手就揪了老伴乾癟的奶子。老伴說,還怪興了,年輕時有這個勁頭也好了。趙老五聽了就知道老伴又在埋怨他年輕時跟她親熱不夠,不然怎麼著也不至於生不出兒子來。事實上,兩口子曾為此吵過不知多少次。趙老五說,你生不出兒子能怨我?老伴說,那還能怨我啊?會生閨女就會兒子!趙老五說,那你咋不給我生兒子啊?老伴說,怨你下的種不好,你要是種的是秫秫,能會長出澀老秧?趙老五一想也是啊,就覺得是自己不好,可要是承認了,在老伴面前就是虧欠,一時又找不出理由來,就搪塞,種不好閨女會恁人采?老伴一聽兩口子的事兒竟然把自家閨女扯進來,就惱了,你還是人嗎?趙老五這才回過味兒來,但同時也找到了詞兒,就理直氣壯起來,說,不是種的事兒,是你地不好,種啥也長不好!老伴說,就怨你種不好!趙老五說,怨你地不好!老兩口這樣你怨我我怨你誰也不服誰地吵了一輩子。現在,老伴又埋怨上了,在這節骨眼上趙老五不想跟她吵,要不就把氣氛破壞了。趙老五就涎了臉,老來俏嘛。剛要翻身往老伴身上壓,老伴卻制止了他,緊張地說,你聽!趙老五屏了氣就聽隔壁牛屋裡傳來呼嗵呼嗵的聲音。這牛是趙老五剛養了一年多的牤牛,正是撒野的時候,可又撒不出,就時不時的就會鬧出點動靜來。趙老五見得多了,只要不出大亂子也懶得理它。可牛這會兒實在不像話,呼嗵呼嗵的鬧了一陣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趙老五就惱了,披了衣裳下了床,出門的時候在門口隨手拿了一根棍棒就來到了牛屋,剛一打開牛屋的門就影影綽綽地看見了牛亂掉的屁股。趙老五就很生氣,照准牛皮股狠狠地打了下去。那牛沒料到背後打來大棒,忽地往前一衝,再沒了動靜。趙老五滿意地收了手,光著的兩條腿已是凍得冰涼,不敢多呆,關了門罵罵咧咧地回去了。天明,趙老五起來餵牛的時候覺得哪裡不對頭,仔細一看兩眼頓時一陣發黑。原來,牛屋的後牆被賊挖了一個大洞,賊想從那裡把牛牽出去,怎奈牛根本沒從那裡出去過,抵死不從。正在僵持不下,趙老五從後面一棒子打得牛沒了退路,只好從那裡跟賊走了。趙老五幫賊把自家的牛偷了,又窩心又窩火,加上摔了一跤,就此臥床不起,沒過半年就一命嗚呼了。趙老五一死,趙老五的老伴就悲傷得不得了,雖說過了半輩子吵了半輩子,可畢竟是自己最貼心的人啊,就這麼死了,又死得那麼窩囊,咋想都夠叫人難過的。趙老五的老伴鬱郁的逐漸消瘦下來,不久就和趙老五作伴去了。當然這是後話。當時,大家看著趙老五家後牆上那黑洞洞的窟窿還是心驚肉跳的。
丟了東西總是一件讓人窩心的事,那幾天村里天天都是罵聲不絕的。一般人家丟了東西在村里吆喝吆喝就算了,碰上潑辣的就熱鬧了。先是滿村里轉悠著吆喝,滿嘴都是警告、威脅,過一天還沒找到就會罵起來,祖宗八輩、日娘搗老子地罵,罵著罵著就起興了,不由就把人家的所有女性都罵上了。最狠的是罵人家的閨女,越是黃花閨女越顯得刻毒甚而至於連剛出生的小丫頭都是罵的對象了。當然沒有目標,泛泛的罵,心裡的火依舊發泄不出來,但罵總比不罵好,就罵了。如果自己心裡沒有懷疑對象,亂罵一通氣也就消了,有時候是不得不消,因為喉嚨啞了;如果心裡有懷疑對象就會在懷疑對象的家門附近多罵一陣,人家要是沒什麼也就算了,萬一一個不慎接了嘴就會打起來,因為那麼刻毒地罵了幾天等於是罵了他,任誰都會受不了的!現在,丟東西的人家多,大家罵了一陣子想想丟東西的也不是自己,再說罵了幾天也差不多夠本了,就不罵了。這其中當然也有人會想到去派出所報案,不過案子從來沒破過,也就懶得去報案了。這越發助長了竊賊的威風,再偷起來就膽大多了,甚而明目張胆起來。經過了不斷丟失東西,家家都警惕起來,一到天黑就把家裡凡是認為值錢的東西統統收拾到屋裡去。不過,收拾到屋子裡也不一定保險,想想趙老五的牛或者別的誰家的牛啊馬啊就知道了。
可事情並沒有到此就完。
過了兩天,村人剛剛消停下來,賊再一次洗劫了王菜園,好像成心再看王菜園人的笑話一般。村人這次麻木了,也懶得罵了。不過有的人家上次丟的東西比較小,相比起人家來可以忽略不計,現在輪到自家丟大傢伙了,羊啊豬啊的,就不願意了。簡直蹬鼻子上臉!這樣下去還了得?那人的火氣就很大,銷聲匿跡了的罵聲又狼煙四起了。
罵歸罵,心裡也知道,這麼大的畜生根本藏不住的,也就不一定是本村人偷的,不過也說不準,興許和別村的裡應外合呢。這麼大的畜生怎麼罵都是不會解氣的。那怎麼辦呢?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想辦法還是會有的。
田明家上幾次都沒丟什麼,這次居然把羊丟了,就氣不打一處來。田明沒廢話,直接拿出了最刻毒的扎草人詛咒。找些麥秸綑紮出一個人的形狀來,按上葫蘆頭,在葫蘆頭上畫了鼻子眼睛耳朵嘴,權作是竊賊,在竊賊的胸口插了剪刀或者刀子,然後就是每天兜頭澆草人竊賊一瓢熱水,詛咒竊賊不得好死。那剪刀或刀子一定要鏽跡斑斑的,看起來邋裡邋遢的才好,不然羊剛丟了,再丟剪刀或刀子,而且是自己主動送上的,不氣死也會窩囊死。
田明罵人跟別人不一樣,人家都是越罵越沒氣性,她則相反,越罵越覺得委屈,不由把插在草人胸前的剪子拔出來一剪子一剪子地戳開了,還不盡興,就跳起腳來,從日他娘日他奶奶很快就升級到了日他祖宗十八代,又忽地降到沒扎牙的小閨女,羊扒了灶屋一樣稀里嘩啦,抖開了萬國旗一樣五顏六色,撞進了水晶宮一樣眼花繚亂……
黃長庚老遠就聽見了,聽得心驚肉跳的,就像是自己偷了羊一樣,所以等他走到跟前也想不起該怎樣寬慰她。黃長庚發了半天呆才想起一句人們通常都會說的話來,嬸子,別生氣了,財去人安樂……
田明早就看到他了,意識里卻沒有他,就沒搭理他,現在聽黃長庚發話才癔症過來,氣憤憤地打斷他說,安樂?咋不安樂啊?啥都沒有了,就不用操心了,光落個喝西北風了,還啥都省了!
黃長庚沒想到田明會衝著他來,噎得直翻白眼。田明還沒完,就這,你還是村長哩,羊都叫人家偷跑完了你也不管!當的啥球雞巴村長啊?
黃長庚無奈,指著田明說,你看你這人,咋不稀得搭持啊?知道您的東西迷見了,心裡不得勁,來解勸解勸。你看你這貨,唉,好心當成驢肝肺……
田明知道自己氣糊塗了,面子上下不來,就不再理會黃長庚了,還接著罵她的,當然依舊罵得七葷八素的。正罵著,驀地看見一個人低著頭急匆匆軟塌塌地走過來。田明覺得眼熟,不覺仔細看了看,可不是眼熟嘛,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兩年不見蹤影的顧家旺!田明直直地看著,一下呆住了,張著嘴半天都合不上去,好似顧家旺剛剛學會了孫悟空的定身法,突然在她身上試驗法術的威力一般。
顧家旺乍一抬頭也看到了她,眼圈一下紅了,要哭不哭的樣子。田明一看顧家旺這樣,鼻子一酸,眼淚嘩地下來了,嗷地大叫一聲跑過去照准顧家旺就是一拳,你還知道回來啊?你還回來弄啥啊?你咋不死外邊啊?嗚嗚嗚……
田明後來才知道,顧家旺就跟那次看到的廢報紙上報導的一樣剛下火車就被人家拐到磚瓦廠里幹活去了,這一去就是兩年,不光錢沒掙到一分,還差點把命搭進去,多虧後來被拐來的一個年輕人機靈偷跑了出去報案,他和一幫被拐進去的幾十個人才被解救出來。田明原來聽顧家旺跟她講報紙上的報導時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輪到顧家旺身上了,不禁心驚肉跳,又是悲傷又是難過的,摟著顧家旺哽哽咽咽的又哭了一回。末了,兩口子又唏噓起來,弄不明白這麼喪盡天良的事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不過,雖說沒掙到錢,人總算平平安安地回來了,還算是不幸中的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