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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集 看病風波

2024-10-01 15:13:03 作者: 王子群

  李金旺不出去打工輕鬆下來,閒著沒事也沒趣,跟何秀蘭商量了一下就買了個收音機,沒事就聽,戲曲、歌曲、新聞、GG、評書、相聲……啥都聽,啥都好聽,聽得久了就不稀罕了,也挑挑揀揀的,同時,也摸著了規律,比如,六點鐘天氣預報,七點鐘新聞,12點鐘評書,下兩點相聲……節目和節目中間插進去GG等,聽得多了就習慣了,一時半會兒離不開了。何秀蘭耳濡目染也陪著聽。李金旺最喜歡聽評書,一會兒找不到就會顯得很焦躁,吱吱哇哇的擰過來擰過去的調台。

  一天正這樣擰著,忽然聽到某地有祖傳專治不孕不育的,還有病人出來說話作證。李金旺很興奮,激動得看著何秀蘭直搓手。何秀蘭的臉紅了,但卻沒來由地笑了一下。兩口子高興完了才發現把人家的地址給忘了,就有點遺憾。何秀蘭說,明兒個不還廣播的嘛,明兒個再記唄。

  第二天再聽,快到點了趕緊找了紙筆準備記地址,不料剛寫了一半人家已經說完了。李金旺就罵,他娘的,說恁快,我還沒寫哩就說完了。何秀蘭也急起來,說,還說人家哩,自家記得慢不說。李金旺說,不慢了。何秀蘭說,我咋看你拿個筆比拿個杴還沉哩?李金旺說,嗯,多少年都沒寫字了,能不沉嗎?何秀蘭就說,那就明兒再記吧。李金旺說,不明兒記還能咋著?只好明兒記。

  一個地址和醫生的名字費了好幾天才算弄清楚。一弄清楚李金旺就找他娘去了。他娘說,真的?李金旺說,嗯。她娘說,那就去吧,小心點。李金旺知道她娘怕他跟顧家旺一樣被人家拐了,說,沒事,咱是去瞧病又不是去打工。他娘說,那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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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李金旺就帶著何秀蘭去了。李金旺到底外出打工過,去這個專治不孕不育的專家的家也不在話下,只是路上坐車不方便,倒了幾次車才到地方。

  看看天色已晚,李金旺就帶著何秀蘭住進了一家旅社,一晚上一人十塊錢。李金旺交了二十塊錢,旅社的一個女人就把他們領到一間房,對李金旺說,你住這間。李金旺說,哦,就進去了。

  何秀蘭也要進去,卻被那女人攔住了,你不能進去。

  何秀蘭就很奇怪,咋了?女人說,那是男的房間。

  何秀蘭說,俺是兩口子。李金旺撇著並不標準的普通話也說,是啊,是啊,他是俺老婆。女人說,有結婚證嗎?這倒是兩口子沒想到的,一下不知道說啥了。女人說,走吧。

  何秀蘭站著不動,說,俺真是兩口子。李金旺也說,是啊,是啊,結婚才沒幾年。女人說,可能是真的,可是沒有結婚證就不好說了。李金旺急了,說,誰說瞎話誰是龜孫!女人瞪了他一眼,說,你文明點行不?

  何秀蘭趕緊說,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就那樣脾氣。女人說,就算我相信你們是夫妻,可公安局信嗎?兩口子一聽不由頭皮發麻,倒吸了一口涼氣,面面相覷看著女人不說話了。女人說,公安局說不定什麼時候會來查房的,要是碰上了,我麻煩你們更麻煩!兩口子一聽更急了,卻也無可奈何。不得已,李金旺說,你去吧。

  何秀蘭的臉一下充滿苦楚,哀哀的就要哭了。李金旺看了,說,要是這的話,俺不住了。女人說,住哪兒都一樣,不要說我這兒,你就是跑遍全中國都一樣,除非你帶著結婚證!李金旺就軟了,說,能不能想想辦法。女人說,想什麼辦法?我就不明白,你們分開一夜有什麼嗎?都結婚幾年了,至於這麼黏糊嗎?李金旺說,不是,俺都沒出過門,怕萬一有個啥的好照應。女人就打包票,說,住我這兒出了事我負責!李金旺沒了辦法,只好對何秀蘭說,她都這樣說了,你去吧。

  何秀蘭的淚終於止不住滑了下來。李金旺一看,忙苦了臉,說,嫂子嫂子,你想想辦法吧,她一回門也沒出過,怕啊!女人不說話,看著何秀蘭。李金旺說,我多給你加錢,多加錢還不中嗎?女人說,再加二十!李金旺說,十塊,十塊中吧?女人說,不是看著她可憐,你加二百我也不敢叫你們住一起!李金旺只好又掏了二十塊錢。

  安頓好了,李金旺說,走,出去吃點飯吧。何秀蘭說,不吃了,氣都氣飽了。李金旺知道她還在心疼那二十塊錢,就說,好了,財去人安樂。已經這樣了,你要是再氣個好歹來,那不花錢更多?何秀蘭就嘆了一口氣,一起跟著李金旺上街吃飯去了。

  簡單地吃了點飯,看看還早,李金旺說,咱逛街去吧。何秀蘭說,還是別去了吧。李金旺說,回去恁早幹啥?何秀蘭說,迷路了呢?李金旺說,不會,我都記著哩。何秀蘭說,那也不中,人生地不熟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李金旺聽了,中,回去就回去,回去我可收拾你啊。何秀蘭說,敢,這可不是呆家裡。李金旺說,呆哪兒你也是俺老婆子啊!收拾你還不是天經地義?何秀蘭說,我可是您姐哩呀?李金旺說,解不開,勒死你。兩口子嘻嘻哈哈就回來了。

  到了旅社,何秀蘭要解手,問了旅社的人,卻還不去。李金旺就很奇怪,催促道,去呀。何秀蘭說,我怕。李金旺就有點不耐煩,只好跟著,到了女廁所門口停下來。何秀蘭放了心,低了頭進去了。

  李金旺還是頭一次在女廁所門口呆著,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就掏了煙點著吸了,又怕人家看他,就對著牆。誰知越發惹得人看他了,女人怯怯的從他身邊溜過去,拿眼疑疑惑惑地把他一遍遍不住的看,男人也奇奇怪怪的看他,終於有一個男人走過來,喂,幹啥呢?幹啥呢?

  李金旺開始假裝沒聽見,聽見聲音由遠而近,知道躲不過了,才說,沒事,我等個人。那人問,等誰?

  李金旺說,我老婆。那人問,你老婆?

  李金旺說,是,我老婆。那人還問,你老婆?

  李金旺就有點怕,說,大哥,我跟我老婆來看病的,天晚了,住一晚,明天就去看病。那人問,看啥病?

  李金旺更怕了,剛要開口,何秀蘭從廁所里出來了,一看這麼多人吵吵嚷嚷的,又一看,李金旺被人抓了衣領眼看就要挨打了,不知道哪來的膽量,趕緊跑過來,咋了,咋了?那人說,他耍流氓,我非教訓教訓他不可!

  何秀蘭不清楚怎麼回事,只是不停地勸,不停地哀告。

  喧鬧聲到底驚動了女人,走過來,說,咋回事?那人說,這小子找死!女人說,誤會了,他兩口子是剛從外地來的。眾人聽了知道真的誤會了,這才散了。

  回到房間,何秀蘭想起剛才的一幕,幽幽地嘆息,出個門真難。李金旺經這一驚,全沒了興趣,沒好氣說,睡覺。

  睡覺也並不容易,房間裡有兩張床,可是十分的窄小,根本沒法睡兩個人,除非仄楞著身子,但仄楞身一時半會兒還行,要睡一夜怎麼可能?想了半天兩口子就動手把兩張床拼到了一起。到了半夜,李金旺卻起了興,伸手扯何秀蘭的褲頭。何秀蘭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老大的不情願。李金旺不管,一會兒扯完了,翻身壓在了何秀蘭身上。何秀蘭仍半夢半醒的睡著,一點反應也沒有,李金旺沒滋沒味地鼓弄了半天悻悻地睡了。

  李金旺好容易才睡著,正睡得香就被人推醒了,睜眼一看何秀蘭正坐在那裡看他呢,就問,咋不睡覺啊?何秀蘭說,還睡,天都明了啊。李金旺這才往外看了看,果然天色放亮了,看了看手錶卻還早,就又倒頭睡了。何秀蘭說,哎,你這人。李金旺說,還早呢,起來幹啥啊?何秀蘭說,早起三光,晚起三慌,早起總比晚起好。李金旺被她嘟嘟得睡不著只好起來了。跟旅社的人說了,兩口子就到街上去了。

  天色雖然還早著,賣早點的卻已經張羅起了生意,早起的人們已經在吃早飯了。兩口子在街上轉了轉,找了個小吃攤吃了早點,太陽就升起來了,兩口子趕緊去了車站。

  車站裡人並不多,售票窗口都還沒開,就只好等了。兩口子干坐在候車室簡陋的椅子上,左看看右看看,百無聊賴,可也只能百無聊賴著,既不敢走遠也不能走遠,事實上兩口子基本不敢亂動,生怕萬一倒霉惹出事來。李金旺不斷地看表,在心裡默念著,還剩多長時間,知道越是這樣盼越會顯得慢,可還是不由自己地去看去默念。

  何秀蘭不住地在一邊問,還得等多長時間啊還得等多長時間啊,惹得李金旺終於控制不住了,沖她,看你急哩,早弄啥去了?早急孫子都有了。這是一句平輩人開玩笑時的話,李金旺一急順嘴就說出來了,沒想到放這雖是可丁可卯的卻一點也不合適,最起碼何秀蘭一聽就不樂意了,撅著嘴說,光棍得不輕。李金旺這才知道自己說漏了,嘿嘿的笑了。

  又等了半天,售票窗口終於開了,李金旺買了票,又等了一會兒才上了車。車很破舊了,一路上叮叮咣咣的搖晃著,好不容易才來到一個小鎮上。

  兩口子下了車剛要出站,來了幾個人七手八腳就把兩口子拉住了。兩口子嚇了一跳,正驚恐著,拉他們的人說話了,去哪兒?去哪兒?兩口子這才知道拉他們的人是開三輪或蹬三輪的。李金旺說了地方,拉他的人很熱情,說,知道,一邊說一邊拉了就走。

  何秀蘭卻被另一個人拉著向另一輛三輪走,急得何秀蘭叫起來,俺是一路的,俺是一路的。那人根本不聽,只管拉著她。李金旺也急了,看看何秀蘭被拉出多遠了,就對拉他的人說,你叫那女的叫回來,俺是一路的,要不我不坐你的車。那人說,不做我車也行,給錢就行。李金旺一聽就知道碰上碴子了,忙問,多錢啊?那人說,不多,十塊。李金旺驚得叫起來,從縣城到這兒恁遠的路才六塊錢,這才多遠一點啊,就要六塊!嘴裡就差說搶劫了。那人說,就是這價。李金旺本來還想跟他再理論理論,可那邊何秀蘭已叫得嚇人了,也知道再理論也理論不出道道來,就強忍著滿肚子的火給了那人十塊錢,趕緊向何秀蘭跑過去。反正三輪明擺著的不坐不行了,李金旺就問了價錢,和何秀蘭一起上了車。

  三輪在一個小院子前停下來,李金旺看到牆上一塊白灰粉出來的地方畫著一個紅紅的十字,又看到一個牌子寫著不孕不育專科,知道是這地方,這才放了心。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穿著白大褂戴著眼睛有模有樣的,李金旺知道這就是收音機里說的宋醫生或是宋大夫了。李金旺趕緊掏出煙來敬過去,宋醫生卻擺了擺手,簡單地聊了幾句,諸如從哪裡來,什麼時候來的等等,無非如此一類的話,之後問,檢查過沒有啊?李金旺說,檢查過。宋醫生又問,毛病在誰身上?李金旺下意識地指了何秀蘭一下,說,她。宋醫生哦了一聲,看了看何秀蘭,又問,檢查的報告單拿來沒有?李金旺趕緊掏出來遞了過去。宋醫生接了看了看,向何秀蘭說,你來一下,就起身進了旁邊的一間屋子。何秀蘭還沒從剛才的驚恐中醒過來,一時沒有反應。李金旺說,宋醫生叫你過去一下。何秀蘭這才哦了一聲,四處亂看。李金旺指了指,何秀蘭才進去了。宋醫生隨手就把門關了,還不忘對李金旺說,稍等一會兒就好。

  李金旺坐在那裡無所事事,只好把煙點了,一口一口的吸著,煞有介事地東張西望著,看著滿牆杏林妙手、醫道高明的錦旗、玻璃匾,心裡踏實了幾分。正看著,忽然聽見剛才宋醫生和何秀蘭進去的房間一陣響,正疑惑著,門忽地拉開了,何秀蘭頭髮凌亂、雙手提著褲子沖了出來,徑直往外就走。宋醫生隨後走了出來,說,這人,病不避醫嘛。李金旺不等他解釋就趕緊追了出去,一邊問,咋回事咋回事?何秀蘭急急地走了很遠才神經質地罵,畜生,畜生,畜生!李金旺心裡一緊,問,咋著你了?何秀蘭還是神經質的地罵,畜生,畜生,畜生!李金旺跺了一下腳,拉著何秀蘭逃一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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