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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殷紅十字

2024-10-01 14:58:44 作者: 大山誠一郎

  1

  

  和戶宋志走進餐廳的時候,片瀨亞美正坐在窗邊的餐桌旁,一臉的不痛快。

  「早安。」和戶打了聲招呼。亞美冷冷地回了一句:「早。」她大概是奔三的年紀,留著超短髮,長相還算漂亮,不過眼神犀利,氣勢逼人,直教人聯想到豹子。

  餐廳里有四張餐桌。牆上掛著一幅鳳仙花的畫。和戶住的客房掛著一幅玫瑰花的畫,筆觸同樣細膩,可見出自同一位畫家之手。昨天用晚餐的時候,和戶提起了這件事。正在為客人上菜的老闆海江田顯得很不好意思,說道:「其實那都是我畫的。」據說每間客房都掛著他畫的油畫,主題都是花。只有海江田房裡那幅畫的是海景,因為他的名字裡帶個「海」字。老闆滿臉鬍子,怎麼看怎麼像山野漢子,所以來用晚餐的客人都發出了驚呼,沒想到老闆會有那樣的愛好。

  和戶問亞美:「可以和您拼桌嗎?」亞美淡淡地回道:「請便。」

  望向窗外,處處銀裝素裹。和戶說道:「好一個白色聖誕節。」亞美卻用不耐煩的語氣說道:

  「管它是白色聖誕節還是黑色聖誕節呢。」

  「怎麼了?」

  「快八點了,可老闆和他妹妹都不見人影,怎麼叫都沒人應。我去廚房看過了,早餐還完全沒準備呢。」

  「那就奇怪了……」

  和戶去餐廳隔壁的廚房看了看,果然如亞美所說,廚房裡空無一人,餐食似乎也沒有備好。

  「海江田老闆跟敏子女士總不會都睡過頭了吧……也許是突然犯了什麼病,動不了了。要不,去他們屋裡看看?」

  亞美點點頭,敏捷地站起身來。兩人剛走出餐廳,就遇到了沿走廊而來的兩個男人。

  「早上好。」

  高瘦的男人打著哈欠說道。他叫帚木晉平,三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一副難以捉摸的樣子。

  和戶說明情況後,另一個男人說道:「我也一起去。」

  他叫來棲秀樹,三十五六歲的模樣,戴著眼鏡,樣貌知性。此時,輪舞莊的住客齊聚一堂。

  輪舞莊是一家民宿,建在斷崖之上,整體呈L字形。L的豎線上端是玄關與烘乾室,一條走廊向下延伸出來。走廊兩邊各有四間客房,總共八間。L的豎線下端有男女洗手間、澡堂和布草間。轉彎進入L的橫線,便是餐廳、休息室與廚房。橫線上側還有民宿老闆海江田和妹妹敏子的房間。橫線下側則是鍋爐房與倉庫。(詳見圖1)

  和戶敲了敲海江田的房門,無人應答。他敲了兩次、三次……可屋裡還是毫無動靜。

  他握住門把手一拉,發現門竟然沒鎖,就這麼開了。闖入視野的景象,讓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圖1

  眼前的房間呈正方形。客房和餐廳鋪著拼花木地板,這個房間的地上卻鋪著米色的地毯,正中間擺著一張木製圓桌。只見海江田頭朝門口,趴在左手邊靠里的位置。和戶連忙衝過去檢查他的脈搏。然而,海江田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他的手是那樣冰涼,那絕不是生者會有的溫度。

  「他已經死了。」

  和戶對隨他進屋的三人說道。

  「死了?怎麼會……」來棲喘著氣說道。

  「好像是謀殺。」

  海江田穿著黑白兩色的格紋毛衣與藍色牛仔褲。毛衣背側的右半邊的血跡已乾涸,成了黑紅色,上面還有一個洞。看來,他是被手槍擊中了。和戶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那把槍。

  海江田向前伸出右臂。在他手邊的地毯上,畫著一排黑紅色的十字架,總共五個,看似干透的油漆,其實是血。可見海江田沒有在中槍時當場死亡,他一定是用傷口流出來的血畫了那些十字架。(詳見圖2)

  「這是……十字架吧?」和戶說道。

  「應該是。」帚木點了點頭。

  「老闆為什麼要用血畫出這種東西啊?」來棲很是不解。

  「他大概是在暗示兇手是誰吧。」亞美說道。

  「暗示兇手是誰?」

  「推理片裡不是常有的嗎?叫什麼『死前留言』。」

  「如果這真是死前留言,那它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

  見和戶要把遺體翻過來,來棲厲聲責備道:

  「喂!別亂動!警察趕到之前,什麼都別碰!你當自己是誰啊!」

  圖2

  「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探員。」

  「你說你是探員?那請出示一下證件吧。」

  「我這兩天不當班,所以把證件留在了局裡。」

  「你騙誰呢?」

  「我騙你們有什麼好處啊?」

  和戶沒有理會,把遺體調整成仰臥的姿勢。他本以為來棲會來阻攔,可來棲只是瞪著他,什麼都沒做。

  遺體右胸也是一片黑紅色的血污,也有一個洞口。這顯然是貫穿性槍傷。背後的傷口更大,可見兇手是在被害者正面開的槍。那麼,穿透被害者身體的子彈到哪兒去了?和戶望向遺體身後那堵面向院子的牆。

  那堵牆的正中間有一扇落地窗,穿過它就能走進院子。落地窗左側的牆上掛著一幅畫,畫的是牽牛花。子彈嵌入畫的正中央,剛好落在花莖附近。

  和戶再次環顧室內。房間呈正方形,大約有八張榻榻米大。房門設在與走廊相接的那堵牆的右手邊。朝向院子的落地窗上了閂鎖,窗簾緊閉。面向院子的這堵牆,一張床占據了它的右半邊。床的左端——即枕頭所在的床頭緊挨著落地窗的右端。面朝院子而立,只見右手邊靠牆放著衣櫃,後側靠近走廊的牆邊則放著書桌。地毯上除了五個血淋淋的十字架,並無其他痕跡。

  「得趕緊通知老闆的妹妹……」帚木說道。

  亞美卻道:「他妹妹不會也遇害了吧……」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和戶等人趕往敏子的房間,他們敲了敲門,竟然真的無人應答。開門一看,只見身著睡衣和睡袍的敏子仰面倒在眼前。和戶立刻沖了過去。

  她的左胸被染成了黑紅色,還有一個洞口。看來她也死於槍擊。把遺體翻過來一看,背後並沒有創口。可見她的情況和哥哥略有不同,子彈沒有貫穿。她似乎沒有留下任何訊息,也許是中槍後當場死亡了。

  不遠處的地板上躺著一把貝雷塔手槍。槍口裝有消音器。這似乎就是兇器。

  和戶拿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說輪舞莊的老闆和他的妹妹被謀殺了,並簡要描述了現場的情況。最後他補充道,自己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探員。接線員表示,會立即派調查組趕往現場。

  2

  四人也不能一直留在遺體所在的房間,便去了餐廳。

  就在這時,和戶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請問是警視廳的和戶警官嗎?」

  一接電話,那邊便是震耳欲聾的聲音,惹得和戶不禁皺了皺眉頭。

  「是的……」

  「我是青井署的,敝姓東田,負責指揮本案的調查工作。是這樣的,通往案發現場的路被堵住了……」

  另外三名住客同時露出驚訝的表情。由於東田的嗓門實在太大,他們都聽見了。

  「是因為下雪嗎?」

  「不,雪在零點左右就停了,倒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不幸的是,那一帶發生了山體滑坡。據說那條路要等一整天才能恢復通行。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請您幫忙保護一下案發現場,再做些初步的調查?……」

  「好的。」

  「還有一件事要知會您。您說被用作兇器的手槍是裝有消音器的貝雷塔,對吧?」

  「對。」

  「不瞞您說,我們轄區在五年前發生了一起運鈔車搶劫案,當時的犯罪分子使用的就是裝了消音器的貝雷塔。兩名犯罪分子襲擊了一輛載有三億日元的銀行運鈔車,用裝有消音器的手槍射擊,使多名警衛身受重傷,然後奪車而逃。後來,我們在距離現場兩千米遠的地方發現了被拋下的運鈔車,但車上的三億日元已經不見了。不難想像,他們在逃跑前把錢轉移到了另一輛提前停放在那裡的車上。貝雷塔不同於托卡列夫,在日本國內的流通量極小。所以,本案使用的貝雷塔手槍極有可能是五年前用於運鈔車搶劫案的那把。」

  「也就是說……」

  「本案的兇手很有可能就是五年前搶劫運鈔車的犯罪分子。話說,民宿有沒有外來人員入侵的跡象?另外,有沒有住客在今天早上突然失蹤?」

  「沒有住客失蹤。至於有沒有外來人員入侵,我還沒有調查過,現在不好說……」

  「那能麻煩您調查一下嗎?」

  和戶答應下來,掛了電話。

  「我去檢查一下民宿周圍的雪地,看看有沒有兇手留下的腳印。」

  和戶話音剛落,來棲便說:「我們也一起去。我還沒完全相信你的說法,眼下還是得盯著你,免得你破壞證據。」

  四人回到各自的房間,穿上大衣和羽絨服,在玄關集合,然後一起來到室外。

  民宿的西側緊挨著斷崖,露台也是朝斷崖突出的。崖體幾乎垂直,足有三十米深。要從這一側逃跑,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露台上系一根繩子,僅靠手臂力量速降,可行性著實很低。而且凝神細看,便知斷崖下的雪地上完全沒有腳印。於是一行人從民宿北側繞去了位於東側的停車場和院子。積雪之上,不見一個腳印。一行人繼續前進,經由民宿東側,來到南側。那裡也沒有腳印。

  沒有腳印——這個事實意味著什麼?四人陷入沉默。他們走回民宿,來到餐廳,一路無言。和戶開口說道:

  「在剛才那通電話里,那位姓東田的刑警告訴我,雪是午夜零點左右停的。如果老闆和敏子女士是在雪停之後遇害的,那兇手就一定在我們之中。」

  「要不大家都回憶一下昨晚最後一次見到老闆和敏子女士是在什麼時候吧?」帚木提議。

  和戶、來棲秀樹和帚木晉平在昨晚七點來到餐廳用晚餐。民宿提供正統的法式晚餐,敏子掌勺,海江田伺候客人用餐。和戶與另外兩位住客在此時初次見面,隨意交流了幾句。來棲說自己開了一家補習班,帚木則自稱是鋼琴調音師。他們都是來滑雪的。和戶也做了自我介紹,說自己是公務員,也是來滑雪的。三人都是首次入住輪舞莊。這頓晚餐大約吃了一個小時,之後三人便回房去了。

  到了晚上十點,三人又來到了休息室。因為他們聽說,休息室的吧檯從十點開始提供酒水。海江田當起了調酒師。窗外的院子正下著雪。三人喝著酒,心情甚好。

  片瀨亞美在十點半左右來到民宿。她把一輛越野車停在院子的停車場,然後走進休息室,沒有和三人說一句話,而是獨自坐在角落裡,喝起了威士忌。

  到了晚上十一點,敏子過來換班。海江田說:「抱歉,先失陪了,我得去記下帳。」說完便去了隔壁的房間。來棲和帚木也覺得酒勁上來了,便回房去了。

  之後,和戶和亞美依然是各喝各的,幾乎沒跟對方說過一句話。和戶一直覺得自己酒量不差,沒想到亞美比他更厲害。加冰的威士忌幹了一杯又一杯。

  午夜零點,敏子表示酒水服務結束的時間到了。和戶和亞美便離開休息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也就是說,海江田死於晚上十一點之後,敏子則死於午夜零點之後。四人又細細回憶了一下,想搞清楚晚上十一點以後有沒有人聽到過槍聲,但大家都說沒聽到,原因也許在於消音器。

  如果兇器是同一把槍,那就意味著殺害兩人的兇手很可能是同一個人。雪是午夜零點左右停的,而敏子死在那個時間之後,再加上民宿周圍的雪地上沒有腳印,可見兇手就在這間餐廳里,就在這四人之中。

  「可五年前的劫匪為什麼要殺死民宿老闆和他的妹妹呢?」亞美問道。

  帚木回答:

  「我最先想到的一種情況是,老闆和敏子女士是五年前那起案件的目擊者,他們認出某位住客是五年前的劫匪,所以才被滅了口。」

  來棲插嘴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意味著兇手是來到民宿之後才起了殺意。而他不可能在來了民宿產生殺意之後再去找槍。這說明不管這次的兇案有沒有發生,兇手都是隨身帶著槍的。在美國也就算了,可這裡是日本啊,誰會帶槍出門旅行啊?」

  帚木點頭道:

  「沒錯。認出老闆和妹妹是劫案的目擊者,這一點就說不通了。所以我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內訌。」

  「內訌?」

  「老闆與敏子女士中的一位和某位住客正是五年前的劫匪。要麼就是兄妹倆都參與了劫案。但搶劫團伙起了內訌,於是那位住客就下了殺手。」

  「老闆和敏子女士也是五年前的劫匪?」

  「假設老闆在五年前的搶劫案後開了這家民宿,把搶來的現金和手槍藏在了這裡呢?劫匪們決定先把現金藏起來,等風頭過去了再用。劫匪之一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來到民宿,索要自己的那一份。午夜時分,老闆把兇手叫到自己的房間,把現金和槍取出來給他看。誰知兩人因贓款該如何分配起了爭執,兇手一把抓起手槍,擊中了老闆……這套假設也可以解釋『兇手為何在此時此地作案』。」

  「兇手為何在此時此地作案?」

  和戶插了一句。帚木露出憐憫的笑容,仿佛在說「這刑警可真夠遲鈍的」。

  「在此時此地行兇,嫌疑人總共也沒幾個,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兇手真想幹掉老闆,大可趁沒有其他客人的時候來民宿行兇。這樣一來,就不會被其他住客記住長相,嫌疑人的範圍也會大得多。」

  「有道理。」

  「但兇手沒有這麼做,這意味著兇案帶有突發、衝動的性質。兇手衝動行兇後,肯定也有過逃離現場的念頭。可他要是在這種情況下逃跑,大家就會立刻猜到『兇手是失蹤的住客』。把其他住客都殺掉,也許就能高枕無憂了,但兇手並不是殺人魔,做不到這麼絕。他別無選擇,只能留下。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兇手的心情肯定糟糕透了。」

  「那敏子女士為什麼會遇害呢?」

  「也許她目擊了哥哥遇害的那一幕,所以也被兇手滅了口。還有一種可能是,警方認為五年前的劫匪是兩個人,但實際上有三個人,敏子女士也是劫匪之一。說不定她的死也是內訌的結果。在五年前的搶劫案中,劫匪在距離案發現場約兩千米的地方準備了一輛用來逃跑的車,也許敏子女士就是那輛車的司機。」

  「哦……」亞美插嘴道,「不過,『因為目睹哥哥遇害而被兇手滅口』這種說法是不是太牽強了啊?敏子女士仰面倒在門口,身上還穿著睡衣。綜合現場的情況,兇手應該是在敏子睡下之後來到房門口,敲開了門,找了個合理的藉口進入房間,然後立即拔槍開火——換句話說,敏子女士本來已經睡下了。如果她親眼看到自己的哥哥遇害,肯定會大喊大叫的,怎麼可能睡下呢?站在這個角度看,敏子女士也因內訌而死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見帚木、來棲和亞美各抒己見,和戶心想:華生力似乎已經起效了。在華生力的作用下,三人的推理能力必定有了質的飛躍。

  3

  「我知道是誰幹的了。」「我知道兇手是誰了。」「我知道誰是兇手了。」

  說時遲那時快,三人齊聲斷言,把和戶結結實實嚇了一跳。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受華生力影響的人同時推理出結果的情況。

  「女士優先,那就從片瀨女士開始吧。」

  在這種情況下維持秩序,也是華生力所有者的職責。

  亞美用犀利的眼神掃視在場的所有人。

  「在我們這幾個人里,只有一個人的名字能用十字架表示。」

  「誰啊?」

  「就是你,來棲先生。」

  「我?」來棲秀樹皺起眉頭,「為什麼是我啊?」

  「基督教剛傳入日本的時候,十字架被稱為『くるす(kurusu)』,因為葡萄牙語裡的十字架是『cruz』。來棲先生,你的姓氏不也是這麼念的嗎?」

  人不可貌相,沒想到亞美如此博古通今。來棲撇著嘴說道:

  「可你的說法解釋不了十字架為什麼有五個啊。如果我是兇手,畫一個十字架不就夠了嗎,何必畫五個呢?」

  「老闆只畫了一個十字架,其餘四個是你後來加上混淆視聽的。」

  「我要想混淆視聽,肯定會把十字架整個塗掉,讓後來的人看不出來它原來是什麼樣子。那樣比多畫四個十字架快得多,也方便得多。」

  亞美無法反駁,陷入沉默。看來,第一位推理者被她指控的人給秒殺了。

  「輪到我了。」來棲用洋溢著自信的口吻說道,「我關注的是『十字架有五個』這一點。正如我剛才所說,如果一個十字架就能點明兇手的身份,那就沒有必要畫五個。反過來說,既然十字架有五個,那就意味著只有湊齊了五個十字架才能明確指出兇手是誰。以五個為一組,又能體現出某種含義的東西會是什麼呢?我立刻想到了源氏香。」

  「源氏香?」

  和戶被這個第一次聽到的詞彙搞蒙了。亞美和帚木好像也沒聽過,面露訝異。

  「源氏香是一種遊戲,玩法是品五種香味——源氏香是用來品的,不是單純去聞的——然後猜它們是不是同一款香。玩的時候會用到一種圖,圖上畫著五條豎線,代表玩家聞的五種香。你認為哪幾種香是同一款,就用橫線把豎線的頂端連起來。香共有五十二種組合。最後把你畫好的香紋圖作為答案展示出來。香紋圖共計五十二種,對應《源氏物語》五十四回中除首回『桐壺』和尾回『夢浮橋』之外的五十二回的標題。而其中一種香紋圖就是五條豎線各不相連,代表玩家品的五種香各不相同。」

  來棲拉開餐廳窗口的蕾絲窗簾,在蒙著露水的玻璃上畫出了那張圖。(詳見圖3)

  圖3

  「老闆臨死時留下了這幅圖,卻被兇手發現了。也許兇手並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卻意識到這是告發自己的死前留言,就在五條豎線上分別加了一條橫線,改成了五個十字架,以混淆視聽。」

  「這幅圖叫什麼?」

  帚木問道。來棲咧嘴一笑:

  「和你的姓氏一樣——帚木。老闆指控的兇手就是你。『帚木』這兩個字的筆畫太多,需要費不少時間才能寫全。老闆唯恐自己在寫完之前斷氣,所以才想到了畫五條豎線就能解決問題的香紋圖。」

  「哈哈,虧你想得出來。」被指控的帚木卻是泰然自若,「可老闆懂源氏香嗎?這間屋子裡有四個人,我是第一次聽說,和戶先生和片瀨女士也是一副從來沒聽過的樣子。說句冒犯逝者的話,老闆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個十足的山野漢子,他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懂得源氏香這種高雅遊戲的人啊。」

  「你這是偏見,怎麼能以貌取人呢?」

  「你又是怎麼知道源氏香的?」

  「其實我大學念的是國語系。源氏香是在關於《源氏物語》的課上學到的。」

  「這說明源氏香是一種偏專業的知識吧。我實在不覺得老闆懂這些。而且和你剛才畫的香紋圖相比,案發現場的五條豎線隔得也太開了吧?都能跟橫線各自組合成十字架了哎。那些線條,看起來可不像是『帚木』的香紋圖。」

  「我也覺得不像。」亞美說道。「好像是牽強了些……」和戶也有同感。來棲一臉不爽,沒再發話。第二位推理者也迅速敗下陣來。

  「最後輪到我了……」帚木晉平用輕飄飄的口吻徐徐道來,「片瀨女士和來棲先生的推理都是圍繞用血畫出來的十字架展開的,但我的切入點有所不同。五個十字架而已,怎麼解釋都行。而且又有誰能保證被害者留下了邏輯通順的死前留言呢?當時他都快死了,意識都模糊了,說不定那些訊息根本沒有邏輯可言,只有被害者自己能看懂。更何況,也許兇手早就發現了死前留言,把它改得不成原樣了。根據這樣的線索進行推理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行為,這無異於爬上一架隨時都有可能散架的梯子。」

  帚木否定了血色十字架的重要性,這讓來棲很是不爽。

  「大道理還挺多。那你又是根據什麼推理的?」

  「畫。」

  「畫?」

  「昨晚吃飯的時候,老闆說,他房裡的畫是以海為主題的,因為他的姓氏里有個『海』字。可我剛才進屋一看,掛在他房裡的畫竟畫著牽牛花。」

  和戶神色一凜。

  「換句話說,有人把原本掛在另一個房間的牽牛花油畫挪到了老闆的房間。而子彈就嵌在那幅畫裡,這說明那幅畫原本所在的房間才是真的案發現場。顯而易見,那個房間就是兇手入住的客房。

  「兇手在自己的房間殺害了老闆,但子彈嵌進了掛在牆上的畫。兇手不可能把屍體留在自己房裡,所以他在夜深人靜時,把屍體背去了老闆的房間——也可能是拖過去的。為了把那裡假裝成案發現場,他取下牆上的畫,再把嵌有子彈的那一幅換上。應該沒有住客在案發前進過老闆的房間,因此兇手認為,即使大家在案發後進屋查看,也不會發現畫被調了包。

  「兇手自己房間的畫沒了,於是他便去空房拿了一幅。兇手昨晚沒有邀請其他客人進入自己的房間,而空房也不會有客人進去,於是兇手便認定,不會有人注意到他房間裡的畫換成了空房的畫。至於老闆房裡的那幅畫,則被兇手掛去了空房。」

  「把兇手房裡的畫和老闆房裡的畫直接對調一下,不是更省事嗎?」

  和戶問道。帚木微微一笑:

  「如果兇手真這麼幹了,一旦有人發現老闆房裡的畫被人換過,就能立刻查出是誰換的。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兇手特意把自己房裡的畫換到了老闆的房間,又把老闆房裡的畫換去了空房,再把空房的畫掛到自己的房間——像這樣輪換了一下。接著,兇手用血在地毯上畫出了虛假的死前留言,把老闆的房間偽裝成了案發現場。」

  「你的意思是,那五個十字架……」

  「它們沒有任何含義。兇手不過是隨便畫了些似是而非的符號,看著像死前留言就行。他只是想偽裝案發現場而已。」

  「沒有任何含義……」

  「有了這個假設,就能推導出敏子女士遇害的理由了。她當然知道每個房間掛著什麼樣的畫啊,一看就知道老闆的房間、兇手的房間和空房的畫被人換過。為絕後患,兇手把她也殺了——如果我推理得沒錯,應該有一間空房掛著本該在老闆房裡的海景油畫。還是用證據說話吧,去空房看看就知道了。」

  帚木氣宇軒昂地走出餐廳,和戶等人急忙跟上。

  空房共有四間。眾人從離餐廳最近的空房開始,一間一間查過去。他們發現,和戶的房間和帚木的房間之間的空房掛著繪有海景的油畫,另外三間空房的裝飾畫則以花朵為主題。

  和戶等人在帚木的帶領下回到了那間可疑的空房。牆上的畫描繪了漂浮在平靜海面上的小船。帚木指著畫說道:

  「其他客房的油畫都以花朵為主題,只有這一幅畫的是海景,實在說不過去。毫無疑問,它原本掛在老闆房裡。它也證明了我的推論,油畫確實被調換過。也就是說,老闆的屍體確實是被人從真正的案發現場搬過去的。」

  「哼,真有你的,」來棲的表情帶著些許不甘,「那你說說看,兇手到底是誰?」

  「要想知道兇手是誰,最簡便的方法就是查出老闆到底是在哪個房間遇害的。說不定那裡還留有血跡。誰住那個房間,誰就是兇手。」

  「你的意思是,要檢查每個人的房間?」

  「對。讓房間入住者之外的三個人去查。」

  來棲瞪了帚木一眼。

  「這不是侵犯隱私嗎?」

  「要是你沒做過虧心事,又有什麼好怕的呢?還是說……你做過?」

  「……怎麼可能。行吧,隨你的便。」

  帚木又問:「片瀨女士,和戶先生,二位覺得怎麼樣?」亞美沒好氣地說:「我不介意。」和戶也點頭說:「就這麼辦吧。」

  四人先進了和戶的房間。客房不同於海江田的房間,鋪著拼花木地板。床靠著北牆。南牆上掛著一幅海江田畫的玫瑰。西牆有通往露台的落地窗,但再往前就是懸崖了,所以無法通過露台前往室外。

  在另外三人檢查房間的時候,和戶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堂堂警察,居然要接受一群嫌疑人的調查,這也太荒唐了,但這可能就是華生力所有者的宿命吧,不認也不行。

  「……好像沒有血跡,」過了一會兒,來棲很是遺憾地說道,「不過嘛,我也不覺得在職刑警會是兇手。」

  一行人又來到來棲的房間。這間客房就在和戶的房間對面,中間隔著走廊。地上同樣鋪著拼花木地板。南牆掛著海江田畫的百合。東牆有一扇落地窗,通向院子。這一次負責檢查的是來棲之外的三人,可依然全無收穫。

  第三個接受檢查的是帚木的房間。這間客房與和戶的房間一樣,位於走廊西側。西牆上的落地窗正對著露台,再往前還是懸崖。南牆上掛著海江田畫的紫羅蘭。一行人也沒有在這個房間發現血跡。

  最後是亞美的房間。這間客房緊挨著玄關,和來棲的房間同在走廊東側。東牆上的落地窗通向院子。南牆上掛著海江田畫的向日葵。房間裡同樣沒有血跡。

  四人回到餐廳。帚木捧著胳膊說道:

  「行兇時滴在拼花木地板上的血跡肯定被兇手擦掉了。警方用魯米諾試劑檢查一下,或許能找到血跡,可惜他們要花整整一天才能趕來。而且牆上的畫雖然被調包了,但我們不知道每個房間原來掛的是哪幅畫,所以也不知道哪個房間的畫被換過。」

  「兇手有足夠的力氣把老闆的屍體搬運去他的房間,那是不是就可以排除女士了呢?」

  和戶問了一句,帚木卻搖頭道:

  「我也希望能排除幾個人,不過看片瀨女士這身板,她搞不好比尋常的男人更有力氣。所以還不能排除她作案的可能。」

  亞美「哼」了一聲,說道:

  「那你是沒法鎖定兇手了!」

  「不,我們還有一條非常關鍵的線索。兇手取下了老闆房裡的海景油畫,把自己房間裡的畫掛了上去。由此可見,老闆在昨晚用餐時提到他房裡掛著海景油畫,可兇手並沒有聽到。如果他聽到了,就會意識到把海景換成花會立刻暴露,於是也就不會走這一步了。換句話說,兇手是昨天用晚餐時不在場的人。也就是……」

  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那個人——亞美聳了聳肩。

  「你說我是兇手?」

  和戶心想,她要是搶劫運鈔車的劫犯之一,倒還挺像那麼回事的。瞧那身堪比豹子的發達肌肉,似乎再狠的事情都幹得出來。看來本案的名偵探一角兒落在了帚木晉平頭上。

  誰知,亞美竟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斬釘截鐵道:

  「你要說的就這些啊?我告訴你,你的推理有漏洞。我這就把真相推理出來,你們都給我聽好了。」

  4

  和戶不自覺地盯著亞美。她還沒吸取教訓啊,又要發表推理了嗎?

  「哦?你對我的推理有什麼意見嗎?」

  「意見大了。你說兇手偽造了用血畫出來的十字架,想讓人以為案發現場是老闆的房間。但要真是這樣,他又何必畫五個十字架呢?一個就夠了啊。兇手肯定是想儘快離開現場的,哪來的閒心不慌不忙地畫上五個啊?剛才我說十字架指的是『來棲』這個姓氏,來棲先生反駁我說,只畫一個十字架就夠了,而這句話也適用於你的推理。」

  「那你覺得那些十字架是什麼?又要搬出那套死前留言的假設了?」

  「不,這次的推理不一樣。」

  「還有,根據那幅嵌入子彈的畫,我推理出真正的案發現場並不是老闆的房間,這一點你又要如何解釋呢?其中一間空房裡確實掛著以海景為主題的油畫,說明畫確實被調換過。這不正意味著案發現場是偽造出來的嗎?」

  「我不完全同意你的結論,我也認為真正的案發現場並不是老闆的房間。但你斷定老闆是在真正的案發現場遇害後被搬回了自己的房間,卻沒有考慮到另一種可能性。」

  「另一種可能性?」

  「也許老闆是在真正的案發現場中了槍,然後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走回了自己的房間,最後死在了那裡。」

  和戶一愣。

  「這當然也是有可能的……可你也沒法根據現場的蛛絲馬跡判斷出哪種情況才符合事實啊。」

  亞美咧嘴一笑。

  「不瞞你說,我還真判斷得出來。你們回憶一下老闆房裡的床是怎麼擺的。床被擺在了面朝院子的那堵牆邊,床頭緊挨著落地窗的右端,對吧?按那個擺法,打開落地窗的時候,床頭會突出來一截,擋住一部分窗口。這麼擺也太奇怪了吧?照理說,他完全可以把床放在別處,何必讓它靠著面朝院子的牆,擋著落地窗呢?」

  「有道理。」

  「和戶先生,如果是你,你會讓床靠著哪邊?」

  「唔……我大概會把床放在面向院子時右手邊的那堵牆邊吧。挨著走廊的那堵牆會有走廊的聲音傳進來,難免會有些吵。面向院子時左手邊的那堵牆挨著休息室,肯定也避免不了噪音。所以還是放在右側的牆邊最好。」

  「沒錯,正常人都會那麼擺的。那就讓我們假設老闆原來也是那麼擺的吧。」

  「可床確實就放在面向院子的牆邊啊。你的意思是,它原本是靠著右側那堵牆的,卻被挪到了現在的位置?」

  「如果床被人動過,右側牆邊的地毯上應該會留下床腳的壓痕啊,可我們並沒有發現那樣的痕跡。」

  和戶努力回憶著現場的情況。除了五個血色十字架,地毯上確實沒有其他痕跡。

  「既然如此,唯一解釋得通的推論就是,兇手把地毯逆時針轉動了九十度。所以原本在右側牆邊的床才跟著地毯挪到了朝向院子的牆邊。老闆的房間是正方形的,所以旋轉地毯是可行的。床是隨著地毯一起移動的,所以地毯上沒有出現床腳的壓痕。當然,動過的不光是床,還有衣櫃和書桌。」

  「兇手把地毯逆時針轉動了九十度?為什麼啊?」

  「要想知道兇手這麼做的原因,把地毯恢復原狀就行了。如果把地毯順時針轉動九十度,房間會變成什麼樣子?」

  和戶在腦海中想像了一下,頓時倒吸一口冷氣。五個十字架變成了五道血痕,從落地窗直衝室內圓桌。(詳見圖4)

  圖4

  「老闆是在別處中槍之後,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走回自己的房間,最後死在了那裡……」

  「沒錯,他不是死在了別處,再被兇手搬運進自己房裡的,而是走回自己的房間以後才斷了氣。而且,他不是穿過走廊再通過房門進的屋,而是穿過院子,通過落地窗進的屋。這意味著真正的案發現場要麼是院子,要麼是面朝院子的房間。因為另一側的客房一開落地窗就是露台,露台再往前就是懸崖,去不了別處。要想去老闆的房間,只能通過走廊,不可能取道院子。

  「另外,老闆遇害時只穿了毛衣,沒有穿外套,而且有一面牆掛著嵌入子彈的畫,這說明真正的案發現場在室內。換句話說,真正的案發現場並不是院子,而是面朝院子的客房。那一側的客房只有我和來棲先生住著。這意味著兇手就在我們兩人之中。

  「到了這個階段,雪地上沒有腳印和血跡就成了重要的判斷依據。如果老闆中槍後在院子裡走動過,一定會在雪地上留下腳印或血跡吧?但我們並沒有發現那樣的痕跡。換句話說,兇手是在雪停之前作案的。所以老闆在院子走動時留下的腳印和血跡才會被不斷落下的雪蓋住。」

  「青井署的東田警官在電話里告訴我,雪是零點左右停的。」

  「所以,兇案發生的時間必然早於零點,而且要早很多——早到有足夠的時間讓雪花蓋住雪地里的腳印和血跡。在零點之前,我一直待在休息室,與和戶先生、敏子女士在一起,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這就意味著,兇手只可能是他——」

  亞美指著來棲說道。和戶瞧得清清楚楚,來棲白皙的面龐有一絲狼狽閃過。也許事實正如亞美的推理。

  「老闆在晚上十一點多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後偷偷去了來棲先生的房間。如果老闆確實是五年前的劫匪之一,那麼他當時肯定是帶著贓款和手槍去的。從走廊走的話,搞不好會被我們撞見,所以他換上涼拖之類的鞋子,從落地窗離開,穿過院子去來棲的房間。

  「他們在來棲先生的房間裡商量要如何分贓,卻爆發了爭執,來棲先生開槍擊中了老闆。老闆打開落地窗,穿上涼拖逃往院子。來棲先生緊追不捨。老闆從院子穿過落地窗,回到自己的房間,邊走邊流血,地毯上便有了五滴血跡。最後,他靠著房間中央的圓桌斷了氣。

  「要是放任不管,人們就能根據地毯上的血跡推測出老闆是取道院子,通過落地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到時候,老闆在院子或面朝院子的客房中槍一事就會暴露。為了掩人耳目,來棲先生將地毯逆時針轉動九十度,挪動了五道血跡,又用血在上面添了幾筆,畫成十字架,再把屍體移到恰當的位置,讓人誤以為十字架是被害者畫的。他擦去了流到圓桌上的血,收起了老闆在院子行走時穿的涼拖,還鎖上了落地窗,抹去了老闆進出院子的痕跡。

  「之後,來棲先生通過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間,取下嵌入子彈的牽牛花油畫,換到老闆房裡,再把老闆房裡的海景油畫掛在空房的牆上,最後把空房掛著的百合油畫掛到自己的房間。

  「這部分和帚木先生告發我的推理一樣。只是帚木先生根據『兇手把老闆房裡的海景油畫換成了花的油畫』這一點,推測兇手是沒有在昨天用晚餐時聽到老闆說『自己房裡掛著海景油畫』的人,但這套推理是有瑕疵的。就算他聽到了老闆說的那番話,把嵌有子彈的畫掛在老闆房裡也是必不可缺的一步,所以兇手完全有可能咬牙輪換油畫,賭一賭『沒人記得老闆所說』的可能性。事實上,來棲先生就是這麼做的。

  「完成這些偽裝工作之後,來棲先生殺害了敏子女士。這不僅是因為她有可能發現房裡的畫被人換過,還因為她可能會注意到床、衣櫃和書桌的位置有變動——好了,證明完畢。」

  和戶暗自驚嘆。亞美告發了來棲,來棲告發了帚木,帚木告發了亞美,而亞美又告發了來棲……跟輪舞似的繞了一圈,亞美的第二次推理是那樣縝密,那樣有說服力,已無法與第一次同日而語。也許是她的推理能力在華生力的作用下持續得到了提升。

  說時遲那時快,來棲一溜煙地沖向餐廳門口。看來兇手真的是他。事情來得太突然,和戶和帚木反應不及,但亞美不然。她追上了伸手握住門把手的來棲,抓住他的肩膀。來棲回過頭,凶神惡煞地朝亞美掄起拳頭。亞美卻輕輕鬆鬆地用左臂擋住了他,又使出一記右直拳,正中來棲的腹部。趁來棲捂著肚子蹲下身的時候,亞美又對準他的頭部踹了一腳,直接撂倒了他。和戶與帚木也沖了過來……

  後來,和戶等人用繩子把來棲綁在餐廳的椅子上,輪流監視。來棲不再抵抗,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說自己確實是五年前搶劫運鈔車的劫匪之一。正如青井署的東田所料,海江田也是劫匪之一。不過他的妹妹敏子並沒有參與劫案。海江田和來棲決定在搶到三億日元後各拿五千萬,剩下的兩億暫時藏起來,等風頭過去再說。藏贓款的地方,正是海江田用他拿到的五千萬建造的輪舞莊。五年過去,來棲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來到民宿,索要自己那一份贓款。昨天晚上,海江田從自己房間的地板下拿出裝有兩億日元和手槍的箱子,去了來棲的房間。誰知談著談著就爆發了內訌,來棲一把抓起手槍,射中了海江田。之後發生的事正如亞美的推理。裝有贓款和兇器的箱子被來棲放回了海江田房間的地板下面,大家也找到了。

  當天夜裡,青井署的調查組終於趕到。帶隊的正是與和戶通過電話的東田。東田沒想到兇手會這麼快落網,不禁連連感嘆。

  和戶告訴東田,是片瀨亞美推理出了真兇。亞美卻很謙虛,說多虧大家發表各自的推理,為她提供了靈感。「也不知是怎麼了,只覺得腦子轉得特別快……」

  「話說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啊?」和戶問道。亞美回答:「我是警視廳SAT[1]的,不好意思啊,之前沒告訴你。」SAT是警視廳警備部麾下的特種部隊,威名赫赫,所向披靡。難怪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制伏了來棲。「我向來不愛動腦子,不過通過這個案子,我發現動腦筋推理還挺有意思的,」亞美說道,「我都在考慮要不要申請調去搜查一課了,你覺得呢?」和戶只得賠笑道:「隨時歡迎你加入。」

  [1] SAT,即Special Assault Team的縮寫,指特殊急襲部隊,隸屬於日本警察廳的特種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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