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畸形的愛

  自打上回，黎萱抓住數學老師向鬧鬧丟粉筆的把柄後，她在老師面前的腰杆兒總算挺起來。

  因為鬧鬧調皮，總是被叫家長，她到辦公室里都覺得低人一等。也不敢有任何質疑，擔心得罪老師，以至於對兒子有偏見。

  如今相當於有了一張免死金牌，她就跟社區里已經退休的老頭老太太似的，可以「橫著走」。

  現在，班主任已經把鬧鬧的座位，從最後排調到第三排，坐得離黑板近多了，總算了結她的一樁心病。

  周末，黎萱照例把鬧鬧送到二叔家裡，讓黎舒幫忙補半天課。

  黎舒教高中，小學的內容，全科目都還在掌握之中。加上黎家姐妹感情深厚，黎舒也沒有推辭過。但也不是每周都來，張文斌不加班時，就會和黎萱一起帶兒子出去玩。

  黎萱將車子停在樓下，背上挎著小書包，牽著兒子柔嫩的小手上樓。

  按門鈴過後，黎舒來開門。

  今天黎舒格外漂亮，光彩照人。她穿著一條米白色的碎花長袖連衣裙，外面搭了一條白色的透膚薄毛衣，一頭烏黑亮麗的青絲垂在後背，像是畫中才會走出來的姑娘。

  

  「萱姐？」黎舒看見黎萱有些驚訝，隨後反應過來，「我們約了給鬧鬧補課？」

  鬧鬧掙脫黎萱的手，鞋子都還沒有換，就蹦蹦跳跳地跑進客廳，拿桌面上的零食吃。

  「張嘉木！家裡踩髒了！」黎萱擰著眉頭，氣呼呼地呵斥。連忙將腳上的鞋子踢掉，穿著襪子就衝進去，將鬧鬧抱著坐到沙發上，把他的鞋子脫下來，放到門口。

  事情都做完後，才有功夫回黎舒的話：「不是每個周末都過來的嗎？怎麼，你今天有約？」

  然後，黎萱再次打量黎舒。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進門就覺得小妹有些不一樣。她化了精緻的妝容，還搭配耳環，首飾。

  黎舒略施粉黛就有清水出芙蓉的美，如今精心打扮，就跟女明星似的。

  但是，會是什麼事情讓她如此費心地裝扮自己呢？黎萱不由得心中好奇。

  在她的印象中，黎舒每次見施展，和上班時穿得沒有任何區別。

  「今天下午恐怕不行，有點事情。我晚上來接鬧鬧，輔導他寫作業行不行？」黎舒瞄了一眼時間，還早。

  黎萱：「沒關係，我讓文斌明天送他過來。一會兒帶去辦公室寫作業，到時候你幫忙檢查檢查。」

  「姐夫今天上班？」

  「對呀，加班。」黎萱見黎舒並不著急走，鬧鬧又在屋子裡玩得開心，就坐下來嘮家常。

  黎舒關心起之前丟粉筆的事情，黎萱簡單地說了一遍。

  「我就說嘛，現在老師整體素質還是挺高的，應該不會體罰學生。你好好和老師溝通，對大家都好。」黎舒鬆了口氣。可能她自己的是老師的緣故，打心眼裡希望這只是個誤會。

  黎萱點點頭：「是這個道理，但該硬氣的時候，還是要硬氣。我就覺得是之前脾氣太好了，老師叫我去學校，我立馬放下工作就跑過去，她批評鬧鬧，我也只會點頭哈腰地道歉。肯定是看我好說話，才會對鬧鬧不重視。該鬧還是得鬧一下。」

  「太軟弱，也不行。反正把握好度吧。」

  聊著聊著，兩人又扯到其他話題上。但是在說話時，黎萱的目光始終瞄著兒子，絲毫不敢鬆懈。

  鬧鬧這小名兒取得真貼切，他就一刻沒停過。

  客廳里蹦蹦跳跳過後，又去把沙發上的靠枕拿下來玩，丟得到處都是。每次離開前，黎萱都會收拾好了再走。

  除了親人，黎萱是不敢帶鬧鬧去串門的。怕惹人嫌。這會兒，鬧鬧手裡拿著一塊餅乾，吃到一半就不肯吃了，餅乾屑掉得到處都是。

  黎萱看著心煩，忍不住抱怨一句：「上次我洗衣服，不過扭頭的功夫，鬧鬧就把一瓶濃縮洗衣液，全部倒在地上。濃縮洗衣液啊！我打掃的時候，地板上都在冒泡泡。有時候，我真恨不能把他手腳都捆起來，這樣才能清淨一會兒。」

  黎舒聽著，也跟著煩悶起來，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鬧鬧已經上小學，十多歲了，還像個剛上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可能有些不太正常。

  她想提醒黎萱，帶鬧鬧去兒童醫院檢查一下。但話到嘴邊，又猶豫了。

  沒有哪個母親，能輕易接受孩子有病。尤其是還是精神上、心理上的疾病。

  而且，就這次丟粉筆的事件來看，她素來賢妻良母的萱姐，在面對兒子的事情時，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變得張牙舞爪，不可理喻。

  對於提出疑慮，越發應該慎重點兒。

  正在她猶豫的檔口，黎萱已經扯到別的事情，低聲問：「小舒，家裡沒出什麼事兒吧？」

  「啊？我家嗎？」黎舒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黎萱應聲：「對。前兩天我去菜市場，見二叔蹲在菜市場門口的石墩子邊抽菸。抽悶煙，好像有什麼心事。我問了一句，他說沒事。但我看不像。到底怎麼了？」

  「什麼時候抽悶煙？」黎舒反問。

  「就兩三天前吧。」

  黎舒一時間分不清，到底是黎婭和家裡鬧掰，要斷絕關係的事情，惹得父母煩憂，還是自己說和施展不合適，讓他們擔憂她的婚事。興許兩個都有。

  「這……我也不清楚。」黎舒搖搖頭。

  「你和施展還好吧？」黎萱又問。

  「挺好的呀。已經說清楚了，不合適。」

  「啊？拒絕了？什麼時候的事情？」黎萱震驚得瞪大雙目，這結果有點歐亨利，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吧。

  「那估計是因為你的事情。」從一開始，黎舒就沒看上施展。但黎萱確實覺得施展還不錯，錯過了可惜，忍不住勸一句，「小舒，越挑越挑不好。錯過施展，以後興許還遇不到條件這麼好的。」

  「不要，我對他沒感覺！」黎舒衝口而出，堅定地搖搖頭。

  黎萱瞬間就嗅到一股別樣的味道。之前她倆也不是沒有談論過相似的話題，黎舒雖然不中意施展，但優柔寡斷，黏黏糊糊，總是下不定決心。

  此時竟然如此堅決，好似有什麼事情給了她一股推力。

  再結合她今天淑女的裝扮，黎萱立馬眼神放光，湊上去打趣地問，「今天打扮得這麼漂亮，有新情況？」

  黎舒羞赧，自己和許浩南八字還沒有一撇，不好往外說，敷衍著道：「沒啥情況。」

  「對大姐有秘密了！」黎萱佯裝生氣。

  「真的還沒情況。以後有了和你細說。」黎舒討饒似的說軟話。

  黎萱也沒有逼迫她：「你爸媽知道嗎？」

  「不知道。」黎舒搖搖頭。她立馬想起許浩南比她大一輪兒，離異，還帶娃……這要是讓父母知道，還不氣得把房頂都掀了？

  想到這裡，她立刻謹慎地提醒：「萱姐，這事兒你幫我瞞著，千萬不要說出去。」

  黎萱：「怎麼還藏著掖著？跟你爸媽說，他們也就不擔心了呀。」

  黎舒：「此事說來話長。箇中緣由，我以後有機會再跟你細說吧。反正你幫我瞞著就行。」

  「那好吧。」黎萱見小妹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模樣，就不再追問，但直覺告訴她事情並不簡單，開始提高警惕，「小舒，有什麼事情千萬別自己憋著，要和我，或者找婭婭商量。」不知為何，她總擔心黎舒被騙。

  「放心放心。我又不傻。」黎舒聽出她語氣中的言外之意，有些無語。卻也在心底種下一絲戒備的種子。

  之後，兩人又閒聊一會兒，黎萱就帶著鬧鬧離開。

  黎舒驅車到會展中心。

  她和許浩南約好，先看畫展，然後再共進晚餐。

  *

  自打前幾天，黎舒和施展說清楚後，兩人就沒有再怎麼說話。

  施展倒還是和往常一樣，不停地找黎舒聊天。

  只是黎舒不想和他接觸，又不願鬧得太難看，回復雖然字數少，回得慢，但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她心裡想著，再過段時間，施展有了新目標，也就不會再把心思花在她身上了。

  但她不知道，兩人說清楚後，施展還整天和自家父母聊著天呢。

  這不，黎強關心地詢問施展狀況：「小施，你和我家小舒怎麼樣？還鬧矛盾嗎？」

  但他見這兩天黎舒的狀態不錯，也沒有垂頭喪氣的沮喪模樣，猜測兩人的矛盾化解。

  在不知內情的長輩眼中，黎舒和施展就是在搞對象。既然是搞對象，分手了哪有不傷心的？

  所以，施展回覆說：「叔叔別擔心，我和小舒已經沒事了。」黎強是一點都不帶懷疑的，還以為自己料事如神，看得通透。

  細細深究，黎強也不是沒有一點兒疑慮。他大可去問問黎舒，到底是怎麼想的。但他不願意。

  從小到大，黎舒都是最聽話的，一切都是父母安排。

  黎強能看得出，許多事情都不是黎舒喜歡的，但父母難道會害她嗎？一定是為她好的。

  聽父母的准沒錯。

  所以，黎強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斷。對於這樁婚事，黎舒願不願意，根本就沒那麼重要。

  最重要的是能夠早些結婚生子，圓圓滿滿的。他作為父親，要做的就是好好把關，考驗未來女婿的人品，是不是疼女兒，能不能養家餬口……至於愛不愛的，都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

  並且，黎強自信滿滿地想，只要黎舒能夠聽他的話，往後幸福美滿，一定會感激他的。

  就如同黎舒一路順風順水過來，沒有吃苦受累，和家長把關把得好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