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臨時辦案點會議室。楊震等人圍坐開碰頭會。

  楊震說：唐輝、徐航，說說你們的調查結果吧。

  徐航不停地打嗝兒，眾人疑惑地望著徐航，徐航拿起一杯水猛喝幾口，止住打嗝兒。

  望著眾人疑惑的眼神，徐航臉一紅說：不好意思，為了打聽消息，我可是把盛榮縣縣城的麵館都吃遍了。

  唐輝忍不住笑道：還好去的是麵館，要是酒館你還不得喝醉了回來？

  徐航瞪了唐輝一眼。

  楊震道：好了，趕緊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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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航說：據群眾反映，李正雄雖然只身為盛榮縣的常務副縣長，卻是盛榮縣名副其實的老大。羅文昌雖然是縣長，李秋來是書記，但在弄權之路上卻遠遠不如李正雄。據說李正雄上有過硬的關係給他撐腰，下有盛榮縣黑惡勢力給他賣力，所以李正雄就做了盛榮縣實際的老大。

  楊震問：羅文昌和李正雄的關係如何？

  徐航說：那羅文昌和李正雄關係不錯，任李正雄在盛榮縣橫行，他自己也緊鑼密鼓地撈好處，結果把自己撈了進去。

  唐輝說：這個李正雄雖然在盛榮縣橫行霸道，倒沒有像那些個舉報人所說的四處摟錢，大錢小錢都不放過，只要有摟錢的地方都拿著大耙子摟。這有些誇張的成分。我們也側面向縣紀委了解了，李正雄是有過生日宴請的情況，但基本都是親戚、朋友，連同事、下屬都不叫。這方面，他很謹慎。

  楊震等人關切地聽著唐輝的匯報。

  唐輝補充道：還有，李正雄是個出了名的「妻管嚴」。

  徐航質疑道：什麼？可是有人反映他情婦很多啊？

  唐輝說：你先聽我說完，李正雄的老婆王海梅是有名的悍婦，把李正雄管得很嚴，而李正雄也特別聽他老婆的，所以李正雄倒不是情婦如雲，拈花惹草的那種人。

  楊震點點頭，其他等人反而陷入了沉默，滿臉疑惑。

  徐航繼續質疑道：這些舉報人都是託兒嗎？哎呀，我暈了，誰的託兒？

  李正雄的？

  何勁松問：難道有人在給咱們放煙幕彈嗎？

  楊震看看徐航，笑起來。

  楊震說：現在下結論還為時尚早，咱們的調查畢竟還沒有深入。別看這兒只是個縣城，在像這樣的縣城調查，其程度要比在市里某一個領域裡要艱難得多。我在基層幹了十幾年的調查，基層政權中的人，關係複雜，甚至盤根錯節。大家要做好思想準備。

  眾人點點頭。

  楊震道：調查還要繼續深入，唐輝，李正雄身邊的人查得怎麼樣了？

  唐輝說：我私下調查了下周峰、羅世強等人，這些人確實和李正雄關係密切，都仰仗李正雄得到利益。李正雄的朋友圈基本上是生意人。

  楊震點點頭。

  楊震問：他們和李正雄有沒有利益衝突，積怨？

  唐輝說：李正雄這麼霸道，肯定是會有的。我認為，關鍵是得讓他們知道李正雄這棵大樹快要倒了，要不然他們不會反水。要知道，李正雄不出事，對他們有好處；李正雄出事，他們需要更多的感情投資在新任縣領導上。我想，他們明白這個理，所以咱們還得做點工作。

  楊震問：直接亮明身份，直接傳喚呢？

  唐輝等人驚異地望著楊震。

  唐輝說：現在？這就打草驚蛇了。

  楊震道：恐怕在咱們還沒到盛榮縣時就已經打草驚蛇了，不妨來個引蛇出洞嘛？

  楊震高深莫測的話語和表情讓唐輝等人都疑惑不解。

  盛榮縣僻靜的街道上。周峰穿過小巷，走進一間小餐廳。

  這是一家小而雅靜的餐廳，餐廳內，客人稀少。坐在偏僻一角的唐輝望著進來的周峰，兩人彼此對看，心領神會。周峰走到唐輝所坐的桌子前，望著唐輝，慢慢坐下。唐輝將證件給周峰看了一眼。

  周峰說：你們還真有兩下子，暗訪明查，居然能找到我。

  唐輝有些意外地望著周峰，他沒想到周峰會這麼直白。唐輝鎮定一下，望著周峰。

  唐輝說：我們知道你靠著李正雄走到了這步，成為一個房地產小老闆，但是你也處處受李正雄的限制，就像個被牽著線的木偶……唐輝正要說下去，周峰疲憊地擺擺手。

  周峰問：我只問你一句，李正雄這次是不是真的會倒？

  唐輝鄭重嚴肅地點點頭，說道：盛榮縣出了這麼大的事，上面是真的要徹查羅文昌。盛榮縣出了這麼大的婁子，李正雄作為分管經濟和城建的常務副縣長能撇得清嗎？更何況我們也掌握了不少證據，如果沒有一定的把握，我們不會貿然來到盛榮縣。

  周峰若有所思地望著唐輝說：其實，不瞞您說，我，我們很多人都想讓李正雄垮台。李正雄聯合盛榮縣的各種勢力，稱霸盛榮縣，其實，他貪污腐敗那些事，不算什麼，你知道嗎？李正雄身上背著命案！

  唐輝震驚地問：什麼？！

  盛榮縣一個普通的茶館。徐航和羅世強相對而坐，羅世強有些緊張地望著徐航。

  徐航說：我找你來的目的你應該清楚，所以我們就直接進入主題吧。

  羅世強點點頭。

  徐航說：據我所知，你是縣長羅文昌的本家侄子，可你為什麼跟李正雄走那麼近？

  羅世強說：我家那親戚就是個廢物，收錢不辦事。反正一切也是李正雄做主，所以我就直接跟著李縣長了。

  徐航問：既然你和李正雄走得那麼近，那對李正雄做的一些違法的事應該很清楚吧？

  羅世強說：李正雄很賊，他指使別人做事情，不會輕易給別人留下明面上的把柄。不過，我跟了李正雄這麼多年，還是知道李正雄一些事情的。

  徐航問：那你能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們嗎？

  羅世強遲疑地不說話，徐航死死地盯著羅世強。

  羅世強點了點頭。

  盛榮縣小餐廳。唐輝的調查還在繼續。

  唐輝問：你說清楚了，李正雄背上什麼命案？

  周峰說：我們縣的一個房地產商，得到了內部信息，政府要占用耕地，就大量從農民手裡購買耕地，但有幾家占有大片耕地的農民說什麼就是不賣。

  開發商仗著有李正雄這個背景，肆無忌憚強買農民的地，結果發生了農民和開發商的衝突，事情愈演愈烈，在我們縣城裡一發不可收拾。李正雄封鎖消息，先向民眾道歉，然後查到帶頭鬧事的兩個農民，找人悄悄地做了他們，偽造成這兩人因為女人爭風吃醋，發生爭執，就這樣結了案。最終耕地也落到了開發商的手裡。

  唐輝對周峰的講述很有畫面感：夜晚，農村偏僻之地，兩具渾身是血的屍體，被幾個人搬動著……唐輝問：這件事縣公安局沒過問嗎？

  周峰說：出了這麼大的事肯定要過問，連市公安局都來人了。可是李正雄買通了幾個目擊證人，公安局的人也沒辦法，查了半個月，愣是啥也沒有查出來。

  唐輝皺著眉頭沉思。

  盛榮縣茶館的一個角落。羅世強、徐航相對而坐。

  羅世強望著徐航，低聲說：前些年，盛榮縣縣政府重蓋辦公大樓。大樓蓋了一半，李正雄發現對面一個在建商業樓太高，高過縣政府，影響縣政府的風水，所以以施工安全措施不符合要求為由讓對方停工。在建商業樓開發商一怒之下訴諸法律，但李正雄是個霸氣的狠主兒，開發商跟他來這手，他當然會以高壓手法壓下去。後來，工程被迫停工了。開發商賠了個底朝天，索性也就硬到底，判決下來不服判決，結果就是不停地上訴和申訴，耗了兩年也沒結果，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案件辦多了，事情經歷多了，有時別人的敘述，徐航都有畫面感。

  羅世強的敘述，在徐航腦海里浮現的畫面正是蕭索凋敝的大樓，開發商望著大樓，神情悲悽絕望。

  而常務副縣長辦公室內，李正雄端著一杯清茶，望著對面的爛尾樓。

  李正雄回頭得意揚揚地望著羅世強說道：世強，你是羅縣長的侄子，那我們就不是外人，我們哥倆兒談談心。

  羅世強說：李縣長，別，我應該叫您叔，您和羅縣長平輩。羅縣長是我本家叔叔，這個不能亂。

  李正雄說：好吧。叫叔、叫哥，這都是形式。我們老家還有一句話嘛，各親各論。說正事，縣委縣政府門前的商業樓高過政府機關大樓，從風水上講是大忌。你叔叔羅縣長真的非常惱火，他給我施加不少壓力——因為這塊我負責嘛。但你知道，做事必須依法做事，現在國家也提依法行政嘛。縣政府大樓是建起來了，可門前這爛尾樓也望著堵心呢。你說咋辦？

  羅世強望著李正雄的眼神比較複雜，有畏懼、崇拜，更有期待。

  羅世強說：李叔，搞建築開發具體的事情，我懂，但這政策上的事情，我是外行。

  李正雄沉吟一下說：商業樓還是要建的，這些年盛榮縣經濟發展，城鎮居民收入提高，消費水平也提高了。你找下你羅叔，看他出面，可否與商業樓開發商談談。你接下來，資金不足的話，我們一起想辦法。

  ……

  徐航一直靜靜地聽著羅世強的敘述。

  羅世強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這家開發商是外地的，他也給羅文昌不少好處——後來，羅文昌出事了，也就是因為商業樓的事情。最後，我們從開發商手裡拿到了這個項目。李正雄有沒有收錢我不知道，但背後一定是他運作的。羅文昌別看是縣長，他沒有這個本事。

  徐航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