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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最後的辦法——開逛

2024-09-30 22:35:30 作者: 景旭風

  有了老頭子和巴圖大叔的陪伴,我們不再那麼孤單和恐懼,就這樣,我和小海在這間深山的木屋裡住了下來,心情也一天天好了起來。

  夏去秋來,很快到了九月。

  所謂春華秋實,九月正是豐收的季節,也是北方最美的季節,林子裡的野物眾多,我們幾個也抓緊時間打獵,採集木柴,為過冬做準備。這天一早,小海陪著巴圖大叔和老頭子進城採辦一些冬天要用的東西,我則留下來看家。

  早上起得太早,又在院子裡幹了會兒活,我又困了,於是回屋睡了個回籠覺。迷迷糊糊睡得正香,突然聽到門外有動靜,我以為是老頭子他們回來了,困勁兒正濃,我迷迷糊糊沖外面喊了一句:「我先睡會兒啊,一會兒再幫你們卸車。」

  話音未落,猛聽「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踹開,有人躥進房間。我一下子坐起身來,只見幾名彪形大漢站在床前,為首一人用槍指著我,正是假郭陽。

  我瞬間清醒,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假郭陽笑了,說道:「好久不見啊,你居然躲到這兒來了!」

  我驚得已經說不出話來,假郭陽晃了晃手裡的槍,對身邊幾人說道:「這小子狡猾得很,把他銬起來。」

  幾名大漢二話不說,像拎小雞一樣把我從床上拎起來,戴上了銬子。

  我哆哆嗦嗦地說道:「哥們兒哥們兒,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假郭陽笑眯眯地走到我面前,用槍拍了拍我的臉,說道:「有什麼好說的?

  

  乖乖地跟我們走吧!」

  我問道:「你們……你們要把我帶到哪兒去?」

  假郭陽笑了,說道:「著什麼急嘛,去了你不就知道了嗎?」

  兩名大漢把我架起來,另一人從隨身的箱子裡取出一個針管,我注意到,針管里是一種淡藍色的液體,那大漢面無表情,拿著針管走上前來。

  我滿臉驚恐,喊道:「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那大漢理也不理,上前將針管里的液體注射進我的肩膀。我拼命地掙扎著,但只是片刻,眼前的景象就開始模糊,我瞬間想到在趙山家儲藏室看到的那些屍體,難道他們幾個的死,就是因為注射了這種淡藍色的液體嗎?怪不得他們的身體上看不到任何致命的傷痕。巨大的恐懼襲上心頭,我失去了知覺。

  在失去知覺的瞬間,我腦子裡想的是,我再也見不到我媳婦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睜開眼睛,面前是一個用簡陋的巨石壘成的巨大房間,我的腦袋還有些發蒙,緩了好長一段時間,這才想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起身打量四下的環境,這是一個極其粗糙的房間,地面是土地,牆壁是用巨大的石塊壘成的,沒有窗戶,很像電影裡牢房的樣子。房間內極其昏暗,只在牆上點了一盞小燈,向上看去,房間似乎很高,黑乎乎的看不見頂。

  我在什麼地方?我已經死了嗎?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臉,很疼,說明我不是在做夢,又摸了摸我的脈搏,好像還活著。可奇怪的是,他們為什麼沒殺我呢?

  到現在為止,所有和那件事情有關的人,郭陽、趙山、陳雅楠、麻雨軒、沈若冰,全都死了,現在只剩下我了,他們既然抓住了我,為什麼不殺我?

  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如果僅僅是滅口,派幾個殺手過來不就行了,為什麼會出現假扮趙山他們的那幾個人?還有那個假郭陽,他已經抓到我兩次,為什麼還讓我活著?難道說,我活著對他們來說,比我死了更重要嗎?腦中念頭狂轉,但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正在這時,忽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是有人要進來,我趕忙躺回到床上繼續裝睡,說不定能聽到他們說些什麼。

  果然,只聽「咣當」一聲房門響動,緊接著幾個人走了進來,我微微睜開眼睛,幾名彪形大漢走進房間,領頭的正是那個假郭陽。

  幾人徑直向我床邊走來,我趕忙閉上眼睛,繼續裝睡。

  只聽腳步聲逐漸靠近,幾人在我的床邊站定,緊接著有人拍了拍我的臉,我忍著沒有做任何反應,那人說道:「奇怪啊,應該醒了,我給他注射的鎮靜劑是十四小時的劑量,計算好的,這都已經快十五個小時了。」

  這幫兔崽子給我注射的是鎮靜劑,原來已經過去了十四個小時了。我馬上想到,為什麼是十四個小時的劑量,還是計算好的?我現在在哪裡?

  只聽那個假郭陽陰森森地一笑,說道:「郭剛,起來吧,別裝睡了。」

  我心裡一驚,居然被他看出來了,但我怕假郭陽詐我,還是沒有動。

  屋子裡沉寂了片刻,只聽「咔嗒」一聲輕響,緊接著聽到那個假郭陽說道:「還不醒嗎?好,我剁下你一根手指頭,看看你還裝睡不?」

  猛然感覺我的右手被人按住,緊接著大拇指一涼,顯然是有一把鋒利的刀子按在了我的手指上,我趕忙睜開眼睛,滿臉堆笑,說道:「哥們兒哥們兒,別剁別剁,我醒了我醒了……」

  假郭陽笑了,收起刀子,我急忙縮回手,坐起身來。

  面前是假郭陽和三名大漢,就是十幾個小時前在木屋裡我見過的那幾個人。

  假郭陽拉過一把椅子,在我床前坐下,說道:「還記得那天晚上在你家,你問過我的一句話嗎?」

  我問道:「什麼話?」

  假郭陽說道:「你和我說,我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會不會是雙胞胎兄弟?」

  我看著面前的假郭陽,心裡奇怪,這傢伙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

  假郭陽笑了笑,說道:「我現在可以再次回答你這個問題,你說的是對的。」

  我一下子愣住,不知道這孫子這會兒在打什麼主意。

  我愣道:「你……你說的是真的,你……你是我的兄弟?」

  「沒錯,我們是兄弟。」假郭陽頓了頓,說道,「既然我們是兄弟,那我希望你能幫我點小忙,可以嗎?」

  我問道:「什麼忙?」

  假郭陽說道:「把那件東西給我。」

  假郭陽的話讓我有點蒙,我問道:「什麼東西?」

  假郭陽笑了,說道:「明知故問嗎?好,我提醒提醒你,那份檔案。」

  我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我明白了,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趙山他們幾個全都死了,就我一個人活下來了。他們一直沒殺我,原因很簡單:我手上有他們的命根子,也就是剛剛假郭陽說到的那份檔案。

  如果不是這個假郭陽提醒,這件事情我幾乎都忘了。

  假郭陽說得很對,我這個人一向很狡猾,也很賊,就是因為我這十來年道兒上混過的經驗,讓我養成了這種習慣,我做事總喜歡留一手,這已經成了我的本能。一年前,在張掖見到那個納爾遜的時候,他給我們看了一份檔案,後來納爾遜被蓖麻毒素毒死,那個死而復生的查爾斯進來抓住我們的時候,我趁著那些人不注意,把電腦上插的那個存有檔案的U 盤拔了下來,偷偷揣進了口袋裡。

  說實話,我當時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可能已經成為我下意識的舉動,如果能攥住別人的小辮子,怎麼著也要主動些。

  再後來,我們幾個差點被對方弄死,關鍵時刻老頭子把我們救下來,之後警方趕到,我們終於脫險,這個U 盤一直在我身上。

  養好傷之後,我就把這個U 盤隨手扔在了家裡,也沒太當回事。現在這個假郭陽跟我要的,肯定就是這個存有NPR 公司檔案的U 盤。看來這個東西對他們來說極其重要,我一下子興奮起來。孫子們,原來爺爺身上有你們想要的東西啊,那這個遊戲就好玩了,看爺爺不把你們這幫孫子給玩死。

  想到這裡,我抬起頭來,說道:「你說的是那個U 盤?」

  假郭陽笑了,說道:「果然聰明,沒錯,就是那個U 盤,還給我,你就沒事了。」

  還忽悠我,以為我是傻子呢?我說道:「行啊,那我問你,如果我不給你,你們能怎麼樣呢?」

  假郭陽說道:「不給我?不會的。你一定會給的。」

  我說道:「你就這麼有把握?」

  假郭陽說道:「不信嗎?那就跟我走,帶你見識見識。」

  假郭陽一揮手,兩名大漢上前架起我,把我帶出了房間。

  我沒有絲毫掙扎,任由他們拖著我向前走去。

  房間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都是巨石壘成的牆壁,牆壁上點著燈,向上看去,和我的房間一樣,黑黢黢的看不到頂。

  我一邊觀察著,同時心裡奇怪,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這幫孫子把我迷昏了十四個小時,把我弄到這個地方來,難道說這個地方距離他們抓我的那個木屋,路程是十四個小時嗎?如果是這樣,我現在在什麼地方?

  整座建築看來很大,幾人拖著我足足走了十來分鐘,這才在一扇大鐵門前站定,一名大漢上前推開鐵門,另外兩人把我架了進去。

  看到面前的情景,我不由得心裡罵了一句:「演電影啊?」

  眼前的房間整個就是一個抗戰神劇里的鬼子審訊室,百十來平米的房間,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刑具,有的我認得出來,有的我根本說不上來是什麼東西。

  假郭陽在房間正中站定,環視了一下整個房間,說道:「參觀一下吧,都是我的藏品,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一個刑具發燒友和收藏家,這整間房屋裡的東西,都是我在世界各地收集過來的各種刑具,怎麼樣,琳琅滿目吧?」

  他指了指旁邊的一張大桌子,說道:「這張桌子上的,都是我自己的發明,不錯吧?」

  我笑了,說道:「怎麼著,要刑訊逼供嗎?」

  假郭陽說道:「刑訊逼供?多難聽啊,我只是想請你嘗一嘗這裡面每一件東西的味道,相信你嘗不到一半,就會把我想要的東西給我的。」

  我撇了撇嘴,說道:「不見得吧?」

  假郭陽說道:「看來你想試一試,你知道嗎?這裡面的東西,沒有人能熬過三分之一的。」

  我笑了,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

  假郭陽說道:「怎麼,不信?」

  我說道:「怎麼會不信呢?我信,您多牛啊,不過我還信另外一件事情,這裡面的東西,你一樣都不會在我身上用的。」

  假郭陽一愣。

  我用假郭陽剛剛的口氣說道:「怎麼,不信?」

  假郭陽說道:「當然不信。」

  我說道:「好啊,要不要我先給你表演個節目?」

  假郭陽看著我,顯然並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對旁邊一名大漢說道:「把你身上的刀子給我用用。」

  那大漢沒明白我的意思,看了看假郭陽,假郭陽顯然也是一愣,但只是片刻,便說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表演什麼節目。」

  他對那大漢說道:「給他!」

  大漢拔出身上的匕首,我接過來,這是一把在世界上非常有名的挺進者GB 軍刀,正品價格要好幾千塊錢人民幣,我伸手摸了摸刀刃,果然鋒利無比。

  見我拿過刀子,幾名大漢明顯緊張了起來,我笑道:「放鬆點,沒事的,就是給你們表演個節目。」

  說完,我把面前工作檯上的刑具往兩旁扒拉了一下,然後把左手放在了台上,之後,我將那把軍刀的刀刃按在了我的左手小指上。

  我抬起頭來,笑著看著面前的假郭陽,說道:「看好了啊,開始!」說完,我連猶豫也沒猶豫,用力向下一按,把自己的左手小指齊根切了下來。

  一陣劇烈的疼痛從我左手的斷指處傳來,撕心裂肺一般,但我始終微笑地看著面前的假郭陽,連臉上的肌肉都沒有抽動一下。

  假郭陽和他身邊的三名大漢全部驚呆了。

  我微笑地看著面前的假郭陽,房間內一時間變得極為寂靜,只能聽到我斷指處的血流下來,滴在桌子上發出的「嗒嗒」聲響,整個房間內死一般地沉寂。

  斷指處的劇烈疼痛令我的頭腦有些發暈,眼前的景物都在打晃兒,但我知道,我不能流露出絲毫疼痛的表情,要始終表現得雲淡風輕。

  很顯然,我的方法起效了,面前的假郭陽和那三個彪形大漢全都驚呆了。

  我現在所做的事情,學名叫作「開逛」,是一九四九年前天津衛混混最有名的一種鬥狠方式。民國初年,兩伙天津衛的混混爭奪海河一個碼頭的擺渡權,其中一方碼頭的老闆當著眾人的面,用一把鋒利的剃鬚刀將自己一根豎起的食指削得只剩下骨頭,末了還在這根食指的根部環繞一刀,將不規則的皮肉削平,一下子把對方的所有人全部嚇退。天津混混就是用這種方式告訴對方,我是一個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的狠到極致的主兒,剩下的事,你們就看著辦吧。

  這是我現在唯一能活下去的辦法,用一根手指頭,換一條命。

  見面前的假郭陽不說話,我說道:「怎麼,沒看過癮嗎,再來一根?」說完,我把左手再次放在工作檯上,這一次將軍刀按在了左手的無名指上。

  果然,假郭陽伸出手來,喝道:「住手!」

  我笑了,說道:「怎麼,不看了?」

  假郭陽說道:「你……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收起軍刀,遞給旁邊的大漢,說道:「來,拿著。」

  那大漢愣愣地站在那裡,並沒有接。

  我將軍刀塞到他手中,說道:「別緊張,手別哆嗦。」

  大漢回過神來,將軍刀插進腰間的刀鞘。

  我看著面前的假郭陽,一字一句說道:「聽好了,幾個事,第一,U 盤是在我手裡,不過嘛,我是不會輕易給你的。」

  假郭陽面色鐵青,說道:「你有什麼條件?」

  我說道:「條件啊,簡單,你聽好了。」

  我抬起頭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房間,說道:「你們能整出這麼大一個基地來,應該不差錢吧?」

  假郭陽說道:「你要什麼?」

  我笑了,說道:「我要什麼?簡單啊,我要錢啊。你看看你們,隨隨便便身上帶的一把刀子,都值幾千塊錢,你們肯定不差錢吧?」

  我假裝琢磨了片刻,說道:「這麼著吧,我也不多要,小目標,一個億,要現金,然後你們給我找輛車,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會告訴你那個U 盤在什麼地方,怎麼樣?」

  假郭陽說道:「我們要是不答應呢?」

  我笑了,說道:「不答應?好啊,那你們就打死我。打死我,一了百了,不過那個U 盤,你們也就別想拿到了。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了,那個U 盤啊,現在被我存在一個網盤的郵件系統里,收信人地址是公安部的舉報郵箱,用的是延時發送,今天幾號來著?對了,二十三號,你們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籌錢,如果一個星期,我不往那個郵箱裡輸入解鎖密碼,郵件就給公安部發過去了,到時候你們就只能弄死我解解氣了。」說到這裡,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假郭陽說道:「你的要求,我做不了主。」

  我滿不在乎地說道:「做不了主沒關係啊,去問你老闆啊!」

  假郭陽說道:「如果到時候你收了錢,不給我們U 盤,怎麼辦?」

  我說道:「看不起我是吧?你到北京四九城打聽打聽,剛子是誰?你問問他們,剛子說過的話,有吞回去的時候嗎?」

  假郭陽顯然猶豫不決。

  我裝作不耐煩地說道:「行了,大老爺們兒別磨嘰了,就談到這兒吧,趕快找個醫生給我包紮包紮,你們想看我流血流死啊?」

  假郭陽不再猶豫,很聽話地叫來了醫生,給我包紮好傷口,又打了抗生素之後,把我送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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