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舉一反三

  馮海鵬聽了戴大光的話，猶豫了一下，說：

  「戴老闆，雖然你對我這麼大度，不但不對我這個揭你們短的人進行打擊報復，還要聘請我擔任你們光大雞排的特別監督員，首先我要表示對你的感謝，但是……」

  「但是什麼？馮記者，你是不是覺得我要收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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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說實話，戴老闆，我這個人很實誠，不會說什麼好話，特別幹了幾年媒體之後，更覺得我們這些媒體人雖手無縛雞之力，但也要鐵肩擔道義，為社會的美好儘自己的一份力，但如果接受了你的聘請，我以後就不能在自媒體上曝光光大雞排的什麼問題，這實在有違我的職業良心啊。」

  戴大光一聽，頗感意外，但內心卻對馮海鵬更加看重。他很清楚，現在的君天在躍州市可謂如日中天，很多有著一點知名度的媒體人都爭著向君天示好，表示可以用自己的資源替君天搖旗吶喊，以求君天能給他們分一杯羹，想不到眼前這個年輕的記者馮海鵬竟然拒絕了他拋出的橄欖枝。他用手拍了拍馮海鵬的肩膀，說：

  「馮記者，雖然我大了你許多歲，但還是要表達對你的敬重，社會是一個大染缸，你在媒體幹了這麼多年，仍能堅持初心，真是難得，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人。不過，我剛才還沒有把我的話說完，我是想請你擔任我們光大雞排的特別監督員，但是，我不是不讓你揭光大雞排的短，而是為你進一步走近光大雞排創造條件。」

  「此話怎講？」

  「馮記者，你如果接受了我們的邀請，我們將給你製作特別的證件，憑這個證件，你可以隨時進入我們全國光大雞排門店的後廚，查驗雞排的現場加工情況。還有，你可以進入我們目前全國5家的雞排加工廠的任何一個角落，只要你覺得哪裡不符合食品安全的，你可以當場提出批評，還可以直接上網絡披露，這樣，該不會是違背你的職業良心吧？」

  馮海鵬聽了戴大光的這番話，心裡頗為感動，不過，他心裡還有疑慮，問：

  「戴老闆，我在媒體界也算不上有名氣，你為什麼就請我呢，你完全可以聘請那些媒體界的大咖擔任特別監督員，這不是替你們光大雞排做很好的GG嗎？」

  「不，馮記者，正如你剛才說的，愛之深，才會責之切，只有你這樣的情懷，才能為我們光大雞排的長盛不衰提出更好的意見，還有，你放心，我聘請你作為特別監督員，不會向外界公布，公司里也僅限不多的人知曉。」

  戴大光的話洋溢著濃濃的誠意，讓馮海鵬無法拒絕，忽然，他心念一動，說：

  「戴老闆，承蒙你的看重，那我先提一個要求，你看可以嗎？」

  「沒事，你但說無妨，看看我能不能滿足你的要求。」

  「我呢是媒體人，我覺得你們倉山路上那家雞排店背後的故事很有新聞價值，我想做個深度採訪，但是，我的採訪必須實事求是，客觀反映事實，不替你們光大雞排唱讚歌，你看怎樣？」

  由於這個問題有點尖銳，戴大光一時也吃不准，因為今天君天的股價跌了這麼多，公司里的一些人對光大雞排的管理問題有了一些的非議，如果這次貿然答應馮海鵬進行全面的深度採訪，這個一根筋的記者萬一看到什麼不對的地方，再曝光出來，那君天的股價真的要「跌跌不休」了。他沉吟了一會，說：

  「馮記者，這個光大雞排是君天公司的一個板塊，所以你這個問題我一時也無法做主，我看這樣吧，今天時間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明天上午9點之前，我給你回復，你看如何？」

  馮海鵬走後，戴大光立刻和倪大路、林日新通了電話，倪大路說馮海鵬提出這個要求，就說明他還想多事，因此讓戴大光不能答應。而林日新接到電話後，則問：

  「大光，我問你，那你對自己光大雞排整個加工鏈的衛生和安全有沒有信心？」

  「林總，對於這些環節，我是充滿信心的，關於光大雞排整個操作流程，從生雞屠宰到門店加工，再最後到顧客手裡，我們都有嚴格的規範和流程，總共好像規定了120多條。而且，每個門店的負責人，我們產品質檢部還會對他們進行不定期的暗訪，如果發現問題，我們就會取消他們的加盟店資格呢。」

  「既然你們會進行不定期的暗訪，那倉山路這家門店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

  「所以，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因為是西南省分公司的市場主管吃裡扒外，他肯定掌握了我們質檢部的暗訪信息，做了應對，瞞過了我們。如果這個記者把我們這個情況曝光出來，我怕對我們的股價有影響。」

  「那如果拒絕記者的要求，是不是說明我們對自己光大雞排的質量和衛生不自信呢？我雖然相信你剛才在電話里所說的，這個記者是我們光大雞排的忠實粉絲，經過和你的交流，不會再做對光大雞排不利的事，但萬一他說自己要對光大雞排做深度採訪被拒絕，這殺傷力是不是更大呢？」

  兩人在電話里商談許久，最終還是覺得讓馮海鵬對光大雞排做一次深度調查，既能消除記者心裡的疑點，又能對光大雞排整個生產鏈做一次全面的體檢，即使有點風險，公司管理層也應該正確面對。林日新還說：

  「大光，至於你說大路那邊有想法，那就讓我去和他溝通吧，事不宜遲，你今天晚上馬上回復記者，歡迎他隨時對我們光大雞排做一次深度的新聞調查。」

  不得不說，馮海鵬的工作不但敬業，而且十分專業。他介入光大雞排的深度調查後，首先，他再次來到了倉山路那家光大雞排門店，對店長小吳進行了採訪，小吳就把自己如何加盟光大雞排，以及君天公司聯合富民村鎮銀行對他的創業進行幫扶的做法也一一告訴了馮海鵬，並且還說他經營光大雞排將近半年，顧客一直對雞排的口感、衛生情況反映頗佳。當馮海鵬問起那天雞排的質量問題時，小吳說：

  「我們的雞排都是君天公司的冷凍車統一配送的，所以，這個情況你最好到公司里了解。」

  然後，馮海鵬又到嶺岳縣公安局經偵大隊採訪莊天澤，本來這案件正在偵辦，莊天澤不願意接受採訪，但余穗媛和郭局長打了招呼，所以，莊天澤也只好接受了採訪。莊天澤說：

  「馮記者，我們主要偵辦犯罪嫌疑人柳江涌涉嫌非法侵占君天公司50餘萬的貨款問題，你剛才所提問的他私底下辦雞排加工廠的問題，我們只做了一般了解，他承認在瑞倉市的一個鄉村里辦了雞排加工廠，然後把這個廠里的雞排冒充光大雞排，運送到各個門店。他還承認，說他們這個加工廠的衛生條件確實一般，你可以到現場去了解了解。」

  馮海鵬馬不停蹄，又返回瑞倉市，來到了柳江涌私底下辦的那個雞排加工廠，雖然這裡已經被市場監管部門查封，但他還是透過窗戶拍攝了幾張照片。然後，他又隨機到瑞倉市的幾家光大雞排門店買了幾塊雞排嘗了一下，感覺還是他少年時候吃的味道，他才稍許放心。

  最後，馮海鵬才來到君天西南省分公司，見到了王坤勇。雖然，整個事件的輿情由君天總部在處理，可作為事發地的負責人，王坤勇這幾天壓力巨大。首先，他根據公安提供柳江涌的相關信息，對所有曾經銷售過瑞倉市那個地下雞排加工廠產品的門店，進行了全面的消毒，對尚未銷售的雞排全部予以無害化處理。然後，她又安排車隊的每一輛送貨車都安裝了JPS定位系統，並把這個系統和公司信息化大屏幕接通，確保每一輛的配送車輛都在眼皮底下。另外，他還召開了西南省光大雞排門店的電話會議，再三強調食品安全的重要性。

  當王坤勇把自己這幾天加強食品安全的舉措一一告訴馮海鵬時，馮海鵬內心也是頗為讚許，但他仍問道：

  「王總，對這起事件你有過反思嗎，你覺得以後應該怎麼避免此類事件的發生呢？」

  王坤勇雖然平常膽氣過人，但這柳江涌畢竟是他安排進君天的，所以他此刻也有點慚愧，說：

  「哎，管企業還是要靠制度，雖然有些人看上去能力不錯，素質也好，但這都是表面的，我們的眼睛又不是X光機，很多時候是發現不了問題的啊。就說這柳江涌吧，我認識他也好多年了，平時也是勇哥長勇哥短的，因此，我總覺得他是信得過的，所以很多事都託付給了他。其實，只要我仔細一點，還是能看出一些問題的，比如，那幾家用了不合格雞排的門店，它們的銷售數據肯定會有變動，還有，駕駛員也會知道那些雞排來歷不明等等，但是，由於我的過於輕信，才造成了這樣的後果，哎，真是愧對戴總他們啊……

  「至於下一步的整改，我認為要強化制度，信任不能代替監督，我必須要把公司總部規定食品安全120多條措施落實到每一個環節，確保每一塊雞排的安全和衛生。另外，我還請示了總部戴總，準備把我們西南省分公司的生產車間的視頻和門店連線，讓顧客在店裡隨時可以看到我們車間的生產狀況。這是我們西南省分公司的一個全國率先試點，雖然要花點錢，但和食品安全比起來，我們這麼做還是值得的。」

  馮海鵬的這次調查採訪是認真的，他逐一檢視了他自己認為在食品安全容易忽視的細節，但光大雞排的做法讓他感到無懈可擊，他深深感動君天高層的聞過則喜的博大胸懷。他心裡越來越相信倉山路的變質雞排問題是一起偶然的事件，他通過發布微博的傳播，已經給了光大雞排足夠的懲戒和警示，他覺得要把自己這次深度調查的過程以及得出的結論，應當如實客觀地向社會公布，這樣才能讓大家對光大雞排有一個正確全面的認識。

  過了幾天，馮海鵬又有一條微博發了出來：

  「想不到我因為在西南省瑞倉市一家光大雞排吃了一塊味道不咋地的雞排，隨手發了一條信息，想不到引起了他們的高度重視。幾天來，我隨機走訪多家雞排店和他們的生產車間，他們在雞排製作工藝上的認真超乎我的意料。不要以為我被收買了，這只是我的真實感受，大家不喜勿噴，其他詳細信息請看《躍州晨報》。」

  雖然有些網民對馮海鵬觀點的急轉彎進行了抨擊，但大多數理智的網民還是能夠客觀看待，甚至還有曾經吃過光大雞排的網民還訂閱了那天的《躍州晨報》。

  而倪大路等君天的高層也不閒著，他們一方面通過躍州市委宣傳部下屬的官媒，轉載《躍州晨報》馮海鵬的深度報導，另一方面，也在證券報等平台發布相關信息，社會上對光大雞排食品質量安全管控的做法逐漸認可，一場風波終於漸漸恢復平靜。

  倪大路坐在顯示股票大盤的屏幕前，看著君天的股價逐步恢復到正常的狀態，他不禁長噓了一口氣。不過，他認為對這件事，君天的各個板塊和部門應該舉一反三，深刻吸取教訓，他通過公司的視頻會議，對公司上下的管理問題，做了再三的強調。然後，他召開了董事會，專題研究對西南省分公司責任人的處理。他問戴大光：

  「戴總，雖然這事解決了，但西南省分公司的負責人捅了這麼大的一口漏子，你說該怎麼處理？」

  他和王坤勇沒怎麼接觸，而戴大光則和王坤勇很熟悉，所以，戴大光深知王坤勇的個人素質以及管理能力，而且西南省分公司那邊時候的舉一反三也做得很到位。王坤勇還央請余穗媛通過關係，讓西南省和南嶽州的一些新聞媒體轉載了《躍州晨報》馮海鵬的深度報導，不但徹底在西南省替光大雞排挽回了影響，而且讓光大雞排的知名度在民間大大提升。

  因此，從內心來說，戴大光不很贊成對王坤勇採取嚴厲的處理措施，但他看著倪大路的神態，好像想通過處理王坤勇，來殺雞儆猴，從而樹立自己在公司的威信，如果他直接反對，又怕倪大路面子上不好看，所以，他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