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許多的話想說，但是到了嘴邊，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我父母被遍地的屍體嚇得夠嗆，再加上先前那一段倉皇的逃亡，兩個人的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而我姐姐聽到姐夫羅明歌的死訊，頓時就癱軟在地，淚水無聲地流了出來。

  她什麼都沒有說，我卻能夠感覺到姐姐在怪我。也是，倘若沒有我，就不會有這樣的災禍，而我的家人們在麻栗山龍家嶺這個小地方，說不定活得快快樂樂，平靜安康。

  幸好她的兒女都不在家裡，兩個都在外面讀書，方才避過了這一劫。姐姐說不出口，但是我心中憋屈得很。

  這事怪誰呢？我回過頭，瞧向了被小白狐定住，入神盤問的那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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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嶺南黑風王世鈺，這個傢伙應該知道幕後的黑手，而至於他，作為親手執行的劊子手，他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我不會容忍那種被下了監獄之後，又把人放走的事情發生。

  小白狐在使用離魂鏡拷問這個傢伙，但是瞧她緊緊皺著的眉頭，我知道過程或許並不順利。不過想想也是，離魂鏡倘若誰都能夠套出實話來，就實在逆天了。畢竟王世鈺也算得上是當世間有名有姓的高手，精神意志並不會差。

  我看向了正在低聲說話的康妮和武當道士方離，朝著他們拱手稱謝。方離是那種很傳統的道人，很有禮貌地回禮，而康妮則揮了揮手，說道：「要不是我師兄讓我沒事多照看你家，我可不會攙和這檔子事情……」

  努爾的吩咐？聽到康妮的話，我晦暗的心情終於明亮了點兒，問道：「你現在能和努爾聯絡麼？」

  康妮瞧了我一眼，卻沒有說話，我苦笑道：「我曾經在靈界與你師兄見過一面，不過後來我把鑰匙丟了，就再沒有相見的機會了，他現在如何？」

  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師兄與我的關係，康妮這才說道：「能怎麼樣？他就是個老好人，什麼都想管，結果搞得自己遍體鱗傷。所幸身邊有幾個人在幫襯著，死倒是死不了。」

  那幾人，應該就是張大明白、小觀音和那個來歷神秘的林楚楚吧？有他們在，我也就放心了。

  瞧見康妮這副神秘的模樣，我知道從她嘴裡問出如何與努爾聯繫的法子，估計沒譜。想起我多年奔波在外，努爾卻時時記掛著我家人的安全，一種暖意在心頭洋溢。

  我看向了武當道士方離，朝他拱手說道：「方道兄多年未見，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方離整了整衣冠，朝我回禮，笑著說道：「我武當與蛇婆婆有舊，而我家與康妮也是世交，恰巧路過此地而已。」

  我再次表達了感謝，方離又是一陣謙讓，之後對我說道：「俗話說得好，『禍不及家人』，陳道友你到底是得罪了誰，對方竟然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我搖頭苦笑道：「若知道是誰，那就好了。」

  康妮和方離都受了傷，特別是方離，不但手臂被流彈擦傷，而且在剛才與王世鈺交手的時候，還差一點被擊中心脈。與我稍微客氣幾句之後，兩人都盤腿而坐，行氣養神，而我則安慰了父母幾句，提著手中的飲血寒光劍，又鑽入了林子中。

  我這是在找漏網之魚，瞧著這幫傢伙肆無忌憚的行事方法，要是有誰給漏了，又將是一場禍害。

  小白狐剛剛一人巡遊，難免有些人手不足，而我這邊循著炁場而行，又在林子中揪出了四個傢伙，反抗依舊激烈，所以我也就沒有留下活口。最後一個人，被我頂在一處草窩子裡面的時候，瘋狂地大聲喊叫。

  他說的是中文，我看著他的眼睛，四十多歲的老爺們，此刻哭得稀里嘩啦，像個孩子。

  重新回到窪地的時候，我身上雖然沒有一處沾血，卻充斥著濃郁的血腥之氣。我父母瞧見我，都有些不敢靠近，而這時小白狐已經醒轉過來，瞧見我望過去的目光，無奈地搖了搖頭。

  看起來進展得並不順利，我走到王世鈺的跟前，他被小白狐用藤條給捆住，動彈不得。而氣海被破的他顯得十分頹然，躺在地上一聲不吭，眼睛直直的，沒有神采。

  我沒有再多審問，而是轉過身，對康妮和方離說道：「龍家嶺那邊還有火災，兩位如果還能堅持的話，隨我一起回去？」

  康妮是個面冷心熱的女孩兒，而方離這人的性子也十分柔和，對我的提議倒也沒有什麼意見。我讓小白狐先行，而我則與眾人一同返回。

  王世鈺被我揪著脖子，像條死狗一樣拎著，他曾是一方豪雄，對這般的待遇，恨得牙齒痒痒。瞧向我的目光，別提有多怨毒，然而我根本不理會他的感受，到了半路，沉默了許久的他終於說道：「陳老魔，你若是條漢子，把我殺了便是，何必這般折辱我？」

  我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前來強擄我家人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是條漢子？」

  王世鈺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低頭說道：「我……」

  他似乎想要辯解，終究還是說不出口，選擇用沉默來對待，而我也不理他，任他在一旁受冷落。

  人的氣血是一時的，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倘若在最先擒住他的那會兒對他強行逼供，他或許還會選擇寧死不屈。但是晾了這麼久，心路歷程或許會有新的變化。

  我們趕回龍家嶺的時候，大火已經進入了尾聲，被燒成木炭的木頭房子冒著黑煙。村子裡的人都已經醒過來了，紛紛出門撲火，而來不及出來的，則已經被燒死在了家中。

  一路行來，我的心情無比凝重，特別是路過那些被燒去大半的房子，更是難過。這些人都是我的鄉親，現如今，卻因為我的緣故，落成這般模樣。

  我走在路上，有人瞧見了我，上前過來與我打招呼，我勉強應下，一路返回我家，與小白狐會合，讓她通知有關部門前來此處收拾，而我則帶著家人來到了廚房處。

  我姐姐瞧見躺在地上的那具屍體，憋了一路的哭聲終於止不住了，悽厲地哭嚎了起來。

  在瞧見父母和姐姐都有些佝僂的身子時，我低下了頭。為人子、為弟兄，卻如此這般，又有何用？

  折騰一夜，到天明的時候，縣裡的公安機關和州里的有關部門都匆匆趕到龍家嶺，控制住了現場。州里領頭的那人姓楊，跟我見過面之後，帶著隊伍進了山，給那些死在山裡的傢伙收屍。

  倒不是好心，而是收作證據，另外就是免得發生瘟疫，至於孤魂野鬼，是絕對不可能的，被飲血寒光劍所殺的，神魂皆不得出，不可能凝聚成這玩意兒。

  到了中午的時候，損失盤點出來了，龍家嶺總共有十六棟屋子被燒毀，十二人死於此次襲擊。除了我姐夫之外，還有一個人的名字讓我有些難過，王狗子。

  住在我家旁邊的王家，在這次襲擊中也被連累，王狗子和他一家人都被大火活活燒死。

  聽到這些，我的心在滴血，這小半天的時間裡，我除了忙碌的時候，一直都在角落打電話，我甚至沒有膽量去面對父母和姐姐的目光。

  到了中午的時候，楊隊長提出要帶嫌疑人回州里去審訊，問我是不是跟著一起去。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回頭，叫小白狐把王世鈺拎到我面前。

  我家堂屋，正中間擺放著我姐夫羅明歌的屍體，白布覆蓋，而王世鈺則被我推倒在地上，我平靜地說道：「跪下，磕頭。」

  被晾了半天的王世鈺瞧了一眼那屍體，知道是我的親人，猶豫了幾秒鐘，到底還是俯身磕了頭。

  他磕完三個頭，我端來一碗水，親自餵他喝下，我蹲在他的面前，摸了摸鼻子，然後說道：「王世鈺，知道我為什麼到現在才找你談話麼？」

  王世鈺眯著眼睛看我，到底還是有些豪雄的傲骨，冷笑道：「你就是準備晾著我唄，這都是我玩剩下的手段，還能怎樣？」

  我搖了搖頭，嘆氣道：「誰指使的你，你能告訴我麼？」

  王世鈺笑著說道：「你若是能答應我幾個條件，告訴你也無妨……」

  我搖頭說道：「真的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實話告訴你，在晾著你的這段時間裡，我已經找人查完了你的所有事情——你父母雙亡，但有一個老婆，三個情人，總共七個子女。除了老大在澳洲，我需要一點兒時間之外，其餘的人，都在我的手裡。那麼現在，你說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