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麋角解

  只見一匹快馬來到近前，馬上跳下一名羽林衛軍士，他大聲問道：「哪位是錦衣衛的皇甫志高大人！」

  皇甫志高上前一步答道：「我就是。」

  「皇甫大人，內官監的劉公公讓我來給你帶個信，所有亂黨已經悉數殲滅」，那軍士抱拳道。

  「聖駕沒受什麼驚擾吧？」，皇甫正色問道。

  

  「聖駕與各位大人皆在奉先殿，沒有受絲毫影響」，那軍士又答道。

  「什麼？聖駕不在報恩寺塔內」，華鋼驚異地轉向皇甫。

  這時，王方突然嘿嘿地笑起來，「這狗皇帝不在大報恩寺！這狗皇帝竟然不在大報恩寺！」

  「怎麼！你們的計劃落空啦」，皇甫志高看了一眼王方說。

  王方卻沒理老皇甫，轉身對華鋼說：「華大人，你雖然聰明，但也不過是局中人罷了。」

  說著，王方仰天大笑，「哈哈哈，這大明的戰火終於要燒起來了，雖然死了這麼多弟兄，也死得其所了……」

  華鋼此時卻愣住了，心想如果聖駕不在這裡，只能說明朝廷早就知道今天的大報恩寺的大火，難道……他的心中有一個黑色的念頭從深淵裡冒出來。

  「鋼子！鋼子！……」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把華鋼拉了回來。

  「嫣兒！嫣兒！」，華鋼疾走幾步扶住了滿身菸灰的妻子李嫣。

  「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受傷？」，華鋼上上下下地查看自己的妻子。

  「沒事，沒事，嫣兒只受了點皮外傷」，跟在李嫣身後的李清對華鋼說。

  看到妻子和岳丈都平安無事，華鋼總算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頭壓著的大石頭落了地。

  原來李清去接了女兒再來到大報恩寺已經晚了，靠近戲台的位置早就被占滿了，本來李清作為教坊司的司樂是可以進到大報恩塔內秋閣中觀看的，只是人實在是太多了，根本就擠不過人群去到大報恩寺塔，父女倆只好待在了離戲台很遠的地方。

  誰知這份霉運反而保住了父女倆的性命，戲台一開始爆炸，兩個人就相互攙扶著往外頭跑，因為離戲台遠，人又少，很容易就跑出了大報恩寺。

  他們一口氣跑到了秦淮河畔，遠遠地看著大報恩寺內火光沖天，李嫣心裡掛念著還在當值的華鋼所以也沒有走遠，等到寺內火勢稍弱，便同父親一起回到寺里找尋丈夫。

  「嫣兒，這裡的大火雖然熄滅了，還是有些危險，」華鋼對李清說：「岳丈，你還是先送嫣兒回家吧。」

  李清點點頭，便對女兒說：「嫣兒，你看華鋼也平安無事，我們還是趕快回家吧。」

  李嫣挺著大肚子不捨得看了一眼華鋼，慢慢點了點頭。

  兩人轉身剛要走，只聽李嫣「哎吆」一聲，捂著肚子蹲了下來。

  華鋼急忙又上去把妻子扶住，李嫣虛弱地說：「恐怕我們的孩兒急著要出來了。」

  「啊！」華鋼頓時急得頭上冒汗，無助地看著岳丈李清，李清一跺腳，「趕緊找接生的穩婆啊。」

  「這裡哪裡來的穩婆」，華鋼無奈地說。

  「趕緊找我們鎮撫司的傅醫士吧」，這時老皇甫湊上來說：「今天他一直在大報恩寺待命。」

  華鋼一拍腦門，趕緊對李清說：「岳丈，你先照看下嫣兒，我去找傅醫士。」

  說著他就把李嫣交到李清手中，自己起身去找傅醫士。

  望著華鋼焦急的背影，上司皇甫笑了笑轉身對李清和李嫣說了幾句安慰的話。

  剛才一陣慌亂，王方趁著看管他的兩個錦衣衛弟兄沒注意雙手一甩掙脫了出來，幾個跨步就衝到了李嫣的身後，一把扣住了她的喉嚨，另一隻手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匕首抵住了李嫣的腰眼。

  王方的身手太快了，等在場的眾人反應過來，李嫣已經完全被王方給制住了。

  「王方，你不要衝動！」，皇甫急得跳腳，伸出胖乎乎的手朝王方喊道，李清更是支持不住，整個人癱軟在地。

  王方嘿嘿怪笑，大聲地回答：「事以至此，一次能帶走兩個，不虧。」

  「王方！王方！你等等！」，正在危急關頭，華鋼帶著傅醫士到了。

  「華鋼啊，華鋼，算你倒霉了」，王方對華鋼喊道：「我知道我們這次做得確實是傷天害理，十惡不赦，但是這個朝廷，這狗皇帝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些百姓，還有你的妻子和孩子，本可以不死的」，王方咬著牙齒，憤憤地說。

  「鋼子……你別管我……」，李嫣望著華鋼虛弱地說。

  「你這女人還嘴硬，我這就送你上路！」，王方狠戾地說著，扣住喉嚨的手加大了力氣。

  「王方，等一等，你等一等」，華鋼腦袋裡在飛快地旋轉，他突然大叫道：「不對，你不是王方！」

  眾人聽了都是一愣。

  「華鋼，你莫不是真傻了，我不是王方是誰。」

  華鋼這時反而冷靜下來，看著王方慢慢地說：「楊文，你是楊文吧。」

  王方眼神一動，「什麼楊文，我不認識。」

  「尚膳監小火者，楊文，我說的對嗎？」，華鋼篤定地問。

  「華鋼啊，華鋼，你真是太聰明了」，王方無奈地搖搖頭，「我倒想問問你是如何看穿了我的身份。」

  「其實我早就懷疑過你，所以我對王方做了些調查」，華鋼雙手背到身後，故作鎮定地慢慢說，其實兩隻手在 『王方』看不見的地方朝身後的弟兄做手勢，「王家世代在嘉興府務農，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卻也能勉強度日，大明立國以後生活更是有了盼頭。」

  華鋼身後的幾個弟兄看到他的手勢，明白了他的用意，幾個人從兩邊慢慢向  『王方』靠攏過去。

  華鋼繼續慢慢地說：「可是洪武二十年，當地的豪紳買通了官吏吞沒了王家的十畝水田，王家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來源，困苦不堪，王家父子走投無路只好手持《大誥》在午門外敲響登聞鼓，太祖皇帝親自過問，把這些貪官劣紳統統捉拿歸案，十畝水田物歸原主，後來王方還進了縣學走上了仕途。」

  「所以真正的王方是不會做出此等傷害我們大明和大明百姓的事的」，華鋼緊緊地盯著王方說。

  「沒想王家受過狗皇帝如此恩惠，怪不得被你察覺到了」， 『王方』黯然道。

  「天下百姓受我大明恩惠的何止這一家」，華鋼說道，「也只有你們這些人要挑動大明內亂，傷害我大明百姓。」

  「那你怎麼知道我就是楊文」，楊文有些好奇地問道。

  華鋼冷哼了一聲道：「當初我就覺得奇怪，埋屍地點應該是越難被人發現越好，而你們卻偏偏選了一棵屍櫻樹，好像就是要讓人知道這裡死了一個人。」

  「就憑這一點也太過牽強了」，楊文冷笑了一聲。

  「當初我查過皇城進出的記錄，你們那日回到皇城帶回來一筐鮮魚，那筐里裝的就是王方的屍體，鮮魚只是為了遮蓋住死人的血腥味，」，華鋼指著楊文說道：「你們將剛到京師的王方騙到僻靜之處害死，再將其屍體放入鮮魚筐帶入皇城，後宮的御廚緊挨著御花園，你們就直接把魚筐抬去了御廚，以方便你們埋屍，你又換上王方的衣服再躲進運送食材殘餘的垃圾車中，等到第二天再潛出皇城。」

  「就這樣你便成了兵馬司副兵馬王方，而懷著滿腔熱血要在京師為百姓做點事的王方卻成了楊文的屍體」，華鋼滿腔怒火地說道。

  「我們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竟然還是被你看穿了」，楊文冷笑著說，「既然如此，你家妻子和小兒就陪著我一起下黃泉吧。」

  楊文正說著，已經從兩邊靠近的錦衣衛突然暴起，只聽「啊！」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