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殺戮與毀滅

2024-09-30 22:02:49 作者: 熊顯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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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傳言,將天花帶到特諾奇蒂特蘭城的是那個來自納瓦埃斯的非洲奴隸。1520年夏天,這種可怕的病毒成為他們征服阿茲特克人的幫凶。病毒在幾乎沒有什麼抵抗力的人群中肆虐,很快,就有數十萬人死於這種病毒的入侵,包括敵我雙方,也包括西班牙人的盟友。對阿茲特克人而言,他們過多地死在這種可怕的病毒下,如果他們死於戰場,至少會給入侵者一些打擊。現在,他們更加恐懼了,因為西班牙人中有些人竟然對天花有免疫能力,阿茲特克人將他們視為神靈或超人。

  因此,科爾特斯可以將他的士兵集結起來,在墨西哥人的包圍下緩慢突圍。不過,事情並非如西班牙人想像中那樣順利:比起之前只是相對單一的部落的圍攻,現在顯得力量多元化了——蒙特祖馬二世死後,奎特拉瓦克(Cuitláhuac)117被阿茲特克人推選為新的領袖,他的大軍在奧通巴小村與科爾特斯的軍隊相遇。根據西班牙方面的相關記載,有4萬墨西哥人集結在一起,科爾特斯的軍隊在經歷了悲痛之夜後力量薄弱,奎特拉瓦克的大軍很快就包圍了他們。

  西班牙人遭到了長達6個小時的攻擊,雙方在奧通巴平原上展開對決。在擁有絕對人數優勢的對手攻擊下,西班牙人處於全軍覆滅的危險境地中。在這危急時刻,科爾特斯想到了破敵之策。根據貝爾納爾·迪亞斯·德爾·卡斯蒂略(Bernal Díaz del Castillo,約1496—1584年)在《墨西哥的發現與征服》中的描述,科爾特斯在情急中突然認出了負責阿茲特克戰線的大首領西瓦科亞特爾及其下屬,因為他們身上滿是裝飾用的色彩明亮豐富的羽毛,而大首領的標誌更為明顯,他的背上扛著阿茲特克人的羽飾旗幟。西瓦科亞特爾也發現了科爾特斯,但他內心充滿奇怪的情緒:他的敵人竟然一點也不害怕他背上的恐怖的羽飾旗幟。實際上,就算科爾特斯害怕也無濟於事,他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科爾特斯的策略是組織精銳的突擊隊,利用平原的地形殺出一條血路。於是,他集合了作戰能力最強的槍騎兵,這支突擊隊的成員包括胡安·德薩拉曼卡、桑多瓦爾、德阿爾瓦拉多、奧利德和阿拉維。當科爾特斯「見到他(西瓦科亞特爾)和其他墨西哥首領都戴著很大的羽飾後,他告訴我們(西班牙人)的指揮官:『嘿,先生們,咱們衝垮他們,讓他們各個掛彩。』」貝爾納爾·卡斯蒂略的記述應該是比較真實的,他是這場征服之戰的參與者,晚年時寫下了相關內容。

  墨西哥人雖然人數眾多,他們在之前的水域地帶取得了巨大的勝利,但在平原地帶情形就大不相同了,面對槍騎兵和劍手的猛烈攻擊,可以說完全無法防禦。戰局開始朝西班牙人一方扭轉,墨西哥人的眾多首領被西班牙槍騎兵撕裂,阿茲特克戰旗也落入到敵人手中。首領的傷亡導致墨西哥人如一盤散沙,成千上萬人逃回了特諾奇蒂特蘭城。

  上述戰鬥可以稱為「奧通巴之戰」,按照西班牙人的說法,這是他們在悲痛之夜慘敗後取得的一次最偉大的勝利。這次勝利的關鍵在於有優秀的指揮官,而墨西哥人喪失了他們的大首領,或者說他們最優秀的指揮官在之前就被殺死了。因此,他們在戰場上顯得沒有凝聚力,或者說缺乏紀律性以及科學的戰場決策。正如威廉·普雷斯科特在《墨西哥征服史》中的描述:「印第安人全力以赴,基督徒則受到了疾病、饑荒和長久以來痛苦的破壞,沒有火炮和火器,缺乏之前常常能夠給野蠻敵人製造恐慌的軍事器械,甚至缺乏常勝名聲對敵軍造成的恐怖。但紀律在他們一邊,他們的指揮官有著不顧一切的決心和不容置疑的信心。」

  科爾特斯帶領著為數不多的西班牙人最終殺出了重圍。但他的追隨者經過這次恐怖之旅後對墨西哥產生了厭倦之情,他們已經不願意再繼續進行征服事業了,準備前往韋拉克魯斯,再找到返回古巴的通道,而那些還在特諾奇蒂特蘭城的西班牙人則無比憤怒,覺得科爾特斯已經放棄他們了。此外,一支由45名西班牙人組成的營救隊伍也在趕往韋拉克魯斯的途中受到墨西哥人伏擊,損失慘重。

  因此,對於歷經千辛萬苦才逃出來的科爾特斯來說,他必須重整旗鼓。許多人都沒有想到他能活著回來,並在短短的13個月內再次回到特諾奇蒂特蘭城,將阿茲特克徹底征服。

  

  阿茲特克的毀滅,或者說特諾奇蒂特蘭的毀滅,其時間並不長,從1521年4月28日至8月13日,也不過100多天的時間。

  西班牙人在1520年7月9日安全抵達特拉斯卡拉城鎮韋約特利潘後,這些人經過近5個月的休整逐漸恢復了元氣。7月,西班牙政府給特拉斯卡拉人開出了十分誘人的條件:可以獲得從特諾奇蒂特蘭城得來的一部分戰利品;永久免除貢賦;在征服阿茲特克人後可以在特諾奇蒂特蘭城中據有一處堡壘。而特拉斯卡拉人需要履行的義務是,從部落附近集結5萬名戰士,用於攻克特諾奇蒂特蘭城。8月,科爾特斯開始著手重整軍隊,隨後率領數千特拉斯卡拉人突襲了特佩亞卡的要塞,對周邊的村莊有計劃地進行蹂躪。9月,西班牙人開始抽選優秀的工匠,他們大都來自特拉斯卡拉,由馬丁·洛佩斯統一管理運營,以最快的速度建造出13艘能在特斯科科湖下水的雙桅帆船,這些雙桅帆船將以分解的形式翻山運往特諾奇蒂特蘭城。

  9月底,致命的天花病毒繼續蔓延,從韋拉克魯斯一直蔓延到特諾奇蒂特蘭城。數以千計的墨西哥人在一片無知中死去,他們以為這種病毒帶來的身體反應只是一般的皮膚病而已,這種病毒的可怕性直到若干年後墨西哥倖存者重提舊事才讓人們了解到一些真相。倖存者向一個名叫貝爾納迪諾·德薩阿貢(Bernardino de Sahagún)的修士講述了由天花引起的可怕症狀。對此,萊昂―波蒂利亞在《斷矛》中有相關的描述:「我們臉上、胸膛上、肚皮上在發疹,我們從頭到腳都有令人極度痛苦的瘡。疾病極為可怕,沒人能夠走動。得病者全然無助,只能像屍體一樣躺在床上,連指頭和腦袋都沒法動。他們沒法臉朝下躺著或者翻身。如果他們的確動了身子,就會痛苦地吼叫。很多人死於這一疫病,還有許多其他人死於飢餓。他們沒法起身找尋食物,其他人也都個個太過虛弱,沒法照料他們,結果只能在床上餓死。一些人的病情較為溫和,比其他人受苦更輕,康復狀況良好,但他們也不能完全擺脫疫病。他們毀了容,皮膚上出疹的地方留下了難看的疤痕。倖存者中的一小部分人完全瞎掉了。」

  就連蒙特祖馬二世的繼承者奎特拉瓦克也未能倖免,死於可怕的天花病毒。接任的是年輕、魯莽的考烏特莫克(Cuauhtémoc,1520—1521年在位),他是蒙特祖馬二世的侄子,在保衛特諾奇蒂特蘭城中表現英勇,在武器和戰鬥力較弱的情況下利用了特斯科科湖的地利,即控制住該湖的湖面,因為特諾奇蒂特蘭城就在湖的中央位置。為了對付西班牙人的雙桅帆船,他命令阿茲特克人在湖中打下大量木樁,讓雙桅帆船擱淺,再用獨木船發動攻擊。他還善於利用心理戰術,西班牙俘虜被押往特諾奇蒂特蘭城最宏偉的維齊洛波奇特利(Huitzilopochtli)神廟後,在恐怖的部落音樂伴奏下,他們被剖胸取心、剁去四肢、剝皮吃掉。根據一名叫卡斯蒂略的西班牙士兵回憶,可怕的「活人祭」的確給敵軍造成了巨大恐懼感——西班牙人在遠處能清晰地看到這可怕的場景。在考烏特莫克的率領下,阿茲特克人多次擊退科爾特斯的軍隊。被俘後,考烏特莫克遭受了許多酷刑,譬如西班牙人用滾燙的油澆淋其雙腳。1525年,他被科爾特斯以絞刑處死。考烏特莫克是在「不到一年時間裡第3位和埃爾南·科爾特斯打交道的阿茲特克皇帝」,他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保衛特諾奇蒂特蘭城,最終還是投降了,向西班牙人交出了一座廢墟般的特諾奇蒂特蘭城。

  2

  1520年晚秋,一種陰鬱的氣氛籠罩在特諾奇蒂特蘭城。7支西班牙艦隊在韋拉克魯斯靠岸,它們將為科爾特斯補充200名士兵,還有大量火藥、火炮、火繩槍、弩以及一些馬匹。考慮到馬匹數量較少,需要準備更多的彈藥,科爾特斯派出船隻前往伊斯帕尼奧拉島(Hispaniola)和牙買加索取。到1520年12月底,好消息傳來,他的手下桑多瓦爾征服了特拉斯卡拉和海岸間的所有部落。這樣一來,西班牙人就能夠從韋拉克魯斯安全地輸送兵力到特拉斯卡拉的大本營了。對阿茲特克人而言,他們的特諾奇蒂特蘭城可以通過水運得到充分的補給,前提是補給線沒有遭到西班牙人的封鎖;對西班牙人而言,他們可以通過大西洋為韋拉克魯斯安全地提供補給。這就是說,即便阿茲特克人可以通過獨木舟進行補給或作戰,但無法像西班牙人那樣建造出當時先進的風帆艦船,因此他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越來越多的歐洲人和各種先進武器在韋拉克魯斯登陸。

  這場關乎特諾奇蒂特蘭存亡的戰爭的結局寫在了無盡唏噓的故紙堆里。但它不會是我們輕易理解的簡單的成與敗的結論,它將是歐洲人粉碎一個文明的種種手段的彰顯。

  當阿茲特克人看到「浮動的群山」——風帆艦船駛向韋拉克魯斯時,他們知道一場激烈的戰爭即將到來。到1521年的新年為止,在科爾特斯的精心布局下,西班牙人已經蕩平了韋拉克魯斯與特諾奇蒂特蘭之間的大部分敵對部落。由此,西班牙人獲得了充足的補給和新增的士兵。與之同時,科爾特斯制定了龐大的造船計劃,確保步兵和騎兵返回湖上堤道時得到保護。到1521年4月初,大約1.055萬的兵力抵達了特諾奇蒂特蘭的城郊。這支軍隊包括了大約550名西班牙步兵,這些步兵當中有80名優秀的火繩槍手和弩手,另外還配備了至少40匹新銳戰馬、9門火炮。而1萬名最優秀的特拉斯卡拉戰士的加入讓這支軍隊的行軍速度更快了,畢竟對地形的熟悉莫過於當地的部落人群了。科爾特斯的策略是,在風帆艦船下水進發的時候,利用掃蕩分隊有計劃、有步驟地截斷特諾奇蒂特蘭城的飲水供應;利用大軍壓境的氣勢迫使阿茲特克人投降。如果阿茲特克人選擇一戰,那麼他的軍隊將在戰鬥中想盡一切辦法擊敗敵人,到那時,他將允許特拉斯卡拉人逐個街區地摧毀特諾奇蒂特蘭城,允許特拉斯卡拉人實施殘忍的劫掠,就像亞歷山大把底比斯夷為平地,然後讓「周邊的維奧蒂亞人(《荷馬史詩》中稱為卡德美亞人,屬希臘一族,主要生活在維奧蒂亞地區)肆無忌憚地劫掠、奴役、殺害倖存者」那樣。

  1521年4月底,科爾特斯的軍隊在征服了阿茲特克人的納貢國後,抵達特斯科科湖的堤道。隨後,這支軍隊對特諾奇蒂特蘭城展開封鎖。這一策略非常奏效,湖岸上和墨西哥谷地的多數城市都已經屈服於科爾特斯,甚至派兵加入到他的軍隊。1521年4月28日,馬丁·洛佩斯的艦隊在經過重裝後,於特斯科科湖下水。這樣一來,阿茲特克人就無法利用獨木舟攻擊堤道上的西班牙人了。

  因為被封鎖「在一個沒有馬,沒有牛,甚至沒有輪子的世界裡,像特諾奇蒂特蘭這樣一個25萬人口的城市只能通過水運供給。事實上,它的日常生存依靠的是數以千計的獨木舟從湖上運來的成噸玉米、魚、水果和蔬菜。毀滅獨木舟船隊不僅削弱了阿茲特克的軍事力量,也用飢餓迫使城市就範」。118

  越來越多的征服者聚集在特諾奇蒂特蘭城外,這是一支數量龐大的西班牙―印第安軍隊,有人認為大約有5萬人,不過,更為確切的數字應該是5萬~7萬人。考慮到阿茲特克人的殘暴手段,許多西班牙士兵佩戴了鋼盔,少數人還有胸甲和盾牌。僅僅是先頭部隊就有700~800名西班牙步兵、90名騎手、120名弩手和火繩槍手,3門重型火炮和一些小型的隼炮,而14艘雙桅帆船的加入更是讓他們如虎添翼。

  科爾特斯命令他的得力幹將德阿爾瓦拉多、奧利德、桑多瓦爾各自率領四分之一的部隊沿著3條主要堤道進入特諾奇蒂特蘭城,並將通往特拉科潘的堤道敞開,以便讓那些準備逃跑的人離開城市,從數量上再次削弱阿茲特克人的力量。他本人則率領剩餘的士兵(大約300名)登上雙桅帆船。

  最讓阿茲特克人氣憤的是那些幫著西班牙人攻打特諾奇蒂特蘭城的印第安人。漢森在《殺戮與文化:強權興起的決定性戰役》中寫道:「數以千計的特斯科科人和特拉斯卡拉人將會跟在帆船後面——特斯科科人領袖伊斯特利爾斯奧奇特爾後來聲稱,他的族群在科爾特斯的大艦隊中操縱了1.6萬條獨木舟參加戰鬥。這支聯合艦隊將支援三路陸上進攻,加強封鎖,殲滅敵軍船隻。」

  因此,特諾奇蒂特蘭城面臨的困境越來越嚴重了,到1521年6月1日,這座城市的活水供應已經被全部切斷。更為嚴峻的是,阿茲特克人為了防禦多路進攻的敵人而修建的特佩波爾科島嶼要塞也失守了。

  西班牙人確定圍攻特諾奇蒂特蘭城的時間是1521年5月30日,從這一天到特諾奇蒂特蘭城毀滅的8月13日,一共75天。在這75天裡,特諾奇蒂特蘭城經歷了難以想像的困境。

  由於阿茲特克人的數量遠遠超過入侵者,這可能也是他們決定抗擊的一個重要原因。在圍城的時間裡,入侵者的推進並不順利。為了抵擋西班牙人的雙桅艦船,阿茲特克人在考烏特莫克的領導下,採取在特斯科科湖的淤泥上插入尖銳木樁的方法,迫使西班牙人的雙桅艦船擱淺。這一方法確實奏效,阿茲特克人甚至登上了西班牙人的旗艦,如果不是馬丁·洛佩斯的英勇表現,旗艦和旗艦上的人員,包括船長都會被俘。然而,當西班牙人發現提升艦船的航速就能破解尖銳木樁帶來的擱淺難題後,阿茲特克人的這一戰術就失去作用了。

  即便如此,入侵者依然只能沿著堤道緩慢地向前推進,勇敢的阿茲特克人用他們的血肉之軀阻擋入侵者的前進步伐。而科爾特斯也不愧是「精明的殖民者」。白天,他們攻入郊區;晚上他們就退回到安全地帶,這些安全地帶是被西班牙人填補的堤道。簡單來說,科爾特斯採取的是步步為營的策略。一旦所有的堤道填好,西班牙人就能拆除特諾奇蒂特蘭城的街區,摧毀他們的神廟,還有居住區,以便保持進退自由的態勢。當然,阿茲特克人必不會束手待斃,他們設計了伏擊點,遺憾的是面對西班牙人強悍的騎手、弩手和火繩槍手,他們的伏擊點大都被清除了。另外,科爾特斯借鑑了2000年來歐洲圍城戰的經驗,譬如把城市的水、食物供應和衛生設施作為攻擊目標——這一點,希臘人做得很好——同時針對守城的薄弱環節發動輪番攻擊,用以擴大饑荒及疫病的傳播,從而對守城一方造成沉重打擊,繼而瓦解他們的作戰意志。

  科爾特斯步步為營和瓦解敵人作戰意志的策略讓阿茲特克人飽受摧殘,考烏特莫克努力地想著破敵之策。到6月底的時候,他將特諾奇蒂特蘭城的倖存人口、神像轉移到鄰近的北側島嶼郊區特拉特洛爾科(Tlatelolco)。這一策略無疑是正確的,它給西班牙人帶來一種錯覺,認為阿茲特克人已經落敗,正在逃竄。考烏特莫克將倖存的人口轉移到特拉特洛爾科既是為了獲得更多的作戰人員,因為那裡的人口更為稠密,也是為了更好地發揮城市作戰的效果,因為特諾奇蒂特蘭城已經遭受到較為嚴重的破壞了。這就是說,阿茲特克人要想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除了解決水源、食物之外,還要讓西班牙人的戰馬衝鋒和步兵列隊沒有足夠的施展空間,也不能讓西班牙人的火炮和火槍擁有清晰可見的射界。

  當作戰區域發生變化,特拉特洛爾科人也加入了這場都城保衛戰,在曲折狹窄的街道上保衛者們勇敢地沖向入侵者,並成功地切斷了他們通往堤道的退路。「科爾特斯本人也被打下馬」,好幾次差點被敵人拖走,幸虧是屬下「克里斯托巴爾·奧利德(Cristóbalde Olid)119和一位無名特拉斯卡拉人奮力砍殺憤怒的墨西哥人,砍斷了他們的手」,這樣才救出了他。

  這是發生在特拉特洛爾科戰場的首場伏擊戰,入侵者遭受了較為慘重的失敗,有20人喪命,超過50名西班牙人被捆綁起來拖走。在隨後的戰鬥中,數以千計的入侵者要麼被殺,要麼被俘。1艘雙桅艦船也被擊沉,還丟失了1門火炮。

  保衛者通過心理震懾方式擴大新戰場的勝利影響。一些西班牙戰俘被砍了頭,在入侵者撤退的時候展示出來,並「聲稱他們是科爾特斯和他的軍官」,但實際上科爾特斯已經被屬下救走了。不久,西班牙人在抵達安全地帶後就聽到恐怖的鼓聲,阿茲特克人的活人祭開始了。根據貝爾納爾·卡斯蒂略在《墨西哥的發現與征服》中的描述:「當他們把我們(戰俘)弄到神廟前面放置在他們那些可憎偶像的小平台上時,我們看見他們在我們許多戰友的頭上戴上羽飾,讓他們拿著扇子似的一種東西,在維齊洛波奇特利神120之前跳舞。跳舞之後,墨西哥人把我們的戰友們放在用於祭神的不太厚的石塊上,用燧石刀剖開他們的胸膛,剜出活跳的心,奉獻給放在那裡的偶像。墨西哥人把屍體從台階上踢下去,等在下邊的另外一些印第安屠夫便把屍體的四肢剁去,剝下面部的皮,留待以後鞣製成像做手套用的那種皮革,並把它連同鬍鬚保存起來,以便舉行酒宴時用來歡鬧;他們還拿人肉蘸著辣醬吃。」

  這種可怕的祭祀儀式,一方面是為了給入侵者造成恐懼的心理陰影,從而威懾敵人,另一方面則是阿茲特克人相信他們的維齊洛波奇特利神會回來。根據傳說,維齊洛波奇特利神在「蘆葦年」(1519年)會回來,之前他們的神被特斯卡特里波卡神(Tezcatlipoca)121趕走了。然而,十分湊巧的是,「蘆葦年」正是西班牙入侵者到來的年份。由於阿茲特克人很少與更為廣闊的外界發生聯繫,他們仿佛就活在自己的桃花源世界裡,當他們看到西班牙人的艦船從海上駛來時,強烈的視覺效果讓信使將西班牙人描繪成天神降臨。加之信使看到的西班牙人是白膚色的,且留著濃密的長長的鬍鬚,於是說他們騎在一種奇怪的動物(馬)身上,簡直就是半人半神的化身。蒙特祖馬二世見到他們的時候(1519年11月8日)驚喜萬分,竟然相信西班牙人就是維齊洛波奇特利神派來的使者,熱情地招待了他們。殊不知,這就是阿茲特克人悲劇的開始。當西班牙人露出貪婪、真實的嘴臉後,他們的世外桃源就不再平靜了,從很大程度上來講,阿茲特克人希望用入侵者的心臟召回真正的維齊洛波奇特利神。

  無論出於哪種目的,阿茲特克人的心理威懾已經產生作用了。西班牙人害怕的悲痛之夜的景象再次出現了。阿茲特克人在恐怖的鼓樂聲中,用他們的民族語言朝著西班牙人大呼狂喊,把烤得吱吱冒油的大腿和碎肢投向敵人。根據《征服新西班牙信史》中的記載:「那些神使(西班牙人)的肉和你們弟兄的肉我們已經吃得太飽了,你們也可以來嘗嘗。」一些西班牙人看到吱吱冒油的大腿和碎肢,當場嚇得暈厥過去,有些人不停地嘔吐……阿茲特克人正在吃著西班牙人,許多被捆綁著的征服者在被插上羽飾後,沿著金字塔台階而上,最後走向死亡。

  很快,這場「活人祭」就傳播開來,那些背叛者和投靠西班牙人的部落陷入到恐慌中,他們害怕阿茲特克人還會打回來,到那時,更為恐怖的懲罰就會降臨到他們身上。一時間,幾乎所有的印第安同盟就要分崩離析了。

  這會是阿茲特克人命運的轉機嗎?「精明的殖民者」科爾特斯將如何應對?

  3

  步步為營的策略是沒有問題的,但戰場發生變化後,西班牙人遭受到一些挫折。對阿茲特克人而言,他們應該乘勝追擊,然而,就像悲痛之夜那樣,他們未能絕殺入侵者——7月的大部分時間裡,阿茲特克人沒有強攻入侵者的營地。這無疑是令人唏噓的!

  如果阿茲特克人抓住了戰機,就一定能勝利嗎?或許,科爾特斯做夢都會感激飢餓、疾病和瘟疫的巨大殺傷力,還有數以千計的戰鬥傷亡,已經讓這座城市失去了進攻能力。活人祭的戰術已經不能阻止入侵者,受挫後的科爾特斯反而更加確信這場戰爭的勝利是屬於西班牙人的。

  事實的確如此,到7月下旬為止,阿茲特克人已經被這場戰爭折磨得疲憊不堪,再也沒有能力切斷堤道了。因此,入侵者可以自由出入特諾奇蒂特蘭和特拉特洛爾科,來自韋拉克魯斯的補給也能暢通無阻地運到入侵者的手裡。讓科爾特斯特高興的是,他可以命令士兵前往波波卡特佩特火山(Popocatépetl,位於墨西哥城東南約72千米處,是世界上最活躍的火山之一)自由自在地採集用於製造火藥的重要原料硝石了。年輕的考烏特莫克無法阻止這一切,心力交瘁的他愈發不能組織起有效抵抗了。阿茲特克人面臨的絕境在科爾特斯寫給卡洛斯一世(即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在西班牙被稱為卡洛斯一世)的一封信中有相應描繪,依據他在《墨西哥來信》中的內容:「這座城裡的人們不得不在死者身上行走,其他人則游進或是淹死在分布著他們的獨木舟的寬闊大湖的水裡。事實上,他們所受的苦難極為巨大,我們完全無法理解他們怎樣忍受住了這一切。無數的男子、婦女和兒童跑到我們這邊來,他們急於逃脫,許多人擠進水裡,淹死在許多屍體之中。而且似乎有超過5萬人因為飲用鹹水或飢餓而惡臭地死去。所以,要是我們沒發現他們所處的困境的話,會認為他們是既不敢跳進雙桅帆船可能發現的水裡,也不敢躍過分界線,跑到士兵可能看見他們的地方的。因此,我們在他們所在的那些街道上遇到了成堆的死者,被迫在他們身上行走」。122

  比上述絕境更慘的是飢餓和瘟疫的籠罩。那些出去尋找食物的阿茲特克人幾乎都被西班牙人屠殺了,實在沒有辦法,他們就吃掉自己人。算上致命的天花、戰爭死亡,這場戰爭導致的死亡人數超過了100萬,幾乎是整個特諾奇蒂特蘭的人口數量。根據費爾南多·德阿爾瓦·伊斯特利爾斯奧奇特爾(Fernando de Alva Ixtlilxochitl)在《科爾特斯聯盟》中的描述,考烏特莫克在投降後說道:「啊,指揮官,我已經盡了權力範圍之內的一切來捍衛我的帝國,讓它從你的手中解脫。既然我的運數已經不利了,就拿走我的生命吧,這非常公平。做到這一點,你就會終結墨西哥帝國,因為你已經摧毀了我的帝國和附庸。」123

  讓人悲憫的是,雖然考烏特莫克投降了,但他最終沒有逃過莫須有的罪名,被科爾特斯下令絞死了,罪名是煽動印第安盟友叛亂。

  這是一場極不對等的戰爭,導致的死亡人數超過100萬,從科爾特斯由韋拉克魯斯進軍開始算起,到戰爭結束,西班牙人的損失不超過1000人。當特諾奇蒂特蘭城徹底陷落後,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以及隨後幾十年內爆發的天花、麻疹、鼠疫、流感、百日咳和腮腺炎等流行病,這些天災人禍將讓墨西哥中部的人口數量從科爾特斯登陸時的800多萬下降到半個世紀後的不足100萬人。

  科爾特斯和跟隨他的入侵者,以優勢的海洋文明摧毀了一個古老而燦爛的劣勢文明。在這場殘酷的殺戮戰爭中,文明的差異化導致對待這場戰爭的態度有所不同。歐洲冒險者利用當時先進的航海技術自然地、偶然地,甚至是有目的地發現一塊又一塊新大陸,然後儘可能地將它們變為殖民地。在這個過程當中,既有血腥的入侵,也有以宗教名義的入侵。對阿茲特克人而言,面對不同的宗教和文化碰撞,他們選擇的是以更為恐怖的活人祭恐嚇威懾入侵者,而非以更大的熱忱和更豐富的作戰經驗徹底擊敗入侵者。

  按照美國歷史學家維克托·漢森的觀點,這種戰爭模式就是「鮮花戰爭」。也就是說,這種戰爭更像是一種表演,當這種戰爭發生在雙方的精英戰士中,沒有太多的殺戮時,阿茲特克人是明顯占優勢的,這取決於他們的身體素質和地理環境,還有他們熟練的捆綁技巧。阿茲特克人能夠把敵軍打暈,捆綁後熟練地穿過隊列回到陣營,這點恐怕沒有多少西班牙人可以做到,除了他們的盟友。然而,這又是致命的缺點,包括在水上作戰,這種只想稍微摘得勝利果實的作戰模式意味著阿茲特克人在抵抗入侵者的幾個月時間裡,放棄了多年來的軍事訓練成果。特別是他們在面對西班牙人一擊就斃命的劍手和長矛手時,不對等的廝殺就愈加明顯了。原始的作戰武器如橡木、獸皮、棉花、石頭、燧石和黑曜石,無法大量殺死入侵者。就連劍和長矛都是木製的,雖然在雙刃上嵌有黑曜石片,這種武器在銳利程度上可以同金屬相提並論,但就整體性能而言,僅經過初次作戰,刃部就會出現崩裂現象,如果與更為堅固的武器作戰,就更必不說了。阿茲特克人使用的「劍是沒有劍尖的」,長矛的石矛頭也不過是「低劣的戳刺兵器」罷了。

  阿茲特克人的指揮官也發現他們的士兵無法對抗西班牙人的諸多兵種,譬如在水上作戰時,他們除了用木樁、獨木舟和長矛之類的武器,似乎就別無他法了。因此,土著指揮官們轉而依靠一系列有可能傷害到西班牙人「手臂、腿部、脖子、面部的投擲兵器」。這些兵器當中最主要的要數投矛器了,它是用「大約兩英寸長的木棍製成的,其中一端有凹槽和鉤子,以便放置投射物」。另一種是火烤過的標槍,偶爾也會使用燧石當槍頭。在具體的使用過程中,其有效的殺傷距離在45米內,但是它們遇上有盾牌、盔甲和胸甲的士兵時就無法產生致命效果了。如果戰場在水面上,這種武器更無法面對船堅炮利的西班牙人。當這些投擲武器用於大規模作戰時,也不會產生巨大的效果。就連他們使用的彈弓也是單體的,而非歐洲或東方的複合弓。雖然他們知道連續發射利箭的重要性,也知道利用箭袋多裝備一些利箭,但是這種連續的快速射擊依然是大打折扣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體能。更何況阿茲特克人的利箭多是以黏合的角、皮和木製成,而非金屬。因此,可以肯定地總結:阿茲特克人的武器落後於18個世紀之前的亞歷山大大帝時期。

  我們或許會對這樣一個現象產生疑問:墨西哥有著精密武器產業所需的一切自然資源,像塔斯科(Tasco)有豐富的鐵礦,米卻肯(Michoacán)有豐富的銀礦,波波卡特佩特火山口有豐富的硝石,阿茲特克人為什麼身處在聚寶盆中卻對此置之不理呢?或者說,阿茲特克人為什麼只能製造出黑曜石刃、標槍、弓箭和棍棒之類的原始武器?流行的解釋是:「阿茲特克戰爭在很大程度上是旨在俘虜而非殺戮,石刃就足以對抗裝備類似的中美洲人了。」

  不過,這種說法會給人一種誤解,認為阿茲特克人並不是沒有能力「製造出能與歐洲人相匹敵的兵器」。實際上,根據當時的生產和技術水平,阿茲特克人並沒有掌握製造金屬兵器或火器的技術,他們只是占據了這樣得天獨厚的地方,至於深度挖掘還需要更多的時間。顯然,他們沒有等到這樣的時刻,入侵者就來到了。在他們生活的區域裡,儘管戰爭不可避免,阿茲特克人只需要憑藉數量龐大的軍隊和非金屬的兵器發動部落戰爭即可,這種戰爭形式很像祖魯人的作戰和日耳曼部落的進攻一樣,許多時候都是採用包抄的作戰模式。具體來說,數量龐大或成群的部落戰士有計劃地包抄敵軍,負責前方作戰的部隊快速實施圍攻,有機會的情況下則打暈敵軍,而那些逃竄的敵軍在有計劃的包抄下只能鑽進越來越小的包圍圈裡,被打暈和俘虜的敵軍都會被送到後方捆起來帶走。只是,這種作戰模式不適合遠距離作戰,特別是在水面作戰中更是不可行。

  首先,勝利者和失敗者都混在一群人里會增加補給的負擔;其次,俘虜和軍隊一起行軍返回將導致阿茲特克人無法實施遠程作戰計劃,因為確保俘虜不逃走和反抗會減少能夠用於遠程作戰的士兵人數。因此,更多的時候,當看到敵方首領或他們的旗幟倒下,這場戰爭就結束了。這也能解釋為什麼阿茲特克人在取得較大戰果的時候,竟然不去追殺入侵者。

  根據帕特里夏·德富恩特斯(Patricia De Fuentes)在其著作中關於奧通巴之戰的記載,我們可以得到印證:「科爾特斯在印第安人中殺出一條道路時,不斷認出並殺死敵軍中因為攜帶金盾而容易被識別的首領,同時絲毫不和普通士兵糾纏。憑藉這種特殊的作戰方式,他得以衝到敵軍總指揮面前,用長矛一下戳死了他……就在他這麼做的時候,迭戈·德奧爾達斯指揮下的我方步兵已經完全被印第安人包圍起來,他們的手幾乎碰到了我們。但當統帥科爾特斯殺死他們的總指揮後,他們就開始撤退,給我們讓出一條道來,因此幾乎沒有人來追擊我們。」124

  而歐洲人,他們可以依賴每天用船運進來的上千噸食物——先進的航海技術以及大型船隻足以保證他們這樣去做——然後他們利用一小群精英對部落首領進行斬首行動,從而摧毀這個部落或者帝國的架構。西班牙人是生活在溫帶氣候中的海洋民族,他們在長期的海陸作戰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也就是說,那些在海陸戰場上倖存下來的士兵,他們能夠不分時節、晝夜、內外和海陸進行作戰,不會因為自然條件的限制而束手束腳。此外,先進的作戰武器也為西班牙人的作戰能力提供保障,因為他們設計武器的首要原則是如何將敵人殺死。

  即便如此,我們也不得不為阿茲特克人通過活人祭來震懾敵人感到驚恐。我們很難想像他們在原始武器的作用下殺死如此多的人。譬如在阿茲特克帝王阿維措特(Ahuitzotl,?—1503年,阿茲特克第八代帝王)統治時期,1487年的某一天,在特諾奇蒂特蘭城的維齊洛波奇特利大神廟進行了一場長達4天的活人祭,其血腥程度讓人不敢直視。這是為了慶祝神廟修建完畢而進行的祭祀活動,8.04萬名戰俘成為神廟的獻祭者。然而,如此數量的祭祀殺戮就算在工業化時代,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我們可以輕易計算出阿維措特要在96小時裡殺掉8.04萬名戰俘,意味著每分鐘就要殺掉14名左右。這是異常令人吃驚和戰慄的,其殺人頻率遠遠超過了被稱為「死亡工廠」的奧斯維辛集中營每日屠殺的記錄(根據推算,集中營每天約有6000人被殺害)。僅從殺戮的角度而言,他們和西班牙入侵者沒有什麼區別。唯一不同的是,他們「以奇怪的作戰法替代戰場上的真實殺戮」。維克托·漢森認為,「他們在恐怖的洞察能力基礎上,以一支致命的軍隊為後盾,佐之以龐大的進貢體系,創建了鬆散又牢固的政治帝國」。也就是說,阿茲特克人殺戮的目的在於維護進貢體系,為了讓這種進貢神聖化,他們採用了活人祭的方式。這與歐洲入侵者建立殖民地的呈現形式有所區別,當然,從政教合一的角度來講,或許都是殊途同歸的。125

  對征服者而言,他們的內心世界又是如何的呢?表面看來一定是臭名昭著、粗劣殘忍的。許多征服者都是狂熱的西班牙基督徒,但讓人覺得諷刺的是,他們生活在善惡分明的摩尼教式的世界裡。在卡洛斯五世統治下的16世紀的西班牙,正處於宗教裁判所126的時代。所有為國王服務的人都必須無條件、無異心地忠於國王,忠於已經陷入困境的正統的天主教。被指控有異心的理由可以來自日常洗澡、閱讀書籍、交往傾談中,不一而足。因此,在那個時代被污衊和陷害者大有人在:焚燒女巫、嚴刑拷問、秘密法庭……這些都令人們恐懼萬分。猶太人、摩爾人和新教徒更是驚恐不已,他們隨時會成為被懷疑、指控及攻擊的對象。

  在這樣的環境下,幾乎「每個揚帆西去的征服者都會堅守遵從正統天主教的意識形態」。這一點,也可以從科爾特斯進入特諾奇蒂特蘭城後,要求阿茲特克人推倒他們的神像,改信天主教得到印證。在德富恩特斯的著作里也描述了西班牙人對阿茲特克人的可怕的祭祀儀式的反感:「新西班牙行省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那些在鄰近省份的人都吃人肉,把它視為比世界上任何其他食物價值更高的東西。他們極為重視人肉,以致時常僅僅為了宰殺並食用人類就冒著生命危險發動戰爭。如我所述,他們當中的絕大部分都是雞姦者,而且還過量飲酒。」127

  從這樣的描述中,我們不難看出西班牙人的內心是充滿反感情緒的。對西班牙教會,或者說那些篤信正統天主教的西班牙人而言,他們會覺得如果能把阿茲特克異教徒解救出來,這些人就會感謝聖母。而征服者也會獲得黃金和土地,也能做一名拯救靈魂、轉化靈魂的使者。因此,他們會說「儘管殺戮是錯誤的,也是無效的,但墨西哥人與其作為活著的惡魔工具存在,還不如死掉了事」。

  殘酷的殺戮或許是不得已而為之,這樣的理由是多麼諷刺,只要有入侵,悲痛之夜就不會停止。在宗教的審視角度下,不過是為入侵、殺戮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阿茲特克文明,遍地黃金的特諾奇蒂特蘭,在西班牙人的巨浪前行中不幸成為殺戮的對象,這是否是先進海洋文明對決落後內陸文明的產物,歷史會有公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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