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周五出生的孩子
2024-09-29 13:17:26
作者: 巒
康橋砸在霍蓮煾頭上的那本畫冊,讓他些許的髮絲垂落在了掉額頭上,看了地上的畫冊一眼,目光落在她臉上,眼神里有有淡淡的嘲諷。
聲音帶著戾氣:「看來,在你的心裡已經認定了我的罪行了。」
就像是回應霍蓮煾的話,一樣稚聲稚氣的聲音響起:橋橋,是我自己要來的,我想確認你是不是安全,坦白說,我覺得她的打扮有點像黑山老妖。
說完之後霍晟均的手指向唐雨萱,如果現在不是處於這種狀態,康橋倒是很樂意懷著幸災樂禍的心情,向這位美麗的唐小姐科普一下,關於黑山老妖的出處。
可,現在她沒那個心情。
迫不及待的從霍蓮煾手裡接過霍晟均,手緊緊的拽住他的手,確認他在自己的手掌裡頭康橋心裡才安心。
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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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的,帶著往日裡頭的那種,懷有著小小膽怯的聲腔在叫著她「學姐。」
目光越過霍蓮煾肩膀,康橋看到了站在霍蓮煾背後的文秀清,薄薄的劉海,印有字母的T恤配看起來有點舊的裙子,再配上臉上不諳世事的表情,一時之間,康橋有種身處於漫天彩霞下的黃昏的那片露台上,她和她都穿著斯里巴加灣女中的藍白色校服,風把她們的百褶裙吹得就像鼓起來的燈籠。
站在她面前的,還是那位朝著天空大喊大叫的少女戰士文秀清。
而文秀清看起來好像也有著和她同樣的感覺,朝著她露出友善的笑容。
那個時候,康橋覺得詭異極了。
霍蓮煾不大不小的那聲「吉米」,打破了那種詭異的氣氛,在霍蓮煾的示意下,叫吉米的小男孩朝著他們緩緩走來。
隨著小男孩朝著他們越靠越近,文秀清嘴邊的笑意凍結,而屬於她眼神所透露出來的恐懼,讓她凝結在嘴角的笑意開始扭曲。
文秀清開始倒退,一邊倒退著嘴裡一邊叫著「蓮煾。」
霍蓮煾應答著,他用很溫和的聲音問,她文秀清你在怕些什麼呢?
「沒……沒,我沒在怕什麼。」
「如果沒怕的話,那麼就站在那裡。」
就像是證明自己沒在害怕,文秀請站停在那裡。
這時,小男孩來到他們面前,小男孩在看了文秀清一眼之後,開始靜默著,唐雨萱也走了過來。
唐雨萱和霍蓮煾若無其事的打起了招呼,她說蓮煾你得理解我,你也知道我的脾氣,所以你昨晚不應該和我說那些話。
見霍蓮煾沒有回應她,唐雨萱頓了頓,繼續說:「蓮煾,按照吉米出生日期,你的晟均小王子應該管吉米叫做哥哥。」
霍蓮煾還是沒有理會唐雨萱,於是唐雨萱做出OK手勢,抱著胳膊站在一邊,一副等著看熱鬧的模樣。
霍蓮煾撿起地上的畫冊,畫冊攤開在吉米麵前,指著畫冊里的年輕女人:「吉米,你能告訴我她是誰嗎?」
小男孩沒有說話。
「吉米,如果我和你說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治好那個一直寄給你竹蜻蜓的人的病的機會呢?」
「告訴我,吉米,她是誰?」
小男孩抬起頭看著霍蓮煾,霍蓮煾朝著他點了點頭。
終於,小男孩緩緩開口。
「她是媽媽。」
「那麼,你知道你媽媽叫做什麼名字嗎?」
「知道!」小男孩目光落在文秀請臉上,一字一句:「她叫!文!秀!清!」
從小男孩口中緩緩吐出來的那個名字,仿佛觸動文秀清的神經一樣,驟然大聲尖叫了起來。
一邊叫著,一邊拼命抓著霍蓮煾肩膀,嘴裡喃喃說著:蓮煾,他們把我們的孩子帶走了,你快點把我們的孩子帶回來,快去,不然就來不及了。
沒有理會文秀清,霍蓮煾手轉向畫冊上的男人:吉米,能告訴他又是誰嗎?
小男孩低低說出:是……他是媽媽的朋友。
「吉米,你能大聲一點嗎?我怕有些人聽不到,而有些人會故意假裝聽不到。」
小男孩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文秀清臉上,開口,聲音極大:他是媽媽的朋友。
「那是媽媽的朋友,不是爸爸!」
小男孩的話讓文秀清停止喃喃自語,她用一種極為小心翼翼的語氣問霍蓮煾:蓮煾那個孩子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蓮煾他說的話有些奇怪。
「文秀清!」霍蓮煾站了起來,臉轉向文秀清:「你心裡頭其實比誰都清楚,你也知道你每隔一段時間,寄給我的手工蜻蜓,最後到到了誰的手裡了。」
「蓮煾,你在說什麼,我……」對著霍蓮煾搖著頭,在拼命的搖著頭:「我不明白你再說什麼。」
伸手,霍蓮煾捏住文秀清的下顎,固定住她的頭,迫使著她的一張臉轉向那個小男孩,讓文秀清的臉定住:看看他吧,他不是什麼洪水猛獸,相反,他很健康,他很懂事,他叫吉米。
文秀清的一張臉煞白煞白的,可她的眼睛就是不去看那個孩子。
公園裡安靜極了。
然後,那個孩子聲音小小的,小小的喚了一聲媽媽。
「媽媽,您能看看我嗎?」
無動於衷。
「媽媽,我從小就學習漢語馬來語,都是為了這一天。」
嵌在那張煞白臉上的兩隻眼睛,依然固執的看著一個方向,就是不願意去看那個孩子。
孩子的表情開始有了淡淡的失望委屈,可聲音依然帶著濃濃的眷戀:
「媽媽,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他們和我說您生病了,所以……」
淡淡的聲音打斷孩子的話。
「不,吉米,你媽媽的病早就好了。」霍蓮煾放開了文秀清。
得到解脫的文秀清一下子,就像是一個眼睛失明的人一樣,在公園裡毫無頭緒的亂竄著,最後站在霍蓮煾的面前。
「蓮煾,我們回家去,你也知道我剛剛來紐約,我認不得路。」文秀清小心翼翼的說著,手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霍蓮煾衣服。
「不,你來紐約已經八年了,你現在不是十八歲,你現在是二十六歲。」
「蓮煾,你在說些什麼?」文秀清嬌嗔著,從聲音乃至表情,都帶有著特屬於少女的那種特質。
「文秀清,不要裝了,你已經裝得夠久了。」霍蓮煾冷冷說出。
文秀清的臉上呈現出茫然狀。
「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由你來告訴唐小姐事情的真相,另外一個選擇是我來說!但在我沒有把一切事情說出來之前,我得提醒你,我想我話會說得很難聽!因為!」霍蓮煾加重語氣,目光冷冷朝著康橋這邊:「介於這裡有某個人在場,而這個人對我的不信任,讓我心裡很難受,可我不敢拿她怎麼樣,但那種情緒肯定會讓我的話說得很難聽。」
在霍蓮煾冷冷的目光下,霍晟均扯了扯康橋的手:橋橋,爸爸說的某一個人是指我們嗎?
「不,某個人指的是我。」康橋低聲回應,避開霍蓮煾的目光,去看呆立在一邊的唐雨萱。
掀開這齣大戲幕簾的人,此時此刻儼然成為,最沒有存在感的群眾演員,目光從唐雨萱轉到文秀請的臉上。
文秀清臉色又白了幾分,屬於幾秒之前的那種少女神態,在霍蓮煾咄咄逼人的言語之下逐漸褪去。
她緊緊閉著嘴,一動也不動。
「我把你的沉默當成是你放棄了第一個選擇,那麼,在場的各位,你們要聽清楚了。」
故意去忽視那道咄咄逼人的視線,目光繼續落在文秀清臉上,文秀清一直緊緊閉著的嘴唇開始在蠕動著。
「事情應該從若干年前的一場大火講起,這場大火的策劃者、同時也是縱火者的名字叫做孫麗華,這場……」
從文秀清蠕動的嘴唇迸發出高分貝的尖叫聲,尖叫聲蓋過霍蓮煾的聲浪。
尖叫聲過後是嘶聲歇底的控訴:霍蓮煾,這件事情和我媽媽沒有關係,一切都是你爸爸的錯,是你爸爸的錯!是你爸爸把我的人生變成一齣悲劇。
「是的,的確,是我爸爸的錯,我也有錯,但這齣錯誤的源頭,源自於你的媽媽,但一切都是拜你媽媽所賜。」比起之前霍蓮煾的聲音緩和了些許:「如果你媽媽不是因為內心的貪婪,而想出那樣極端的方法,來製造我和你之間的所謂機會,那麼這場錯誤,也就是你口中的悲劇是可以避免的。」
「我外婆從小就告訴我有奉因果循環,不良的動機,最終會結出惡之果,你媽媽會那樣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都是因為你,所以……」
「霍蓮煾,你這是在說我是自作自受嗎?」文秀清從表情乃至說話語氣都像是失控的列車。
「我們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霍蓮煾淡淡說著:「這些年來我也在盡我的能力,彌補我之前因為任性對你所犯下的錯誤,我得告訴你住在療養院的一切開銷都來至於我,我也給吉米找了一個健康的成長環境,不然以你這種性格,在紐約現在要麼不是變成下水道的一堆白骨,要麼現在真的就住進了瘋人院。」
「霍蓮煾,非要說得那麼難聽嗎?不要忘了!」文秀清聲音悽厲:「我什麼錯事也沒有做,我憑什麼得到報應?」
「這話你應該去和霍正楷和你媽媽說,而不是對我說!」淡淡的語氣加重,冷得就像是堅冰。
瞬間,文秀清就像是一艘被卸了帆的船,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和支撐點。
「離開邁阿密之前,我已經和你講的很清楚了,我也和你道歉了,你也知道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
「文秀清,你已經裝瘋賣傻八年了,其實,你心裡也累了對吧?你也在想念當初被你遺棄的小生命吧?」
文秀清沒有再說話,她的眼眶裡開始有了朦朦朧朧的東西。
霍蓮煾牽著那個叫做吉米的孩子的手來到文秀清面前,這次文秀清沒有選擇避開目光。
「你覺得你是遭受了報應,可我並不這麼認為,也許這是上帝給你的一份禮物,也許這份禮物最開始出現時,讓你心裡很排斥,但我相信時間終將會告訴你,這是一份特殊的、可遇不可求的禮物。」
霍蓮煾的目光,落在康橋的左手邊的,看著站在她左手邊的那小小的身影,聲音溫柔:「我相信,那個時候你會感恩。」
文秀清的目光追隨著霍蓮煾的目光,停頓,最終回到那個叫做吉米的孩子臉上,緩緩的,緩緩的伸手。
手指小心翼翼的去觸摸那個孩子的頭髮。
「媽媽。」那個孩子輕聲喚著,臉去貼文秀清的臉。
霎時,文秀清淚如雨下。
「文秀清,要不要聽聽我的建議,你帶著吉米回汶萊,你媽媽過幾年就出獄了,到那個時候,你們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吉米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會幫你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文秀清帶著那個叫做吉米的孩子走了。
離開之前文秀清來到康橋面前,深深的看著她。
她說:
「我是周五出生的孩子,小時候,我到修道院去玩,從英格蘭來的修女,給我唱了他們國家的民謠,我記得其中有一首民謠,提到周五出生的孩子心地善良,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牢牢的記住要當善良的人,可事實上,我發現要當一個真正善良的人很難,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我還是讓我不善良的一面暴露了出來。」
「還記得八年前的那通電話嗎?你的聲音我一下子就聽來了,可我故意裝作沒有聽出了,我還猜你肯定會打來第二通電話,然後我就和黛西說,我最近被一個電話嚇壞了,於是接下來的事情就理所當然了。」
「其實,那個時候霍蓮煾已經和我說明了一切,可我不承認,一直以來文秀清是康橋的影子,我假裝沒有聽到,假裝聽不明白,而孩子……」
「孩子和霍蓮煾沒有半點關係,學姐,對不起。」
說完了對不起之後,文秀清朝著康橋深深的鞠躬。
看著她的孩子,她聲音溫柔;「從此以後,我會一點點去學習當一位真正善良的人。」
就這樣,文秀清帶著她的孩子離開了,後來康橋聽到文秀清帶著她的孩子回到了汶萊,從此以後,康橋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周五出生的孩子。
公園裡,就只剩下康橋和霍晟均,唐雨萱和霍蓮煾。
康橋拉著霍晟均的手,維持著之前的那種姿勢,唐雨萱乾乾的站在那裡,戴在頭上的禮帽已經拿在她手裡,她正在裝模作樣的整理禮帽上的蕾絲。
而……
而霍蓮煾正在朝著他們走來,從表情乃至走路力道,都呈現出一副好像要把她眼珠子摳出來的樣子。
康橋站直身體,霍晟均仿佛也感覺到,來自霍蓮煾身上的怒氣,小小的身體擋在康橋面前,一副「媽媽不怕,我來保護你。」
霍蓮煾站停在他們面前,眼睛緊緊盯著康橋,嘴裡叫著霍晟均。
「霍晟均,你走開。」
「爸爸,你要幹什麼?」
「你也看到了,剛剛你媽媽無緣無份的用畫冊砸我,而且砸的力氣很大。」
「不,爸爸,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爸爸,您不要生氣。」
聽聽,晟均小王子都把「您」搬出來了。
說完之後,霍晟均手一指,指向了唐雨萱:都是她的錯。
「是她的錯嗎?」霍蓮煾再狠狠的盯了康橋一眼,彎下腰去。
「是的,絕對是她的錯!」霍晟均用無比肯定的語氣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