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夜晚，「八室」辦公區內。葉雯婕、唐輝、徐航圍在一起，聊得正高興。

  徐航問：你們說，那傢伙真有事嗎？

  葉雯婕說：從王少一的關係網找，找到最合適的切入目標。一方面，王少一發家的經歷有攀附權貴、投機取巧的可能性；另一方面，王少一和郭鴻達有來往，但不是很熟，沒有到事事都會跟郭鴻達商量的地步。

  唐輝說：楊主任這一招很險。弄好了叫「引蛇出洞」，弄不好叫「打草驚蛇」。

  

  葉雯婕說：我看不盡然。王少一有沒有問題，有啥問題，有多大問題，「打草驚蛇」蛇必驚。我有感覺，他會來主動找咱們的。

  楊震的聲音傳來：行了，下班吧，早點兒回家休息。

  楊震從辦公室里走出，身上的正裝已經換成了便裝，他滿臉笑容。

  楊震說：今天的詢問很成功。

  唐輝說：真成功，我也有感覺了。

  楊震說：啥感覺？

  唐輝說：咱們在玩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有童年的感覺。

  楊震放聲大笑。

  唐輝卻已經收拾好了東西，起身準備離開了。

  唐輝說：我們可以回家睡個好覺了，但今晚有人肯定要失眠了。

  夜晚，王少一家內。黑蒙蒙的光線里，可以隱約看到裝飾豪華的客廳。然後，從走廊到臥室，光線越來越明顯。臥室門上貼著一幅油畫，是一張人物畫，黑洞洞的眼睛。

  穿過人物的眼睛，是明亮的臥室。

  王少一盯著天花板，房間內煙霧繚繞。

  床頭菸灰缸里已經滿是菸頭。

  王少一眨著眼睛，天花板也越來越朦朧，變成了黑色的天空，還有稀少的星星。

  與周春雷見面的情形，就像過電影一般閃現在王少一的腦海——某小區外，周春雷揪著王少一的脖領子：說！你小子最好給我說實話！

  王少一愣著，一隻手搭在周春雷的手上，一口氣有些上不來。周春雷鬆開了手。

  王少一咳嗽兩下，長長地喘了一口氣，眨巴著眼睛，撒謊說：我就是去趟紅紅家，看看還能不能有挽回的餘地，畢竟我們倆是……周春雷說：停！紅紅是誰？

  王少一說：我這不是剛要告訴您嘛，是我一直暗戀的女人，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周春雷說：那也該接個電話啊！

  王少一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呦，沒電了，我哪在意了？

  周春雷的憤怒在慢慢消散：我只允許你有這一次，以後保證給我二十四小時開機！

  王少一說：行，行，行，我依您，還不行嗎？

  周春雷說：我最後再提醒你一次，你以後……周春雷的手機響了，他不得不把話憋回肚子，掏出了手機，隨之暴怒。

  周春雷說：我現在不想聽你的解釋，我也不會開你，你給我滾回家反思三天，這段時間我不想見你。

  電話里司機聲音滿是哀求：周區長，您聽我解釋……周春雷氣呼呼地掛斷電話，和王少一對視，那是一雙洞悉王少一心底的眼睛。

  臥室內，王少一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忽然坐起來，手忙腳亂地在床上翻找著什麼，最後在被子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機。他愣愣地盯著手機，始終沒有撥出。

  鄉間小路，章文錦在翹首期盼……攝像師無聊地蹲在地上，狠狠地喝了一口礦泉水。

  攝像師說：我們都跟了一天一夜啦，連個屁都沒聞著！

  章文錦高興地大喊：來了，來了！

  攝像師像得到命令一般，立刻站起來，舉起了攝像機，站在路上，鏡頭直對前方。

  一輛轎車駛來，不得不停下，章文錦小跑到車窗前。

  章文錦得意地笑著，伸出兩根手指，道：兩個問題，只耽誤您三分鐘時間。

  拉下的車窗里，是周春雷驚訝的表情。

  市紀委監委詢問室內，一杯水被一隻精緻的手放在了桌上。

  王少一說：謝謝！

  一張座椅被推到了王少一面前，葉雯婕坐了下來，她的手裡拿著記錄本和簽字筆。

  葉雯婕說：有什麼話，對我說就可以了。

  王少一說：我今天見不到你們主任了嗎？

  葉雯婕說：楊主任交代過，你來了，由我和唐輝負責，至於楊主任為什麼不見你，他自有他的理由。跟我說和跟他說，其實是一樣的。

  王少一略顯為難地說：是啊，那好吧，我昨天想了一晚上，終於……王少一長長地打了個哈欠，說道：終於想通了。

  唐輝正望著他們，不由得笑了。

  王少一說：我想了想，可能是，不，絕對是我的經濟上的問題。

  葉雯婕說：很好，如實交代才是你最好的出路。

  王少一說：這幾年做生意，我是幹了些違法亂紀的事情，但那也不是我心甘情願的啊。你們應該了解現在的社會，我不這樣做，都沒辦法生活！

  葉雯婕說：行了，這些話，你最好以後對你的家人說，他們會理解你的。

  王少一說：好吧，那我就說說和郭鴻達之間的事情。郭鴻達給我介紹過不少客戶，也幫我拉到過不少訂單，可以這麼說，他幫我搞定的訂單能占到我所有生意的一半以上。

  唐輝可以想像的畫面：兩隻透明的大號玻璃酒杯乾杯，裡面的酒濺了出來。

  郭鴻達在笑，王少一痛快地喝乾了杯中酒，而郭鴻達只是喝了一口。

  王少一說：都知道他背後有人，我想，背靠大樹好乘涼，所以這些年，我也沒少幫他……唐輝可以想像的畫面：一扇門被推開，是王少一，他做了請的姿勢，兩雙腳走進了會所包間。郭鴻達擋在王少一面前，示意他出去。王少一笑吟吟地關上了門……葉雯婕問：那據你了解，郭鴻達的背後是誰？

  王少一問：你，你們想調查誰？

  葉雯婕說：這是什麼話？知道就痛快點說，藏著掖著對你沒好處！

  王少一說：我，我沒隱瞞，我不確定的事情也不能捕風捉影，對吧？

  葉雯婕說：機會已經給你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王少一說：我該說的都說了，希望你們也別逼我胡編亂造。

  唐輝說：你！還是老實點兒！

  又一張座椅突然被推到王少一面前，坐下來的是唐輝。他示意葉雯婕暫時離開，葉雯婕會意，離開了。

  唐輝說：這樣哈，你該說的也說了，我呢，也想不起來問什麼了。我能不能耽誤你幾分鐘時間，咱倆聊聊天呢？

  王少一一臉茫然。

  唐輝說：我吧，挺欣賞你這類人的。我專門調查過你的經歷，像你這樣出身貧寒，完全靠著自己的努力和頭腦打拼上來的人，這個社會上不多啊。

  王少一說：不敢當，比我強的人有的是。

  唐輝說：呵呵，謙虛，我特想聽聽你是怎麼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能不能滿足我這個好奇心呢？

  王少一說：您……真想聽？

  唐輝肯定地點點頭說：當然！

  王少一說：你們市紀委監委平時都這麼審問嗎？

  唐輝說：誰說跟你是審問啦？咱倆就是朋友和朋友之間的聊天，就是朋友。

  王少一說：朋友？

  唐輝說：嗯哼！

  王少一說：那好吧，我講講，我十歲那年就特想當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