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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集 要孩子難

2024-10-01 15:12:57 作者: 王子群

  過完年,年輕人又開始忙著打聽過了年去哪兒、幹啥活兒、給多少錢、錢穩當不穩當、啥時候結帳……一會兒說跟著張三穩頭,一會兒說跟著李四干不賴,弄得人糊裡糊塗的,不知道到底跟誰干好。李金旺也到處打聽,他娘就說,金旺,你能去嗎?李金旺沒聽明白,問,咋?他娘就說,你不急,我可是等著抱孫子的啊!這回李金旺明白了,說,好。

  何秀蘭忙著餵豬一天到晚的忙,李金旺好容易才瞅個她在新房的當口,說,明兒咱去檢查檢查吧?何秀蘭似是答應似是嘆息地應了一聲。李金旺聽著有異,問,咋啦?何秀蘭說,沒有咋啊。李金旺就把身子翻了起來,何秀蘭將身體一滾就滾到了他的下面,李金旺一下就把何秀蘭擁在了身下。自從知道自己還沒懷孕,何秀蘭就變得很積極了,李金旺一旦有要她的意思,她立刻就會很配合,好像一直都做好了準備似的。不是因為這事兒能讓她覺得舒服,而是沒有這事兒她就沒法懷孕,而不能懷孕她就做不了母親,甚而不能算一個女人,那會在人前矮半截的,這會讓她受不了的。那時候她看人家結婚不久就乖啊娃的抱上孩子了,一臉的幸福、甜蜜,心裡偶爾也想,我也會的,隨即又羞又幸福起來。她不明白怎麼自己真的到了這時候,卻懷不上了呢?難道人家不是這樣做的?

  年過了,破五過了,就到元宵節了。元宵節頭三年新媳婦是不能在婆家過的,據說不然的話會瞎了公公的眼的。不管是不是迷信,既是規矩還是要遵守的。就算公公不在,何秀蘭娘家還是把她請了回去,等過完節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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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秀蘭一見到她娘沒等她娘問她,就迫不及待了,可又不好啟口,心裡就別彆扭扭的。到底還是被她娘看出來了,問,有事?

  何秀蘭就慌了,說,沒,沒事。

  她娘問,檢查了沒?

  何秀蘭問,檢查啥?

  她娘說,您倆啊?耽時的這樣啊?

  何秀蘭明白了說,過了節就去。

  她娘這才說,嗯,趕緊。說完要走,看閨女還有話說,就問,咋了?

  何秀蘭說,沒咋。

  她娘說,哦。何秀蘭見她娘又要走,嘆了一口氣。她娘就返回來拉了她的手。

  何秀蘭幽幽地說,人家都好好的,咋到了我這兒……唉!

  她娘說,您倆……

  何秀蘭說,好好的。

  她娘說,咋好啊?

  何秀蘭說,就那樣啊。見她娘看著她,就說,他在上邊的。

  她娘點了頭,嗯。又問,多嗎?

  何秀蘭有點猶豫,不知道說多好還是說少好,雖說是親娘老子,心裡還是莫名地有點忐忑。半天,只好說,差不多天天的。說著,不經意地抬頭看見她娘又點了頭,才吁了一口氣。

  她娘問,完了呢?

  何秀蘭沒料到她娘還問這個,或者說,不知道完了也會很重要,就驚異地看著她娘。她娘直視著她,滿是鼓勵和期待。何秀蘭又低了頭,說,完了就睡了。

  她娘似乎找到了問題的癥結,說,你看看,不能就睡的。

  這回何秀蘭大大地吃驚了,下意識地猛地抬起了頭,看著她娘。

  她娘說,你把屁股下面墊個枕頭,停上一會兒才好。

  何秀蘭想了一下不由連連點頭,以前的確沒想到這些,李金旺要就給了,也沒想過有什麼不妥。經她娘這麼一說,何秀蘭才忽然明白什麼叫學問來,真是處處都有學問啊!何秀蘭再回到家就積極起來,弄得李金旺只拿眼瞪她,問她也不說,很得意的樣子。

  過了幾天,何秀蘭遲遲疑疑地把她娘的意思說了,不過沒把她娘說出來。李金旺說,有啥檢查的啊,不都好好的嗎?何秀蘭說,好好的會這樣嗎?李金旺就沒話說了,停了停,忽然直直地看著何秀蘭,看得何秀蘭心裡直發毛,咋了?李金旺不說話,驀地把何秀蘭按倒了,扒了她的褲子就扔到了床上,不等何秀蘭反應過來就撲了上去。何秀蘭就格格格地笑了。

  到底還是去檢查了,儘管兩人都怕,可心裡又都渴望著。等到下午,結果出來了,問題出在何秀蘭身上。何秀蘭當時就像遭了雷劈一樣兩眼發黑,好半天才被李金旺搖醒了。何秀蘭看看李金旺眼淚嘩嘩地就流出來了,一遍遍說著,咋會哩,咋會哩?可是白紙黑字寫著呢,再說人家沒必要冤枉誰啊。當然,要是李金旺有問題她一樣不好過,但至少不會覺得對不起李家。現在自己有問題,她就覺得對李家有虧欠,心裡就慌慌的。何秀蘭暈暈乎乎地被李金旺帶回家話也懶得說了,只是悶著頭幹活。婆婆安慰說,知道毛病就好了。何秀蘭不好意思了,就把帶回來的藥片吃了,又把婆婆熬好的藥喝了。自此,何秀蘭每天早晚都要喝一次藥,喝到後來聞到藥氣兒就乾噦,可不喝又不中,眼淚流了一次又一次。

  李金旺打聽好了地方,要走,他娘把他叫住了,說,現在你能走嗎?

  李金旺說,再不走,人家都走完了。

  他娘說,掙不完的錢。

  李金旺在外的時候老是想家,不知道發過多少次恨了,好好干,明年說啥也不出來了。要說也是,在家多好啊!不用起早貪黑的,也不用挨罵受氣。可是呆了幾天李金旺就呆不下去了,村里出門打工的人一撥一撥的往外走,村裡的年輕人漸漸就像舀幹了水的池塘,沒了誘人的地方,即使趕集街上來來回回走著的也大多是老人婦女,再不然就是還帶著的孩子。李金旺就悶悶的,不知道怎麼才好。

  他娘說,金旺,別走了,跟他嫂子好好餵著老母豬也不少掙錢啊。再說,他嫂子還吃著藥哩,你走了,那藥不是白吃了?

  李金旺留了下來,在村里成了除村長黃長庚外第一個有家口的男人。兩口子出雙入對,活計幹得好也幹得快,惹得一村的女人沒有不眼饞的。她們唯一的安慰就是自己兒女成行,李金旺兩口子天天忙也忙不出孩子的影子來。金旺娘也沒閒著,四處偷偷打聽著秘方、驗方、偏方,只要打聽到,立刻就要李金旺兩口子按照方子做。自然,何秀蘭的娘也不會袖手旁觀的,第一次跟親家母想到了一處。過了一陣子田明知道了,也替何秀蘭留意了。有這麼多人上心,秘方、驗方、偏方很快就陸陸續續的找來了。當然,每一個方子跟著的都有一個故事,不外乎哪哪村的誰誰誰結婚多少多少年沒懷孕,用了這個方子閨女小子嘟嘟嚕嚕的都來了。何家和李家都聽得熱血沸騰的,把給方子的人感激得什麼似的,接著就為方子急急忙忙了。

  一天,何秀蘭娘打聽到了一個方子,簡單,也好使,藥就臭辣子、花椒兩樣,一樣半斤,搗碎,用蜜搓成丸,大小跟手指頭樣,用布包好,叫女方放進去,一天換一丸。等藥換完就差不多了。討來的方子多了,按說沒啥好稀奇的了,可這個方子不一樣,邪性,越邪性越有效!何秀蘭娘忙不迭地把藥方跟何秀蘭說了。何秀蘭聽著紅了臉。她娘卻不以為意,說,趕緊吧!

  李金旺聽了,騎了車子就去了,很快就到了什集,花椒很好買,隨便一個雜貨鋪都有,可到臭辣子就難了,把個什集藥店問遍就沒有賣的。李金旺不死心,一拔頭去了直河集,再問了還是沒有賣臭辣子的。那就只好上縣城看看了。

  第二天一早李金旺就匆匆忙忙地趕到縣城去了,可是一如在什集和直河集一樣,問遍了一街兩行都不知道是啥東西。李金旺很沮喪,在街上走得懶懶散散的。在他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一輛救護車呼嘯著開了過來,把他嚇了一跳,望著遠去的救護車忽然眼前一亮,頓然精神起來,大踏步地朝救護車遠去的方向走了過去。不一會兒,人民醫院就到了。

  李金旺很快就找到了劃價、取藥處。這地方人很多,擠擠挨挨的沒一刻清靜的時候。李金旺等了半天才挨近窗口,趕緊問,有臭辣子沒有?裡面一個白大褂掃了他一眼,問,方子哩?李金旺這才想起來,說,我不瞧病,我買藥。有臭辣子沒有?白大褂看了看他就忙著接別的方子去了。李金旺想了想,只好去了門診。

  李金旺在門診等了一會兒就輪到了。一個四十多歲模樣的醫生問,掛的號哩?

  李金旺一聽懵了,掛號?掛啥號?咋掛啊?

  醫生皺了眉頭說,去吧,到掛號處。下一個。

  李金旺讓到一邊去了,要走,忽然多了個心眼,站在一邊看別人掛的號。只見病號把一張紙條遞給醫生,醫生接了就開始望聞問切了。李金旺一下明白了,掛號就是開張紙條啊!在衛生院就不掛號還不一樣看病?媽的,這是啥雞巴規矩啊?可是,他還是得去掛號。

  一塊。掛號窗口甩出兩個字,隨著甩出來的還有一本薄薄的小本子。李金旺趕緊掏出一塊錢遞進去。

  哪個科啊?裡面問。

  李金旺一下說不上來了。

  哪個科?裡面不耐煩地耐著性子問。

  李金旺想了想說,內科。很快一張寫著內科的紙條就甩了出來。

  李金旺拿著掛號紙條和本子走了幾步忽然怔住了,內科在哪兒啊?看著哄哄亂亂的人們,李金旺不得已只好問了,得了信兒趕緊上二樓去了。

  內科果然在二樓。李金旺又排了一會兒隊才算輪到了,忙把掛號紙條遞過去,一個五十多歲的醫生接了,問,咋著了?哪兒不得勁啊?

  李金旺說,我沒哪兒不得勁,我想買點藥。

  醫生訝異地看著他,買藥?

  李金旺趕緊站起來說,是,買藥。臭辣子,你給我開點吧。

  醫生盯著他問,弄啥用啊?

  李金旺的臉一下紅了。

  醫生還問,弄啥用啊?說嘛,有啥不好意思的?

  李金旺看看身後等著的病人還是說不出來。

  醫生不耐煩了,說,你看你,後頭人家都還等著哩。

  李金旺只好說,配藥,配藥。

  醫生說,我當然知道你配藥了,問題是弄啥用?

  李金旺無奈只好小聲地說了。

  醫生面無表情地說,那你去婦科吧。下一個。

  李金旺沒辦法只好去了婦科。一個三十多歲的女醫生問,掛號條哩?

  李金旺說,我給內科了。

  女醫生說,這是婦科。

  李金旺說,那我再去內科拿回來去。

  剛要走,女醫生發話了,好了,你再掛個號吧。

  李金旺心裡怎麼都想不明白,看病為啥非得掛號不可?可是還得去掛號,不然沒人搭理他。等李金旺再次掛了號,再等女醫生問了說,我就想買點藥,臭辣子,你給我開點吧。

  女醫生說,藥房沒這藥。

  李金旺怔怔地看著女醫生半天沒反應過來。

  傍晚,李金旺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家,把在縣城的情況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說得一家人嘿然無語。

  再一次,田明說她打聽到一個方子,要人的胎盤配益母草,吃下一兩個就好。李金旺娘幾乎把能討的偏方都討過了,還是沒見到什麼效果,差不多就不再對何秀蘭懷孕有啥指望了,忽然得了這個秘方登時精神一振,這方子可比何秀蘭娘打聽的還邪性啊!按說,這兩樣東西都不算稀罕,可要弄起來就難了。益母草還好說,藥店裡有的是,胎盤一般人家死活都不會給的,不管咋說,一個胎盤長出來的可是一條命,胎盤給糟蹋了,那人還能好得了嗎?所以跟人家要胎盤是很犯忌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去醫院托醫生了,萬一有流產的或是死胎興許就能弄到一兩個來。不過,還是難,李家和何家都沒有在醫院上班的親戚、鄰居或是熟人。俗話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用金旺娘的話就是,活人還能叫尿憋死!金旺娘話是這樣說,她也只能做到這份上,眼睛不好,往下就做不了。可是,金旺娘還是很積極,讓李金旺帶話給何秀蘭,鼓動親家母找。何秀蘭的娘聽了跟金旺娘的想法一模一樣,自然信心滿懷。過了幾天,到底弄回了一個,趕緊配了益母草煮了,悄悄地拿給何秀蘭吃。何秀蘭一想到胎盤就乾噦不止,婆婆在一邊不住地勸她、哄她。何秀蘭好容易才吃了,李金旺娘這才放了心,趕緊把糖水端給何秀蘭壓一壓。這樣吃了三兩個,還是沒見到效果。

  這樣叮叮咣咣地折騰了兩年還是沒有效果,婆婆就嘆氣說,這就是命啊!何秀蘭娘也是這意思,不過是自家閨女,只能在心裡嘆息,替閨女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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