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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遺產分割

2024-09-29 13:14:57 作者: 巒

  「你還真的把一位痛失另外一半,悲痛欲絕的女人形象扮演得惟妙惟,不知道真相的人一定在心裡想著,嗯,他們一定是一對恩愛夫妻。」冷冷的聲音從她的左側響起。

  順著那道聲音,康橋第一時間看到的是那點猩紅,一閃一閃的,微光中霍蓮煾靠在高大的香樟樹下,手指夾著煙臉隱在斑駁的樹影中。

  在康橋轉過頭去時庭院燈正好落在她臉上,即使光線不強可也是刺到她的眼睛,眼睛下意識眯起。

  「看來哭得挺凶的,都把眼睛哭腫了。」他笑出聲音,笑聲淺淺的:「新加坡這種鬼天氣真讓人頭疼,我睡不著,就出來抽根煙,結果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喂,康橋,你知不知道你哭鼻子的樣子有多可笑嗎?剛剛我還在懷疑自己的眼睛,那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女人是康橋嗎?」

  「很可笑嗎?」側著臉,康橋問。

  

  他點頭,點完頭之後又搖頭:「也不是很可笑,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大約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可笑,可發生在你身上的話……」

  說著話忽然停了下來,好像又想起什麼來似的,懊惱的「噢」了一聲,說:「我都忘了現在發生在你身上的是一件不幸的事情,那就把我剛剛說的那些話,當成是想緩衝一下一位沉浸在失去丈夫的妻子的悲傷吧,只是詞不達意而已,你也知道,那些哄人開心的事情我不在行。」

  周遭很安靜,安靜得可以聽到凝結在枝頭上雨珠滾動的聲響,微風吹過,雨珠從樹枝上滑落,些許落下康橋的頭髮外套上,捂緊外套康橋問:「那麼,現在我可以回去了嗎?」

  「當然!」不置可否的樣子。

  康橋移動著腳步往自己房間走去,剛剛走了幾步,背後傳來了霍蓮煾的聲音,稔熟隨意,宛如沒有長長的八年離別時光。

  「你還真還和以前一樣硬邦邦的,就像一塊木頭,一點禮貌也沒有。」

  背後的那個男人,康橋曾經為他死過一次,身體沒有死成倒是心死了,所以,她現在不生氣。

  腳步聲慢悠悠的跟在她背後,她快他就快,她慢他就慢,聲音還在繼續著:「我現在都想不明白,那個時候怎麼會被你迷住?年少輕狂?好像就這剩下這個解釋了,康橋,你覺得呢?」

  抬頭望了一眼天色,天光呈現出魚肚白,天很快就亮了,今天是韓棕出殯的日子。

  「怎麼不回答呢?嗯?」

  回答他因為年少輕狂被她迷住這個問題嗎?

  可遺憾的是,康橋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有那個本事迷住霍蓮煾,倒是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被另外一個女孩子迷住的模樣,那個女孩子的名字叫做文秀清,人如其名。

  霍蓮煾曾經為了文秀清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那個巴掌讓她疼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手不由自主的去摸自己左邊臉頰,現在已經不疼了。

  不過,現在康橋也懶得和他去爭論這些問題了,腳步聲還在跟著她,就仿佛今天非得弄出個水落石出不可。

  於是她順著他的話回答:「也許吧,誰都會在年少輕狂時,做出那麼一兩件傻事。」

  背後腳步聲停頓了下來,走上台階,幾米長的迴廊走完拐了個彎,就到了她的房間。

  上午十點,韓棕的靈柩被送到了殯儀館,在韓佑簽完字和殯儀館工作人員進行交接儀式時,康橋下意識手想去拉住,冰冷的稜角擦過指尖轉瞬即逝,身體晃了晃,一隻手扯住了她。

  康橋沒有再動,就這樣目送放著韓棕的那個長方形盒子輾轉在幽深的走廊上,這是她的最後一眼,她只能送韓棕到這裡了,按照閩南習俗,妻子是不允許參加自己丈夫的葬禮。

  等出了殯儀館,康橋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霍蓮煾手裡,身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變成了半依靠在他懷裡,那個瞬間康橋第一時間目光去找尋周頌安,她知道周頌安也在出行人員名單上,很快的康橋找到了周頌安,他就站在距離她十幾步的地方看著她。

  站直身體,身體和霍蓮煾拉出距離,手想從他手中掙脫出來,剛剛一動就被更緊的握住。

  強握住她手的人嗓音壓得很低「我得警告你,眼睛最好不要東張西望,我都不知道該是把你讓周頌安出現在這裡的行為形容為蠢還是天真。」

  十個小時之後,康橋總算明白了霍蓮煾和她說的那句話。

  葬禮結束在下午三點左右時間,韓家的一些朋友親戚,也在參加完葬禮之後回國的回國,回家的回家。

  參加完葬禮之後,周頌安就開始收拾行李,康橋以為他收拾行李是回上海,可他的回答卻讓她覺得意外「我已經訂好酒店,明天就搬到酒店去。」

  還沒有等康橋做出任何反應,周頌安就直接說出「我等你,我們一起回上海,你要在這裡呆十天我就呆十天,一個月就一個月,一年就一年,即使一輩子也可以。」

  「不……別……」即使知道周頌安這樣做不妥,但她能擠出來,也就只能是這乾巴巴的這兩個發音。

  不,別!

  和她形成反差的是周頌安的坦然:「每一個人都是獨立性質的,我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我也會為我所做一切事情、乃至事情產生的後果負責,這是我和我學生們說的第一句話。」

  「頌安……」

  「你會在這裡呆一輩子嗎?」

  被動的搖頭。

  他握著她的肩膀,把她推到門口:「好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而你,現在所要做的是回自己房間好好睡一覺,你的臉色看起來糟糕透了。」

  被動的被周頌安推出房間,背後的門關上,康橋站在門口。

  周頌安住的地方是韓家客房,房間就在第二層,客房是採用方形複方銜接式的,一間連著一間,中間是四方形的露天花園,隔著那個四方形露天花園,康橋看到站在她對面的霍蓮煾,他看著就像是在欣賞花園裡的花,目光再往下,康橋看到另外的兩個人,韓棕的大嫂和妹妹,她們也正在看著她。

  晚間八點,管家敲開康橋的房間,跟隨著管家康橋到了大廳,大廳外四角還掛著白燈,大廳里一派燈火通明,韓家人都在,韓棕的大哥大嫂坐在一邊,韓棕的妹妹和妹夫坐在另外一邊,而……

  而霍蓮煾也在場。

  看到韓家的律師之後,康橋大約也猜到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這樣也好,那些煩心事早點解決也好,只要不動她在上海的工作室,其他的都無所謂。

  所有人都在看她,想了想,康橋選擇坐在霍蓮煾身邊,這次霍蓮煾是代表霍正楷的名義出席,在公共場合上那點禮儀還是要顧忌的。

  韓佑的開場白不痛不癢,盡說一些門面話,這些門面話大致是講給霍蓮煾聽的,類似於我們這樣做也是逼於無奈這樣的。

  霍蓮煾倒也配合的很,不時用「嗯。」「嗯哼。」「我明白。」這樣的話來回應韓棕。

  結束了長番無聊的開場白之後,在韓佑的示意下,韓家律師把一個文件袋交到康橋手上。

  打開文件袋,康橋赫然看到她和周頌安在一起的照片,幾十張照片清一色紀錄的是屬於她和周頌安較為親昵的舉止,更有數張照片利用了借位技巧,於是,原本只是要好朋友不經意的舉動,變成了類似於擁抱接吻這樣只屬於情侶間的互動,更有幾張照片背景為深夜周頌安的公寓,門口,以及從窗戶印出來的依偎影像。

  指尖在發抖,康橋很想把手中的照片,狠狠的朝著那些人臉上砸去,那些人在窺探完了別人的生活之後,居然還能如此的堂而皇之!

  但不能,韓棕才離開這個家,也不過是數十個小時時間。

  把照片放回文件袋裡,剛剛收好文件袋,就被坐在身邊的霍蓮煾拿走。

  手擱在膝蓋上,把脊樑挺得直直的,目光一一從那些人臉上越過,最後停在了韓佑臉上,問:「把那些照片給我想要達到什麼?」

  韓佑目光往著她左邊那一側,霍蓮煾就坐在那裡,也許韓佑覺得需要觀察一下霍蓮煾,以此來衡量他接下去的語氣拿捏,還有說話內容。

  顯然,韓佑得到他所想要的,就像是外界的傳言那樣:康橋於霍家是那種可有可無的角色。

  「康橋,我不想讓韓家的遺產糾紛,長期占據報紙版面,你也知道,人們喜歡看那些。」

  原來是這樣啊,這樣還不容易。

  可就是有那麼一些人,做了婊.子還想要立牌坊,如眼前的這位韓家長子:

  「但我也不想讓一些和韓家有過結的人來對我們的家事說三道四,所以,希望你能對外發表一份簡短說明,以妻子的名義闡明放棄丈夫遺產的繼承權,當然,也不是要你放棄全部。」

  韓家律師把那份早就擬好的財產分割名單交給她,康橋上海的工作室被規劃在了必須放棄的這一塊上,而且排位靠前,就在公司股票下面。

  「別的我可以不要,但工作室不行。」一字一句說著。

  工作室真的不行,那裡有很多美好的回憶,以後,康橋要把它當成禮物送給一個人。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那個工作室的前身,是我們早期要提供給員工的娛樂休閒場所,也是我們公司未來重點擴建的項目之一,所以由不得你說不行。」韓佑慢悠悠說著。

  「那我只能打電話給我的律師,讓我的律師和你談了。」康橋想站起來。

  「先別急著走。」韓家長媳大有夫唱婦隨之勢:「康橋,剛剛那些照片你也看過了,不用我提醒你為什麼會給你看那些照片吧?」

  這時康橋才想起那些照片,皺眉:「你們喜歡處理那些照片就怎麼處理吧,我無所謂。」

  「無所謂?康橋你都不好好看照片的日期嗎?就在幾個月前,那時你的身份還是韓太太,而你的好友是單身身份,」這次插嘴的是韓家三小姐韓默,她特意加重那個好友稱謂的語音:「聽說他還是一位學生喜歡的哲學系老師,一旦那些照片流進公眾視線範圍內,你們就變成了人.妻和有前途的年輕老師這樣的組合,你要讓他陷入這樣一場倫理醜聞嗎?」

  「不要亂說。」康橋聲音在發抖,但凡涉及到周頌安的都會讓她方寸大亂,她對他的虧欠已經夠多了,多到無以為報。

  「你的意思是我們在無中生有了?可即使我們相信了,別人也不會相信,這世界就那樣,人們就只會嫌不夠熱鬧,在我看來問題很簡單,二嫂現在還年輕,那位也不是沒有女朋友嗎?以後……」

  「姐姐。」好聽的嗓音打斷了韓默的話。

  韓家三小姐一臉茫然的找尋聲音源頭,數秒之後她朝著霍蓮煾試探性的問:「剛剛,你是在叫我?」

  「是的,Monica,聽說你的英文名字就叫做Monica?」

  漂亮異性總是會惹人好感,也不顧及坐在一邊的丈夫,點頭,韓默直勾勾盯著霍蓮煾:「請問……」

  「果然就像他們告訴我的一樣,叫做Monica的姑娘一般都長得很漂亮,」霍蓮煾說著,看也沒有看康橋一眼手繞過她肩膀,一壓:「Monica,我想我和她得暫時失陪一下,可以嗎?」

  似乎忘了一邊韓家的當家人,連串「可以,當然可以」就從韓默口中溜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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