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我是瘋了
2024-09-29 13:01:03
作者: 巒
「戈樾琇,嫁給我。」顧瀾生低低在戈樾琇耳畔說出。
伴隨這句,懷裡的人似乎變成一具人偶。
緩緩從他懷裡解脫,慢吞吞轉身,慢吞吞抬頭,慢吞吞看著他。
「顧瀾生,看來你很想體驗當,戈樾琇二十四小時丈夫的滋味。」連嘆氣也是慢吞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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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落在她臉上,不容許她眼神有一絲一毫閃躲。
「那並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搖著頭,扳起手指,「第一,號稱是丈夫,但實際上只是名義上的丈夫,因為二十四小時太短了,短到新郎還沒來得及和新娘一起睡就出局了,甚至於嘴唇也沒親到。第二,你眼前的女人,就是那類為了美貌和體面的生活,而把靈魂出賣給魔鬼的女人,遇上她,你將遭遇厄運。」
撫額。
「難道我不夠美?」很是較真的神情。
這自以為是和自作多情的毛病,從來就沒有遠離過戈樾琇。
表情轉換得很自然,眼帘一垂,眉宇盡顯黯然。
黯然說:「我也告訴你,我的四位前夫在遇到我之後的狀況了,遇到戈樾琇之後,他們人生從此一蹶不振,出局過程太糟糕,好比各方面都十分優秀的小鎮青年,在大城市裡栽了個大跟頭。」
不說話,看著她。
她斂起眉頭,開始變得不耐,往後退一步,靠在門板上:「顧瀾生,你忘了,之前我說過,我要成為這個世界上結婚次數最多的女人吉尼斯紀錄保持者,我希望我的前夫們,可以湊成一個聯合國,但這不意味顧瀾生會擁有一個聯合國席位。」
「換言之,顧瀾生不適合當戈樾琇的前夫。」
說完,眼睛直勾勾朝向他。
看著眼前這張臉。
這一瞬間,不見了之前柔美清冷,再細細看的話,可以看出如臨大敵之感,就好像,他要是再繼續這個話題,她會和他拼命。
戈樾琇,壞女人。
「顧瀾生,這是你第二次和我開這個玩笑,我不允許這個玩笑出現第三次。」話聽著很有氣勢,但語氣卻是帶著哀求。
玩笑?
也許他應該上前吻住她嘴唇,或者直接把手伸進她衣服里,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別再裝了。
短短數秒,那張臉從蒼白變成死白。
久不見他應答,嘴角可憐兮兮扯動著:「你和別人不一樣的,你心裡比誰都清楚,所以,顧瀾生,別逗我玩了,嗯?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該在這個時間點溜出來,但……我可以發誓,我對得起我們間的交情,顧瀾生……」
可憐兮兮的聲音伴隨他伸出的手停頓下來。
指尖落在她眼角處,那裡有她為他流過淚水的印記,心裡嘆氣,說戈樾琇你口氣可真大。
「就憑你?!」搖頭,配合著她,這可是看在戈樾琇漂亮的份上,還看在……戈樾琇實打實為顧瀾生流淚的份上。
下次,他可沒這麼好說話了,怎麼也得吻到她嘴唇,吻了她就裝不了,她要是還想繼續裝,他就真的把手伸進她衣服里了,被衣服包裹住的那對小白兔,不,是大白兔他肖想很久了。
「什麼?」語氣瞬間囂張得不得了。
「就憑你也想弄一個前夫國際聯盟。」嗤笑。
「我怎麼就不可以了?!」二十六歲的大姑娘把叉腰鼓腮做得毫不違和,「我可是試過在超市不出五分鐘,就讓一個男人給我買結婚戒指。」
這個他知道。
「還有呢?」假裝不知情的語氣很像。
「還有一個摩洛哥小伙為了我連事業都不要了。」洋洋自得模樣。
摩洛哥小伙是她第三任丈夫,所謂事業就是一車廂球衣,摩洛哥小伙是買球衣的。
但,最後關頭,他還是從軌道上溜了,用摩洛哥小伙的話來說「我願意為奧菲娜獻出生命,但那駛來的列車讓我頭皮發麻,所以……」
所以就從列車軌道爬走了。
兜里手機在震動,值班人員打來電話,據說有一位先生說要見他。
先生?
此時,戈樾琇似乎想起什麼,嘴裡大叫糟了糟了。
「怎麼了?」
「我這是偷偷溜出來的,現在我得走了。」揮手做完,一副拔腿要跑的樣子。
單手拉住她。
「顧瀾生,接下來兩個禮拜,我都得待在我親戚家。」她和他說。
又……又想溜了。
「我……我那侄子要結婚,我得幫準備婚禮。」她語氣無奈。
這藉口真蹩腳,但還不算最糟。
有一次,她一大早坐在他床前,披頭散髮穿著白裙結結實實把他嚇了一跳,當時她語氣憂愁說著,她要回她的星球去了。
結果,一消失就是好幾個月。
上次是回她的星球去,這次是給侄子籌備婚禮。
「顧瀾生,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她企圖掰開他的手,無果之後,舉起手,「我發誓,我說的要有一句假話,就天……」
顧瀾生迅速鬆開手。
這就是戈樾琇,沒心沒肺的女人。
她總是知道怎麼讓他妥協,但願有一天,他真能做到眼不眨心不跳,聽她完完整整說出「就天打雷劈」。
哪有那麼容易被雷劈到,但……但還有一個萬一。
於是:心軟、害怕、妥協。
「好好給侄子籌備婚禮。」沒好氣說著。
「是。」應答很響亮。
顧瀾生拿了一隻手電筒。
「你不用送我。」手搖得像撥浪鼓。
又……又自作多情了。
呼氣,說:「我是去見那位想見我的先生。」
「先生?」聲音一下子提高,「不!」
「怎麼了?」
她觸了觸鼻子:「這個時間點你應該好好待在宿舍里,我代替你去見……」
拽住她,打開宿舍門。
開始兩人並肩走著,走著走著她落在後面,停下腳步等她,她快步跑過來,再走一陣子,她又被落在後面。
「戈樾琇!」停下腳步。
又快步追上。
到了值班室,她說在門口等他。
今晚負責值班的是,剛來不久的瑞士女志願者,顧瀾生推開門時,這名女志願者正在發呆,值班室再無其他人。
敲了敲門板,女志願者這才回過神來,問她那位想見他的先生呢。
「抱歉,忘通知你了。」女志願者露出懊惱之色。
之前說要見他的那位先生,在經核實後才發現名字弄錯了,也就是說,那位先生要見的是別人。
「後來,那位先生又說太晚了,改天有時間再來拜訪。」女志願者目光落在門口方向,「也不知道那位先生什麼時候才有時間。」
「那位先生一定有一張特別漂亮的臉蛋。」顧瀾生接過話。
「你怎麼知道?」女志願者脫口而出。
瑞士姑娘唯一的愛好是收藏明星海報,海報清一色為帥氣有型的男明星。
笑著說了聲「晚安」顧瀾生離開值班室。
看著空空如也的場地,顧瀾生把手電筒往垃圾桶一丟,典型的戈樾琇說「再見」方式。
忽然間就來了,忽然間就走了。
唯一被他逮到的一次是在他公寓附近。
那是一個傍晚,他從停車場走出,就看到她站在路燈下鬼鬼祟祟的,加快腳步往她所站方向,一輛黑色房車從側角度如鬼魅般冒了出來,從車裡下來幾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她直接把手袋往一個男人臉上摔,這忽然的一幕把顧瀾生當場看愣。
再之後,她上了那輛車,一眨眼功夫,車就消失在街道盡頭。
回到家,顧瀾生就看到她留下的紙條:顧瀾生,我走了。
當晚,顧瀾生再回想那一幕。
從幾名身材魁梧的男人若干手勢中,他大致猜到他們的身份,有一陣子,顧瀾生常常出入維和部隊軍營,從一些維和軍人口中了解,到當今世界頂級僱傭軍團的一些手勢暗語。
在他公寓附近出現的是僱傭軍。
那幾名僱傭軍所在的保全公司,在僱傭界赫赫有名,曾多次負責大型國際會議的安保工作,能成為這家保全公司的客戶其身份可想而知。
看來,她認識了不得的人物。
在赫爾辛基,顧瀾生就隱隱約約覺得,戈樾琇的身份不簡單,這個想法也在日後伴隨,她一次次「化險為夷」中被逐漸證實。
摸了摸口袋,拿出煙和打火機。
點上煙,下意識間,顧瀾生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在地下室里,當那位有著和他同樣膚色的年輕男子,說完那番話後,幾十個小時的堅持在那個瞬間潰不成軍。
他怎麼也得保住這雙手。
顧瀾生要用這雙手給戈樾琇擦眼淚,他要用這雙手給戈樾琇做她喜歡的酸菜包子。
所以……
段然,對不起。
戈樾琇也許說得對,他的任務是留下來,用自己的眼睛見證一切,見證在現代文明的推動下,這片非洲大陸一點點的完善。
地下室的那個年輕男子,顧瀾生是知道。
「諾維喬克」一些武裝分子是這麼稱呼他來著,非洲大陸百分之三十的軍火都來自於那個年輕男子的空中運輸隊。
但這位年輕男子的名字、面孔卻常常出現在,各大正規經濟雜誌時政新聞上,出現頻率甚至於比這個國家的領導人還要高上幾個百分點。
在看到值班室里沒有所謂的「先生」後,戈樾琇大大松下一口氣,宋猷烈還算識相。
等顧瀾生進入值班室,她就一路小跑著。
那輛車還停在原先所在,物資倉庫邊角,如果不是那一點忽明忽暗的猩紅,車身顏色再加上光影不足很容易被忽視。
看了一下表,九點零六分,距離宋猷烈指定時間晚了六分鐘。
六分鐘也就是小會兒時間而已,戈樾琇告訴自己,彎曲的腰直起,也不再一路小跑。
幾步之後,戈樾琇弄清那忽明忽暗的玩意是什麼了。
宋猷烈這是在抽菸呢。
宋猷烈抽菸,值得想像一下,她的甜莓現在有多迷人。
淡淡的煙霧從很適合親吻的嘴唇吐出,夾著煙的手以一種十分舒展的姿態橫向車窗,白皙修長的手指夾著半截煙,往下垂落,憂鬱的眼神目送著一縷縷煙霧從眼前消失,這畫面美輪美奐。
是的,美輪美奐!
加快腳步,沒有往副駕駛座位,而是直接來到駕駛座車窗外,想也沒想,從那隻垂落在車窗外的手裡搶過煙。
煙掉落在地上,看著宋猷烈,抬腳,狠踩。
打開副駕駛車門,嗆鼻的尼古丁味迎面而來,看來還抽了不少。
看了一動也不動,坐在駕駛座位上的人,本來想狠狠甩上車門的想法自行消退,改成輕輕關上車門。
規規矩矩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系安全帶動作也是規規矩矩的。
系完安全帶,九點十分。
宋猷烈說他十點半要和客戶通話,從這裡到他住的地方車程大約一個鐘頭,如果車速快一點,可以按照他之前計劃那樣,十點回到家,洗完澡穿上拖鞋正好十點半。
一分鐘過去,宋猷烈還是一動也不動。
「不開車嗎?」低聲問。
沒有應答。
「不是說討厭穿拖鞋接電話嗎?」低聲提醒。
這個提醒看似效果不錯,車子緩緩啟動,順著徒坡路下滑,下滑至平坡路段又停了下來。
剛松下的那口氣又提起,戈樾琇硬著頭皮:「幹什麼?」
車廂大亮。
「幹什麼?」提高聲音,這應該算是一種壯膽方式吧。
黑漆漆的垂直公路空無一人。
一旦入夜,不到萬不得已南非人,是不會把車開到郊區外的公路,戈樾琇打從心裡討厭垂直公路,討厭黑漆漆一輛車也沒有的垂直公路。
「宋猷烈,你要清楚,時間是你定的,我可沒有答應,沒答應就表明我沒事義務去履行你所謂的……」繼續大聲嚷嚷。
「頭髮怎麼亂了?」宋猷烈輕聲開口。
「啊——」
一直在車窗外溜達的目光,因這個十分突兀的問題移到他臉上,又在他的那道視線下觸了觸自己鬢角,還真……有點亂,都是顧瀾生和她呵癢時鬧的。
把被弄亂的頭髮一縷一縷別在耳後,可別弄亂的頭髮又何止是鬢角這幾縷,理完鬢角處的頭髮,又挑了掉落於頸部處的頭髮。
然而,越理越亂,讓她手忙腳亂的是那道一直落在她臉上的視線,幹嘛要用那樣的目光看著她?!
心裡又惱又怒。
「嗯?」
那樣的目光再配上這樣帶著強烈質問的發音,讓戈樾琇都要以為自己是出軌的妻子,現在正遭受的秋後算帳。
出軌的妻子?丈夫?啐啐。
索性,把橡皮圈直接解開,讓頭髮散落於臉上,這還不夠,直接把頭髮的揉亂,透過頭髮縫隙,眼睛也不躲避了,就這樣直直看著他。
一字一句:「頭髮是顧瀾生弄亂的,我就喜歡他弄亂我的頭髮。」
「除了弄亂你的頭髮,他還做了什麼?」他捏住她的下顎。
疼——
「除了弄亂你的頭髮,他還做了什麼,嗯?」捏住她下顎的力道正在加大。
吸氣,以有限的力氣,說出:「他還呵了我痒痒,他的手壞透了……」
話音還沒落下,車子箭一般彈出。
「砰」額頭往車硬殼上砸,一陣頭冒金星。
好不容易背重新回到椅背上,眼前飛逝的景物混合這汽車發動機高分貝噪音,讓戈樾琇的腳開始抖動了起來。
腳不停抖著,幾個眨眼間手也抖了起來。
汽車噪音像一把直插腦門的尖刀,腦海不聽使喚開始搜索,似是而非的畫面伴隨呼嘯而過的景物,眼睛一動也不動,盯著路前方。
白色公路分界線在極快的車速下連成垂直的線條。
那線條狀若銜接著天際,仿佛下一秒車就會沿著白色線條直接開到天空去,這光景她在夢裡遇見過。
眼睛直直看著前方,一個人影忽然間冒出來,是一隻鹿嗎?是乘坐著極光而來的鹿嗎?
這隻鹿重重砸在擋風玻璃上,她看到了鹿的眼睛。
不,不是的。
那不是鹿的眼睛,那是一個人的雙眼,這個人雙眼倒著在看她,眉毛在那雙眼睛下面,以一種極為扭曲的角度看著她。
天際盡頭,泛著綠光。
傳說,那是美杜莎的眼睛。
她害怕,她心裡害怕極了。
大叫著,雙手離開駕駛盤想去蒙住眼睛,卻不知道怎麼的,蒙住的是耳朵,就這樣眼睛直直看著那砸在車前鏡的物件飛向天空。
那不是一隻鹿。
大聲尖叫。
在尖叫聲她落入一個懷抱里。
如溺水的人終於抓住浮萍,看不見了看不見了那雙眼睛。
累極,和生理心理疲憊形成鮮明的是淚液,閉上眼睛,淚水瘋狂從緊閉的雙眼滲透而出。
她都閉上眼睛了,為什麼還會有淚水,她很討厭淚水,淚水都留不住媽媽,她那麼珍惜的淚水都留不住媽媽,要來何用。
更緊地閉上眼睛,淚水還在繼續著,煩死了,煩得她想逃往另外一個世界,思緒沿著黑暗邊角。
依稀間——
從頭頂傳來熟悉的、懊惱的、焦灼的聲音。
這個聲音在訴說:
「我想我是瘋了,戈樾琇。」
從頭頂處傳來溫熱的觸感,慌亂而不知所措,一路往下。
最終停頓在她鬢角處。
懊惱著,溫柔著:「真該死,怎麼就……怎麼就忘了呢?怎麼就……怎麼從你口中聽到別的男人名字,就……就把什麼都忘了。」
「戈樾琇……這時間,有點煩。」
這點煩,帶著灼傷的印記。
像不懂得如何去分解痛苦的人,能想到的是,點上煙,菸頭毫不猶疑烙在自己身上,以此換來短暫的喘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