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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9 11:20:16
作者: 海劍
清晨,一輛囚車緩緩開進了濱海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大門,門外有個身穿白色連帽衛衣的高個青年男子一直跟著囚車。囚車裡,一雙女人的眼睛透過車窗玻璃有些緊張地望著窗外的一切,和那個一直跟著囚車跑的男子。
這個男人是王林兵,他早上六點多就站在法院大門外面,一直皺著眉頭在那徘徊著,轉著圈,心中很是忐忑矛盾,很期盼,但又有點害怕。他想著,今天對於他22 年的人生來說是非常特別和非常重要的一天,所以昨天晚上他一整晚都失眠。
就在囚車剛開進去,而王林兵也要進入法院大門的當兒,他感覺後背被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李玉潔。只見她眼睛還是紅紅的,腫腫的,但情緒還算平穩。
她穿著白色毛衣,外著黑色毛呢外套,下穿藏藍色牛仔褲,腳上一雙白得耀眼的休閒運動鞋。順直的長髮散在肩頭,劉海用一個黑色發箍給圍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看著晨陽里亭亭玉立的美麗女子,看著這自己曾深愛的女人,王林兵心頭一顫,瞬間覺得心太痛,痛到他差點站立不穩。
他轉身欲往法院大門裡走,李玉潔拽住了他的胳膊:「王林兵,你不能躲避!」
王林兵聞言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一行淚滑落下來。
李玉潔的鼻頭和眼睛凍得紅紅的,她急切地說:「事情既然走到了這一步,我們何妨看開一點!」
王林兵指著審判庭的門,激動地說道:「剛才過去的那輛車,你知道車上是誰嗎?那是我的親生母親,殺害你親生父親的兇手林慧英。我也想看開一點,如果不是當年你父親造下孽債,我母親會走到這一步嗎?如果不是我母親殺了你的父母,你會成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嗎?這一切,我們怎麼能看開?」
李玉潔突地抓住了王林兵的胳膊:「王林兵,我父親怎麼了?我父親做什麼了?」
王林兵緊緊地抿著嘴,閉著眼睛痛苦地搖了搖頭。
李玉潔的淚水順著光潔的面龐滑落下來:「我們不想這些好嗎?我們向前看,過去的,全當過去了,不去想他,不行嗎?」
王林兵睜開血紅的眼睛,大喊道:「我做不到!我一閉上眼睛,就看到媽媽在呼喚我,這一切我怎麼能不去想?!」
李玉潔上前緊緊拉著王林兵的手臂,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站著,默默地抽泣著……這時,一輛警車開進了法院,停在了審判庭前,鄭岩、慕容曦、葉文婕從警車中走了出來,沿著審判庭高高的台階向上走去。
鄭岩回頭看了看站在法院大門外的王林兵,不由得停頓了一下腳步,向王林兵看去……
王林兵發現了鄭岩射過來的眼神,拉著李玉潔快快離開。
慕容曦停住腳步,又走回來鄭岩跟前問:「主任,看什麼呢?」
鄭岩回過味來,忙說:「沒什麼,沒什麼。」
一行人魚貫進入莊嚴肅穆的法庭,身著法袍的幾位法官已經就位,辯護席上坐著的是丁一楠和她的助手章文穎,只見今天穿著一套剪裁非常得體的灰色短裙套裝的丁一楠神采奕奕,看起來胸有成竹。
丁一楠望了一眼對面公訴席上的鄭岩他們幾個,清了清嗓子,在章文穎耳邊低聲而有力地說:「我要做無罪辯護!記住,或許,這是一件錯案。」
審訊開始,法官問林慧英:「被告人,你有沒有迴避的要求?」
被告席上的林慧英面無表情,眼神虛無而空洞,表情是漠然而又帶著一絲不屑的。
法官繼續道:「被告人,你有沒有迴避的要求?」
林慧英依然不回答。
法院大門外,一個四十多歲、皮膚黝黑、身形有些魁梧的中年男子跪在馬路邊,他雙手舉起了一條白底黑字的大紙板,上面寫著「錯案、冤枉」四個黑色的大字,非常的醒目。
有一群好事者圍攏過來,議論紛紛,指指點點著。一個看起來古道熱腸的中年婦女上前關切地問這男子:「你是為誰喊冤?」
眾人靜了下來,紛紛等著這男子揭秘似的,只見這男子道:「為我的妻子朱秀萍,她是冤枉的,她不是林慧英。」
中年女子蹲下來,眼裡滿含著關切,一看就是社區居委會的工作人員架勢,她問道:「那你叫什麼名字呀?」
韓大栓巴不得有人能傾聽自己的心聲,於是他一五一十把話全告訴這中年婦女:「我叫韓大栓,是朱秀萍的丈夫。濱海市公安局把我妻子抓來了,硬說她是殺人犯,今天就要判決,我不服。」
說到這裡,韓大栓再次舉起了手中的紙板向眾人展示著。
那中年女子問道:「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朱秀萍不是林慧英嗎?」
韓大栓放下紙板,掏出懷裡的綠漆都快掉光了的不鏽鋼軍用水壺,仰著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用灰色卡其布上衣袖子狠狠揩了一下嘴和臉上的汗和灰塵:「我的老婆,我們同床共枕二十多年,我不能證明嗎?朱秀萍是朱秀萍,不是林慧英。
希望法庭能主持正義,把我的老婆還給我。」
就在這時,兩位法警走了過來,其中一個法警指著韓大栓說:「讓你等一下,我們院長會出來接見你,你怎麼鬧開了?」
另一個法警上前拉起韓大栓說:「走吧!有什麼事咱們去信訪接待室說。」
韓大栓不肯站起來,他掙脫法警,再次舉起手中的大紙板,「我不去,有什麼事咱就在這兒說,讓大傢伙都聽聽誰的理兒對!」
法庭上,鄭岩正在宣讀起訴書:「……本院認為,被告人林慧英目無法律,因為矛盾糾紛,殘忍殺害了李天柱一家三口,情節惡劣,後果嚴重,社會危害性大,其行為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 條之規定,構成故意殺人罪……」
他宣讀完畢坐下後,法官問林慧英:「被告人,你對公訴人指控的犯罪行為有何認識?」
林慧英面朝天望著法庭的天花板,根本不理會法官的詢問。
法官又問了一遍,林慧英依然不說話。
丁一楠這時發言說:「朱秀萍,我是濱海律師事務所律師丁一楠,現在受法庭指派擔任你的辯護律師。現在請你回答法庭的提問,你對公訴人指控的犯罪行為有何認識?」
林慧英撇著嘴不屑地道:「他指控的是林慧英,與我朱秀萍何干?」
她這話一出口,法庭旁聽席上頓時一片譁然……法官舉起法槌敲了一下嚴肅地道:「肅靜,肅靜……」
法院大門外,韓大栓伸手從外套內口袋掏出一張身份證給眾人看:「你們看,這是我老婆的身份證,這上面清清白白地寫著她叫朱秀萍,怎麼會成了林慧英呢?」
法警不耐煩地拉著韓大栓:「走吧!我們院長在信訪室等你呢!」
韓大栓掙扎著就是不肯起來,黝黑的臉因為激動而紅了:「我不去,我要和大傢伙說清楚,讓天下人都知道,我老婆叫朱秀萍,不是殺人犯林慧英!」
法警有點生氣地說:「韓大栓,如果你覺得他們能解決你的問題,你就和他們說吧!告訴你,我們院長一直在信訪室等待。如果你不去,我就去匯報,說你不願見我們院長。」
韓大栓一聽這話立馬爬起來,因為用力太猛,他還差點摔了個跟頭:「我去,我去見你們院長還不行嗎?」
圍觀的人見他這模樣便都被逗笑了起來。王林兵就站在法院大門外不遠處,望著韓大栓跟著法警走進了濱海市中級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