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給他做家政
2024-09-29 13:01:22
作者: 巒
戈樾琇揉了揉被撞得發麻的肩膀,跟在宋猷烈身後進入餐廳。
接下來的幾分鐘對她來說很重要。
和宋猷烈保持一步半左右距離,垂手站在餐桌左側。
宋猷烈喝完水,一顆心提起。
宋猷烈沒拿起刀叉,淡淡看了她一眼,眉頭微微斂起。
還沒吃呢,怎麼就皺眉了?是不是對她的烹飪技術沒信心?其實……戈樾琇自己也沒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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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如針氈。
終於,宋猷烈開動了,把一塊玉米切塊放到碟子裡,分成四份,很快,碟子只剩下玉米核。
味道還行吧,戈樾琇心想。
其實,做一頓早餐也不是難事,等她離開這裡,肯定會在顧瀾生面前露兩手,這麼一想,戈樾琇有點希望,這兩個禮拜快點過去,她都迫不及待想讓顧瀾生對她刮目相看了。
那聲輕咳聲把戈樾琇從臆想中拉回。
這個時間點怎麼能分神呢?
回過神來,疊成金字塔形狀的蘆筍已經少了塔尖部分,少了的塔尖部分到哪裡去了呢?自然是被宋猷烈吃掉了。
只是,味道也不知道怎麼樣。
瑪麗安說了,這份早餐就數青蘆筍最難處理,因為澆在蘆筍上面的調料為手工製作,手工調料決定蘆筍的口感。
戈樾琇現在不想去回憶調料的製作過程,她心裡隱隱約約感覺到,在製作調料的過程處了問題。
不敢去看宋猷烈,小心翼翼問到:蘆筍的味道……
「戈樾琇。」
「是。」反射性挺腰。
「你要一直站在那裡嗎?」宋猷烈閣下刀叉。
因太關注早餐口感,她都把規矩給忘了。
瑪麗安說了,先生用餐時得避到廚房,但不能隨便走開,因為先生有可能需要到你。
這時她應該到廚房去,但在去廚房之前她得知道一件事情。
硬著頭皮問:「蘆筍的味道還可以嗎?」
片刻。
「嗯。」
這個簡短的發音讓戈樾琇放下心中大石塊,欲轉身離開,宋猷烈又叫住了她。
「把那個脫下。」宋猷烈和她說。
愣了小會時間,後知後覺中的才知道,宋猷烈口中的那個說的是什麼,他想讓她脫下圍裙來著。
瑪麗安做飯時也圍著圍裙,圍裙可以讓她投入到瑪麗安的角色中,不然,萬一她的驕傲病復發了,一切可就功虧一簣了。
戈樾琇一點也不想回拘留所。
張開嘴,想說點什麼,瑪麗安的大嗓門瞬間來到她耳邊:「先生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好吧,好吧。
「戈樾琇,還等什麼?」宋猷烈的聲音帶著淡淡的不耐煩。
宋猷烈儼然一副想讓她馬上脫下圍裙的樣子。
「圍裙等到廚房時再脫。」低聲說了一句。
「為什麼要回廚房脫?」宋猷烈重新拿起刀叉。
刀叉往放蘆筍的盤子,看也沒看她一眼。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只不過是用早餐的人和站在餐桌的人互換了角色而已,有一些時日,她喜歡在用餐時讓宋猷烈用挪威語給她念詩,那段時日她總是沒有胃口,沒有胃口的原因是因為小姨。
如果不是這一刻,她都差點把那些往事給忘了。
看來,有人不想她忘記這些事情,不僅不讓忘還想讓她償還。
不,不,這是作為一名監護人對於被監護人的用心良苦。
也沒什麼,他想讓她當他的面脫圍裙就脫唄,脫下圍裙。
圍裙擱在臂彎處,畢恭畢敬:慢用。
戈樾琇回到廚房。
廚房靠窗位置放著一把單人沙發,坐在了沙發上,這是宋猷烈用餐時瑪麗安的固定座位,這個位置往北可以看到花園。
一邊看著花園盛開的花一邊等著主人差遣。
在單人沙發上坐了近二十分鐘,戈樾琇都沒有聽到宋猷烈叫她。
八點半,這個時間點按照瑪麗安留下的記錄,宋猷烈應該已經用完早餐。
果然,餐桌上空無一人。
看著餐桌上的空盤子空碟子,戈樾琇還是有點得意的,這是不是可以用初戰告捷來形容,宋猷烈把她做的早餐吃了個精光。
戈樾琇回到廚房,之前調的調料還剩下一些,她還沒嘗過自己做的早餐呢,也許麵包加上調料會更好。
但事實上——
第一口就把戈樾琇嗆得眼淚差點都掉下來了。
喝了半杯水才緩過來,不可能,她可是親眼看到宋猷烈把沾著醬料的蘆筍往嘴裡送,眉頭都不皺一下。
不死心,戈樾琇再用麵包沾了一點調料。
又喝掉了半杯水。
調料的味道怪得她都分不清是辣放得多還是鹽放得多,又有沒有可能她把別的東西誤添加進去。
也許波蘭香腸會好點,戈樾琇再把一塊波蘭香腸放進口中,這次,她可以確定是鹽放得多,蒸的玉米半生不熟,唯一能入口的就只有煎蛋。
要做一頓早餐好像很難,不,是特別難。
要是她一大早就嘗這種味道的食物,她會立馬讓廚師捲鋪蓋走人,在捲鋪蓋走人前會把廚師痛罵一頓。
如泄氣皮球,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隨之而來是濃濃的疲憊感,頭擱在窗台上,花園裡,繁花一簇簇盛開。
平原的風和花香把她推進睡夢中。
迷迷糊糊中,有淺淺的腳步聲在耳邊走動著,伴隨碗碟細微的磕碰聲。
發動機的噪音把戈樾琇從睡夢中拉離。
窗外,日頭高高掛。
有一個人穿淺色襯衫立於太陽底下,花園圍牆擋住他一半身影,這人有極好的側面,此時此刻,假如她是一名詩人的話,她願意用最美好的語言去讚美花園盛開的鮮花,和……那圍牆外美妙的人。
那美好的容顏讓她一時之間處於夢中夢。
手掌撐在窗台上,腳踩在沙發上,頭從窗台探出——
恰好,圍牆外的那人也側過臉來。
看清楚那張臉,出於本能,雙掌遮住自己的臉。
一個踉蹌,從腳腕處傳來的酸痛讓戈樾琇清楚,這不是在夢裡。
該死的。
宋猷烈,這個該死的,怎麼跑到花園圍牆外去了,都怪這怡人的花香,讓她以為還留在夢裡,以為一番惺惺作態半推半就後,和圍牆外的人來一段仙履奇緣。
誰知道是宋猷烈,可也好像只有宋猷烈,在現實中戈樾琇還沒見過比宋猷烈更好看的人,從男孩到男人。
眼下,這光景可以套用她認識閩南人說法:夭壽啊!
第二波機車馬達聲響起,分貝比第一次更高,高且囂張。
吵死了!
也不知道宋猷烈看到她沒有?沒準,窗台的那女人一張臉寫滿了欲.望。
手從臉上垂落,想起自己腳還踩在沙發上,快速矮下身體。
機車噪音快速遠去。
也不知出於什麼心態,戈樾琇再次直起身體。
腳踩在沙發上,視線直接越過花園圍牆。
房子處於高地,銜接房子和公路的是大片赤色平原,穿淺色襯衫的年輕男子,騎著紅色機車往平原制高點一路飛快往下沖。
機車尾翼帶起大片飛塵,像低空徘徊的紅龍捲,囂張得不得了。
開得這麼快,就不怕跌倒在地上變成紅泥漿人嗎?
看著逐漸遠去的紅色龍捲,也不知道怎麼的,眼眶刺刺的,賀煙要是看到現在的宋猷烈,應該打從心裡高興吧,從格陵蘭島來的孩子,也有一回和同齡人一樣了,追逐速度,把機車顏色塗成炫酷的色彩,較為遺憾地是,現在沒有穿超短裙的姑娘。
宋猷烈機車往著野生動物園方向。
瑪麗安說了,先生禮拜六用完早餐後,會去附近的野生動物園,野生動物園有先生領養的斑馬和鴕鳥。
戈樾琇記得她在洛杉磯好像也領養過一隻鴕鳥來著,當時她還興致勃勃給那隻鴕鳥取了名字,這隻鴕鳥叫什麼來著……叫什麼來著……
幾下之後,戈樾琇放棄了去想鴕鳥的名字,連同那隻鴕鳥也懶得去想了,伴隨年紀越來越大,她的記憶也越來越喜歡偷懶。
目送紅色龍捲消失於垂直公路上。
她還沒收拾餐盤呢。
回過頭來,眼前一切讓戈樾琇差點伸手去揉眼睛。
咋看,她還以為瑪麗安回來了。
之前亂七八糟的琉璃台這會兒井然有序,垃圾桶也清理了,地板也是。
戈樾琇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呆。
機車聲再次響起時,戈樾琇正在打掃客廳。
《瑪麗安指南》記錄:先生從野生動物園回來的時間在九點三十分左右,九點五十五分,接先生的車會停在外面,十點整,先生坐車離開。
記錄得可真准,現在正是九點半。
想了想,來到院子走廊上,因早餐的事情戈樾琇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當宋猷烈的身影出現時,戈樾琇擠出了一抹笑容。
她笑了,他卻是皺起眉頭。
對了,她現在還穿著圍裙呢,宋猷烈不喜歡她穿圍裙。
趕緊脫下圍裙,吶吶解釋:穿圍裙……穿圍裙幹活比較方便……
沒等說完,圍裙就被搶走,下一個眨眼間,圍裙被丟到垃圾桶里。
好吧,不穿也沒關係。
繼續緊跟宋猷烈。
瑪麗安說了,周六先生大多數不回來用午餐晚餐,但詢問一下還是必須的,總有例外的時候,瑪麗安還說,只能跟到樓梯口那裡,不能跟著先生上樓梯。
停在樓梯口處,在宋猷烈上第三節樓梯時,問:要準備午餐嗎?
沒有回應,亦沒停下腳步。
「那麼晚餐呢?」
上樓梯的腳步放緩,上一節又再上一節,最終,停在倒數第四節階梯上,這個站位只能讓她抬起頭,眼巴巴看著他的背影,等著。
戈樾琇沒等來一言一語,甚至於,連回頭敷衍一眼都沒有。
她只等來那聲「砰」的甩門聲。
沒事,沒事,這還是一名監護人對一名被監護人的考驗,上次考驗地是耐心,這次考驗的克制。
戈樾琇繼續打掃客廳。
打掃完客廳就是調節有機菜園的光合頂棚了,據說這是瑪麗安丈夫的工作,看看,她都把那夫妻倆的活給幹了。
九點五十五分,戈樾琇沒看到前來接宋猷烈的車,難不成今天宋猷烈沒應酬?十點,也不見宋猷烈的身影。
應該是沒有應酬了,瑪麗安說了,偶爾先生也會在周六呆在家裡健身看書遛馬。
十點半,戈樾琇還是沒有看到宋猷烈的身影。
「萬一先生周六沒有應酬的話,十點半就得開始準備午餐。」《瑪麗安指南》有這麼一項。
還真是面面俱到。
戈樾琇敲響了宋猷烈房間,大多數時間先生都不會開門的,當先生詢問時你只需要告知此行目的就可以了,還是來自於《瑪麗安指南》。
但是——
敲門聲響了兩次,門就打開了。
一個在門外手還停在半空中,一個在門裡手還沒從襯衫紐扣離開,上面還有三顆紐扣沒扣,鎖骨隱隱約約,性感撩人,再配上宋猷烈那張面孔。
真是……
手收回,眼睛不敢往正面。
「什麼事?」先開口是門裡的人。
「午餐……想吃……什麼?」問到,《瑪麗安指南》沒提到這個。
「我待會要出門。」他說。
待會要出門啊,也就是說她不需要準備午餐了,這很好,這樣一來可以減少工作量,她也應該擠出午休時間。
一問一答間,宋猷烈已穿好襯衫,怎麼看都不符合應酬著裝,淺色暗格襯衫配菸灰色牛仔褲,還是休閒款式,看著更像小年輕約會的標準著裝,看個表演吃個自助餐再去逛逛公園什麼的。
宋猷烈沒關門,就直挺挺站在那裡,她也不好意思離開,沒話找話:「要……要去……要去應酬啊。」
回答得很乾脆:「不去應酬。」
「那……」拉長聲音,硬生生把即將脫口而出的「是要和哪個小婊.子約會?!」扼殺在喉嚨口。
有過那樣的時刻,戈樾琇覺得那是家族精神遺傳病在作祟,在家族精神遺傳病的驅使下,她對那個從格蘭陵島來的孩子充滿了占有欲,從童年時代延續到少女時代。
那種近乎變態的占有欲終止於那場加州山火。
那場加州山火之後,她離開了比弗利山莊,住進了圍牆更高、監控攝像更多住所里。
成年,背著背包滿世界跑,背包里裝滿各種各樣的藥瓶,每刷一次卡每經過一個站台,每住進一個酒店每交一個朋友,都會一一被製作成數據放到那些心理學權威手上。
她花了很多努力才擺脫那種數據生活。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回憶,她不能再走回頭路了。
「那……晚餐呢?」雙手背到後面去,手指緊掐手掌心,以平靜聲音,「需要我準備晚餐嗎?」
「不需要。」宋猷烈冷冷回答。
不需要,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戈樾琇轉過身,下樓梯。
剛轉身,來自於背後的那聲「砰」讓整個樓梯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