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文秀清和那個孩子
2024-09-29 13:17:23
作者: 巒
禮拜天霍蓮煾通常都會在家,介於昨晚發生的尷尬事件,康橋趁著霍蓮煾還在睡覺期間,帶著霍晟均和保姆一大早就出門。
這一個上午,他們去了唐人街吃早點,吃完早點之後,他們去看花式籃球表演,再之後去了漫畫展,這一個上午霍蓮煾往康橋手機,打了好幾次電話,康橋當然不會去接電話。
後來,霍蓮煾把電話打到保姆的手機上,通話時保姆目光頻頻往著她這邊瞧。
第四通電話之後,保姆臉上所呈現出來的表情,使得康橋不得不不懷疑,霍蓮煾在電話里大說了大量關於她的壞話,昨晚蓮煾少爺,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捏造出她睡相不好的謠言。
在保姆第N次看著她笑時,康橋終於忍不住了:「說看看,他都說了我什麼讓你笑成這樣子。」
這可是一位做事認真、一板一眼的傳統中國女人。
傳統中國女人笑容加深:「霍先生和我打聽了一些霍太太的事情。」
「打聽我什麼?」康橋有點好奇了。
「霍先生問我『她今天都穿了什麼樣的衣服?』『她今天頭髮是紮起來還是放著?』『你們所在周圍環境男性多麼?』『男人們有沒有盯著她看,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什麼地方了?』,」保姆笑得可歡樂了:「然後我告訴霍先生,我們去的地方孩子比較多,於是霍先生又說『不是有孩子們的爸爸嗎?』於是我告訴霍先生,『孩子們的爸爸就只有幾個位,大多都是孩子的媽媽們』『,而且,孩子們的爸爸沒有在看霍太太』,你猜霍先生怎麼回答我?」
康橋開始頭疼,霍蓮煾這是故意的吧?一定是那樣的,蓮煾少爺今天起床之後,習慣性的翻開報紙,他所策劃的拍賣會獲贊無數。不僅如此,他在拍賣會上的一身行頭,也獲得時尚人士的一致好評,要知道,不久前那身行頭,在另外一個人口中是餐廳服務生、是小娘們。
於是,心情大好的蓮煾少爺,覺得有必要逗一逗他家的那個拖油瓶。
保姆好像很害怕她開口拒絕似的,自問自答起來,而且還模仿了一下霍蓮煾的說話語氣:「霍先生說啊:怎麼可能,她那麼可愛怎麼可能沒有人在看她?」
說完之後保姆自己添加了一句:「霍先生很可愛對吧?」
對於一個二十六歲的男人被誇可愛,康橋覺得這可不是好事情,於是,隨口呼應:嗯,可愛。
得到她的呼應之後,保姆一副樂滋滋的模樣,眼看話匣子被打開的人,又想說出更能證明霍先生可愛的事跡來了。
康橋慌忙朝著保姆做出請就此打住的手勢。
剛剛做完手勢,康橋就看到那輛停在漫畫展門口的紅色法拉利,戴著和跑車同色的禮帽、挽著同色包包的摩登女郎,從車上走了下來,往著漫畫展的這個方向,款款走來朝著他們走來。
這樣的裝扮、這樣精神狀態,一看就是來找茬的,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一邊走著一邊朝著康橋揮手。
眯起眼睛,嗯,姿態看起來棒極了,就像他們是親密無間的朋友一樣,如果康橋沒有記錯的話,她們好像只有一面之緣。
倒是霍晟均把正朝著他們走來的妙齡女郎認了出來,從表情乃至站立姿勢,迅速釋放出戰鬥狀態。
小傢伙似乎覺得自己媽媽,隨隨便便穿了一件褲子、外加隨隨便便穿了一件T恤,極有可能被瞬間秒殺,於是,扯了扯她的手。
康橋低下頭去,霍晟均拿出他小王子的那種威風:真人比電視上看到的丑一百倍,不,是一千倍。
霍晟均的話讓康橋不由自主拿來,和不久前霍蓮煾的話對比,不久前蓮煾少爺可是說了「真人絕對比電視報紙上看到的都漂亮。」
目前為止,康橋還是比較認同霍蓮煾說的話,不過,她現在最緊要的是,要在晟均小朋友面前豎立很有禮貌的樣子,孩子們總是有樣學樣。
於是,端正站姿,朝著來人微笑。
如果,眼前這位打扮隨便、手裡拉著孩子的女人不叫康橋的話,唐雨萱想必她從她面前經過十次,她都提不起興趣去看她,從來,唐雨萱的眼睛就只會注意到,那些比她更能出風頭的人,特別是女人。
如果說,眼前的女人要是在那十次中,偶爾注意到一次的話,她也只會想:那只是有點姿色的孩子的媽媽。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莫名其妙的變成了霍蓮煾的妻子,霍蓮煾妻子的頭銜,使得唐雨萱不得不集中精力。
目光從女人臉上往下移動,然後落在被她牽在手中的那個孩子身上。
這個孩子她見過的,元宵節那天,只是那時唐雨萱做夢都想不到,這個孩子居然會是霍蓮煾的孩子。
一切就像是一場天方夜譚。
嗯,那個孩子髮型換掉之後不像女孩子了,眉目精緻得就像是一個水晶娃娃。
目光再回到孩子的媽媽臉上,此時此刻那女人的表情很淡,嘴角的笑容也是淡淡的,看來昨晚她在拍賣會上的大出風頭、以及和霍蓮煾的第一支舞,仿佛沒有給這女人帶來任何的影響。
女人之所以會這樣答案有兩個:
一、她根本沒有把她唐雨萱放在眼裡。
二、裝的,內心氣得要命可表情,卻維持住了雲淡風輕的模樣。
唐雨萱想,她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現在她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這個女人要是知道真相之後的表情變化了。
笑容弧度擴大,喚了一聲:霍太太。
那聲霍太太讓眼前的女人微微斂起眉頭,還在裝?其實心裡在美著呢,唐雨萱聳了聳肩:「我能不能私底下和霍太太聊幾句?」
她的話得到如是回應:我們還有什麼好聊的?
扶額:霍蓮煾這個男人,就可以讓她們擁有沒完沒了的話題,不是嗎?
嘴角依然保持著微笑,目光淡淡往著站在一邊,一張臉崩得緊緊的小傢伙一掃,說:「我有一些話要告知霍太太您,這些話不適合在孩子面前說,我不大確定這些話,會不會傷害到孩子們幼小的心理,每一個孩子心目中爸爸都是他們的英雄,不是嗎?如果霍太太不介意孩子……」
眼前這位「霍太太」似乎覺得她的話很多,在她示意下唐雨萱頓住,看了她一眼她低聲和孩子說話,之後,孩子被保姆帶走。
一直目送著霍晟均在保姆的帶領下,找到了他的心儀漫畫人物,一直看到他氣鼓鼓的表情被好奇取代,康橋這才把目光轉到面前的人臉上。
嗯,唐雨萱身高比她高出了點。
唐雨萱環顧了一下四周,問她能不能到她車裡去說話,那輛法拉利就停在門口。
坐上唐雨萱的車,沒有任何的開場白,唐雨萱就把一本畫冊交到康橋手上。
怎麼又是畫冊?這次畫冊上又是講一段什麼樣的故事,在唐雨萱的期待目光下,康橋打開畫冊。
畫冊一看就是來自於孩子的手筆,就像很多孩子的繪畫一樣,故事主角是爸爸媽媽和我。
看了幾眼之後康橋合上畫冊,畫冊遞向唐雨萱,唐雨萱並沒有去接畫冊,而是問康橋想不想知道畫冊的作者來至於誰。
透過車窗康橋的目光,去找尋漫畫展廳里的霍晟均,很顯然小傢伙現在已經被展廳里,各種各樣的英雄人物迷住了,所以已經無暇去顧及自己的媽媽。
把她帶到車裡來的人似乎沒有多少耐心,於是換了另外一種說法來吊她胃口:「霍太太不覺得,剛剛您看的那些圖的繪畫風格很眼熟嗎?或許這種眼熟,我們可以把它理解為屬於遺傳基因上的巧合。」
看來,如果她不配合的話,這位美麗的小姐是不會放她走了,而且,唐雨萱說的也有一丁點道理。
畫冊上的畫是有點眼熟,從色彩到線條。
於是,擺正表情:說來聽聽。
她的八卦態度取悅了這位美麗的小姐。
從康橋手中接過那本畫冊,唐雨萱一邊翻著,一邊娓娓道來:「如您所想的,這畫冊上的三個人物是一家三口,畫這些畫的孩子名字叫做吉米,吉米出生一個月後,被送到了一家戶華人家庭,送吉米到那家華人家庭的是一個男人,這個男人給了那對華人夫婦一大筆錢。」
唐雨萱指著畫冊上的爸爸媽媽:「他們看起來很年輕對吧?可吉米的養父母,現在已經有差不多五十歲了,所以很明顯,吉米畫的人不是他們。」
合上畫冊,唐雨萱看著康橋:「我見過吉米幾次,那是一個漂亮的小男孩,和我們一樣黑眼睛黑頭髮。」
說完之後,唐雨萱一副「我已經說完了,現在請和我說說你的看法」的表情。
說說你的看法?她能有什麼看法?這位在美利堅領土長大的唐小姐,和大部分美國人一樣,喜歡玩故弄玄虛來展現他們自以為是的優越感。
很遺憾,恕她無法奉陪,也不想奉陪。
「你說完了嗎?」康橋問她。
「嗯哼。」唐雨萱聳肩。
「既然你說完了那我失陪了。」在唐小姐惱羞成怒的表情下,康橋側過臉去,手擱在車門上。
然後——
從背後傳來年輕女聲的哭泣聲,哭泣聲線小小的,但卻似乎蘊含巨大的悲傷,在訴說著:
「他們帶走了我和他的孩子,他們太殘忍了,他們……」
說到這裡那個聲音,又再一次泣不成聲。
康橋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那個聲音,可,在這一刻,她還是第一時間,把那個聲音辨認了出來。
果然,她聽到那個久違的名字,從另外一個女人口中說出:
「文秀請。」
那個名字讓康橋緩緩回過頭來,就是這個名字、還有那個巴掌,帶出了深藏在她心底里的愛戀。
那個名字也帶出了那段陳年舊事。
唐雨萱手裡拿著錄音筆,臉上寫滿了勝利的表情。
「我幾天前見了文秀請,然後我錄下這段話,霍太太,這個時候您還想要繼續裝糊塗嗎?」
不,不不,其實現在的她,很討厭一些很複雜的事情,可為了晟均小王子,她也得把一些事情弄清楚。
唐雨萱看了一眼表,說:「我和吉米約好在公園見面,霍太太要不要去一起去,然後,讓那個孩子親口告訴您,他畫的都是誰。」
再看一眼車窗外,康橋和唐雨萱說,你再這裡等我一會。
回到漫畫展廳,康橋讓保姆等霍晟均玩得差不多了,再帶他回去。
想了想,康橋又補充一句:「不要把今天下午的事情告訴霍先生,他要是問起你的話,你告訴他我一會就回去。」
安排妥當之後,康橋偷偷溜出展覽館。
車子一直沿著紐約東區行駛,這一路上康橋和唐雨萱,沒有任何言語上的交流,約一個小時左右時間,車子停在一處中高檔住宅區。
康橋和唐雨萱在公園長椅上坐了下來。
幾分鐘之後,康橋見到那位叫做吉米小男孩,那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黑眼睛黑頭髮。
最後,康橋的目光落在小男孩手上,小男孩有一雙很漂亮的手,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的。
不知道為什么小男孩的手,讓她想起了霍蓮煾的手,又有一處巧合了。
好奇的看了康橋一眼之後,小男孩選擇在唐雨萱身邊坐了下來。
唐雨萱口才不錯,拉出最近風頭正勁的幾位球星之後,就把小男孩逗得眉開眼笑,她還不動聲色的把小男孩的畫亂誇了一通。
然後,唐雨萱指著畫冊里留著即肩頭髮的女人:吉米,你能告訴我她是誰嗎?
小男孩垂下頭去。
「吉米,那你能告訴我你今年幾歲嗎?」唐雨萱又問。
「七歲。」這次小男孩倒是很快做出回答。
「那你的生日呢?」
叫吉米的男孩生日比霍晟均早一個禮拜,不由自主的康橋,好像再次回到峇里島那個醫院的樓梯口,她坐在樓梯上拿著電話發呆,發呆的念叨著,為什麼會在霍蓮煾家裡聽到文秀請的聲音呢,為什麼……
現在,小男孩報出來的生日日期,也讓康橋陷入發呆狀態,一直到唐雨萱叫了她一聲「霍太太」
霍太太?深深呼出一口氣來,康橋勉強找回精神,似乎唐雨萱的那聲霍太太,也引起小男孩的注意了。
小男孩現在在看著她呢?小男孩看著她的眼神,有著淡淡的好感,康橋不知道那種淡淡的好感是不是愛屋及烏。
就像是聽到她的內心一樣,唐雨萱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吉米,你也認識姓霍的人嗎?」
小男孩想了想,點頭。
隨著小男孩的點頭,康橋不得不更加集中注意力去看小男孩的臉,說不定她能從這張臉上找出除了畫畫風格、整齊的手指之外,第三處和霍蓮煾相像的地方。
顯然,她的目光讓小男孩不自在了,他微微側過臉去,臉朝著公園入口處,短短數秒間,康橋從小男孩臉上讀出了:喜悅、遲疑、疑惑,確定,歡喜流露。
到最後,小男孩的目光變得極為的專注,就宛如現在他的世界就只有那個方向,而……
而唐雨萱的臉也正朝著某一個方向。
康橋的目光循著那兩個人的方向——
小男孩在畫冊上刻畫出來的兩個人物的形象,此時此刻和公園出口處的那對男女完美的貼合在了一起。
男的身影修長,女的嬌小玲瓏。
如果說非得在那對男女身上找出,和圖像上的詮釋有所不一樣的話,那麼就是男的手裡抱著另外一個小男孩了。
霍蓮煾,霍蓮煾!
手緊緊拽住那本畫冊,康橋朝著霍蓮煾走去,走到他的面前。
站停,踮起腳,揚起手,畫冊就狠狠的往著霍蓮煾的頭上砸去。
畫冊順著他的肩膀掉落在地上,風從四面八方灌進來,一頁一頁的在翻開著那本畫冊,每一頁都有著固定的人物:爸爸媽媽和我。
壓低聲音,康橋一字一句:霍蓮煾,你非得在這種時刻把晟均帶來嗎?你非得把大人們醜陋的世界,赤裸裸的呈現在孩子面前嗎?
「還是?你把晟均帶來是想告訴我,嗯,木頭,你再一次的又被我抓住了痛腳,別忘了,孩子現在在我手上,你怎麼都得聽我的,怎麼都給原諒我。」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淡淡的嘲諷,聲音帶有濃濃的戾氣:
「看來,在你心裡已經認定了我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