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發酒瘋
2024-09-29 13:01:29
作者: 巒
「怎麼可能!」戈樾琇仰起頭,直視著宋猷烈,說,「你忘了,我是因為顧瀾生才來到這裡的。」
氣氛驟然凝結。
宋猷烈直直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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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不過是三秒,她就後悔了,後悔說出那樣的話。
那年,她在黑暗中用抖個不停的手點菸,煙點著了,第一口煙把她嗆得眼淚都出來了,還想起嘗試第二口,煙被拿走,煙到了有著俊美面孔的少年手上,那根煙她和他輪流著,你一口我一口,煙抽完,她把臉埋在他懷抱中。
那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少年的懷抱已然蛻變成沉靜的港灣。
後來,她偶爾夢見過那個沉靜的港灣。
夢見過他親吻她的額頭,說戈樾琇,別害怕,在他說完這話的十個小時後,他的腳踩在雪地上,那是通往摩爾曼斯克警局的腳印。
看著那張臉,她在那張臉上閱讀到痛楚,一如她在摩爾曼斯克的白晝和黑夜,在那個五彩繽紛的旅館房間,一抬頭,就看到自己映在鏡子裡的臉,以後拿什麼讓這張臉快樂起來。
宋猷烈,我要那什麼讓快樂注入你的眼眸?
第四秒,內心一角悄悄鬆動。
也許,也許……
舔了舔嘴唇,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乾巴巴,想用比較柔和的聲音說,宋猷烈我想你的話是有點道理的,我在給你整理房間時心情很不錯來著。
「宋……」
猝不及防間,身體被拖著上樓梯。
宋猷烈緊拽著她,一個步伐連著跨過三個台階,上了二樓,上了二樓繼續往三樓。
喝酒的人力氣大,跌跌撞撞跟著他爬樓梯,數次膝蓋擦到樓梯,又被他強行拽起,手腕傳來的劇痛感,讓戈樾琇開始大罵著宋猷烈,手腳並用,但都無濟於事,她被他強行拉進他房間裡。
「宋猷烈,我要告你!我要告你虐待!」嘴裡拼命嚷嚷著,「我要一天發一封郵件給人權組織,直到和你解除監護人和被監護人——」
話還沒說完,身體被動撲向床。
一個四腳朝天,背部重重砸到床墊上。
宋猷烈站在床前,居高臨下,房間僅有的微光來自於平原的月光。
這是一個喝醉酒的男人,戈樾琇迅速往擺放床頭燈的所在,手還沒觸及——
檯燈應聲而倒。
大聲嚷嚷變成了結結巴巴的:「宋猷烈,我……我要和你解除監護人和被監護人的關係。」
「求之不得。」他冷冷說著。
求之不得,宋猷烈說求之不得!
瞬間,聲音飆高:「我明天就去!我發誓!」
「好!」
宋猷烈說好,宋猷烈說好!
她沒聽錯,一時之間,愣神了。
發呆間,宋猷烈把幾樣東西往她身上砸。
往她身上砸的有護照,有她身份證件駕駛證等等等,宋猷烈不是說這些東西都在他助手手裡嗎?
怕自己眼花,戈樾琇打開護照。
是她的護照沒錯。
「戈樾琇。」
抬起頭。
「走,有多遠走多遠。」宋猷烈手一揚。
這次,落在她身上的是記者證。
明白了,現在戈樾琇總算明白,宋猷烈是讓她帶著護照有多遠就走多遠,的確,這對於他和她來說是最好的結果,而且,顧瀾生也沒事了。
好極了,非常好。
把護照收好,收好護照再去撿身份證,再之後是駕駛證,駕駛證彈得有點遠,她得移動身體才能夠拿到駕照,只是,明明心裡歡快得很,為什麼身體卻又是如此的遲鈍,手腳也是慢吞吞的,就好像,她一點也不為重新拿到護照身份證件而高興。
一片陰影蓋住她,無需要她移動身體,駕照已經在她手裡了。
把駕照送到她手裡的人還能有誰?!
看來,宋猷烈是忍受不了,她一分一秒住在他房子裡。
不,應該說,是宋猷烈忍受不了戈樾琇一分一秒在他面前,想必,他對她的厭惡感比起之前並沒有減少一分一毫。
她還以為自己近階段安分守己,會讓他對自己觀感好點,看來是她自作多情了!
駕照往她手裡塞,之後是卡。
之前被拿走的都一一回到她手上了。
好的,好的。
手緊緊抓著那疊證件,就深怕一不小心掉落一樣了,就惹來他以為這是她的故意為之:那個小瘋子總是隨心所欲;那個小瘋子總是迷戀他的那張臉蛋。
腳踩在地板上,這會兒她也懶得去找鞋了。
剛移動一個腳步,前路被擋住,往左,擋住她的人跟著她往左,往右,他跟著她往右。
「讓開。」她說。
毫無反應。
「讓開!」提高聲音。
還是毫無反應。
不讓開是吧?呼出一口氣,伸手。
讓戈樾琇覺得鬱悶地是,手還沒碰到他,他身體就直挺挺往前傾斜,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就這樣,兩具身體往著床墊。
她在下他在上。
宋猷烈到底想怎麼樣?
頭頂手推,紋絲不動。
這是宋猷烈在發酒瘋來著?
只是!她可不是餡餅,重死了。
一番推搡把戈樾琇累得大口喘粗氣,嘴裡徒勞叫著他的名字,叫名字不管用了就警告,警告沒就罵。
「宋猷烈,你再不起來,我就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你了……」
「戈樾琇。」
看來宋猷烈怕詛咒來著。
「煩。」
煩?是說她的聲音吵到他了?
「你再不起來的話,我保證你會更煩。」她和他說。
「戈樾琇老是在宋猷烈面前晃來晃去,煩,戈樾琇老是在宋猷烈面前大呼小叫,也煩,打電話讓一個送貨員送貨上門都能惹來要電話號,更是讓人煩透了。」他和她說。
宋猷烈說她煩!這分明是不好的話,可……怎麼聽都像是……都像是好話,因為……因為很親,親近中帶著幾分溺愛,溺愛中又摻和無奈,再細細想,這無奈像憤怒,像痛苦。
一時之間。
只能繼續呆。
小會時間過去。
戈樾琇再去想宋猷烈話里的內容,宋猷烈確確實實嫌棄她煩了,這分明是在表達他對於她的討厭,只有討厭一個人了,才會覺得這個人在眼前晃來晃去煩,要喜歡了,肯定天天巴不得在一起。
只是,她幹嘛往那些方面想,宋猷烈是她討厭的人,因為討厭小姨連同宋猷烈也討厭了,而她的所作所為也配得上當宋猷烈討厭的人。
所以說,戈樾琇和宋猷烈是彼此討厭的人,一直都是。
可看看,這兩個彼此討厭的人現在都在幹什麼。
扭動著身體。
「別動。」他在她耳畔輕聲叱喝。
怎麼可能,討厭一個人就得和這人大唱反調,身體越發扭動得厲害,冷不防他又在她耳畔:「再動的話就摸你了。」
又是一呆,這次……這次……
唯一的想法是。
「宋猷烈,我是戈樾琇。」一字一句。
是戈樾琇,不是那個像抹茶的女孩,也不是那個和抹茶女孩相像的女孩,更不是任何想對你投懷送抱的姑娘。
「戈樾琇。」他低喚著。
所以,他是知道現在和他形成雙層糕的人是戈樾琇了。
和戈樾琇說這樣的話,就不怕把小姨氣得住院。這個暫且不說,「戈樾琇老是在宋猷烈面前晃來晃去,煩死了」言猶在耳。
她得提醒他。
「宋猷烈……」
「可是,」他嘆著氣,「戈樾琇不在宋猷烈面前晃來晃去了,也煩,因為……世界特別的安靜。」
腦子一片空白。
這不奇怪,今晚她喝酒了,所以,腦子不好使,對了,宋猷烈也喝醉了,醉得比她還要凶,醉得比她還能胡說八道。
直覺告訴戈樾琇,現在她要做的事情是,找一個機會離開這個房間。
只是,那個機會一直沒到來,宋猷烈儼然把她當成柔軟的沙發,每一縷氣息都落於她的頸部上,一縷比一縷還要……真要命,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雙頰火辣辣的,就像有人拿著辣椒一個勁兒往上塗。
讓戈樾琇倍感頭痛地是,她現在還不能動,因為……因為宋猷烈說了「動的話就摸你了。」
平常宋猷烈肯定不會這麼做,更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可現在宋猷烈喝醉了,喝醉的人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思想輾轉間,因宋猷烈的舉動腦子再次一片空白,戈樾琇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結結巴巴說著:「宋……宋猷烈,我……我可沒有動。」是的,真的沒動,她可以對天發誓,她的身體真的沒有動。
以實話告知,可宋猷烈還是沒停止。
結結巴巴的聲音繼續著「宋猷烈……你說了,動了才,才摸,我身體沒動。」這次,塗在她臉頰的一定是墨西哥辣椒,臉頰都快噴出火來了。
躡手躡腳離開宋猷烈房間,站在房間門口,頓腳,揪頭,再頓腳,再揪頭,明天她非殺了宋猷烈不可。
問她為什麼不現在去廚房拿把刀子,原因是她太困了。
迷迷糊糊中,戈樾琇聽到有人在大喊她的名字,下意識間應答出,然而,喉嚨火辣辣的,嗆得她一個聲音也發不出。
「戈樾琇!」
是宋猷烈的聲音,宋猷烈在叫她。
「戈樾琇,開門。」
這語氣聽著像房子著了火。
「戈樾琇,不開門是吧?」就差用吼的了。
現在宋猷烈應該在她房間門外,這傢伙該不是想讓他起來給他做早餐吧?這傢伙也不想想昨晚……昨晚他不僅把護照駕照身份證件還給她了,昨晚,他還……
此時,戈樾琇又想揪頭髮了。
「砰——」一聲。
巨大的聲響讓戈樾琇瞬間睡意全無,睜開眼睛,第一時間看房間門,那聲巨響分明來自於門被強行踢開。
房間門好好的,戈樾琇鬆了一口氣。
她還以為宋猷烈不耐煩她沒給他開門,直接破門而入。
沒有就好,眼帘慢悠悠像合上,又被宋猷烈的那聲「戈樾琇」給震開,急促的下樓梯聲緊隨那句「戈樾琇」之後。
砰、砰、砰,每一個腳印都似乎要把屋頂踩漏。
怎麼回事,宋猷烈酒還沒醒嗎?
下一秒,戈樾琇發現一件事情,這個房間天花板十分眼生。
接下來,戈樾琇又發現一件事情——
她走錯房間了。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她昨晚太累了,再加上沒開燈,再加上喝了酒,以及她對這個環境還不是很熟悉。
頭痛欲裂,喉嚨火辣辣的,她得去找水喝。
打開門。
目觸到的又把她的睡意嚇跑幾分,眼前一切讓她第一時間,還以為宋猷烈的家遭遇了竊賊。
之前那個巨大的響聲原來真是來自於門被強行用腳踹倒,看著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門,戈樾琇下意識回頭去看另外一扇門。
兩個房間相對著,門被破壞的房間才是她的房間。
只是,宋猷烈為什麼要踹掉門?
找了幾圈,戈樾琇都沒看到宋猷烈,倒了一杯水來到窗前,剛喝了一口水,她就看到宋猷烈。
宋猷烈正在通往公共公路的水泥路奔跑著,跑十幾步又停下來,再跑十幾步又再停下來,最後,狀若一名短跑運動員最後的衝刺,發瘋般狂奔著。
狂奔至距離公共公路大約五米遠處停頓了下來。
接下來,宋猷烈的舉動還真讓戈樾琇大跌眼鏡,宋猷烈脫下鞋,脫下的鞋子往公共公路方向扔。
扔鞋的動作力量足,射程遠。
扔完鞋,也不離開,面對著往市區方向的公路發呆。
宋猷烈的舉動讓戈樾琇都忘了喝水,難不成這是宋猷烈的醒酒方式?又或者是宋猷烈現在酒還沒醒?
聯想到那扇直挺挺倒在地上的門,戈樾琇更傾向於這是宋猷烈發酒瘋的方式,老實說,她還沒見過宋猷烈發酒瘋的樣子呢。
他酒都不碰何來發酒瘋。
想到那扇門,戈樾琇一陣頭疼,門壞了,她今晚要睡哪裡?
後知後覺,戈樾琇想到宋猷烈已經把護照歸還給她了。
也就是說,接下來她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了。
現在戈樾琇還沒想到去哪裡,唯一可以確定地是:她得離開這裡。
是的,得離開這裡,離開這裡了宋猷烈就不煩了。
一口氣把水喝光,又倒了半杯水。
回到那扇窗前時,宋猷烈已不在原地。
他正往房子方向走,越來越近,上台階時他身穿的衣服款式都一清二楚,還穿著昨天去約會時的襯衫牛仔褲,赤著腳。
所以,宋猷烈發酒瘋方式是,跑一段,脫掉鞋子,赤著腳回來?
這個發酒瘋方式還真奇特。
但是呢,這些奇特的做法到了,有著漂亮臉蛋修長身材的人身上就很是賞心悅目了,賞心悅目到她都忘喝水了。
戈樾琇趕緊再喝幾口水。
她得搶在宋猷烈之前回房間,把護照藏起來。
水喝得太急,嗆到了。
從嘴裡直接灌到鼻腔去,最要命的一種。
咳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直起腰來,背後響起琉璃飾品相互撞擊的聲響。
戈樾琇心裡大叫不妙,回過頭。
果然,宋猷烈站在廚房門口,直挺挺站著,半月彎形的水晶簾在他背後蕩來蕩去。
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顆心似乎被那一顆顆水晶珠子帶動著,晃過來晃過去,像喝多了的人,找不到准心。
這狀況,說不清是來自於那些水晶珠子,還是來自於站在水晶簾前那人的眼神。
宋猷烈看她的眼神……有點凶,凶到讓她懷疑,他有可能會吃掉她。
對了,他昨晚趕她走來著。
要趕走的人沒走,還留在他房子裡,甚至於喝他的水,雖然是白開水,但那也是資源。
所以才……所以才看她的眼神這麼凶來著。
眼神太兇,她害怕。
害怕到心砰砰跳。
這討厭的心怦怦跳。
為了遏制這種奇怪而又討厭的心跳,拿起杯子擋在自己臉上,以此來阻擋他似乎要吃掉她的眼神。
擋住了,戈樾琇心裡松下一口氣去。
可——
擋住了視線,卻擋不住朝著她的腳步。
停在她面前人狀若整天蔽日。
只能低頭看著他沒穿鞋子的腳,腳趾頭有幾處擦傷了,這是在水泥路奔跑著受傷的嗎?心裡隱隱約約想著,也許他會把腳趾頭擦傷的事情怪罪於她。
但,她什麼都沒做啊。
是宋猷烈自己發的酒瘋。
手更緊拽住杯子。
杯子被拿走。
更不敢看他,結結巴巴說:「我……我待會就走,我……我不會賴著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