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夜晚。李正雄家客廳里。李正雄王海梅夫妻相對而坐，李正雄一臉愁容。

  王海梅安慰道：老李，你別著急。你趕緊找市裡的關係！這麼多年，我們逢年過節沒少花費，關鍵時候，不能拉一把嗎？

  李正雄說：你不了解形勢。我在省里開會的時候，分別拜訪了，但人家都講冠冕堂皇的話。明顯不願意幫嘛。不是很鐵的關係，找也沒有用。加上羅文昌出事，市里火了，盛榮縣目前處於風口浪尖上。這個時候，誰敢管呢？

  王海梅問：羅文昌出事和你有啥關係？

  李正雄說：沒有關係。我畢竟處於一個具體做事的位置，要說一點兒關係沒有別人誰信？

  王海梅說：我印象中，咱們一直對羅文昌很警惕，他應該並不清楚我們做的事情。很多項目上的事情，程序也是公開透明的。商業大樓的那件事，和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是羅文昌主持拍的板嘛。當時，李秋來書記也在場嘛。

  李正雄說：這事的確和我沒有關係，市紀委監委真查，也能查清楚。我擔心的是舊城區改造和拆遷的事情。你那個弟弟和羅世強一起做的項目，他們做事你不是不了解，太貪了，民憤極大。對了，你抓緊時間悄悄地找下你弟弟，話該怎麼說，不用我教你吧？

  

  王海梅問：我也聽說舉報你生活作風問題？

  李正雄說：哈哈！都是些人想當然。有你這隻母老虎，盛榮屁大的地方，我就是想，我敢嗎？再說，我本來還想做個縣長、書記啥的，所以我一直很謹慎，都是你們這幫人，光想著撈、撈、撈。好處是那麼容易撈的嗎？！

  王海梅說：我還不是為了咱家，為了孩子？

  李正雄說：我忽然想起來了，兒子在國外學習，今年也畢業了，近期就別回來了。你待會兒給他打個電話，交代一下。別說太多，免得他擔心。

  王海梅說：好，我昨天剛給他轉了200 萬。

  李正雄說：都啥時候了，你還整這個。人家到銀行一查帳就明白了。

  王海梅說：我托羅世強轉的，不是以咱們的名義。

  李正雄說：唉，你真是婦人之見。你不好好學法，給你說這個沒用。你先去打電話吧。我一個人待會兒。

  王海梅嘆口氣進了臥室。

  縣政府李正雄辦公室。李正雄坐在椅子上一臉的焦慮。

  羅世強推門進來，李正雄急忙起身。

  李正雄走到門前，向外張望，確定沒有別人，關上門。

  李正雄和羅世強落座。

  羅世強說：李叔，不至於這麼草木皆兵吧？

  李正雄說：你知道什麼，羅文昌快被移交檢察院了，估計他的案子很快到法院。再這麼下去，估計我也懸了！

  羅世強說：啊，動作夠快的啊！

  李正雄滿臉焦慮，低頭沉思，羅世強在旁邊也焦慮地望著李正雄。

  羅世強說：李叔……

  李正雄說：咱們只能指望趙東升了。

  羅世強說：那……

  李正雄說：你今天就給趙東升把錢送過去。

  羅世強有些為難地說：好，那……那……錢？

  李正雄有些生氣了，說道：你先墊上，敏感時期我拿錢不方便。

  羅世強目瞪口呆地望著李正雄，李正雄則鎮定地望著羅世強。

  李正雄質問：怎麼啦？有難處？這幾年李叔給你多少好處，現在讓你出點血，你倒為難了。

  羅世強忙掩飾尷尬，說道：哪有啊，行，行，我這就去辦。

  李正雄道：對了，市紀委監委的人萬一找到你，啥話該說，啥話不該說，你清楚吧？

  羅世強說：李叔，你一百個放心。我先走了。

  羅世強離開了。李正雄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發呆。

  盛榮縣茶餐廳，戴著一副墨鏡的趙東升端坐在桌子前。羅世強拿出一個巨大的袋子，放在桌上，推給趙東升。趙東升慢慢地拿起袋子，看也沒看，隨手把袋子放到身後。

  羅世強問：您不點一下嗎？

  趙東升說：這麼點兒錢，不用麻煩了。

  羅世強說：哦，我忘了趙哥是見過大世面的，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趙東升微笑著，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羅世強說：那個……

  趙東升從包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

  羅世強急忙拿過信來，仔細地望著，一邊看一邊冷汗直冒。

  趙東升說：怎麼樣，沒錯吧？上面還有市紀委一把手鄭振國書記的批示呢。我已經托關係，讓他們轉到縣紀委處理。估計縣紀委查也就是走個形式，這是李縣長的地盤嘛。

  羅世強回過神來，把信放好後，抬舉道：沒錯，沒錯，一點兒都沒錯。趙哥，你真行啊，這麼幾天就搞定了！

  趙東升說：在你們眼裡天大的事，到我這兒也就小菜一碟。

  羅世強豎起大拇指，佩服道：高，實在是高！

  趙東升說：你回去和李縣長合計合計，看下一步怎麼辦，總之，我趙某人高官認識得多了，走哪條路我都走得通。

  羅世強說：多謝！敢問，是誰舉報的？

  趙東升生氣地說：你想害領導？要是告訴你，不就把鄭書記賣了？！再說，你還想打擊報復舉報人啊？要是你們老大屁股沒有屎，用得著這麼怕嗎？

  羅世強說：對不起，趙哥。我不是替老大著急嘛。

  趙東升說：記得告訴你們老大，把屁股擦乾淨。

  趙東升湊近羅世強，低聲叮囑：我找鄭書記的事情，跟誰都不能說，打死都不能說，明白嗎？

  羅世強忙說：那是。肯定的。

  李正雄家。李正雄坐在豪華客廳內的沙發上望著信，對面坐著低眉順眼的羅世強。

  李正雄望著舉報信複印件，舉報信上有鄭書記的批示，有公章。看信的內容，寫的也是李正雄的事情。

  李正雄放下信，表情凝重。

  羅世強問：這信？

  李正雄說：市紀委鄭書記的字，我是認識的。這的確是鄭書記的筆跡。

  他給我們講過廉政課，還親自閱批過我的廉政論文呢。

  說到這兒，李正雄頓了頓，笑了，說：說得還挺全，不看這材料，我都忘了幹了多少好事了。

  羅世強說：幸好咱們及時知道了舉報內容，要不就被動了。

  李正雄說：嗯，看來，在咱們盛榮縣還有壓不住的人呀。

  羅世強急急火火地要出去，他說道：我馬上去查。

  李正雄說：回來，著什麼急？你去放出口風，說我上頭有領導罩著，舉報信查證失實。讓那些紀委監委的人不要再做無用功了。

  羅世強說：好。

  李正雄說：等等，先把這消息跟咱們自己人透透，得要咱們自己人先知道，要防先防咱們自己人。

  羅世強雖表情疑惑，但望著李正雄嚴肅陰冷的表情，點點頭，匆匆走出去。

  羅世強說：知道了，大哥，這就去辦。

  羅世強匆匆走出去。

  李正雄的妻子從臥室走出來，其貌不揚的王海梅滿臉透著精明，氣質凌厲。

  李正雄一看到王海梅就笑起來，他帶著戲曲腔說道：一切都按夫人所說辦了。

  王海梅自負地一笑，說道：別高興得太早，這次想要渡過這關，關鍵是看那老狐狸幫不幫你。

  李正雄滿面愁容，說道：這次我要是能化險為夷，那老東西絕對還扶我，要是我栽了，那老東西只會想著自己怎麼脫身。

  王海梅輕蔑地望著李正雄，譏笑道：虧你當這麼多年的常務副縣長，一點兒政治頭腦、戰略眼光都沒有！以前我讓你在盛榮縣辦高爾夫球場時，留的那後手，把那老狐狸和市里那幾個官員都拴在一條繩上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到時候，咱們把砝碼亮出來，不怕那老頭不聽咱們的。

  李正雄兩眼放光，再次戲劇腔道：高，高，真是高，夫人真是我的軍師啊！

  王海梅說：那老狐狸的親信一會兒就得打來電話了，你給我用點腦子，聽聽他們那邊的意思，尤其是想法、情緒。

  李正雄說：對，對，對對。還是你想得全面。

  電話響起，李正雄拿起電話，王海梅湊過來聽著。

  電話里一神秘男聲說道：紀委監委那邊的路數都告訴你了，你先兜一陣圈子，老頭子那裡自會給你想辦法。

  李正雄唯唯諾諾道：是，是，明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