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代奇才吳起

  吳起是戰國初期著名的政治家和軍事家。他為人有大志，善於用兵，卻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他的一生十分傳奇，可說是因他的大才，而揚名於後世；因他的薄情，而最終未得善果。

  吳起本是衛國人，曾拜孔子的弟子曾子為師。吳起年少時就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總想做一番事業，出人頭地。最初他在魯國為官的時候，有一年齊國出兵進攻魯國，魯君知道吳起是將才，想要讓他統兵出征，可是吳起的妻子是齊國人，這又讓魯君擔心吳起會有二心，於是猶豫不決，一時拿不定主意。這件事情讓一心追求名利的吳起知道了，他立刻回家，見到妻子，不由分說，一劍就把妻子殺死了，然後帶著妻子的頭來見魯君，以表明從此與齊國決裂。魯君便用吳起為將，果然大破齊軍。

  吳起擊敗齊軍後，本以為魯君一定會重用自己，可沒想到他凱旋後不久，就被魯君解除了兵權，委婉地讓他另謀高就了。原來吳起的為人讓魯國的一些王公大臣所不齒，他們見到吳起勝利回師後，擔心吳起被重用，就對魯君說吳起是一個疑心很重、生性殘忍的人，並給魯君講述了吳起過去的經歷。原來吳起生在衛國的一個富貴人家，他年少的時候就開始到各國去遊說，想被權貴重用，結果事業一無所成，卻使得家財盪盡。同鄉的人看到他敗落的樣子，都譏笑他無能，吳起一怒之下，竟然將辱罵過他的三十多個同鄉都殺死了，隨後他就逃出衛國到達了魯國。臨走前，吳起向母親刺臂發誓說：「兒子我如果不能成為卿相，就絕對不再回到衛國。」

  在魯國，吳起先投到了曾子的門下，學習儒學。有一天，從衛國送來一封家書，通知吳起他的母親已經去世了。吳起知道後，守著自己的誓言，始終沒有回去為母親發喪。儒家是最講孝道的，曾子知道這件事情後，覺得吳起是一個不忠不孝的人，於是和吳起斷絕了師徒關係。吳起離開曾子後，開始學習兵法侍奉魯君。魯國的王公大臣們對魯君說：「吳起為了能夠掌握建功立業的機會，就殺死了跟隨自己多年的妻子。魯國是個小國，今天戰勝了強齊，一定會使其他諸侯擔憂，可能就會聯合起來攻擊我們了。再說，魯國與衛國是兄弟之國，吳起在衛國犯法，又是衛人，如果我們重用吳起，就得要背棄衛國了。」魯君採納了王公大臣們的建議，很含蓄地把吳起驅逐出了魯國。

  吳起離開魯國後，聽說魏文侯正在廣招天下賢才，立刻趕到了魏國，向魏文侯毛遂自薦。魏文侯和吳起交談後，發現他確實有大才，又聽說了他統兵擊敗齊國的事情，便想要重用他。魏文侯向李悝諮詢意見。李悝說：「吳起為人品行不端，是一個貪圖名利的人，但要說帶兵打仗，恐怕天下沒有人能比他更強。」聽了李悝的話後，魏文侯的心裡就有了底，他用吳起為將攻秦，吳起果然厲害，一戰就大敗秦軍，一連攻下秦國五座城池。

  作為一員將領，吳起確實有他過人的膽識。他帶領士卒，能和他們同衣、同食、同寢、同行，可說是愛兵如子，同甘共苦。因此士兵在戰鬥中都能為他拼死效力。這裡還有一個故事，說明吳起善於收買士卒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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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個士兵身上長了毒瘡，吳起將毒瘡擠破，用嘴將毒液吸出，這件事情讓這名士兵的母親知道了，這位母親就哭了起來。有人勸這位老婦人說：「你看看，你兒子多有福氣啊，他不過是一個當兵的，人家吳起大將軍親自用嘴將毒液吸出，你還不應該高興嗎？」沒想到老婦人聽後哭得更傷心了，她對勸她的人說：「你們不知道啊，其實這哪裡是什麼福氣啊！當年吳起將軍也為我兒子的父親吸過毒瘡，我那老伴兒不久就戰死了，現在吳起將軍又為我兒子吸毒膿了，我現在真不知道應該去哪裡為我的兒子收屍，所以才哭啊！」

  因吳起的卓越軍事才能，魏文侯封吳起為西河守，為魏國鎮守西方，阻擋秦國與韓國的勢力。魏文侯去世後，魏武侯即位，令田文為國相。國相這個位子可說是吳起大半生的追求，李悝為相，他沒什麼說的，可田文為相，吳起的心頭可就極為不舒服起來。他找到田文，對他說：「你我比一比功勞怎麼樣？」從這話里就可以看出，吳起是真急了。田文聽了吳起的話卻淡淡地說：「可以。」

  然後吳起就開始擺起功勞了。吳起說：「統率三軍，讓士卒視死如歸，敵國不敢謀取我魏國，你與我誰強啊？」

  田文回答：「我不如你。」

  吳起又說：「管治百官，讓萬民歸心，為國家創造財富，你我誰強？」

  田文回答：「我不如你。」

  吳起又說：「鎮守西河，讓秦兵不敢東進，韓趙兩國依從我國，你我誰強？」

  田文還是回答：「我不如你。」

  吳起最後乾脆問：「這些你都不比我強，那你憑什麼要做國相，在我的上頭呢？」

  田文平靜地說：「新君登基，人心浮動，百官還沒有完全歸附，百姓還對新主存在疑問，這個時候，是你做國相好呢，還是我做國相好呢？」

  田文只問了一句，吳起半天都沒說出話來。是啊，他所缺少的就是百官的支持擁護，但在政治鬥爭中，這一條就足夠了。最後吳起只好說：「還是你做國相比我合適。」田文死後魏武侯用公叔痤出任國相。公叔痤原是韓國的公卿貴族，他成為國相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設計謀害吳起。公叔痤對魏武侯說：「吳起是天下少有的賢臣，而魏國雖然軍事勢力強大，可畢竟還是一個疆域狹小的國家，我擔心吳起看到我出任國相後，就沒有留在這裡的意圖了。像這樣的人，如果不能為我所用，就應該早點兒除去的好。臣有一個方法可試探出吳起的心思。大王可以將公主許配給吳起，如果吳起無心侍奉大王，他就一定會推辭不肯接受。這樣我們就知道吳起的心意了。」

  魏武侯聽後，採納了公叔痤的建議。公叔痤則有意激怒公主，讓魏公主當著吳起的面辱罵自己。吳起看到後，怎麼還能去娶公主呢。於是魏武侯試探他的時候，吳起不知道這裡的玄機，立刻謝絕了。魏武侯便開始懷疑吳起有二心。吳起得知後，擔心會獲罪被殺，就悄悄地離開魏國，逃到了楚國。

  吳起到達楚國後，終於實現了自己的人生理想。當時吳起的才能已經是天下盡人皆知，楚悼王見吳起來投奔自己，立刻任命他為苑守，負責在北方抵禦韓、魏等國的入侵。一年以後，楚悼王任命吳起為令尹（也就是國相），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吳起感激楚悼王的厚恩，全心效力，在楚國書寫了他人生最後，也是最為輝煌的一筆。

  戰國初期，楚國經吳楚大戰後，江河日下，國力衰微，在對中原大國的戰爭中屢遭敗績。公元前391年，吳起在楚悼王的支持下，開始在楚國實行變法。楚國是一個幅員遼闊、族屬眾多的國家。各族之間的經濟文化有很大差異，對楚國的發展無疑是一大阻礙。因此吳起在楚國變法，率先提出了改良社會風俗的主張，用楚國的法律統一了楚國各地不同的風俗和習慣。革新楚風的同時，吳起對楚國的政治、軍事，同時重拳出擊，進行了強有力的制度改革。他根據楚國「大臣太重，封君太眾」，上逼君主，下虐百姓，導致國貧兵弱的情況，制定了一系列措施。首先，吳起精簡政府機構，重用賢能，在物質上給予士兵以優惠的待遇，獎勵有功人員，增強了楚國的軍事力量。隨即，吳起取消了楚國貴族、官僚的特權，封君子孫若無功勞，三代以後就收回爵位及俸祿，並大規模削減百官的官俸及政治、經濟上的特權。另外，吳起根據楚國地廣人稀的特點，下令將貴族及其所屬人員遷到人跡罕至的荒涼地帶，這種做法一方面打擊了貴族勢力，另一方面還對開發楚國的邊遠地區產生了積極作用。在吏治方面，吳起按法秉公辦事，禁止官員之間的私下請託，維護君權，「使私不害公，讒不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行義不顧毀譽」。

  經過吳起的變法，楚國很快就強盛起來，擊南越，西進伐秦，先後吞併了陳、蔡、杞、莒等小國，使楚國的疆域向北方迅速擴展，成為戰國七雄中國土面積最大的國家。公元前381年，楚國圍魏救趙，一直攻到黃河沿岸，令天下各國無不驚畏。但也就在這一年，楚悼王死去，吳起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吳起的變法使楚國貴族幾乎喪失了所有的權利。楚悼王剛死，還沒有下葬，這些對吳起恨之入骨的貴族們就開始聯合起來對付吳起。他們發動叛亂，追殺吳起。吳起無奈，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就跑到靈堂，死死地抱住了楚悼王的屍體。那些貴族們都殺紅了眼，一排排弓箭射出，把吳起和楚悼王的屍體一起射得面目全非。他們卻不知道，這是吳起臨死前為自己報仇想出的最後計策。發動叛亂已經是死罪，再加上傷害先王屍骨，這種事情即位後的楚肅王怎麼能允許？所以楚肅王登基後立刻就對射殺吳起，傷及楚悼王屍體的人進行了嚴辦。這一案件中滅族抄家的舊貴族有七十多家。楚悼王如此重用吳起，吳起為能死後為自己報仇，竟然想到這樣的毒計，在佩服他才智的同時，他的冷漠也實在是讓人忌憚。看來吳起真正最愛的人只有他自己啊！

  吳起死後，楚國舊貴族重新掌權，幾乎廢除了吳起制定的所有措施，楚國變法以失敗告終。吳起變法的失敗給楚國後來的發展帶來了巨大的消極影響，令楚國在戰國時期，雖一直保持著南方大國的地位，但在政治格局中卻始終不占主導地位。直到戰國末期，屈原再度改革失敗後，楚國被秦人逐步蠶食，直至滅亡。原本是最有希望贏得天下的一個國家，在戰國時期卻沒有任何作為，不能不說是一件遺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