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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這有什麼好要問呢

2024-09-29 07:52:16 作者: 矽山

  其實這有什麼好要問呢?她答是就是逆君,答不是就是欺君。

  倘若換了別人,司馬無辰絕對沒有什麼耐心去探聽他到底對自己中毒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或許她是上官家最後的血脈,不自覺地就想去揭上官崇周這個昔日手下敗將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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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奴才回答。」上官恩燃雙眼通紅跪著,老老實實答道,「皇上也說了,奴才如今只是上官恩燃,並非平陽公主。奴才就算是高興家人也回不來啊。」

  見她那雙含淚不落的眼睛,他起身趨步,深灰錦袍的下擺與地板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悶聲。

  最終他在她身前停下,悲憫一般凝視著她。

  她下意識想往後縮。

  良久。

  「下去吧。」

  她如獲大赦,碎步退出了養心殿。

  畢福方一直惴惴不安殿外候著,見上官恩燃慘白著臉出來。

  小聲問道,「怎麼了?裡頭主子伺候可還順利?」

  她輕輕搖頭,苦笑道,「我是被轟出來的。奴才多謝公公的厚愛,可我實在笨手苯腳,殿前失儀被砍頭不打緊,若是連累了公公,就是罪重了。」

  畢福方聽完也是一驚,怎麼還會是被轟出來的?明明進去了那麼久,若是真不得聖意,是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的。

  本以為這丫頭有造化,等著敬事房的人遞牌子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沒想到卻是這麼個結局,也是懵。

  就他來看,這丫頭八成是個認死理的,中途不識相,白白糟蹋了這麼好的機會。

  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只好訕訕客套了幾句,就命人將她送了回去。

  等畢福方回頭進了養心殿,見坐在沉香木椅上的人正閉著眼,冷臉皺眉,不太安穩的樣子。

  他憂心道,「萬歲爺......」

  「說什麼了?」司馬無辰緩緩掀眼帘,冷淡的語氣里或許只有畢福方能聽出裡頭夾雜一點別的情緒。

  畢福方想起上官恩燃一副清水臉從養心殿出來,恨不得腳底抹油趕緊遠離的樣子,頭真是有點大。

  拐著彎說了點好聽的,「回萬歲爺,恩燃姑娘就是說了自己伺候不好陛下,心中感到愧疚之類的話。」

  司馬無辰懶懶斜凝他一眼,「畢福方,你這大總管越來越會來事了。」

  畢福方拂塵差點掉地上,趕緊下跪道,「奴才該死。」

  「狗奴才。人是怎麼回去的?」

  畢福方立即抬頭訕笑道,「萬歲爺放心,人都是叫其他宮裡頭的小太監負責接送。就算老佛爺發現了,斷然也猜不出跟咱太極殿有關係。」

  「越來越會當差了。」司馬無辰面上有些尷尬,這些老太監揣度起主子的心思是一絲毫釐也沒落下,比肚子裡的蛔蟲還要多繞上幾個彎的。

  畢福方知道皇帝這樣的語氣,就是默認自己的暗裡頭那點動作,大大鬆了口氣。

  「老奴替萬歲爺重新包紮傷口吧。」見那手指被包紮腫成那樣,他實在忍不住開口道。

  司馬無辰倒是無所謂,起身重新批閱起摺子,拿墨筆的時候明明不方便,「多大點事,罷了。」

  ·

  這邊上官恩燃回到永壽宮,當晚就作了場噩夢。

  怪夢一個接著一個。

  都是以前的那些人。

  先是皇父抱她在大腿上賞月,笑吟吟告訴她在陰間裡悶得慌,光賞月的詩他就已經作了七十七首,問她要聽哪一首。

  她胸口湧出疼痛,問他陰間裡他還做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啦,總是睡覺。肚子餓得慌了就嚼手指頭。」

  她抱著他哭道,「孩兒沒能給皇父燒紙錢買東西吃,都是孩兒不孝啊........」

  接著母妃在宮女簇擁下又從身後款款而來。

  四名宮女衣衫破敗,母妃頭上的鳳釵也歪歪扭扭。

  走近了才發現她臉上長滿了黑斑,她語氣依舊似往日般悽怨,「平陽,母妃什麼也不求了,就求不要被那毒日曬著。你姑母倒是個有福的,死了還有皇陵享受,哪像你母妃都快被曝曬成乾屍。」

  她抽泣得幾乎喘不過氣,「母妃,都是孩兒不孝,孩兒不孝.......」

  皇父突然又不再抱她,拉起母妃的手說,「走,帶你賞月去。」

  兩人頭也不回撇下了她,任由她在身後喊破了喉嚨也沒再多看她一眼。

  「就知道哭就知道哭。你能活下去還有什麼好哭的?」

  她抬頭就見老十二站在面前,身上是攻城那天拉著她在甬道里逃跑時著的衣裳。

  胸前破了個很大的窟窿。

  「十二哥哥.......」她趕緊抹了把眼淚,「你在那邊怎麼樣了?」

  「冷。天天泡著水塘你說能好哪去?你有空能不能叫人到城東竹林那邊水塘打撈我上來?還有魚老啃我。」

  上官恩燃身體抽空般虛軟,「十二哥哥,恩燃真的好沒用.......」

  「誰說你沒用!」大哥不知也從哪裡冒了出來,身上的窟窿更加慘不忍睹,「你別急,將來該是你的還會是你的。且定下心來,好好活著。找到老十四,以後你們兩人有作為了,就到我們墳前上柱香即可。」

  上官恩燃用力點頭,朦朧間就見兩個哥哥也漸漸遠去。

  她伸手想抓他們等等她。

  卻終究只是徒勞。

  醒來後,枕頭上已是濕了一大片。

  早喜坐在她床頭,瞪大眼睛問道,「你喊得好大聲,把我都給吵醒了。就過來看看你。」

  倘若是在平時,她也不是個愛在人前願意哭慘的性子。

  但這一刻她實在無法堅強,雙手捂住臉,道,「我夢見親人了。」

  早喜恍惚了一會,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親人可是前朝那些至高無上的人。

  這種悲痛一般人體會不了,她只能嘆氣道,「別想了,都這麼多年過去了。」

  有眼淚從她溢出指縫,她一直搖頭,哽咽到無法成聲。

  「我......我心裡好苦。」

  早喜從未見過她這樣。就算是被太后罰跪那幾回,她也從不曾說半句委屈。

  只能輕輕拍著她的背,算是一點安慰。

  「苦就說出來吧,想說就說,老憋在心裡頭會生出病的。」

  上官恩燃放下了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蜷縮著繼續說道,「我夢見我大哥了。他是太子,攻進城的那些人除了我皇父,第一個想找到的就是他。他都跟著皇后退到偏殿裡頭自焚了,那些人還不信。硬生生將他燒焦的屍體找出來撥開皮肉驗身。你我........」

  早喜聽了一半就跟著一塊落淚。那時年紀還小,改朝換代大家都說新皇帝好。

  可誰也沒去想過,承德舊朝的那些貴族們究竟被如何處置了。

  王朝更迭,向來都是用血祭奠。可憐敗者為寇,就只能任由別人要殺要剮,生時享盡富貴,死了卻連個普通老百姓都不如,一片草蓆裹屍,隨便扔到哪就是哪了。

  實在令人唏噓。

  聽說當時只有承德皇帝和皇后,才勉強給了棺木安置一處陵園供著。

  「好了好了,」早喜攬著她的肩膀,替她擦乾眼淚,道,「你再這麼哭下去,明天的差誰去當?」

  上官恩燃恢復了點理智,點頭道,「我要好好活著,這麼多人死了,就我還在。我大哥說我以後若是找到老十四,就到他們墳前去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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