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新家政
2024-09-29 13:01:26
作者: 巒
宋猷烈是在十一點左右離開的,開著他自己的車離開,沒說幾點回來,把湊上去想表達關懷的人當成空氣般存在。
是夜,戈樾琇打開冰箱。
她都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打開冰箱了,冰箱裡的啤酒很誘人,以前她在喬治鎮看過這種品牌啤酒。
戈樾琇第一次嘗到這種啤酒也是在這個地方,宋猷烈在某些方面固執得很,喜歡一樣東西了就不會輕易更改,啤酒是,冰球是,那個女孩也是……看到張純情時,戈樾琇就知道她的甜莓,還沒忘記那個女孩。
一個想起了帶著淡淡抹茶味的女孩。
戈樾琇見過那女孩,安安靜靜,模樣嬌小長相討喜,當時和宋猷烈站在一家冰店前。
那天,正好是周末,海灘人很多,透過熙熙攘攘的人潮,戈樾琇還以為是自己眼睛看錯了,因為她壓根就未曾想過,有一天她的甜莓會和一個女孩站在一起,更沒想過他會給某一個女孩買冰淇淋。
怕自己眼睛看錯了,戈樾琇朝那家冰點靠近,越過一撥又一撥的人,冰店前的那男孩和那女孩樣子再清楚不過。
真的是宋猷烈,在排隊等拿冰淇淋的人真是宋猷烈。
戈樾琇安靜在一邊等著,宋猷烈前面還有十六個人,在那十六個人剩下七個人是宋猷烈的臉轉向那女孩,那女孩衝著他笑。
當時,戈樾琇心裡想著,要是宋猷烈再回頭去看那女孩呢?要是他再回頭去看那女孩她要怎麼辦?人太多,她的甜莓可是怕弄丟那女孩?她和他吻也吻過了,摸也摸過了,不是嗎?
慶幸地是,宋猷烈沒再去看那女孩。
他拿到了冰淇淋,她從遮陽傘走出。
宋猷烈一見到她,做出第一反應是,以自己的身體去遮擋女孩的身體,那時的他個頭身材和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差不多了,女孩被他結結實實擋在身後。
當時,戈樾琇想她看起來一定像狼外婆,有這麼漂亮的狼外婆嗎?
接過宋猷烈左手的冰淇淋,往地上一丟,少了一隻冰淇淋還有另外一隻呢。
另外一隻冰淇淋是粉綠色的,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把他右手的冰淇淋也拿走了。
拿著冰淇淋,轉身,也不曉得為什麼,一邊眼睛各自滴落下了一滴眼淚。
怎麼?宋猷烈就沒想過給她買冰淇淋呢。
不,應該是,怎麼她就沒想過,讓宋猷烈給她買冰淇淋呢。
這樣一來,假如有一天有人問宋猷烈,你第一個給她買冰淇淋的女孩叫什麼,那答案就是「戈樾琇」那多好。
現在,不可能了。
宋猷烈第一次給買冰淇淋的女孩不叫戈樾琇。
很奇怪,那時她就是不生氣,坐在堤岸上,一邊看落日一邊吃著冰淇淋,這是戈樾琇最不願意回憶的一幕之一。
過了一陣子,戈樾琇又看到那女孩。
女孩找到家裡來了,穿淺綠色裙子,很像那天戈樾琇吃到的冰淇淋,那天戈樾琇吃到的冰淇淋是抹茶味的。
後來,戈樾琇才知道,看起來像抹茶味的女孩類型,是很多男孩子喜歡牽她手去散步,一起旅行的對象,安安靜靜的,笑起來看著很舒服。
抹茶味女孩叫什麼來著?她是知道她名字的,可這會兒她居然想不起女孩名字了,明明那女孩的長相她記得很清楚,有那麼一丁點像張純情,不是眉目像,而是兩人給人感覺像。
讓戈樾琇哭笑不得地是,她沒想起抹茶女孩的名字,倒是把她領養的鴕鳥名字想起了。
那隻鴕鳥就叫做阿布,領回來可丑了,還是一個病秧子,戈樾琇花了很多時間,把它養得又漂亮又健康。
有一天,阿布生了一隻小鴕鳥,讓她樂壞了,但小鴕鳥來到世界的第二天,阿布卻死了。
阿布生下的那隻小鴕鳥一天天長大,一個夜晚,戈樾琇讓人把小鴕鳥丟到外面去,她很討厭那隻小鴕鳥,心裡總覺得要是沒有小鴕鳥,阿布就不會離開她了。
小鴕鳥被送走的晚上,磅礴大雨,她夢到那隻小鴕鳥在雨中孤零零的,之後,小鴕鳥老是在戈樾琇夢裡出現,這也是戈樾琇不樂意回憶起的一幕之一。
戈樾琇不願意回憶的,加起來沒有一卡車也有一籮筐。
還等什麼呢?一個聲音在她耳邊撓著痒痒。
是啊,還等什麼呢?
不再有任何猶豫,從冰箱拿走一瓶啤酒,想了想,又添加一瓶,她現在的酒量比起之前好像強了點。
拿著啤酒,戈樾琇來到客廳,她得在這裡等房主主人回來,這也是《瑪麗安指南》之一。
不過裡面沒提到到底要在什麼地方等主人回來,更沒有提到一邊喝啤酒一邊等。
現在已是臨近十點,看來宋猷烈的約會還挺順利,戈樾琇心想。
電視在播放一年一度南非小姐選美總決賽,佳麗們無論高胖瘦矮長發短髮一律,都有一口整齊雪亮的白牙。
第一瓶啤酒喝完,電視屏幕上的佳麗門只剩下一口口白牙,聚精會神,一排排白牙又回到主人口中。
看來,她的酒量還真變好了。
揭開第二瓶啤酒前,戈樾琇看了一眼鐘錶,還有三分鐘就是十一點了。
房子主人都不替那位「打掃房間」的人想想嗎?她幹了一天活,明天還得早起,就不能早點回來嗎?
「先生還沒回來你不能爬上床」還是來自《瑪麗安指南》。
這一天下來,那個叫瑪麗安的大塊頭女人,都要變成天兵天將的存在。
再倒半杯啤酒。
半杯酒喝完,選美比賽已臨近尾聲,主持人即將宣布獲得冠軍的佳麗,為了調動現場氣氛,鏡頭頻繁在幾名被一致看好的佳麗之間來回晃動。
就不能快一點嗎?喃喃自語,頭往沙發一歪。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平原的風從屋頂上刮過,一浪比一浪高。
孜孜不倦的夜風中,戈樾琇好不容易逮到一個節奏,大力掀開眼帘,她還惦記誰得到選美冠軍,她比較看好從小的志願是,當一名游泳選手但陰差陽錯卻闖進選美決賽的姑娘。
然而——
是誰把電視機關了?不僅關掉電視機,客廳天花板吊燈也關了,兩盞檯燈也被關了。
只有銜接樓梯和客廳牆上的壁燈亮著,壁燈折射的光線有限,傳到客廳已是微乎及微。
周遭瀰漫著濃濃麥芽香,這讓戈樾琇覺得奇怪,印象里她是喝了一瓶半的啤酒,這個份量對於她來說最多也就達到微醺程度。
這麼會有大的酒氣?找到電視遙控,她等看看選美比賽冠軍花落誰家呢。
遙控機對準電視。
65英寸電子屏幕發出的光,瞬間折射到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身上。
兩個人?!
一抖,遙控機從手中掉落。
維持遙控機掉落在地上的姿勢,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另外一個人,電子屏幕反光落在他臉上,正皺起眉頭,光線似乎對他造成一定的困擾,撿起遙控機。
瞬間,周遭恢復到之前霧蒙蒙的狀態中。
顯然,之前電視機是宋猷烈關掉的,燈也是。
戈樾琇看到桌上的啤酒瓶,開始她還以為自己眼花,把兩瓶空啤酒罐看成四瓶,不,再數一次,是五瓶。
那多出來的三個空啤酒罐,用腳趾頭稍微想一下都會明白來自於誰。
啤酒是宋猷烈的,他想喝多少瓶她都無權過問,而且,戈樾琇是知道的,宋猷烈無比厭惡她干擾他的事情。
周遭安靜得出奇,安靜到誰的呼吸急促混亂一目了然,心裡嘿嘿笑著,看來,宋猷烈的酒量不及她一半。
也對,宋猷烈是戈鴻煊帶出來的人,假如他想往神職人員專業發展,肯定也是大有成就。
酒精讓宋猷烈呼吸混亂急促,周遭的麥芽香已發濃郁。
喝得醉醺醺的房子主人她還是少惹為妙。
瞄了一眼時間,已是午夜時分。
午夜是一個危險的時間線。
現在房子主人回來了,她也完成一名「打掃衛生」人員的職責,但在回房間前,她得和房子主人打一下招呼。
「回來了?」讓語氣稍微帶上一點點關懷。
沒有回應。
「要不要我給你煮點醒酒湯。」這話問得挺順嘴的,戈樾琇以為這話她是照著《瑪麗安指南》說,可怎麼想都沒有。
看來瑪麗安是沒有遇過宋猷烈喝醉酒的狀況。
但這話給戈樾琇惹來的是,從手腕處傳來的陣陣酸痛,宋猷烈正緊緊扣住她手腕,從力道上判斷,她似乎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不該說的話……是「要不要我給你煮點醒酒湯嗎?」
不敢大力掙扎,嘴裡說著:「宋猷烈,有……有什麼話好好說……宋……」
「戈樾琇,你會做醒酒湯?」咄咄逼人的語氣。
此時,戈樾琇才想起自己不會做醒酒湯,會做醒酒湯地是顧瀾生。
「那麼,告訴我,你都給誰做了醒酒湯了?」咄咄逼人的語氣變成咬牙切齒的質問。
這是一個喝得醉醺醺的人,她和他計較不了。
乾咳了一聲,老老實實:「宋……宋猷烈,其實,我不會做解酒湯,我剛剛是隨口說說的。」
扣住她手腕的力道稍微鬆懈了些,但還是沒有放開。
「你確信你不會煮解酒湯?」
真是……
好脾氣說著:「戈樾琇會煮解酒湯,這聽著就知道是大話。」
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又有所鬆動。
「宋猷烈,現在很晚了,我得回房間,明天我還要早起。」她低聲告訴他。
他還是沒放開她的手。
伴隨他剛剛那一拉,兩人距離挨得更近,近到只要她頭一往前,就可以靠在他肩膀上美美睡上一覺。
她現在很想好好睡上一覺來著。
那聲「戈樾琇」後是短暫的沉寂。
再開口時,語氣已不見了數分鐘前的凌厲,低沉,乾澀:「在加油站,我碰到一個人,這人是水果店的送貨員,他和我打聽新來家政的名字,他說先生你新來的家政勤快又漂亮。」
頓了頓:「開始,我以為他說的是瑪麗安,瑪麗安是很勤快,但和漂亮絲毫沾不上邊,那這位水果店送貨員也說了不是瑪麗安,他老早就認識瑪麗安了,那麼這位水果店送貨員說的勤快漂亮的姑娘是誰,於是,他和我描述了一番他送水果時,見到勤快漂亮姑娘的樣子,長頭髮,大眼睛。」
「戈樾琇,你一定是給了這位送貨員很多好處,才讓他一個勁兒誇你。」低沉的聲音驟然間變得蠻橫無理,「更該死的是,他還誇你身材好,該死的,戈樾琇,你當時穿著得有多性感。」
上帝佛祖,這簡直是無妄之災。
不過,經宋猷烈這麼一說,戈樾琇想起的確是,有這麼一個水果店送貨員。
這位還和她要了一杯水喝,現在想來小伙子,當時是想問她要電話號來著,只是水喝完了還是遲遲問不出口。
「他還說,先生你的新家政不管是整理廚具,還是清潔窗戶都是賞心悅目,猜我當時是怎麼回答他來著,我說,送貨員你是不是想通過和我說上幾句話達到和你朋友炫耀的資本,你和SN能源執行長,對,就是經常出現在財經雜誌封面的那傢伙有點交情。」聲音不無嘲諷,「這話聽著很不給面子對吧?但我沒必要給一個騙子臉面,戈樾琇會給宋猷烈收拾房子,還是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整理,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是啊,戈樾琇會給宋猷烈收拾房間,的確是一點可信度也沒有,是啊,當時她好像是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整理來著。
「所以,我把它們都砸了,把整理好的餐具,從花園裡摘回來的花,統統都砸了,用棒球棒。」這話輕飄飄從她口中溜出。
說完,戈樾琇一呆。
扣住她手腕的手鬆開。
話說出去就收不回來了,戈樾琇揪著頭髮從沙發上站起,身體剛越過客廳,就聽到從後面追上來的腳步聲。
加快腳步,剛想上樓梯身體被動往著一個方位。
幾個回合過後,她背貼在牆上,他雙手撐在牆上,以手臂為桎梏把她困在他懷裡。
別開臉,躲開迎面而來的氣息。
「戈樾琇,送貨員說的話是真的嗎?」他低聲問。
沒有應答。
「戈樾琇真的一邊哼著小曲,一邊給宋猷烈收拾房子了?」
低下頭。
「戈樾琇哼著小曲給宋猷烈收拾房子,是出於一種心情,就像是……這個時間點想吃蘋果,想吃蘋果自然是喜歡蘋果了,所以,戈樾琇給宋猷烈收拾房子,並沒有別的其他因素,僅僅是出於喜歡,於是呢,戈樾琇帶著一點點的沾沾自喜給宋猷烈打電話。」
宋猷烈的一番話把戈樾琇聽糊塗了,四分糊塗六分心慌。
「戈樾琇給宋猷烈收拾房子,這可是十分了不起的事情,可這傢伙居然不接她的電話,戈樾琇氣壞了,一生氣就拿起棒球棒,是不是這樣?」灼灼的氣息直撲她耳畔。
這傢伙……這傢伙不是喝醉酒嗎?
「是不是這樣?嗯?」他放柔聲線,氣息從成片成片變成一縷一縷,在她耳畔撓痒痒,直把她——
那句「嗯」就差點說出口了。
危急關頭。
「怎麼可能!」仰起頭,說,「你忘了,我是因為顧瀾生才來到這裡的。」
氣氛驟然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