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螳螂捕蟬
2024-09-30 22:35:02
作者: 景旭風
納爾遜的助理,也就是我面前的這個人,正是與我們交過好幾次手的黑衣蒙面殺手。坐在椅子上,郭陽的話我已經完全聽不到了,後背的冷汗涔涔落下。
最先引起我懷疑的,是他的咳嗽聲,那不是普通感冒或咽喉炎的咳嗽,而是一種由油漆過敏而導致的特有的乾咳。我之所以有這個知識,是在一檔衛視節目裡看過相關的內容。除此以外,他脖頸處的大片紅疹子,是典型的油漆過敏症狀。我記得那個節目中講過,並不是每一個人身體粘上大面積油漆都會過敏,不過西方人由於飲食以肉食為主,油漆過敏的比例遠比中國人高。
我與那個黑衣蒙面人的第二次交手,也就是在我家的那次,我曾經用兩桶油漆淋了他滿頭滿臉,那件事情發生在半年前,油漆過敏的症狀如果嚴重,確實可以持續一年以上,這是第一個疑點。
第二個疑點,是他的腿,我和那個黑衣蒙面人的最後一次交手,是在烏蘭左旗的山腳下,當時老頭子在他的腿上射了一箭,位置我記得很清楚,就是在右側大腿偏上部,也就是我剛剛假裝扶他用手按到的地方。這個助理雖然當時沒有什麼明顯反應,但有一個細節出賣了他,他臉上的肌肉輕微地顫動了一下,這是疼痛導致的。
蒙面人中箭是四個月前的事情,老頭子的那張弓勁頭極大,射出的箭要是射在腿上,完全可以釘到骨頭裡,疼個小半年實屬正常。
除此以外,還有另一個疑點,就是我們到了這裡以後,這個傢伙幾乎跟啞巴一樣,一句話都沒說過,他一定是怕我和郭陽聽出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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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現在百分之百確定,面前這個納爾遜的助理,就是當時追殺我們的那個黑衣蒙面殺手!
我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現在的情況,我知道他是誰,但是他還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他是誰。所以,這是一個機會,我稍占主動,我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我腦中念頭狂轉,轉頭看了看一旁的郭陽,他還在向納爾遜講解著我們的遭遇,我又看了看對面的趙山和麻雨軒。突然之間,我有主意了,心中默默對趙山和麻雨軒兩人說道:「哥們兒,對不起了,你們三個我只能救一個了。」
想到這裡,我用手捂住肚子,大叫了一聲「哎喲」,郭陽聽到我的聲音,停住了談話,問道:「怎麼了?」
我彎下腰,用手使勁捂住肚子,說道:「不知道怎麼回事,肚子突然疼得不行,可能……可能早上吃的那個雞蛋,有問題……」
郭陽扶住我,問道:「沒事吧?」
我一把拽住郭陽,說道:「不行不行,我得趕緊拉個屎,你扶著我去,我走不動道兒。」我一直在暗中用力,臉已經憋得通紅,再加上剛剛緊張得滿頭都是汗,這時候一使勁兒,汗水已經順著額頭涔涔流下。更巧的是,由於我一直在故意使勁裝痛苦,一個沒留意,竟然憋出幾個巨響無比的屁來,瞬間,屋內臭氣熏天,弄得趙山和納爾遜直用手扇鼻子。我心中暗喜,老天配合啊,這戲演得太像了。
郭陽扶住我,說道:「慢著慢著,我扶你去。」
納爾遜對助理說道:「Leon,你帶他們去。」
我連忙擺手,說道:「不用不用,我找得到。」
納爾遜說道:「還是讓他陪你們去吧。」
我不好再拒絕,助理上前,和郭陽一起扶住我,我裝作走不動道兒的樣子,被兩人攙扶著,掙扎著走出會議室。
出了房間,樓道盡頭就是一個衛生間,來到衛生間門口,我對助理說道:「你就別進去了,我拉屎太臭,讓郭陽陪著我就行。」
助理點了點頭,留在衛生間門口。
進了衛生間,我立即將房門關上,郭陽問我:「你怎麼樣?」
我一把抓住郭陽,說道:「郭陽,我們進套了,納爾遜不是好人。」
郭陽問道:「怎麼回事?」
我說道:「他的那個助理,就是一直追殺我們的蒙面殺手。」
郭陽愣道:「你說什麼?」
我把來龍去脈講給郭陽,郭陽呆了片刻,說道:「沒錯,是他!我也想起來了,剛剛納爾遜管他叫Leon,你記不記得你在帳篷里找到的那個錢包,裡面的駕照上面,那個人不就叫Leon Zhang 嗎?」
我也回憶起來了,說道:「沒錯沒錯,趕緊讓小海他們報警!」
我從上衣口袋中掏出藍牙耳機,對著耳機說道:「小海,小海,你們聽到了嗎?趕快報警,趕快報警,快!」
耳機里沒有任何聲音。
我忙掏出手機,點開屏幕,這才發現我和小海的通話已經掛斷了。我按下重撥,但是良久沒有任何聲音。我拿起手機一看,這裡居然沒有信號。
郭陽也呆住了。我拿著手機滿衛生間找,但沒有任何地方有信號。
我急道:「哪兒都沒有信號,怎麼辦?」
郭陽說道:「你別急,我們得冷靜,冷靜。」
郭陽說得對,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對郭陽說道:「咱們現在很危險,必須得想個辦法,先看看這裡有沒有地方能逃出去。」
我抬眼四下尋找,試圖找到通風管道之類的地方。郭陽拉住我,說道:「就算能跑,咱們也不能跑啊,趙山和麻雨軒還在會議室呢。」
我說道:「你這個書呆子,咱們已經泥菩薩過河了,能跑一個是一個吧,我能把你拉出來,就已經不容易了,還管得了別人啊?」
郭陽說道:「你想過沒有,既然納爾遜是幕後黑手,他能讓我們這麼輕易跑出去嗎?再說,這種普通的樓房,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爬出去的管道,這不是電影。」
我又四下看了看,郭陽說得對,整個衛生間裡,沒有任何通風管之類的裝置。我問郭陽:「那你說怎麼辦?」
郭陽說道:「你先別慌,我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否則會引起他們的懷疑,現在的情況,就指望小海他們那邊了……」
郭陽抬腕看了看手錶。我恍然大悟,看我這慌的,我急什麼急啊!我們還有後招呢,就是陳雅楠說的那道保險,只要我們進來以後一個小時不出去發信號,小海他們就會報警,到時候我們不就安全了?
我說道:「對對對,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還有小海他們呢!」
看了看表,下午兩點三十六分,距離和小海他們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五分鐘。
郭陽說道:「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咱們的戲還得演下去,一會兒回去以後,絕不能讓他們看出任何破綻,該幹什麼幹什麼。」
我點了點頭,說道:「好,都聽你的。」
我們兩人深吸了一口氣,郭陽扶起我,一起走出了衛生間。
回到會議室,納爾遜問道:「怎麼樣,好些了嗎?」
我看了看納爾遜,單從他的表情來看,確實一點破綻都看不出來,我心裡不由得暗罵了一句「老狐狸」,臉上還是堆滿笑容,說道:「沒事,好多了,好多了。」
回到座位上,納爾遜說道:「我們繼續吧。」
郭陽清了清嗓子,繼續給納爾遜講述我們的經歷。
郭陽看起來就跟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手不晃,聲不抖,我不由得暗自佩服,就論這份定力,我遠遠比不上他。不說別的,這時候我已經滿手心全是汗水,要是讓我講話,估計說不了幾句,就讓人家給看出來了。
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看了看表,下午兩點三十八分,還有二十三分鐘。
我抬起頭來,開始觀察面前這兩個人。
納爾遜的助理就站在他的身後,低眉垂首,沒有任何表情和動作,似乎入定了一般。納爾遜聽得很認真,還不時地向郭陽提問幾句。要不是我已經知道了真相,還真是一點破綻都看不出來。「真是只老狐狸!」我不由得心裡又罵了一句,這老頭子不去演電影可惜了,他要是去演電影,都能拿奧斯卡了。
時間顯得異常漫長,我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想去看表,但是我知道,我得忍住,因為我不能讓他們看出破綻來。
就像過了幾個小時一樣,郭陽終於講完了。我看了看表,兩點五十七分,還有不到五分鐘,我鬆了口氣,快熬到頭了。
郭陽講述完畢,納爾遜並沒有馬上說什麼,他喝了口水,又靜靜地坐了好一陣,這才開始問郭陽問題。郭陽認真地回答,神色之間沒有絲毫破綻。納爾遜靜靜地聽著,聽了一會兒,突然皺了皺眉,用手捂住胸口,神色顯得異常痛苦。
郭陽問道:「你怎麼了?」
納爾遜沒有回答,伸手示意自己沒事。但只是片刻,他突然彎下腰來,人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連椅子都翻倒在一旁。
郭陽起身上前,問道:「納爾遜先生,你怎麼了?」
納爾遜手捂胸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趙山攔住郭陽,說道:「你別動,可能是急性心梗。」
郭陽停住,趙山上前摸了摸納爾遜的脖頸位置,一下子愣住了。
郭陽問道:「怎麼了?」
趙山的臉上是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他……他死了。」
郭陽愣道:「這怎麼可能?」他上前摸了摸納爾遜頸動脈的位置,臉色一下子變了。
我問道:「什麼情況?」
郭陽說道:「趙山說得對,他已經死了。」
我一下子呆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剛剛發現這個老頭子是整件事情的幕後黑手,結果還沒怎麼著呢,他就先死了?
我急道:「趕緊搶救啊,叫救護車啊!」
我蹲下身去按壓納爾遜的胸口,倒不是不願意讓他死,這老東西做的壞事死一百回都不多,但是他就這麼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趙山並沒有動,拿起桌上的水杯聞了聞,突然說道:「不用搶救了,救不過來了。」
我說道:「好歹也得試試啊。」
趙山說道:「他不是猝死,他是中毒,這杯水裡面,有蓖麻毒素!」
我愣道:「蓖麻毒素,什麼蓖麻毒素?」
趙山說道:「蓖麻毒素是美國軍方最高級別的一種神經毒素,只要千分之一克,就可以致人死亡,而且在屍檢時找不到任何死因,只能判斷為心臟驟停……」
趙山話音未落,猛聽到一陣掌聲。我們幾人回頭望去,只見房門已經打開,七八個黑衣大漢推著一輛輪椅走進房間。輪椅上坐的是一個七十來歲的外國老頭,鼓掌的人,正是這個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