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見過海嘯卻沒見過她微笑> 第三十九章 與「美國幫」的談判

第三十九章 與「美國幫」的談判

2024-09-29 13:00:50 作者: 巒

  把電腦砸個稀巴爛,還不足以消除「美國幫」老大的火氣,鞋再補上兩腳,踩完電腦踢牆,狠狠幾腳,重新坐回座位。

  這一秒,他又變回面容和善的白人推銷員,只是在看他的亞洲朋友時,臉部表情有了小小的變化,不再像之前寫滿「這個亞洲小伙,最拿得出手的恐怕只有他那張漂亮臉蛋」。

  「宋先生,不要把我之前的行為放在心上。」話說得誠誠懇懇。

  「當然。」微笑回應,微笑問起那位,想不想從土耳其人手中拿回被扣留的貨物。

  「美國幫」老大眼巴巴等著他的亞洲朋友發話。

  本章節來源於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

  「我有一位合作夥伴和俄羅斯海關幾名官員交情很好,來之前我給他打了一通電話,他說沒問題,」慢條斯理說著,「先生您應該知道,最近土耳其正忙著和俄羅斯修復關係。」

  「是的,是的,我每天都在關注。」忙不送回答著。

  「先生您運氣不錯,這個節骨眼土耳其人辦事效率高,按照我的合作夥伴的說法,只要他一通電話,不出三天貴公司被扣留的物品就能物歸原主。」

  這個時候,「美國幫」老大就差點親吻起,他那位亞洲朋友的腳趾頭了。

  「先生,您應該聽過SN能源空中運輸隊嗎?」

  「是的,是的,久仰,久仰。」

  「中國俗語『夜長夢多』先生您聽過沒有。」

  大佬一番糾結之後,搖頭。

  於是,宋猷烈給那位講這句中國俗語的典故,很快,大佬聽明白了。

  宋猷烈告訴他,以防夜長夢多,他決定幫人幫到底,出動SN能源空中運輸隊把被土耳其扣留的貨物直接送到安全的地方,這樣一來既可以節省時間又可以降低風險。

  宋猷烈撥通他那位合作夥伴的電話,把電話遞到「美國幫」老大的手上,之後,還成功連線土耳其的一位海關官員。

  連線結束,「美國幫」老大這才真相信,這位亞洲小伙是在給他提供幫助,自然,他也深諳「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的道理。

  一番順水推舟,「顧瀾生」這個名字被提了上來,顧瀾生還有四名救援小組成員。

  「美國幫」老大面露難色。

  宋猷烈送上適時的提醒,目前「美國幫」僅在人數占有優勢,「澳洲幫」地下室的武器更加先進,那批被土耳其海關扣留的「物品」,有可能導致「美國幫」在「突發事件」中落下風。

  「美國幫」老大第三次從座位站起,丟下一句「先失陪一會」離開房間。

  房間就只剩下戈樾琇和宋猷烈。

  窗外一派糜爛景象,人類最為原始的一面,在深沉夜色、化學藥物、酒精音樂的催使下展露無遺,看清距離那扇窗約三米開外三男兩女做的事情,戈樾琇別開臉去。

  別開臉,第一時間觸到膠在她臉上的視線,落在她臉上的目光,說不清道不明,只能再別開臉,可不知道怎麼的,目光又往那扇窗的方向。

  來到窗前,拉下百葉窗。

  就地靠在窗框上,手伸進浴袍口袋裡,片刻又從浴袍口袋解脫出來,想了想,手再次放回口袋裡,垂著頭。

  氣氛有些沉悶呢。

  也許是她和宋猷烈很久沒見了,也許……也許她和以前一樣,每次見面都無法適應宋猷烈的改變。

  她的甜莓,怎麼就?怎麼就變得什麼都會了呢?怎麼就變得和一名成年人一樣了呢?甚至於,在為人處世應對能力上,比起同齡人還要強上很多很多。

  很久很久以前,戈樾琇就知道宋猷烈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按照戈鴻煊想要的:聰明睿智,運籌帷幄,狂起來上天入地,穩時重如泰山。

  當有一天宋猷烈變成她所想像到的那樣時,她開始表現出極大的不適感,心裡想著或許不那麼快會好點,起碼給她一個適應期,等適應了她應該會慢慢接受吧。

  看來,現在她還是沒能適應宋猷烈的改變。

  所以,有時候面對他時,會非常的不自在。

  對於宋猷烈的怨恨,放下了嗎?偶爾戈樾琇會問自己,其實,宋猷烈唯一的錯誤,也就只有一樣,和賀煙扯上關係。

  賀竺和賀煙一度是戈樾琇眼中喬治鎮最美麗的兩個女人。

  為了發生在宋猷烈身上唯一的錯誤,她可沒少折騰他,有時候戈樾琇也會自我反省。

  低著頭,腦海中努力去找尋昔日的少年,找回來就熟悉了,有熟悉感了,她也許就不會這麼不自在。

  不自在中還混和一點點底氣不足,比起不自在感,戈樾琇更討厭那種底氣不足。

  一點點的,一點點,沿著記憶深處……

  四四方方粉色圍牆裡,白色花架爬滿紫藤,日光一縷一縷穿過紫藤縫隙落,在坐在架下的女孩身上,女孩長髮及腰。

  及腰長發分成兩邊,一邊被編成麻花辮,一邊就這樣垂直落在肩膀上,麻花辮是她一時興起編的,編完一邊另外一邊懶得編了,就放任它們垂落於胸前。

  有點無聊來著,這是個周末,每個周末附近的孩子,都會躲在圍牆外偷看她,清一色是十歲出頭的男孩,她心情好時,就任他們偷看,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拿高壓水槍噴他們,被淋成落湯雞的男孩們騎著單車灰頭土臉離開。

  下個周末到來,單車又一排排放在隱蔽的地方,年紀大一點的,讓年紀小的爬到肩膀上,透過圍牆那個小孔,看完再輪到下一位,就這樣輪流著……

  可真奇怪,一名精神病患者有什麼好看的。

  這個周末,那一排排自行車沒有出現。

  圍牆外來了一個少年,少年穿著牛津紡白襯衫,髮型利索,俊美的側面讓人忍不住舔起唇瓣來。

  偷偷舔了一下唇瓣,眼睛追隨著圍牆外少年的身影。

  那身影繞著四四方方的圍牆,「滴滴滴」密碼門輸入聲,顧不得穿上拖鞋,女孩躡手躡腳站在門的一側,就只等著……

  那聲「戈樾琇」冷不防響起,宛如元神歸位。

  四四方方的粉色圍牆沒有了,紫藤花架沒有了,只編著一邊麻花辮的女孩沒有了,圍牆外的少年也沒有了。

  抬起頭。

  也就一眨眼間,圍牆外的少年變成眼前的英俊青年。

  看著他,努力克制去舔那一下唇瓣。

  「別擔心。」他和她說。

  張了張嘴,想說出「我不擔心」,但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只能再次低下頭。

  如果戈樾琇沒猜錯的話,「美國幫」老大,現在應該是在給他的美國金主打電話,這關乎到社團未來的地位,相信他會據理力爭。

  這些人深諳生存之道。

  抿嘴低頭,宋猷烈也不再出聲,周遭越發沉悶。

  所幸,此時「美國幫」老大推門進來。

  三言兩語說完結果:讓救援小組四名成員簽下《免責書》和《合作協議》,再保證未來三年裡,對這座叫做茨瓦內的城市敬而遠之。

  《免責書》是隨便找個藉口,讓這起綁架案變成一起烏龍事件最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這對於拿了美國製藥公司好處的茨瓦內政府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合作協議》無非是對於茨瓦內一百四十名兒童集體中毒事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過幾天孩子們離開醫院又會是生龍活虎。

  小組成員簽下《合作協議》後,以後要是東窗事發,他們也脫不了干係。

  至於未來三年裡,不能踏入茨瓦內半步是一個雙保險,怕小組成員日後,反悔再回過頭來調查事情真相。

  怕他們再討價還價,「美國幫」老大一再強調,這是他能爭取到的最好解決方案。

  看完《免責書》《合作協議》內容,在宋猷烈的注目下,戈樾琇點頭。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這應該是這起「綁架事件」能博到的最好結果。

  值得慶幸地是,關押救援小組四名成員的地方,距離他們現在所在位置不遠。

  兩名「美國幫」成員拿著《免責書》和《合作協議》擬定文件離開。

  「美國幫」老大承諾,只要小組成員在文件上簽名,他的手下會在天亮之前,把他們送回營地。

  約四十分鐘後,兩名「美國幫」成員,只帶回三份簽完名的文件,四名小組成員其中一名不管怎麼勸都不簽,其原因是,他是一名醫生,作為一名醫生就無法袖手旁觀。

  戈樾琇大致猜到這位不簽名的醫生是誰了。

  果然。

  顧瀾生有時犯起倔來十頭牛都拉不過。

  撫額。

  看來,她得去一趟,她要把那個傢伙罵醒搖著他肩膀,告訴他「親愛的,正義必勝是電影上的事情。」要是不行了,一哭二鬧三上吊,也要讓他在文件上簽名。

  沒什麼比活生生的更加重要。

  「我去一趟。」

  但,以上的話來自於宋猷烈。

  皺眉看他。

  湊近她耳畔,說:「想不想快點回家睡大覺,如果想的話,就安靜待著,我只需要三分鐘就可以讓他在文件上簽名。」

  皺眉,瞪眼。

  「說什麼作為一名醫生的道義,說白了,那只不過是一點大男人主義精神在作祟,外加身為文明社會的一名參與者的一點點自以為是。」落在耳畔處的語氣滿是不屑,「相信我,你去了,那位顧先生一點點的大男人主義和一點點的自以為是就會無限被放大。」

  「你……」低聲駁斥,「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宋猷烈輕觸別於她耳後的碎發:「戈樾琇,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拍開他的手,站直身體。

  一名服務生送來他們之前的衣服,衣服已經被熨得平平整整。

  宋猷烈去見顧瀾生了,「美國幫」老大親自帶的路,和戈樾琇留在房間裡的是他的情人。

  黑人女人自我介紹,在她還沒成為「美國幫」老大情人之前,是南非小有名氣馬戲團台柱,跟隨馬戲團去過很多地方,說著說著忽然說出這樣一句「和那樣的男人睡覺感覺一定很棒。」

  這話讓戈樾琇直接從座位站起。

  「倒酒時我偷偷摸了他,他身形和我第三個男人差不多,腰部力量結實,」黑人女人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我的第三個男人叫傑克,是我馬戲團同事,現在我還會常常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時光,沒演出的晚上傑克總是偷偷來到我的房間裡,一個晚上四次都不在話下,每次都弄得我死去活來,在持久度上,他更是我男人中冠軍級別的。」

  Fuck!張嘴,戈樾琇差點把這個口語直接音譯出來,拉下的臉朝黑人女人,好讓黑人女人看清自己現在並不高興。

  「你們東方女人不喜歡討論這個問題。」黑人女人掩嘴笑。

  「Fuck!」這個發音這次終於變成口頭式。

  想到人家好歹是大佬的女人,於是又解釋到,現在她的一位朋友還處於人身安全受到威脅階段,她沒心情和她討論這方面的事情。

  末了,又鬼使神差添加一句「他持久性還不錯。」

  黑人女人做出一副「果然」的表情。

  「Fuck!」心裡低低咒罵,她這是見鬼了。

  抹了抹臉,臉頰有些發燙,手還沒從臉上離開,那位再次開口「你們一晚最多幾次?三次?四次?」

  呼出一口氣,戈樾琇打開門,說:「女士,我現在需要安靜。」

  黑人女人走了。

  離開前還朝她眨眼說「你犯羞時十分可愛。」於是,親完臉頰後又親頭髮「你的頭髮也十分漂亮。」

  關上門。

  背靠在門板上,緩緩閉上眼睛。

  在黑暗世界裡,她可以清晰窺見,那背靠在門板上的女人模樣,雙頰上的紅暈正快速從她臉上消失,幾個眨眼間,一張臉回歸到往日模樣,蒼白如紙,再細心觀察的話,可以看到遍布於,她手腕處細小的青筋正微微凸起,透過微微凸起的青筋直達臉色蒼白女人的內心灰暗的。

  在半夢半醒間,巴布聽到腳步聲,現在巴布所在位置為地下室,地下室因缺乏通風口,任何微小的聲音都一清二楚。

  腳步聲是從樓梯傳來,巴布猜這撥腳步聲是來勸說那名東方人簽名的。

  巴布去年在朋友的介紹下,接觸了「美國幫」成員,參與幾次街頭鬥毆後,今年年初正式成為「美國幫」成員,剛入社的菜鳥一般都是干送貨的活,所謂送貨,就是按約定把毒品送到指定人手上,這活聽著輕鬆,但前提得是不要被警察逮到。

  巴布運氣不錯,送貨的活也就幹了幾天,就被分配到地下室看管人質。

  近年來,在南非政府致力宣傳下,腰纏萬貫的富翁們,出門起碼配備至少八名保鏢,中產階級們也提高安全意識,綁票越來越難得手了,一個月也就一兩單。

  不過,這個月還行,還不到月末已經是第四單了。

  只是,這第四撥被帶到地下室的人質並不是有錢人,而是多管閒事的人。

  個把鐘頭前,地下室來了兩名「美國幫」高級成員,二位是來負責勸說四名人質簽名的,結果,四名人質中有一名東方人怎麼說都不肯簽名。

  如果可以,巴布很希望能代替那名東方人簽名,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完成這次工作了,完成工作了,他才能拿到若干積分。

  而且,地下室空氣不好,濕氣也重。

  腳步聲越來越近,巴布踢了踢正呼呼大睡的同伴,這傢伙比他入社早,衝著這個平日裡傲慢得很。

  那傢伙延續之前對巴布愛理不理的樣子,目光慢悠悠往腳步聲方向,數秒後,迅速站直身體,畢恭畢敬。

  地下室通道光線很足,喵了距離他們幾步之遙的三抹身影,巴布迅速站直身體。

  雖然,巴布沒見過社團老大,但他在社團合家歡看過這位的長相,憑照片印象再加上同伴的行為,巴布猜到走在廊道左邊的人是誰。

  和社團老大並排走來的是,一名西部牛仔打扮的青年,走在社團老大和青年身後是個把鐘頭前來過的其中一名成員。

  三人進入扣押人質的房間。

  那扇門關上,巴布抬起頭,目光落在監控電視畫面上。

  希望這次,那位東方人能在文件上乖乖簽名。

  那扇門關上,巴布抬起頭,目光落在監控電視畫面上。

  之前簽完名的三名人質已被帶走,據說是去吃好吃的,房間就只剩下一直不肯簽名的東方男子。

  透過監控畫面,東方男子正坐在椅子上,二十五、六年紀,斯文清秀,一看就是知識人。

  扣押人質的房間除了沒窗戶,該有的都有,床椅子洗手間。為了方便看管,房間裝了收音監控設備。

  開門聲響起,扣押室多了三人。

  監控電視清楚記錄扣押室的每個角落,距離人質最遠地是那位西部牛仔打扮青年,巴布目光在青年臉上多停留了數秒,是個帥小伙來著。

  帥小伙和那名人質一樣,是東方面孔,人質看著更純正一點,帥小伙的高鼻樑深邃眉骨,讓他的東方特質糅合了一點點西方人相貌元素。

  跟進去的社團成員,把桌子搬到人質面前,放上文件,人質一動也不動,甚至於看也沒看一眼。

  距離人質最近的是社團老大,他和自己手下交換了一下眼神,各自退到一邊。

  顯然,這三人在來時路上說好了,帥小伙應該是讓那名人質在文件上簽名的關鍵人物。

  果然,帥小伙慢悠悠走到人質面前,臉朝人質正對面的方向,微微欠腰,手在桌面上磕了幾下,似乎在提醒人質:我說,不打聲招呼嗎?

  人質緩緩抬頭,在觸到帥小伙臉後表情一愣。

  人質臉上表情讓巴布有點摸不著頭腦,但帥小伙隨之說出的「你認識我?」讓他總算明白過來。

  怪不得。

  人質看了社團老大一眼,目光再回到帥小伙臉上,不說認識也不說不認識。

  帥小伙沒再糾結人質到底是認識他,還是不認識他這個問題,一個手勢,社團成員把人質雙臂強行壓在桌面上。

  把一支筆放到桌上,帥小伙手指著文件簽名處,聲音倒也客氣:「先生,勞駕您在上面簽上您的姓名。」

  人質看也沒看文件。

  帥小伙也不生氣,繼續好言好語:「簽完名,您就可以離開這個房間,廚房為您準備好吃的,是中餐,吃完餐,在車上睡一覺,我保證睜開眼睛時您就回到營地。」

  人質還是沒看文件。

  帥小伙把筆丟進垃圾桶里,取代筆的是一把刀。

  這是一把用來專門剁魚頭的刀,十公斤以上的魚,一刀下去魚頭是魚頭,魚身就是魚身,刀的鋒利程度讓魚販子們總是孜孜不倦警告自己的孩子:離那把刀遠點。

  刀被平反在桌面上,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光線折射在刀刃上,寒氣逼人,下意識間巴布身體往後拉離,他的同伴也做出了避讓動作。

  帥小伙拿起刀,略微思考,刀擱在人質臂彎上,墊了墊,似乎是在找下手的切口,緩緩拿起,刀刃的白光從人質臉上快速捏過,往上,停頓在人質的頭頂處。

  停頓。

  一、二、三。

  寒光一閃,刀以讓人忘卻眨眼的速度,狠狠砍向人質的臂彎,巴布本能做出捂眼動作,耳朵已經做好聽到慘叫聲的準備。

  但並沒有。

  沒有慘叫聲。

  人質昏了不成?

  手從眼睛移開,他的同伴也是一副被嚇得夠嗆的樣子。

  監控畫面上,社團老大還是站在原來的地方;社團成員還是緊緊壓制著人質的手;帥小伙還是站在人質面前;唯一發生變化地是人質的臉色。

  那麼一刀下來,不被嚇到才怪。

  墊在人質的臂彎上的是刀背。

  要是刀刃的話……巴布擦了擦額頭。

  墊在人質臂彎上的刀刀柄握在帥小伙手上,刀背頂得人質小臂一條條青筋凸起。

  人質一臉蒼白。

  「先生,知道如果剛剛那一刀要是換成刀刃向下,那意味著什麼嗎?」帥小伙看著刀背落腳點,緩緩說,「那意味著,假如您有深愛的人,您就再也無法去擁抱他們,無法讓他們感知力量的呵護。」

  人質臉色又蒼白幾分,似是經歷了激烈的思想鬥爭,數次嘗試開口,第三次,人質開口說出「摩爾曼斯克」。

  摩爾曼斯克?暗號?術語?

  「是俄羅斯的一座城市。」同伴如是告訴巴布。

  原來人質口中的「摩爾曼斯克」是一座城市,只是,這個節骨眼提一座城市做什麼。

  巴布目光繼續鎖定監控電視。

  帥小伙似乎對於人質口中的「摩爾曼斯克」沒什麼興趣,他在調整刀背落腳位置,就像一名魚販在找魚頭和魚身的最佳下刀點。

  人質第二次開口,這次聲音稍微提高了些:「摩爾曼斯克,冰球館,煙。」

  帥小伙停下動作,抬起頭。

  片刻。

  「嗯,是有一點點印象。」帥小伙輕描淡寫,頓了頓,問,「只是,先生,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要和我提這些?」

  「你……你是一名正當商人。」人質嗓音壓得很低。

  「這是您和我套交情的方式?」帥小伙笑了起來,「因為我是一名正當商人,所以我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人質沒再說話。

  帥小伙看了一眼鐘錶,輕描淡寫神色如數收起。

  眉目冷峻。

  壓在人質臂彎上的刀背往下滑。

  刀背在滑動,仿佛那雙手和被放在魚板上的魚沒什麼區別。

  握刀者說:「先生,您既然想和我套交情,那麼我就買你一次交情,不剝奪您擁抱深愛的人的權利。」

  刀停在人質手腕處。

  一個翻腕,這次,刀背朝天,往下的是刀刃。

  刀刃和人質凸起的青筋只差毫釐。

  在那道寒光下,隔著監控畫面,依稀可以感覺到被恐懼喚醒的汗毛,它們一根根豎立著。

  帥小伙凝視著那道寒光。

  一字一句:「沒了這雙手,先生您還是可以做到去擁抱深愛的人,但是,您卻再也做不到為深愛的人擦拭眼淚,無法擦去他們眼角處的淚水;無法給他們剝桔子;即使是切好的蘋果,您還是無法用自己的雙手,把一塊塊切好的蘋果放進他們嘴裡。」

  人質臉色死白。

  刀柄到了社團老大手中,持刀者變成社團老大。

  這位社團老大據說曾有在地下醫院當過童工的經歷,這會兒,他似乎在回味著在骯髒的地下室里處理人體器官的日子。

  「您說得對,我是一名正當商人,我應該做出適當的迴避。」帥小伙看了牆上鐘錶一眼,說,「我的一位朋友在外面等我,我答應我朋友只看三分鐘熱鬧,現在還剩下六十五秒,也就是說,先生您還有六十五秒考慮時間,是要維持一名醫生的職責呢?還是保住手,給深愛的人剝桔子。」

  帥小伙在社團老大耳邊低語了幾句,沿著房間門口方向。

  走了幾步,又停頓了下來。

  沒有回頭,說:

  「來這裡之前,有人告訴我,這是一片讓你不能心存任何僥倖的土地,現在,我把這句話送給你。」

  帥小伙離開房間。

  這時,巴布想起,帥小伙的那張面孔,他在雜誌封面上見過。

  出現在那本雜誌封面上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當時他還和朋友討論過說,這期封面人物怎麼出現了一張東方面孔,這張東方面孔還是個毛頭小子。

  短短几分鐘,帥小伙就以實際行動證明,他能成為南非最有影響力的經濟雜誌封面人物實至名歸。

  這幾分鐘時間裡,社團老大就只有觀看的份。

  開門聲響起,巴布迅速站直身體,帥小伙從他面前走過,沿著廊道另一頭,腳步不快不慢,節奏有點像在數數。

  在距離拐彎處還有約四英尺處,帥小伙停下腳步。

  帥小伙停下腳步時,巴布聽到同伴「嘿嘿」的輕笑聲,巴布目光回到監控畫面,這下,他知道他同伴在笑什麼了。

  扣押室發生的和巴布猜到的差不多。

  是要維持一個醫生應有的職責?還是保住給深愛的人擦眼淚剝桔子的手?這是一個一面倒的選擇題。

  但,前提得是,你有深愛的人。

  帥小伙給人質上了一堂心理測試課。

  社團老大帶著簽完名的文件離開。

  人質一臉疲憊,在社團成員帶領下離開扣押室。

  巴布開始收拾扣押室,擺好椅子,關掉錄音監控設備,上鎖。

  鎖完門,拍了拍手。

  收工了。

  顧瀾生在兩份文件上簽名了。

  戈樾琇走出那個房間剛過凌晨兩點,此時嘻哈派對也來到尾聲,載著救援小組成員的車,已經開上了從茨瓦內回到約翰內斯堡的高速公路。

  「美國幫」老大站在一顆棕櫚下和他的亞洲朋友話別,大有一副惺惺相惜之感。

  和來時一樣,二當家給他們準備了眼罩。

  戴著眼罩上車,車子在凹凸不平的公路上顛簸著,最後回到模擬野外戰鬥營地。

  宋猷烈的車還停在樹下,那輪半月還掛於夜空上,淡得像白色紙片。

  汽車發動機發出沉悶的聲響,緩緩駛離那片樹蔭,載他們回來的車則行駛在相反的方向,兩輛車距離被越拉越大。

  直到那輛車被大片山坳覆蓋,戈樾琇這才長舒一口氣。

  那口氣一下來,整個身體癱倒在副駕駛座位上,閉上眼睛。

  想必是車噪音吵醒附近的野生動物,車窗不時傳來它們的抗議聲。

  眼帘微微扯開一點點,在有限的空間裡悄眼看正在開車的人,表情平靜得像這是一趟下班的路上。

  想了想,再想了想,低低說了句「謝謝。」

  這麼短的時間,要做到萬事俱備並不容易,要應對的對手是,一個不被法律約束的暴力社團,更加難纏的是,這個暴力社團幕後的勢力。

  所幸,成功了。

  也許道謝應該正式點。

  清了清嗓音,說:「宋猷烈,顧瀾生的事情……」

  忽如其來的緊急剎車,讓戈樾琇差點從副駕駛座位上彈出,摸了摸身上的安全帶,驚魂未定間「宋猷烈,你是故意的對吧?我早就猜到這一趟,你心裡一萬個不樂意,可礙於我的身份……」那從車前擋風玻璃忽然冒出來的大頭顱,讓戈樾琇又在本能間做出,把頭往一個方向埋。

  很安靜很安靜。

  「戈樾琇。」冷冷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嗯。」應答著,側著耳朵傾聽。

  「起來。」

  好的,起來,起來,小心翼翼側過臉,臉朝車擋風玻璃處,冷不防觸到車窗外兩泡亮光,那兩泡亮光是幽綠色的。

  大叫一聲,頭再往裡扎。

  「戈樾琇。」

  緊抿著嘴,一動也不動。

  「戈樾琇,起來。」冷冷的聲音變成警告聲。

  「我不。」心裡偷偷應答,按兵不動,心裡模糊想著這一帶常常會出現從野生動物園溜出來的老虎獅子,也不知道現在擋在車外面的是老虎還是獅子,對於大型的貓科犬科動物,戈樾琇光是想像就已經心裡發毛。

  「它走了。」宋猷烈說。

  宋猷烈知道她怕大型動物,很明顯,他在騙她,因為他的語氣很不對勁。

  「戈樾琇!」宋猷烈提高聲音。

  這一提高聲音,聲音暴露出來的問題就更明顯了,分明是欺騙不成又急又惱的狀態,真幼稚。

  「戈樾琇,馬上給我起來,我明天還要上班。」

  看看,換著法子來騙她了,她現在這樣子和他上班又有什麼關係?

  「這和你明天上班一點關係都沒有。」頭緊緊埋著,和他抬槓,這會兒她就想幹這事。

  「戈樾琇,」嗓音壓得極低,「如果硬了你願意就地提供解決方案,我倒是不介意上班遲到。」

  戈樾琇覺得宋猷烈剛剛的說話內容很不對勁,雖然還不清楚話不對勁的地方,但直覺告訴她宋猷烈的話是在占她便宜。

  順著話頭,再看清自己的臉埋所在,腦子一轟,與此同時,刺眼的光直射入車廂里,一輛大卡車從車窗外經過,車喇叭聲混合男人的怪叫聲。

  真是……見鬼了,臉迅速從宋猷烈雙腿間拉離。

  車前還真的什麼都沒有。

  戈樾琇坐回自己座位上,板著臉。

  車子繼續往前開。

  戈樾琇得承認,她還沒從宋猷烈剛說的那句話中解脫出來。

  不是沒聽過葷段子,因工作原因,她沒少接觸過,那些愛在言語中占女人便宜的男人,有時心情好了,她會陪他們打葷,可戈樾琇從來沒有想過,會從宋猷烈口中聽到類似的言語。

  不是他不會講,而是他不遜於講,起碼是在她面前不遜於講。

  那麼,如何理解她的甜莓,忽然間就冒出了那樣的話?

  第一個想法是:這一定和他那位緋聞對象有關,男孩戀愛了,在男女間的事情上忽然開竅了。

  又或許,他是拿她當實驗對象,好便於日後,他在心儀姑娘面前,提關於「某方面的暗示」這類命題可以做到得心應手。

  總之,宋猷烈對她說了奇怪的話。

  這話,這態度要是換在平日裡,戈樾琇肯定會大發雷霆,但這個晚上她太累了,而且宋猷烈的表現還可以,但怎麼也得給點懲罰。

  想了想,手形成拳頭狀,目光望著前方,拳頭往著宋猷烈的頭頂——

  輕輕敲了敲。

  這力道應該是在給他撓痒痒吧?宋猷烈理都沒理。

  收回手,手規規矩矩擱在膝蓋上。

  車子繼續往前行駛。

  車廂氣氛說不清道不明。

  放在膝蓋上的手觸了觸臉,再放回膝蓋上。

  想了想。

  問:「之前……之前是老虎還是獅子來著,我猜……我猜應該是一隻角馬,我見過很多次角馬,角馬的角很硬,我摸過,有一次……」

  角馬的角很硬?!上帝佛祖。

  真的……真的是見鬼了。

  慶幸地是,此時宋猷烈打開了音樂頻道。

  戈樾琇暗地裡松下一口氣,車繼續往前開。

  小會時間過去,她想起還沒和宋猷烈正式道謝呢。

  算了,會和宋猷烈道謝的也不像戈樾琇,側身背對宋猷烈,現在她可以安心睡上一覺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