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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叫什麼名字?

2024-09-29 12:59:41 作者: 巒

  這是一個周末,一般周末時間顧瀾生都會中午才起床。

  但這個周末他把鬧鐘調成八點半,他的客人看起來,對烹飪一竅不通的樣子,他得給客人做早餐,而且,他今天有兩個面試。

  八點半,顧瀾生在冰箱上,看到他的客人給他留下紙條出門去了。

  今天是赫爾辛基難得的好天氣,沒有雪,微風,厚厚雲層後露出淡淡的藍。

  十點,顧瀾生走進市區中心一家圖書館,這家圖書館需要一名周末管理員,面試還算愉快,美中不足地是,圖書館距離他住的公寓有點遠,需換三趟車。

  十一點半,顧瀾生出現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超市門口。

  超市中型規模,距離他住的公寓也近,騎自行車數十分鐘就可以到達,但這家超市招收的是夜間店員。

  超市負責人正在處理顧客投訴問題,顧瀾生只能在各個貨架兜兜轉轉,周末顧客很多,來到體育用品區,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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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熟悉的聲音說「先生,能幫一下忙嗎?」說的是芬蘭語。

  真不錯,還會芬蘭語。

  熟悉聲音就來自於前面的貨架,把那顆橄欖球稍微往一邊推移,就露出三公分左右的縫隙,透過那道縫隙,顧瀾生看到站在前排貨架走道的一男一女。

  男的正面站著鼻樑上架著眼鏡;女得背站著長捲髮披肩。

  昨天還一頭直發現在變成捲髮了,還是看起來很有女人味的那種波浪卷。

  波浪卷及腰,石榴紅毛衣變成西瓜紅絲質襯衫,襯衫下擺全部被塞進米白色牛仔褲里,牛仔褲採用高腰設計,從顧瀾生這個角度看過去,腰部臀部曲線一覽無餘,是會讓男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婀娜曲線。

  他的客人一大早就到美髮沙龍去了?去完美容院就來到超市和男人搭訕?二月的赫爾辛基天寒地凍,她穿成這樣不冷嗎?

  顧瀾生皺起眉頭。

  皺眉間,眼鏡男已經行動了起來。

  眼鏡男個頭很高,輕而易舉就把放在貨架最上端的地球儀交到女人手裡。

  顧瀾生眯起眼睛,眼鏡男三十左右年紀,一副敦厚老實的模樣,舉手之勞的事情做完後,稍微側過身體,看來他是想讓女人先走,走道有點窄。

  可女人並沒有走,她和男人道謝,以很是柔媚的語氣。

  一切再明顯不過。

  「你在赫爾辛基念書?」眼鏡男小心翼翼試探。

  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先生你經常逛超市嗎?」

  眼鏡男推了推眼鏡,點頭。

  「一個月逛幾次超市?」這盤問語氣也是嬌滴滴的。

  片刻,眼鏡男回答:「我每個周末都得到超市購物,一個月有時是四次,有時是五次。」

  沒拿地球儀的手把半邊長發往後攏了攏,原本有規律的捲髮尾被打亂,如雲絮般層層疊疊鋪開。

  這姿態……顧瀾生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敦厚老實的男人又在推眼鏡了,推完眼鏡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也不知這麼的又回到那副眼鏡上去了。

  笑聲輕輕淺淺,纖縴手指指向眼鏡男的臉:「先生,你的形象讓我聯想到超人,特別是剛剛給我拿地球儀的時候。」

  「啊……是嗎……很……很榮幸,我從小……從小就十分崇拜超人,我永遠也不會想到……會從一個像你這麼美麗……美麗的女孩口中聽到……」眼鏡男顯得語無倫次,「聽到這樣的話,你說的是真的嗎?……不是客套話?」

  「我從不說客套話。」一本正經強調,繼而,放柔聲音,「我以前想像過超人,要是有一天逛超市會是什麼樣子來著,通過先生您我知道了答案。」

  基本上,顧瀾生已經知道他的客人想幹什麼了。

  儼然,她是把電視上的那個家庭主婦的話給聽進去了,在超市能找到好男人。

  「謝謝……謝謝……」眼鏡男舌頭打結。

  「先生,您能把眼鏡借我戴一下嗎?」她問。

  想必,此時此刻,眼鏡換成皮夾的話眼鏡男也不會有任何反對。

  她邊笑邊戴眼鏡。

  比較遺憾地是,她一直背對體育區貨架,他無法知道那副看著像書呆子必備品的眼鏡戴在她臉上效果。

  應該是還行吧……眼鏡男的目光一直沒離開她的臉。

  菲奧娜,像花兒一樣燦爛的生命,想必,在眼鏡男面前她的笑容也像花兒一樣。

  顧瀾生知道,他的客人笑起來有多甜多迷人。

  「我現在看起來像不像女超人?」他的客人語氣十分嚴肅的問著。

  嚴肅的語氣,花兒般燦爛的笑容。

  眼鏡男舌頭繼續打結:「你……你比女超人……更漂亮……更可愛。」

  她戴著男人的眼鏡離開貨架走道,眼鏡的主人自然得寸步不離跟著。

  就是這樣,那男人那女人一起往收銀台走去,地球儀是男人掏的錢,出超市門口時,男人的外套穿在女人身上。

  眨眼功夫,那兩人就消失在赫爾辛基周末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這也只不過是發生在幾分鐘裡的事情,甚至於超市負責人,還沒處理完那起顧客投訴事件。

  看來,他的客人對男人很有一套。

  超市負責人答應顧瀾生可以預支部分薪金的要求。

  從下個禮拜起,未來三個月顧瀾生將成為這家超市周末夜間店員。

  離開超市,顧瀾生去了汽車維修工廠交輪胎定金,輪胎質量他很滿意,從赫爾辛基到哥本哈根不成問題。

  六點,餐桌擺上兩份晚餐;七點半,兩份晚餐依然完好無缺;八點,兩份晚餐被丟進垃圾桶。

  十點,顧瀾生給約翰打了一通電話,詢問他的客人有沒有,在之前收留她的那位留學生家裡,又或者他的客人有沒有和他的越南女友取得聯繫。

  約翰給出的回答是沒有。

  沒有?!

  直到次日清晨,他的客人還是沒有回來,而身為主人的他度過一個無眠之夜。

  上午八點,顧瀾生給汽車維修工廠打了一通電話,維修技師在他一再催促下,答應下午到他車庫來一趟。

  車輪胎換好了,就意味可以讓他的客人走了。

  不,是滾蛋,有多遠滾蛋多遠。

  那麼不負責任的人,他不需要給她任何臉面。

  下午兩點半點,維修技師如約而至。

  五點半,維修工人完成工作,拿著尾款離開。

  夜幕降臨,他的客人還是沒任何消息,這讓身為主人的他很惱火,覺得有必要警告他的客人。

  於是,他把客人的行李箱扔進她的房車裡,這就是他給以她的警告方式。

  這個晚上,他的客人依然沒有半點消息,他沒再給約翰打電話。

  周一到來。

  周一延續了周末的好天氣,他的自行車得以派上用場,顧瀾生騎著自行車去上課,和往常一樣去餐館,去接孩子,把孩子交給學校老師,然後回家。

  回家途中耽擱了會,一名花童非得拉他做買賣,無奈之下,他只能掏十七點五歐元買下那束玫瑰花,這讓顧瀾生比往常時間遲了數十分鐘拿鑰匙開門。

  門是開著的。

  門鑰匙他一把,約翰一把,約翰那把鑰匙最近暫時換了主人。

  打開門,她就站在門口。

  波浪卷換回成之前直長發,頭髮換回來了,石榴紅毛衣也換回來了,懷裡抱著沙發靠墊,眼巴巴瞅著他。

  看來,她是意識到對於這個房主的主人來說,她是一名及其不負責任的客人。

  沒再去看她一眼,換了棉鞋,回房間擱包,再拿著花束來到廚房。

  赫爾辛基這個時節花很貴,一支玫瑰三點五歐,把它們扔垃圾桶可惜了,再說了,這對花兒本身也不尊重。

  公寓沒有花瓶,顧瀾生只能在廚房物色可以取代花瓶的物件,那抹身影跟隨著他的腳步悄悄移動著。

  顧瀾生一直找不到可以擱放鮮花的物件,那抹身影如影隨形。

  在廚房兜了幾圈,他聽到她細細的聲音在問著他「花是送給我的?玫瑰我並不是很喜歡。」

  他的客人可真是……可真是臉皮厚。

  憑什麼?

  撫額,視線直直射向一直跟著他的人,冷冷落在那張臉上。

  這張臉臉色白得如門外的積雪,若大病初癒的人,臉上一絲絲血色也沒有,顧瀾生想起之前她說的話「我外婆,媽媽很年輕就離開了。」

  分明,說那話時的語氣悲傷滿溢。

  不受控制,花束往著她面前遞,本能總是先於理智自尊。

  「花真是送給我的?」她半垂著眼帘,眼睫毛微微抖動著。

  「嗯。」從鼻腔里淡淡哼出。

  她手指輕觸花束蝴蝶結,小心翼翼接過,往前一步,身體稍微往前傾斜,沒拿花束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臉頰輕輕貼在他胸腔處。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個擁抱?

  「顧瀾生,你是一個好人。」低低嗓音貼著他的外套。

  這是她第二次說出這樣的話。

  顧瀾生,你是一個好人,然後呢?直直站著。

  「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年中我有三份之一的時間都在生氣,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嗎?一天分白天和黑夜,黑夜是睡眠時間,白天分上午下午,也就是說我一個上午都在生氣中度過,即使上午不生氣但下午也會生氣,顧瀾生,我這樣說你懂嗎?」

  他的客人是從火星來的嗎?還是在標榜自己與眾不同?

  兩人都沒說話。

  許久,她嘆了一口氣。

  說:「顧瀾生,我心裡一直在生病。」

  如何理解她的這番話?是在為其不負責任的行為開脫嗎?

  他親眼看到她在公共場合挑逗陌生男人,手法嫻熟,一年前,在摩爾曼斯克,她無名指上戴著戒指,戒指也許來自於男人贈送。

  這番話,也許別有目的,也許她把他當成另一個眼鏡男,這番語言之前,她已經身體力行對他投懷送抱。

  「這兩天去了哪裡?」輕輕推開她,問。

  置若罔聞,抽出一朵玫瑰花,輕嗅,低嘆:真香。

  沒再看她一眼,顧瀾生回自己房間。

  晚餐時間。

  他的客人低聲埋怨:怎麼沒有酸菜包子?

  「你車修好了。」顧瀾生回答。

  表情一呆,低下頭,拿起湯勺,一勺一勺把米飯小心翼翼送進嘴裡,期間,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顧瀾生不得不承認,他的客人在扮可憐上很有一手,那抖動的眼睫毛直把他看得一陣陣於心不忍。

  「明天再做酸菜包子。」無奈說著。

  她還是垂著頭。

  「明天再做酸菜包子。」放柔聲音。

  怎麼還是垂著頭?

  垂著頭,她低低說出:「顧瀾生,你真是一個好人。」

  「顧瀾生,你真是一個好人。」這話忽然間讓顧瀾生煩了。

  十點,她和他說「顧瀾生,晚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那石榴紅的毛衣,那輕柔的語氣讓顧瀾生直揪自己頭髮。

  煩透了。

  讓顧瀾生更煩的還在後面。

  次日,顧瀾生在自己房間門板上,看到她留下的紙條。

  紙條上工工整整寫著:顧瀾生,我走了。

  看著紙條發呆。

  「啊——」顧瀾生被自己那聲怒吼給嚇回了神。

  他的客人可真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就因他昨晚沒做酸菜包子?就因為他幾個冷眼?就因為他昨晚沒有及時回以她「晚安」?就走了。

  不,不不,這也許是一名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貫用的伎倆,昨晚,她還對他投懷送抱來著。

  顧瀾生來到車庫。

  車庫除了約翰的車,還有他的自行車再無其他。

  看著空空如也的車位,顧瀾生明白到一件事情。

  她走了。

  他的客人真的走了。

  「媽的,還沒給輪胎錢呢?那是一千歐元!一千歐元!!」顧瀾生憤怒喊著,逐漸,憤怒的咒罵變成「你還沒留下聯繫地址。」

  吃掉了那麼多的酸菜包子;花了我一千歐;天天給你做早餐;怎麼吝嗇得連一句謝謝都不留,也沒有留下聯繫地址,更沒有留下名字。

  小蝌蚪,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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