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訣別
2024-09-30 22:35:27
作者: 景旭風
我現在去哪裡?我還能去哪裡!
我現在口袋裡沒有錢,手機不能開機,我還能去什麼地方?
突然,我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小海。知道這些事情的人,除了我,還有小海,我不能這麼不講義氣,我得趕快去通知小海。
翻牆出了小區,我騎上自行車,發瘋一般向小海的住處騎去,順義距離南鑼鼓巷至少有三十公里,我不知疲倦地蹬著自行車,也不知道騎了多久,終於騎到了小海家的樓下,扔下自行車,我的腿已經酸得連路都不會走了。
緩了好一陣,我上樓敲開了小海家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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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穿著睡衣給我開門,一臉睡眼惺忪的樣子,看到是我,他一下子愣住了,問我:「剛子,出什麼事了,這麼晚過來?」
我一把將小海推進房間,反手鎖上了房門。
小海見我神色不對,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我喘了幾口氣,問道:「告訴我,你是小海嗎?」
小海顯然愣了,問道:「你……哥們兒你什麼意思?」
我說道:「別廢話,告訴我,你是小海嗎?」
其實我也知道我這個問話很奇怪,但是一個人如果遇到了和我一樣的經歷,也一定會問出如此奇怪的話來。
小海完全蒙了,說道:「剛子,你這話什麼意思?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
我問道:「你告訴我,咱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跟你說過什麼話?」
小海說道:「咱倆第一次見面,那哪兒還記得啊?」
我一把將小海按在牆上,右手「嗖」地一下抓起一旁茶几上的水果刀,頂在了他的脖子上,吼道:「回答我!」
小海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怪物,他說道:「剛子,你到底要幹嗎啊,你遇到什麼麻煩了?」
我再次吼道:「別廢話,回答我的問題!」
小海愣了愣,說道:「你讓我想想,我記得好像是在西單的一家冷飲店,你帶了一個挺漂亮的姑娘進來,我看了你們幾眼,你當時罵我,瞅什麼瞅?」
我鬆了口氣,但是手上的水果刀並沒有放下。
小海說得沒錯,我們第一次認識,是不打不相識,我帶著一個姑娘去西單那邊的一家冷飲店,剛進門,小海就狂瞅我們倆,我當時確實是這麼說的。
我問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海說道:「後來我就說瞅你怎麼了,你說不服咱倆到後面練練去,然後咱倆就到西單後面的小胡同打了一架,誰也打不過誰,最後大家都打得沒有力氣了,就認識了……」
小海回答得沒錯,我放下刀子,說道:「把衣服脫下來。」
小海說道:「脫衣服幹嗎?」
我說道:「轉過身來,快脫!」
小海轉過身,脫下了外衣。只見他的後背上,有一道很大的刀疤,那是有一次我們倆遇到仇家,他為我擋刀留下的傷痕。我仔細查看,沒錯,就是這道刀疤,這道刀疤的形狀,我記得很清楚,一模一樣。
我鬆了口氣,扔掉刀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海趕忙把我扶起來,問道:「剛子,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喘了幾口氣,點了點頭,說道:「你是小海。」
小海說道:「廢話,我不是小海是誰?你倒是說啊。」
我說道:「來不及細說了,你趕快收拾點東西跟我走,什麼也別問,一會兒我全都會告訴你,記住拿上銀行卡。」
小海見我神色鄭重,於是不再問什麼,簡單收拾了些東西,跟我離開了房間。
下了樓,我拉著小海從樓門洞裡向外觀察了一番。天還沒有完全亮,小區內沒有一個人,確認安全以後,我把自行車推過來,讓小海帶著我一口氣騎出去半個多小時,來到後海邊上,確認確實沒有人跟蹤我們,這才下了車。
在後海邊的長椅上坐下,我將整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小海。
小海聽完我的話,完全蒙了,緩了半晌,問我:「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搖了搖頭。
小海又問道:「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我頹然說道:「我不知道,但有件事情很明顯,咱們肯定對付不了他們,以後只能四處貓著,亡命天涯了。」
小海一拳打在椅子上,罵道:「這幫孫子!」
他勸我道:「你也別灰心,肯定有辦法。要不咱們報警吧,趙山家裡不是有四具屍體嗎?那就是證據!」
我搖了搖頭,說道:「沒用的,肯定晚了。假郭陽跟他們是一夥的,我這一跑,他們很快就會轉移屍體,報警也沒有用。」
小海嘆了口氣,也知道我說的是實情。我沉默了片刻,說道:「沒別的辦法了,只能跑了,不過臨走之前,我得去看看我女朋友。」
一個小時後,小海陪我來到了朝陽醫院。我從後門溜進病房,小海在門外給我把風。天還沒有亮,女朋友還在睡,我沒有吵醒她,只是靜靜地坐在病床前,望著我的女朋友,啊不,我一直改不過口來,其實她現在已經是我媳婦了,我們倆已經領了證。望著面前熟睡的媳婦,我的眼淚不爭氣地不停往下流。我知道,這次見面,很可能就是生離死別了,我們的對手實在太強大了,我不知道我能躲多久,但是躲到最後肯定會被他們揪出來,到時候他們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把我弄死。
但是我必須得保護好我媳婦。只要我不露面,她就是安全的,即便那幫兔崽子能找到我媳婦,也沒有辦法用她來要挾我。原因很簡單,我躲在暗處,他們聯繫不上我,想要挾也無從談起。所以我必須藏好,絕不能暴露。
想到這裡,我從護士站要來紙筆,給我媳婦寫下一張紙條。在紙條里,我告訴她我遇到了一些事情,為了安全,她病好之後一定不要再回家,也不要再去原公司上班了,馬上換一個城市,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在哪裡,我留下的銀行卡里有五十萬,那是我全部的積蓄,足夠她生活一段時間了。另外,我告訴她,不要再等我,等事情平靜下來以後,找個好人嫁了。我含著淚看了我媳婦最後一眼,將紙條和銀行卡塞在了她的枕頭下,和小海離開了醫院。
從這一天,我和小海就開始了漫長的逃亡生涯。
我們用了幾天的時間,從不同地點的提款機把小海銀行卡里的所有錢全部取出來,一共二十萬。之後我倆就離開了北京,先到新疆找了一座小城市,在一個很不起眼的不需要身份證的小旅館住了下來,前前後後住了半年多。雖說小海的二十萬不算少,但考慮到就這麼坐吃山空,恐怕也花不了幾年。
思來想去,我想起了當初大雪封山,我和郭陽、老頭子躲了好幾個月的那個林中木屋,那個地方遠在深山,一般不會有人去的,到那裡躲著肯定安全。
打定了主意,我們倆坐上長途車直奔內蒙古,由於不敢乘坐公共運輸工具,兩人前前後後花了將近半個月,才趕到烏蘭左旗。我沒有去找老頭子,我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忍住,不能去找我認識的任何熟人,很多通緝犯被抓,都是栽在了感情上,忍不住回家探望親人時被抓的。所以我必須忍住。
我和小海直接上了山,但誰也沒想到,來到木屋前,只見整間木屋被收拾一新,周圍還開出了幾片菜地,種著各種各樣的蔬菜,還養了雞鴨和羊。
我正在發愣,突然身後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呼喊:「娃兒,是你嗎?」
我回過頭去,是老頭子,跟在他後面的是巴圖大叔,兩人的身上都背著獵物,顯然是剛剛打獵回來。
老頭子見真的是我,扔掉肩膀上的獵物,一下子撲過來,抓住我喊道:「娃兒,真的是你,你這大半年……到底跑哪兒去了?可擔心死我們了……」
再次見到老頭子,我感情的閘門一下子打開了,抱住老頭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老頭子拍著我的肩膀說道:「娃兒別哭,別哭,到底怎麼了?有我呢,有我在呢……」聽到老頭子這麼說,我哭得更響了。
我這一口氣足足哭了有十來分鐘,把這半年多來的難過全都發泄了出來。
等我的情緒終於平復下來,四人進屋,我這才把這半年多以來的遭遇一股腦全都講給了老頭子和巴圖大叔,兩人聽完以後,全都呆住了。
老頭子喃喃說道:「怪不得,怪不得……娃兒,你的婚禮我和巴圖都去了,但到了那兒以後才發現,你請的人都來了,就是不見你和新娘子……」
我想起來,我的婚禮確實邀請了老頭子和巴圖大叔。我問道:「後來呢?對了,你和巴圖大叔怎麼會在這兒?」
老頭子和巴圖大叔交換了一個眼神,說道:「這不都是為了找你嗎?」
原來,半年多以前,老頭子和巴圖大叔應邀到北京參加我和我媳婦的婚禮,結果臨出發前,死活聯繫不上我。兩人到了北京以後,在婚禮現場發現我和我媳婦邀請的客人全都到了,就是不見我們兩人,所有賓客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大伙兒互相一串消息,這才發現所有人這些天無論是聯繫我,還是聯繫新娘子,都沒有聯繫上過,大家這才感覺肯定是出了事。
老頭子馬上打了110 報警,警察趕到以後,立即到我家裡調查,結果什麼也沒有查出來。兩人在北京待了足足有一個月,一直在配合警方調查,沒有任何進展。倆人商量,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必須雙管齊下,於是趕緊花錢找了北京最有名的幾個私家偵探去調查,幾乎把所有積蓄都花光了。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了,兩人把房子和牲口都賣了,還是沒查出什麼來,最後只能住到深山的這個木屋來了。
聽了老頭子的故事,我心裡異常感動。老頭子這個人非常固執,他從第一天認識我開始,就篤定我是他的孩子,怎麼說也不聽。我嘆了口氣,說道:「我說老頭子,你也太傻了,這麼做值得嗎?我又不是你的孩子,我跟你說科學檢測……」
老頭子打斷了我的話,說道:「娃兒你打住吧,你別跟我說什麼科學檢測的,只要你是從你媽肚子裡生出來的,那你就是我的娃兒。」我搖了搖頭,說實話,有時候我挺煩老頭子的這種固執的,但是現在,我只有感動。
經過這些天的跋涉,我和小海都累壞了,躺在床上睡了一會兒,老頭子和巴圖大叔給我們做好了飯。
四人吃過晚飯以後,老頭子問我:「我說娃兒,你們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可能就要一輩子這麼躲著了。要不以後我們倆就在這兒陪著你吧,就待在這兒,直到老死為止……」
老頭子說道:「你陪著我,我當然高興了,但你們倆還這麼年輕,不能就這麼窩在這兒啊,怎麼著也得想想辦法。」
我嘆了口氣,說道:「我和小海都想過了,沒有辦法。」
老頭子和巴圖大叔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沉默了。
我們現在確實已經山窮水盡了,這半年多,我和小海分析過無數次,思考過無數次,但是沒有想出任何辦法,我們的對手,實在太強大了。
但有一件事情現在是清楚的,上次被抓的那個查爾斯,也就是那個死而復生的查爾斯,絕對不是最大的老闆,在整件事情的背後,肯定還有人!
查爾斯被抓,對方最多也就是丟卒保帥而已。我們的對手一直都在,而且他們的強大,要遠遠大於我們的想像。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我和小海一直沒想明白,就是那個假郭陽和趙山客廳里的那幾個人,到底是誰?他們精心地做出這個局對付我,目的到底是什麼?
如果只是為了滅口,直接幹掉我們幾個不就完了?
坐在深山的木屋裡,我把我和小海分析過的事情全都講給了老頭子和巴圖大叔,兩人聽完之後,也是良久不語。或許這件事情的謎底,只能帶進棺材了,又或者,哪天被他們抓住了,臨死之前能滿足一下我這份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