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戲是國粹

2024-09-29 17:35:34 作者: 周文侹

  陝甘總督楊載福給李鴻章送來幾個新疆瓜,李鴻章可驚訝了,新疆到直隸幾萬里了吧?長圓形的瓜,有大理石條紋,來人說:這是貢品,六分熟時採摘,途中要包裹封閉,讓瓜互相催熟,到京城已熟八分,正好食用,如果八九分時貯藏運輸,到目的地就霉爛發臭了。

  李鴻章說: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我且當回楊貴妃。叫李二切成幾十份小的,闔府上下一起品嘗。劉銘傳在座,一邊吃一邊說,香糯可口還多汁,瓜名叫什麼?

  李鴻章說:叫橢圓香甜瓜。

  來人說:不是,叫哈密瓜。所謂吐魯番的葡萄,哈密的瓜。

  李鴻章接了一句: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

  李鴻章吩咐李二帶來人出去領賞。

  劉銘傳不過癮,伸手要李鴻章手上的,李鴻章一把推開,說:這就是人參果,你還想吃痛快啊,意思意思行了。聽說過八珍嗎?熊掌、鹿尾、駝峰、猩唇。熊掌、鹿尾常見,駝峰指的是單駝峰,雙駝峰不稀罕,這三樣我們都嘗過。唯獨這猩唇,就是大猩猩的嘴唇,你試過嗎?

  劉銘傳搖頭,說:聽都沒聽說過,你吃過?咋不叫上我?

  李鴻章說:我也沒這口福。紀昀(yún)先生在《閱微草堂筆記》里有記載,這猩唇不僅是上下兩片嘴唇,而是從額頭到下巴全割下來,囫圇一張整臉,口鼻眼眉都清晰可見,像戲台上的臉譜,醃製曬乾後下酒。紀曉嵐說這是別人當作貴重禮品送他的,可惜廚子不會做,他也不敢吃,放久了就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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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銘傳一聲嘆息。

  劉銘傳寫了兩首詩,特地跑來請李鴻章雅正,最好得到他表揚。第一篇《元宵節攜賽張飛逛廟》,一看標題,李鴻章頓時笑倒,劉銘傳馬上搶回,紅著臉遞上第二首,詩名《閒遊我家二弟新宅》,李鴻章憋著往下看,是首七言絕句:閒遊二弟大廳堂,一派清幽非尋常,兩邊排列太師椅,中間安放象牙床。

  李鴻章豎起大拇指:這首好,又工整又寫實,像西洋腳氣水的說明書,一點虛的都沒有,我仿佛身臨其境。做詩不但要求平仄韻律,更要大氣空靈,講究意境,若以淺顯字句傳達禪機,更是上乘,當然古人的詩比起你的來,都不值一提了。你再接再厲,很快會有東坡先生的風範,皖北大漢手舉鐵蒲扇高唱大江東去,滾滾長江東逝水。

  劉銘傳說:你讓我滾滾而去嗎?

  李鴻章說:哪有,歡迎還來不及呢。你當了直隸提督,我睡覺才安心。

  劉銘傳說:我若是拿大蒲扇的漢子,那你這讀書人呢?

  李鴻章說:我是皖南纖細女子,手執象牙小板,婉轉而歌,楊柳岸曉風殘月。

  劉銘傳說:你覺得我聽懂了嗎?

  京城官員的生活並沒有因為天下紛亂而受到影響,戲照聽,鳥照遛,攀比風氣直追西晉時期的石崇、王楷。李鴻章聽說大總管安德海財大氣粗,單一頂官帽就讓他咋(zé)舌。安是三品頂戴,頂子是藍寶石,值四萬兩,玻璃翡翠翎管值一萬三千兩,藍翎不用孔雀毛,用鴕鳥毛,值三千兩,冠前鑲一顆碩大的珍珠,光照數尺,又值三千兩,安大總管的一個頂宮竟值六萬兩,足以裝備淮軍一個新式陸軍營,真真駭人聽聞,誰說只有和珅闊氣?

  李鴻章暗罵:死太監、爛屁股。

  安德海仗著西太后的寵幸而狂妄驕橫,目中無人,東太后、同治皇帝、恭親王無不對其側目,尤其是同治。按慣例,每年過年,皇帝要在紅紙上寫「福」字,頒賜親近大臣及宮娥宦官,大家歡歡喜喜地去討賞,安德海自然也去,得到的卻不是一個福,而是一個女字,女人的女。安德海慣於擅權弄政,鬻(yù)爵賣官,卻只認得銀票上數字,實在不解女字的含義,難道聖上說我太娘們了?應該再陽剛些,不對,太監本來就不能陽剛嘛。

  安德海當晚做了個夢,頭上長了一隻角,醒來後更費解,一天悶悶不樂。宮內叫起,召恭親王率全班軍機大臣議政。安德海不敢找恭親王,只好在帘子外拉著文祥請其點撥,文祥為人一貫和氣,一聽夢一看字,猛然醒悟。嘴上說:好事好事,頭上長角,麒麟也,麒麟一出,祥瑞之兆,你前途似錦啊。至於女字,聖上是提醒你,你的富貴都賴太后聖眷,你要永遠銘記太后慈恩,不要忘本啊。安德海笑逐顏開,一掃陰霾,連連道謝。看著安德海的天真樣,文祥不禁暗嘆:安德海休矣。

  這安字如何寫?上為寶蓋,下為女,去蓋為女,暗示安德海無頭。角字如何寫?上為刀,下為用,刀下用也,即為斬。三國有典故,諸葛亮病死五丈原,魏延做夢,頭上長角,不久即身首異處。

  同治兩天寫了三百個福字,極為疲勞,諸多心事一起湧上,等候硃批的奏本又疊了一摞。過年了,翰詹科道六部衙門一律關門,唱京戲、彈弦子、說相聲的一概封箱,唯有皇帝還要上班,他一個人坐在炕頭生悶氣。不如意事常八九,能與人言無二三。聽到奏報,安德海私自出宮,說是為宮中採買用品,坐了大船,船頭插一面三角黃旗,畫著一隻三條腿的烏鴉,俗名「三足烏」,也叫青鳥,是上天使者的意思,儼然一副欽差派頭,沿途騷擾,招搖過市,如今已在山東德州境內。

  同治氣得不得了,立刻和東宮太后、恭親王商量如何辦他。鑑於明朝太監在各省充當礦監、鹽監、稅監,打著皇帝的招牌,肆意壓榨盤剝、貪墨侵吞,搞得地方怨氣衝天,大大損害了皇帝的威信,大清立國時就有明令,嚴禁太監出宮辦差。兩百多年來,唯有安德海一個閹貨,膽敢挑戰祖制,三人團一致同意嚴懲安德海,於是同治瞞著生母西太后,下旨山東巡撫丁寶楨嚴拿太監安某海,不得延宕(dàng)。

  丁寶楨曾被李鴻章罵過姓小丁的,他敢敷衍李鴻章,但不敢敷衍聖諭,於是雷厲風行抓捕安某海,安公公正摟著雞吃扒雞,突然神兵天降,束手就擒,威風都沒了,銀樣臘槍頭一個。丁寶楨簡單審訊,發現安德海並非冒充欽差,是得西太后首肯的,他頓時汗毛一凜,得儘快把這個燙手的山芋送去北京。但同治已受恭親王建議,不能夜長夢多,丁寶楨正要啟程,又接一旨,安太監毋庸解送京師,著丁寶楨將其一干人犯就地處決,不必拖延到秋後。丁寶楨兩手一攤,還是砸到自己手上了。

  西太后自有耳目,早得訊息,但她裝聾作啞,不置一詞,任由丁寶楨將生米煮成熟飯。女人心思難測,不講交情,上女人當者不乏大家,比如施耐庵,他筆下的女人要麼是蕩婦、要麼是惡婆,現實中的施耐庵不敢用刀殺人,只好拿筆報仇。

  李鴻章得訊,第一反應是安德海那頂帽子是不是給姓小丁的貪污了?

  人的一生真是玄妙,出生之時天已註定結局。

  皇帝很生氣,後果很嚴重,誰撞上誰倒霉。同治之後的光緒,也是在某年春節,悶悶不樂,他隨手拿起一份奏本,是督察院、刑部、大理寺呈報,前翰林院編修,侍講學士、內閣中書周福清請託浙江主考,為其子周伯宜鄉試舞弊,賄買舉人案業已審結定讞(yàn),擬周福清秋後問斬,周伯宜革去功名,押回原籍交地方看管,伏請聖裁。

  按照規矩,一審要嚴一些,終審要輕一些,終審為聖裁,由皇帝決定,這叫恩出自上,把人情送給皇帝做。所以周福清雖為死刑,但由皇帝硃批,一般會批示免死充軍,發往伊犁戍邊,追隨當年林則徐的足跡,若在康熙、雍正時期,則多數發到關外寧古塔,給披甲人為奴。

  但光緒那天心情特別煩躁,你們讓朕一年過不好,朕讓你們年年過不好,於是硃批,准奏。這下完了,周福清明年要死了。周家是浙江紹興的閥閱世家、顯宦郡望,周福清是魯迅的爺爺,周伯宜是魯迅的爸爸。魯迅童年的生活和一生的性格,因家運斷崖式跌落而發生重大改變。

  李鴻章在保定過47歲生日,30歲至今過的第一次生日,10幾年來鞍馬勞頓,轉戰南北,時常忘了生辰八字,安定的生活都是一種奢侈,更不用提點蠟燭、分蛋糕、吃壽麵了。總督府張燈結彩,窗明几淨,淮軍袍澤、直隸官員、各省疆臣、北京政要、連宮裡都送來了賀禮。

  總督署禮堂高懸同治皇帝親書條幅:嘉謨(mó)宏猷(yóu),謨、猷都是謀劃的意思,就是讚揚李鴻章對治國一直有高明的建議,宏大的設計。

  李鴻章標榜文雅廉潔,手不肯碰錢物,凡是禮單,都由李二雙手翻開,他只一掃,便淡淡地說叫二太太收了。送的人他記不住,不送的人他都記住了。

  一切瑣事憑丁香和帳房打理,丁香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禮品琳琅滿目,有鐘鼎彝尊、瓷器玉件、明清書畫,走廊里碼著石榴、杜鵑、紫雲、小松等盆景,院子擺的牡丹、葡萄、楊梅等花草,光牡丹就有紅、白、紫、黃、硃砂各色,都是老蝴蝶、金花狀元、火燒金丹等名貴品種,還有西北的駿馬,貂皮、紫羔、灘羊、猞猁、麝香、藏紅花、冬蟲夏草等。

  駐直隸的英法公使館分別送來瞭望遠鏡和油畫,油畫上是個豐腴潔白裸體的西洋女人躺在草地上看天,引起一片譁然,這很讓君子們氣憤,都說洋人不講人倫,但也讓大家產生遐想,雖然表示不屑,但仍用餘光瞟。李鴻章說,這個是文化,大家要尊重,現在不好掛,用布包好,藏到地窖里,興許過一兩代再掛出來就無妨了。

  還有一尊來自江南太湖的巨石,高四米,重兩千斤,有皺、瘦、露、透四大特徵,石頭有天然72個孔,孔孔相連,在石上澆水,個個孔有清水溢出;在石下點香,個個穴輕煙繚繞。只能遠觀而不能褻(xiè)玩,若在十米外瞻仰,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璫,活像個綽約的女子,若站在它邊上,酷似和變形金剛合影。

  李鴻章搖頭說,宋徽宗的花石綱搞到我家裡來了,為了幾塊破石頭,一路拆房毀田,不知要害多少人家,方臘就是因為這個造反的,不祥之兆也,我不要,搬走搬走。

  李鴻章很認真地觀摩了些字畫,有隋朝展子虔(qián)《遊春圖》、宋徽宗《雪江歸棹(zhào)圖》、元代趙孟頫(fǔ)小楷《妙法蓮華經卷》、倪瓚《蘭竹卷》、明代唐伯虎《孟昶(chǎng)蜀宮歌妓圖》、董其昌《疏林遠山圖》。

  李鴻章說:董其昌和倪瓚作畫風格頗為相似,多用干筆和皴(cūn)筆,不喜著色,技法簡潔,盡顯淡雅和清新。作畫和寫詩相通,若到至高境界,都是空靈無物,畫的是山水,寫的是市井,卻不著一點俗世的煙火氣,真叫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倪瓚人如其畫,中年散盡家財,隱跡江湖,真正的散淡、高雅之士。至於董其昌,我太熟悉了,丁香在上海的宅子裡就掛著他的書畫。他是松江惡霸,不但為人庸俗卑劣,子弟也個個是高衙內,下作坯,董家人神共憤,宅第終遭打砸搶拆,弄得一乾二淨。其人格低下,作品卻高貴,很怪很怪。

  比董其昌更不堪的還有蔡京、秦檜、嚴嵩,三個老賊個個器宇軒昂、談吐不凡,待人似無比真誠。尤其嚴嵩,鶴髮童顏,聲如洪鐘,神仙中人一般,若萍水相逢,三言兩語則被其折服。

  他們都是大書法家,嚴嵩寫的「貢院」和「六必居」兩個招牌至今還掛著,高宗乾隆找了多少大家寫「貢院」兩字,欲取而代之,就沒有一個超過他的。他們的字或鳳翥(zhù)龍飛,或體貌舒朗、或清峻剛正,無不叫人傾心仰慕,還以為這些老傢伙是多麼志向遠大、心地純潔的賢良道德之士,真真是老而不死是為賊。

  難怪孔聖人講,與人交往,不可聽其言,信其行,當聽其言,觀其行。白居易也說: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才須待七年期。

  丁香腳下生風,說話不停,又要記帳,又要招待,底下幾十個男女不夠她支使,忙了個不亦樂乎,一邊用手帕扇風,一邊幸福地抱怨,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堂會是時髦的京劇,有很多折子戲,最出名的是兩位師徒老生,泰斗程長庚的《文昭關》,後起之秀譚鑫培的《定軍山》,程長庚唱腔蒼勁樸質,嗓音洪亮,譚鑫培唱腔悠揚婉轉,略有傷感,二人的噴口、發音字正腔圓,抑揚頓挫,氣口綿長雋(juàn)永,腔里有腔,有時以為嗓音到了頂峰會戛然而止,居然還有裊裊餘音,向著更高峰飄去。他們的腿功、步伐、眼法、指法,一招一式,都有嚴格的表演程式,與唱腔融合,絲絲入扣,藝術造詣已臻化境,他們對京劇多有革新,集徽調、漢調、崑腔於一體,形成了各自的「程派」和「譚派」。每唱到妙處,掌聲如雷,連西皮和二黃都分不清的李鴻章居然也陶醉期間。

  譚鑫培經常入宮,最被西太后賞識,恃寵而驕,內務府大臣那桐想請譚唱一出《空城計》,譚鑫培說,那就勞您大駕給我請個安吧。那大人真是賤骨頭,真地恭恭敬敬給他請了一個安,譚鑫培泰然受之。按照清制,大臣只給貝勒及以上的滿洲貴胄(zhòu)請安,給戲子請安,聞所未聞,只能說那桐大人真心熱愛國粹藝術。譚鑫培此後得了個雅號「譚貝勒」,可見他的氣焰,他成為現代京劇的代表人物,中國第一部電影就是他主演的《定軍山》。

  堂會還有個丑角劉趕三,他在折子戲間隔時上台插科打諢,拿時政砸現卦,著實讓人忍俊不禁,被砸到的人無不咬牙切齒。他曾經在北京獻演,扮一個老鴇(bǎo),劇場裡前呼後擁進來了五爺惇(dūn)親王,七爺醇親王,七爺還是光緒的爸爸。戲子無狀,劉趕三犯渾,拿王爺砸卦,站立在台口高聲叫:老五、老七出來接客了!

  頓時山崩地裂,桌子椅子七倒八歪,茶碗茶壺碎(cèi)了滿地,人都四仰八叉,笑聲把房頂都掀了。醇王、惇王滿臉紫脹,拂袖而去。散場後劉趕三被拖出豪打胖揍,自在嬌鶯恰恰啼,叫聲那個脆哦,他的藝術生命從此在北京終結。

  曲終人散,難忘今宵,李鴻章雖然喜歡熱鬧,卻也無可奈何。正在回味譚鑫培的唱詞:這一封書信來得巧,天助黃忠成功勞,站立在營門高聲叫,大小兒郎聽根苗。突然接到北京軍機處廷寄,由兵部八百里快馬遞送,信封上正楷書寫:軍機大臣字寄直督李鴻章開拆。李鴻章心裡一沉,剛說到信,就來信,這唱的又是哪一出?

  他洗了手,點了香,朝北京拜三拜,然後拆開,恭敬閱讀,原來近期貴州苗族造反,蔓延到湖南、湖北境內,朝廷命李鴻章為欽差大臣,軍機大臣上行走,由協辦大學士升武英殿大學士,賞穿黃馬褂,轉任湖廣總督,率劉銘傳、劉松山部剋期赴湖廣平亂,移交直隸總督關防,由兩江總督曾國藩接任。

  李鴻章思緒紛亂,怎麼又要我去擦屁股?

  朝廷讓李鴻章讓出直隸去湖廣,兩地總督平級,但直隸更顯尊貴,怕李鴻章有牴觸,就提拔他進軍機處,還把協辦大學士扶正為正殿大學士,不可謂不倚重,不信任。

  當時把在地方當總督並進入軍機處的大員稱為「爵相」,聽起來既是爵爺,又是宰相,其實是「假相」的諧音,因為他們不在北京中樞辦公,不參與決議,大政方針做不得主,所謂的軍機大臣頭銜更像是一種安慰,一項榮譽。軍機大臣又被尊稱為「中堂」,大家便改口管李鴻章叫李爵相或李中堂,李中堂的稱謂將在中國近代史上重重地記一筆。

  李鴻章和曾國藩一會兒兩江,一會兒直隸,師生二人轉,搞得七葷八素。朝廷真沒人了嗎?他已生了厭戰情緒,為什麼不能過兩天安生日子,還有很多正經活等著他干呢,洋務才是他的舞台,他的第二個政治生命的大幕將在那裡徐徐拉開。

  升官的喜悅像沖了第六泡的茶,早就清湯寡水,黃馬褂穿了兩件,再穿一件就熱死了。唉,說一千道一萬,君命不可違,打起精神走吧,我是革命一塊磚,東南西北任你搬,但今晚註定無眠,輕輕地我來了,輕輕地我又要走了。

  還好李鴻章走了,把更麻煩的事拋給了曾國藩,曾國藩第二次回直隸,一來就踩到屎里,拔出腳來洗乾淨,還是頂風臭十里,人人罵他是漢奸。曾國藩哀嘆,當年我打長毛時死掉就好了,弄得晚節不保,一筆勾銷,一世英名都付之東流,追悼會都開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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