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50年的厲鬼

  湘西有趕屍人，這個傳聞，我相信大家都知道。午夜時分，趕屍人趕著屍群回鄉，前頭領路，中間管屍，後面鳴鑼，當真是神秘至極。

  鐵老頭和我提過趕屍人，他說，趕屍人確實很神秘，不過應該也是一個門派。他很少和趕屍人做生意，因為趕屍人要的東西都太邪，他也不一定弄得到，而且趕屍人很團結，一個人被欺負了，一群人出來幫忙。

  這次龍虎門的劫就出在了這裡。龍虎門的一個內門弟子下山歷練，途經湘西，正是夜晚，見到一個發狂的行屍作亂，迫害老百姓。當時這弟子就出手了，龍虎門法術還是很有威力的，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行屍。趕屍人趕來，見到自己趕的屍體被破壞，當場就怒了。雙方爭執下就動了手，結果趕屍人被弄成了重傷。

  這事情成了導火索，湘西那邊放出話，要上龍虎門討個公道，龍虎門這邊就犯了難。門內沒有鎮得住的大殺器，所以才求上了我師父。

  借這個機會，我師父才敢獅子大開口，狠狠宰一刀。

  方化真人是真的犯了難，500年一葉的寶貝，換一方水貨。這生意，虧本得很。

  不過他心裡也明白，現在除了我師父，誰還能搞到這種東西？

  鐵老頭倒是淡定，喝喝茶，看看房子，一副老神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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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沒辦法，方化真人一咬牙：「這生意可以做，不過我得看看你這寶印的威力。」

  「這可以，驗貨還是要驗的。」鐵老頭說著站了起來。

  我急忙問去哪？

  「煉鬼堂。」

  鐵老頭一邊說一邊回復我。

  所有電視劇，電影裡說名門正派不藏污納垢這句話都是P話。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名門正派不出壞人是P話，是指藏污納垢這句話是P話。

  試想一下，一個名門正派的弟子，只學了法術卻沒遇到過妖怪，沒有一點實戰經驗，能厲害到哪裡去？

  所以現實中的正派宗門內都養著厲鬼，妖魔。我師父這次賣給套們的厲鬼就是為了煉鬼堂準備的。

  煉鬼堂其實就是供門內弟子可以實戰演練，和妖魔對戰的地方。

  不過，我沒想到的是，這也成了我第一次斬妖除魔的經歷。

  煉鬼堂很大，其實就是把一座山掏空了，裡面開闢了一個大平台。我們去的時候，煉鬼堂已經被清了場，龍虎門的弟子都在平台邊上恭迎著。

  當時我7歲，第一次見到這麼大陣仗。數百人在門口站著，微微躬身等著方化真人。我那時候是小孩心性，也學著方化真人的樣子，大腹便便，狐假虎威。

  結果，正在我得意的時候，鐵老頭一句話，讓我徹底掉入了冰窖。

  「方化真人，等下就讓我這不成器的徒弟拿著這方大印會一會你們煉鬼堂150年的厲鬼吧。」

  鐵老頭說得很悠閒，非常悠閒，十分的悠閒。

  但是，我當時徹底傻了眼，我？一個天眼沒開，有些許靈力，只有7歲的孩子，去弄死一隻150年的厲鬼？

  這不是送死嗎？

  當我滿含恐懼地看向鐵老頭的時候，這老傢伙只是幽幽地說：「別丟了我們行腳商人的臉。」

  我當時在心底里說了一句，媽媽的。

  鬼是有區分的，孤魂野鬼其實說的都是滯留人間不久，剛剛死去的靈魂，這種靈魂不傷人，只是貪戀人間。一般送進輪迴或者等陰司來抓就好了。

  但是厲鬼就不同了，身前充滿怨念，死後找到了宿主，這樣的鬼是必須剷除的，要麼殺了，要麼鎮了，要麼收了。

  厲鬼也分強弱，按照成鬼的時間來算。時間越長法力越高。150年的厲鬼，已經初開了靈智，會幻化，法力強橫了。

  當時，我嚴重地懷疑，鐵老頭是想弄死我。不過，再不情願，我還是得上。拿著鐵老頭塞給我的寶印，個子小小的我爬上了大平台。

  咚咚咚……有鼓聲響起來。

  「起！」有一個人在大喊，其餘四周沒有一絲聲音。一個巨大的棺材被吊到了平台中央，這棺材我估計了下能裝下三個我。

  「招鬼！」這個聲音再次大喊，媽的，要來了。當時我嚇慘了，真的雙腿發抖。這麼大的棺材，出來個龐然大物，還是個厲鬼。我不嚇尿就不錯了。

  「燈滅！」那個聲音又喊了起來，一瞬間，整個煉鬼堂所有的燈都滅了，一片漆黑。我因為天生帶些靈力，所以微微能看見一些場景。

  「開棺，煉鬼開始！」聲音大喊。

  鼓聲驟停。

  一片安靜，一片漆黑，很詭異，很不安。

  我聽見棺材打開的聲音，冗長而沉重。

  它來了，

  一個150年的厲鬼……

  我站在大平台中央，雖然眼中能夠看見一絲微弱的光芒，可是能見度卻是很低。耳邊不時有詭異的聲響，150年的厲鬼，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由怨念構成的鬼魅了，而是這世界上獨特的存在。

  此時的我，心中被恐懼占滿。手腳冰涼，沒有一絲觸感。

  身體也開始不聽使喚，我那時候才7歲，連基本的男女構造都沒搞清楚，就要上戰場封鬼了。

  「焱子，你怎麼走了那麼久，好久不來找我啦！」這居然是二狗子的聲音。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二狗子的聲音是那麼真切，仿佛就在耳邊。

  我猛地回頭，用略帶哭腔的聲音喊道：「二狗子，是你嗎？」

  沒有得到回答，沒有聲音，安靜得可怕。

  父親的聲音在我耳邊持續了近5分鐘，不停地和我說話。我每次都想靠近聲音，但是都無法觸摸。

  緊接著，母親的聲音，哥哥的聲音，甚至是鐵老頭的聲音都在我耳邊迴響。

  我害怕極了，心裡慢慢升起了絕望。

  黑暗，絕望，我被負面情緒包裹著。

  我覺得我在慢慢沉淪，整個人仿佛被淹沒在了黑色的海洋里。

  就在這關鍵的一刻手中的龍虎寶印發出了一抹璀璨的金光。

  一聲虎嘯，一聲龍吟

  一個渾厚，一個雄壯。

  如同一把利刀，瞬間撕破了整個黑暗，將廣大的煉鬼堂照得通亮。

  在亮光中，我一眼就看見了蜷縮在棺材下，一個黑色，瘦瘦小小的身影。

  150年的厲鬼，居然是個孩子……

  此時，又一個聲音想了起來。

  「焱子，起床啦，今天還要忙著插秧呢！」

  這次，居然是我父親的聲音！

  厲鬼很多時候並不是傳說中那般凶神惡煞，他們保持著生前的模樣和狀態，而決定他們力量強弱的，除了他們存活的時間長久以外，另一個則是他們心中的怨氣。

  手中的龍虎寶印光芒刺眼，我拿在手中，多多少少有了底氣。看著這個比我還小的孩子，不免好奇起來，一步步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小弟弟，你怎麼了？」我問道。

  「他們把我關了起來，不讓我出去，你能幫幫我嗎？」小男孩滿面淚水楚楚可憐地看著我。

  「沒事，我和我師父說，他是好人，會幫你的。」說著我伸手去拉這個小男孩。

  耳邊突然傳來了師父的呼喚：「不可！」

  我剛剛回過神，只見一個尖利的指甲已經到了我的面前。

  原來剛剛小男孩都是裝的，他一心想要我的命……

  很多年後的今天，會有剛剛入行的人問我：「厲鬼也是身前悲慘的人，為什麼我從不手下留情。」

  我只是淡淡地說：「他們生前是人，死後是鬼，不同的。」

  而真正讓我改變對厲鬼的看法的，就是這次煉鬼堂的事件。

  小男孩的利爪已經到了我的面前，我的思想雖然反應了過來，可是手上的動作卻是跟不上節奏。我甚至依稀看見了他臉上詭計得逞的邪惡笑容。

  然後，龍虎寶印再次展現神威。這個雖然是仿品的寶印，威力卻是無窮。寶印上一條金龍，一隻金虎猛地奔了出來，一下子撞在了小鬼身上。

  只聽見小鬼一聲慘叫，整個身體飛了出去。

  而我也姑且保住了性命。

  鐵老頭此時也奔到了我的身邊。一把奪過龍虎寶印，默默念咒。再次釋放出了龍虎虛影，將面前的小鬼磨滅得一乾二淨。

  而我，則呆呆傻傻地坐在地上。

  我本來是想救他的，但是我忘記了，人鬼殊途。

  我終究還太小，很多時候太單純。

  以後，我便記住，凡是厲鬼，皆要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