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但凡她能有個選擇
2024-09-29 07:52:21
作者: 矽山
司馬鐸穿著太監的衣服,頭頂上有飛蚊亂舞。
少年的手在略顯短小的袖口中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斟酌了好久才說道,「我就想一直對你好來著。老佛爺那邊我會再磨一磨,讓她把你撥到我東宮裡頭。」
上官恩燃搖頭道,「奴才不想太子為難,在永壽宮當差奴才已經很知足。太子無需再掛念。」
「你等著我,我會更加用功加把勁,等皇父給我再外頭建宅開府,我就把你接過去。到時候他們自然就管不著咱們的事。」
他把咱們加重了語氣,眉宇間儘是認真。
她心一橫,乾脆咬牙把話說白了些,「奴才不配得到太子隆恩。奴才只是前朝遺留下一個罪人啊。」
司馬鐸聽完卻反而鬆了口氣,臉上儘是輕鬆的笑意,「原來你一直在意的這個。你大可不必有這種負擔,在我眼裡,你跟以前就是同一個人。至於是不是公主,對我來說並無區別。」
上官恩燃見他越說越離了譜,實在不敢再跟這樣探討下去。司馬無辰那樣心思縝密的人,生的兒子倒是大大咧咧少了許多心機。
說實在的,若不是兩個人之間隔著那樣的恩怨,她對他哪會有半個不願意接近的理由。
她換了個話題,主動問他,「換了這身衣服,難受不難受?」
司馬鐸以為她這是默認他的話了,心中暗喜不已。趁機賣了點慘說道,「領口有些扎,可能這會子脖子已經起了疹子。」
上官恩燃翻出一瓶清涼膏,「奴才給您塗點吧。」
司馬鐸眼中流光溢彩,自然不會拒絕這麼個好機會。
仰起頭任由她踮起腳尖在自己脖子上塗來塗去,她身上有股很淡的清香,跟初出的茉莉那樣好聞。
少年太子垂下眼帘,偷偷瞥見她無暇的臉頰上有淡淡的粉色,艷素兩極,十分賞心悅目。
等塗好了清涼膏,崔小榮已經在門口催道,「太子,咱們回去吧。晚上淑妃娘娘那邊壽宴還得過去走走場子。」
司馬鐸狠狠白了他一眼,轉頭對上官恩燃說道,「哦,對了,這個給你。」
掏出一隻小巧玉兔吊佩。模樣精緻到令人驚嘆。
一看就知不是出自普通匠人之手。
「前些時候人家進貢塊難得玉料,皇父賞了我半塊。我是個爺們,也不喜這些晶晶亮的東西。倒是京都裡頭有個祖傳的匠人工藝不錯,用這塊料給我雕了一隻兔,一隻虎。你屬兔,我屬龍,正好一人一隻。」
上官恩燃連連擺手,後退了一步,「奴才承受不起,太子爺還是送別人吧。」
司馬鐸直接塞到她手心裡,拉著臉道,「叫我送給誰好,我認識的人屬兔的就只有你一個。這玉可靜心安神,往後你戴身上,當差時倒也可醒醒神。」
她嘴角抽了抽,太子養尊處優慣了,想不到她當奴才的難處。
哪有奴才整天戴著塊極品玉佩在身上伺候人的。給主子看到人家會作為感想?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見她還要開口拒絕,司馬鐸隨即整了整馬褂,笑道,「行了,有話下回再說。我得回去了。」
頓了頓,輕咳了兩聲,溫和說道,「別送了,外頭冷。」
崔小榮抿嘴,他都聽到了什麼啊。太子爺以前跟那些女的說話不一直粗嗓子的嗎?幾時有這麼做作柔聲過?
自己喜歡的就是不一樣啊。
一拂箭袖,司馬鐸負手跨出了門檻。
上官恩燃長長吐了一口氣。
一個回頭就把那玉兔吊佩直接藏進抽屜里。
但凡她能有個選擇,她都不想再跟司馬家父子再有半點接觸的機會。
·
第二日正好是十五。
皇后貼身的打大宮女就過來叫上官恩燃到翊坤宮去一趟。
美其名是上回扇子上的蹙金繡想看看進展如何了。
上官恩燃踩在覆雪的青石板上,心裡七上八下,自嘆出了掖庭後日子終究是回不去安穩的了。
不是皇帝召見就是皇后召見。
這都是吊著命在玩的。
司馬鐸昨天前腳剛來找她,後腳皇后就傳她問話。
這中間要說沒有什麼聯繫,自然是不可能的。
八成是太子即便扮成了太監,或許早就已經被有心人識破,傳到皇后那裡去了。
翊坤宮琉璃瓦角檐上滴下化雪,上官恩燃被帶到主殿見到了皇后。
皇后一襲繁華似錦貂絨裙襯得華貴逼人,她下跪磕頭道,「奴才請皇后娘娘請安。」
博山爐里的薰香極輕極淡,並不濃烈,很是好聞。
皇后正在炕上下棋,自己跟自己下,走一步算一步。
走得很入神,並沒有說話。
她不說話,上官恩燃就這麼跪著,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直到膝蓋骨穿來鑽心酸疼,皇后那盤棋才分出了勝負。
「瞧本宮都給忘了,起來吧。」皇后臉上揚起寡淡的笑,只是笑不達眼底。
「恩姑娘近來可是忙?」
上官恩燃忙垂首道,「娘娘快別這麼叫奴才了,奴才擔當不起。奴才在太后跟前伺候,無非就是打打雜活,尚未接手梳頭宮女的活,並不忙。」
「嗯。」皇后臉上罩著層疏離,令人不由神經緊繃。
「既然不忙,上回本宮託付給你繡的那扇子可已繡好了?」
上官恩燃肅了肅,從懷裡掏出那把蹙金錦繡紗扇,雙手捧上。
「奴才實在繡藝粗淺,擔不得如此大任,只敢將掉線出翻花邊蹙繡牢固。未能替娘娘解憂,奴才該死。」
皇后淡淡瞥了那扇子兩眼,脫落處的確已經被重新翻繡了一番,如果不仔細看,其實已經看不出瑕疵。
「恩燃姑娘果然有兩下子呢。」
她這話說的像是一語雙關,上官恩燃心頭一顫一顫的,不敢輕易接話。
「瞧你這小臉緊張的,本宮誇你呢。你的確挺有兩下子的呢。這紗扇,倒叫你給起死回生了,你說本宮要如何賞你好呢?」
皇后看著她,似笑非笑的。
上官恩燃垂首道,「為娘娘分憂是奴才的本分,奴才不敢討賞。」
「那,自然是不能夠的。」皇后搖頭,戴著鏤金護甲的手端起茶盞,緩緩吹了口沫子,含笑道,
「若是別宮裡頭的宮女,我倒沒那麼在意。你是太后跟前的人,我向來都高看幾分的。該論賞還是得論賞。」
上官恩燃隱隱之中有不好的預感,但她無力反抗什麼,皇后要賞賜你難道你還有反駁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