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29 17:30:12 作者: 雷池果

  「亂神訣!」獨孤隱低呼一聲。

  「師父,這是什麼?」

  獨孤隱輕聲道:「這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內功心法,只適合女子修煉。此訣一經使出,可令對手意亂神迷,說話語無倫次,進而渾渾噩噩,任人擺布。」說罷按了按崔元駒的肩,示意他屏息靜氣。

  歌聲忽而變為說話聲,聽得一個男人低聲問道:「你……怎會唱起這歌?這歌真的好聽,莫非……今天的月亮真圓啊!」言語果然顛三倒四,讓人不明所以。

  「的確很圓。」一個女子聲音,靜靜地答。

  獨孤隱指了指房頂,崔元駒會意,二人悄悄打開窗戶,縱身一躍,懸在檐頭下,崔元駒透過瓦縫看去,見一男一女站在屋頂,那女子背朝月亮,面目完全被夜幕遮擋,男子則被月光把面目照得分外清晰,正是之前打鬥引出荔娘的那個鄰桌客人。

  「老闆娘的規矩……在下明白,定會守口如瓶……一瓶酒能有半斤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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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元駒才明白原來這女子就是荔娘,怪不得聲音有幾分耳熟。

  「你這麼說,看來還不是真的明白。」荔娘微微側身,月光灑在她的臉上,她的面孔已洗淨,依舊看不出年歲幾何,惟有柳眉櫻唇,明眸皓齒,衣袂飄飄,笑靨淺淺,堪稱嬌艷無雙。「我的規矩是,只有死人才會真的守口如瓶。」說完長袖揮出,袖裡隱隱閃亮,似是匕首,向對方脖頸抹去,這招絲毫不快,也無甚奇處,首招如此,一般都為虛招——所謂虛招,便是沒指望讓對方中招的招數,使出來就是打算被躲開的——然而那鄰桌客人卻仿佛被點了穴一般呆呆站著,眼看刀鋒越來越近,虛招即將變為實招。

  噹啷!

  屋頂已多了一個人影,來人頭戴斗笠,身著斗篷,看不清楚男女,離荔娘與鄰桌客人少說也有幾步開外,卻從容擋住了荔娘這一攻。那鄰桌客人如夢初醒,忙不迭向來人拜下去。

  崔元駒看得一頭霧水,獨孤隱在他耳邊輕聲道:「荔娘性子怪僻,極不愛在人前顯露武功,誰若逼她出手,便要依她的規矩被料理為非死即殘。然而若半路殺出程咬金來相救,此人便可安然無事。」

  「你是何人?」荔娘淡淡問道。

  來人微微欠身施禮,回道:「在下方紀南。」

  方紀南是個身形頎長的男子,看去四十出頭,其貌不揚。崔元駒從藏身之處望去,恰能將他看個清楚,尤其在他摘下斗笠解開斗篷之時。乍一看去只道完全沒見過此人,再一端詳卻又覺得有些面熟,卻說不出哪裡面熟。正盡力回憶時,聽得方紀南笑道:「掌柜夫人武功不弱,卻不知鍾掌柜武功幾何?」

  「他不會武。」鄰桌客人接口道,隨後補充了一句,「是的的確確不會武。」

  「鍾掌柜不通武功?我卻不信,不知夫人可否允許在下一試?」話音才落,人已不見。荔娘哼了一聲,忽然出掌向鄰桌客人胸前拍去,那人被從房頂打落院內,暈厥在地,隨後荔娘也飛身躍下屋檐。

  崔元駒還未回過神,雙腳已騰空,整個人被獨孤隱一把甩在背上,顛簸片刻,雙腳忽又著地,他發現自己腳下踩著瓦片,原來仍是在房頂上,卻距剛才藏身的檐頭有十數間房屋,瞬間悄無聲息從彼處飛奔到此地,也只有師父能做到,怪不得要背著自己跑。

  獨孤隱輕輕揭開屋瓦,與崔元駒一起向屋內看,見方紀南站在屋子正中,手裡拎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崔元駒勉強認出這應該是鍾掌柜。鍾掌柜看去很是可憐,低著頭一動不動,不知是被下了迷藥還是被點了穴,繩索纏了周身,胳膊與腿被攢在一起拴著,活脫脫一個粽子。

  「這下你可滿意了?」荔娘靠著門口冷笑道,「他若是會武,能任由你這等擺布?」

  方紀南笑道:「不會出手,不等於不會防守——待我拍他幾掌!」說著舉起手就要拍下,荔娘大怒,疾步上前,長袖翻飛處,亮出兩柄雪亮的短刀,方紀南不得不放下鍾掌柜迎戰,室內叮噹一片亂響,桌椅板凳鍋碗瓢盆四處亂飛,相比之下,那兩桌客人的打鬥場面實在是小巫見大巫。奇異的是,剛才荔娘在屋頂唱的那曲又迴蕩在屋內,似乎從四面八方傳來,看不清究竟是不是她在唱。

  崔元駒看看下面的打鬥,又看看師父,發現獨孤隱的手在微微抖動,心下略驚:「難道師父害怕了?不過這姓方的武功頗為了得,老闆娘也是個狠角色,眼下看起來,她似乎還略占上風。」轉念一想,偷偷嘆了口氣:「師父大概是年紀大了,見不得這等激烈場面了罷。唉,歲月不饒人。」

  方紀南忽然停手,荔娘見他停手,自也收招,但短刀還是划過他的肩頭,留下一道血痕。方紀南似乎沒覺得痛,兀自彎腰撿起什麼,揣在懷裡,起身後便直直望著荔娘,原本熱鬧的打鬥至此莫名其妙戛然而止。

  荔娘被方紀南盯得有些面紅,狠狠瞪了他一眼,上前就要為鍾掌柜鬆綁。鍾掌柜抬起頭來,好像大夢初醒的樣子,迷瞪瞪看了看娘子,又看了看方紀南,啊啊叫了幾聲,聲音很是委屈。

  「且慢。」方紀南道,「有件事你須要明白,你使出的亂神訣,其實對我無用。」

  荔娘渾身一震,不可思議地盯著方紀南,雙刀的刀尖和聲音一起顫了一顫。「那你……敵不過我,是另有原因?」

  方紀南笑了一笑,聲音忽地提高,叫道:「上面的朋友,相助他人又何必藏頭露尾?下來罷!」一邊說著,一邊沖房頂揮了揮手。

  崔元駒只覺得身下一陷,頃刻隨著碎瓦墜落到屋內,方紀南敏捷上前接住,手裡出現不知哪裡來的絲繩,麻利幾下便把他也捆成了個粽子,只是相比鍾掌柜那隻要小一些。

  「師父……」崔元駒只來得及喊出這兩個字,便被方紀南點了啞穴。房頂那個破洞靜悄悄張著口,他也不知道獨孤隱是否還在上面。

  「敢出手不敢出面麼?」方紀南大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獨孤老兒,多謝你把愛徒雙手奉送,哈哈哈哈——!」

  崔元駒先是被方紀南的笑聲震得兩耳發痛,接著覺得眼前一花,一柄尖刀直衝自己咽喉而來。荔娘離他有幾步開外,縱有心相救也趕不及,何況此時荔娘正在怔怔發呆,好像在想心事。

  「天欲亡我,我其奈何!」崔元駒索性閉上眼睛,等著去奈何橋上喝孟婆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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