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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斯人已逝真情流露路途修遠誰伴左右

2024-09-29 12:04:13 作者: 暮淺安

  不過,他好像註定要帶著這小小的遺憾離開。在則天門宣讀詔書的當晚,他自己也感覺到不久於人世了,陪伴在身邊的是相伴多年的妻子武則天。此刻,一向雷厲風行的武則天百感交集。

  三十年的夫妻,三十年的情深。三十年前,那玫瑰花下的喁喁私語,翠微殿中的縱情擁抱,還有那尼姑庵里的不了情,無不透露著這個男人對她的殷殷戀情。沒有他的情義,就沒有她的現在;沒有他的賞識,就沒有她的輝煌。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從內心深處來講,武則天最不願辜負的就是高宗。

  「顯……顯兒,顯兒。」在武則天思緒萬千的時候,高宗在床上動了動,口裡叫道。武則天忙令在外殿等候的太子李顯到高宗床前晉見。

  李顯的外表頗似太宗李世民,長得高大威猛,但他徒有其外表,卻是個昏庸貪玩、無治國齊家能力的人。前段時間,高宗命他在長安監國時,他只知道騎馬打獵,遊山玩水,氣得高宗特地把他召回東都訓斥一頓。

  

  「父皇。」太子顯跪到了高宗的床前。

  「顯,顯兒,朕……朕死後,你一定要……要聽母后的話。你,治國齊家的本領遠……遠遜於你母后,你……你要多,多向你母后討教……」

  「父皇……」太子顯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淚流滿面,不住地點頭。

  高宗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又努力地握著武則天的手說:「這些年來,朕身體多病,許……許多國家大事……全靠你支撐,你……你確實受累了。」

  「這是臣妾應該做的。」武則天嘆了一口氣,又說:「臣妾的性子不好,為人嚴厲,這些年也做了不少讓皇上生氣的事,」

  「過去……過去的事就不要……不要提了。你以後能……能把顯兒帶好,能……能讓他守住這大唐……江山,朕……朕就能安息於九泉了。」

  「陛下不要想太多,天佑大唐。」武則天給他打氣說。

  到了夜裡,高宗時而昏迷,時而身體抽搐,武則天見狀,忙召中書令裴炎入內。

  高宗指了指聖旨,對裴炎說:「此……此乃朕的遺詔,待太子即……大位,可當朝……宣諭。」

  做完這些,高宗累得喘不勻氣,武則天忙撤去一個枕頭,讓高宗躺下。高宗好一會兒不說話,武則天忙湊過去,見他又昏迷了,情知不妙,於是不斷地輕聲叫著:「皇上,皇上……」

  高宗睜開眼睛,嘴張了幾張,喉嚨里發出不連貫的聲音,他已沒有精力說話了,手卻伸出來,武則天忙把太子李顯叫過來。

  隨著蠟燭的光輝,可見高宗的眼神溫和發亮。他的手努力地握住太子顯的手,又盡力地往武則天手裡塞,三人的手握在了一起。高宗沉思地看了武則天一眼,使盡最後一點力量點點頭,然後頭往枕邊一滑,闔目而逝,享年五十六歲,廟號高宗。

  這一年,武則天六十歲,太子李顯二十八歲。

  天亮了,接到緊急通知的文武群臣,也急急趕到乾元殿,首先聽中書令裴炎宣讀高宗的遺詔:「朕自登基以來,凡三十年……特遺詔立太子顯為皇帝,裴炎為顧命中書令。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天后進止。」也就是說,一旦國家大事有什麼特別重要決定不下來的,還要聽武則天的。

  嗣聖元年(684年)五月(即高宗駕崩第二年五月),高宗靈駕西回長安。

  武則天提出要親護高宗靈柩西返長安。群臣不同意,紛紛諫阻。武則天於是讓睿宗扶靈回去,並主持安葬事宜。靈柩離開東都的時候,睿宗率千騎緩緩而行,隊伍兩旁的送行者一片哀哭,氣氛突然變得悲壯。武則天遙望靈車遠去,忍不住淚流滿面。

  春華依稀宛在,秋葉實已零落。

  六月,睿宗抵達長安。因為乾陵還在修建,靈柩停於太極殿西側。到八月十日,才移靈於乾陵(在今陝西乾縣)。乾陵位於今乾縣城北六公里的梁山上,坐北朝南,以山為陵。

  下葬之日,武則天戚戚惶惶、一字一句地親自撰寫了《高宗天皇大帝哀冊文》其一段云:

  瞻白雲而茹泣,望蒼野而摧心。愴游冠之日遠,哀墜劍之年深。淚有變於湘竹,恨方纏於谷林。念茲孤幼,哽咽荒襟。腸與肝而共斷,憂與痛而相尋。顧慕丹楹,迴環紫掖。撫眇嗣而傷今,想宸顏而慟昔。寄柔情於簡素,播天音於金石。

  高宗走了,從她身邊永久的遠去了。雖然丈夫懦弱無能,但哪怕他一句話不說地躺著,她也感到心裡踏實,因為丈夫畢竟是一國之主。如今,無論在朝堂,還是在後宮,她突然感到可怕的孤單。

  她的幾個孩子除女兒外,都對她沒有溫情,甚至沒有感情,被皇宮制度隔得很遙遠。如今,能體貼她的唯一女兒也住進了駙馬府。這使她陷入孤獨傷感的自怨自哀之中,無法自解。

  文中字句,華美而憂傷。後世史家一般都認為,這文章的淒切,是真情流露,不是做官樣文章能硬做出來的。

  這是作為一個妻子對丈夫遠去的真摯懷戀。高宗雖不是個特別有能力的皇帝,但很愛武則天,一生都愛她。這在皇帝制度下是很少見的。雖然高宗在韓國夫人母女方面做過令她傷心的事,也心血來潮鬧過廢后的事,但武則天諒解了他。

  武則天還打破歷代皇帝陵前不豎碑的慣例,為高宗豎立了一塊巨型石碑。

  據說碑石取自西域于闐,高七米多。碑身有七節,榫眼扣接,連為一體,俗稱「七節碑」。碑文《述聖記》由武則天親撰。在碑文中,她把永徽以來的政績,統統都歸於高宗。

  斯人已逝,一個新的時代也就隨之而來。她下了很大的決心,表示要「勵精為政,克己化人,使宗社固北辰之安,區寓致南風之泰」,要上對得起高宗的顧托,下對得起天下的擁戴。然而她對自己剩下的這個剛登上皇位的兒子毫無信心。

  中宗李顯繼位時雖然已經二十八歲,已近而立之年,但他在武則天所生的四子一女中,品行與學識是最差的一個。就連官撰的正史為他下的結論也是:「廉士可律貪夫,賢臣不能輔孱主。誠以志昏近習,心無遠圖,不知創業之難,唯取當年之樂。」

  他為皇子時就不學無術、不求上進,無德無才。晉為太子後,更只知玩樂,終日遊獵戲耍,不知做太子的責任為何物,東宮的屬官百般勸諫,他根本不聽,我行我素。他愚昧、荒唐,懦弱無主見,根本無繼位做皇帝的資格。他的品行、學識之差,高宗和武后心如明鏡。但是,當李賢被廢後,論資排輩也只能輪到他為太子。在高宗臨終之前,明知這個不肖子難能擔起社稷重任,才遺詔讓皇太后決定軍國大事,中書令裴炎為輔政大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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