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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8 18:04:27
作者: [愛爾蘭]凱特·湯普森著;閆雪蓮譯
吉吉大踏步地走在斯里亞布卡倫山頂上。這是一個讓人恐懼的地方,先人的骸骨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各處。或許歷史學家、考古學家能把這些斷壁殘垣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但他吉吉是沒那個本事的。雖然無從得知這些石頭堆、斷裂的牆壁是歷經了兩百年的風雨,還是兩千年的滄海桑田,但有一點他是知道的。現在遺蹟呈現的方形,與建造者的初衷—圓形,是相悖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空氣冷颼颼的,充滿了甜膩的味道。他覺得自己因為悶在家裡太久,變得病態的臉頰又重獲健康的血色。吉吉認為現在孩子待在家裡的日子,就不能叫生活,頂多算苟且,只有在這曠野,在這極峰上,才是真正的人生。
飛倦了的流雲,時常也會迷路,光臨這峰頂。吉吉恰巧碰到一片,婀娜翩躚而來,擁他入了懷。天空飄著小雨,星星零零,山間霧氣氤氳。濕氣凝結成小水珠,紛紛附著在吉吉的衣服、頭髮之上,一切都是那麼合他心意。這種柔和、清新的天氣可以讓他能量滿滿地在山間肆意放逐自我。吉吉告訴自己,這才是生命的意義。或許當初把那些家裡養的山羊賣掉是最大的錯誤,或許他應該放棄巡演,重歸田野。或許可以不養山羊這些「惹事精」,但要是換成幾頭牛,他就得每天放牧、點數,這是個勞心勞力的苦差事。雖然農牧業賺不到多少,但是可以同時做小提琴啊。看看腳下的草地,再對比一下自家鳥不拉屎的冬牧場,吉吉覺得這塊地非常適合冬天放牧。這裡本屬於麥奇,但他借給了皮特·海耶斯,不過或許他們之間可以協商一下。要是真養了牛,他就可以每天爬上來,照看著它們,這是吉吉能想到的,在冬日漫長的時光中,最好的休閒方式了。
一陣湧上心頭的愧疚感打斷了他美好的臆想。那麥奇和直升機的事怎麼辦?吉吉嘗試著回想新年夜他和麥奇的對話,由於時間久遠,他覺得自己肯定沒有許諾說要安排一架直升機。麥奇和唐納爾很明顯是會錯意了。
吉吉停了下來,他腦中的思緒也像火車一樣離軌了。前方迷霧中,那隻白山羊就站在他視野可見範圍內。不是普通的山羊,而是那隻。它或許可以算是只山羊。很長時間,吉吉就盯著它愣在那兒,而山羊也回瞪著他。吉吉現在想起了自己二十五年前到奇那昂格的經歷,以及他遇到的一個普卡。
「不要和任何山羊聊天。」安古斯曾經警告說,於是他就乖乖聽話了,即使後來山羊又是變身,又是呈泰山壓頂之勢,還問了各種問題,他都不為所動。但吉吉後來才知道,安古斯當時是拿他開涮。很顯然,要是恰巧走了狗屎運遇到一個普卡,然後你卻不回答人家的問題,那就要倒大霉了。
這隻和奇那昂格的那只是同一隻嗎?看起來很相像。吉吉清了清嗓子想說些什麼,但又什麼都說不出來。雖然這裡沒人,也不會有人偷聽,但和一隻山羊說話,他還是感到很難為情。而且這山上到處跑的都是山羊,為什麼他懷疑的這隻與其他的不同,這也太荒唐了。
這還不是因為昨天見到它和珍妮說話了,吉吉對自己解釋道。他再次清了清喉嚨。
「你好。」他試探著打了個招呼。
山羊抬起頭,對著他噴出鼻息,以示警告。它盯著吉吉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跑走了。幾秒後,完全消失在了霧氣中。
吉吉對自己荒謬的行為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感覺如釋重負,輕鬆了許多,畢竟這隻山羊就是只普通的山羊罷了。可突然,一種異乎尋常的聲音,從那隻山羊剛才在的方向傳來,然後在他周圍發酵,炸裂,左衝右突,震耳欲聾。這很可能是一隻失散的山羊在低吼,想要找到它的組織。但對于吉吉來說,它聽起來更像是輕蔑的嘲笑,笑他的愚蠢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