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與魂為伴

  果然，老人幽幽嘆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睛時，渾濁的老眼上，有些晶瑩淚光在閃動，乾枯肉皮上的表情，悔恨交加。

  「我恨啊，我恨自己！」

  老人咬著牙狠狠說道，表情已經猙獰。

  我靜靜地看著沒有說話，秦萌似是也知道了這個故事並不像目前所講述的這麼圓滿，被老人的猙獰驚嚇地退後兩步，沒有說話。

  「老先生，那然後呢？」看到老人沒有再說下去的打算，我不由催促問道，心裡其實有了一個猜想。

  果然，老人的情緒發泄完以後，臉上的表情就再次恢復了平靜，蒼老的聲音，嘶啞說道：「本來是沒有什麼事的，每日守著愛徒孤魂，能有這麼一點微渺的希望，我已經覺得很是滿足，可是，人總是貪心的，說是滿足，又哪有那麼容易得到滿足…」

  

  老人開口接著講下去，可是他接下來所說的話語，完全讓我將他口中的自己與面前這個形如乾枯的老者聯繫到一起，對他現在的處境，再也生不起絲毫同情之心，一股股涼意，從我心底升起，讓我感覺渾身冰涼。

  按照老人所說，他每日與愛徒陰魂為伴，抱著微渺的希望，用自己體內鮮血加以灌溉，如此長發一年之後，他開始對目前的情況有些不滿意了起來。

  每日用自己鮮血灌溉陰魂，可是一年之後，陰魂卻沒有絲毫變化，徒兒的靈智，更是沒有絲毫恢復，終於，他開始不滿足於現狀，覺得靈智恢復的太慢，甚至他已經開始懷疑這種禁術到底有沒有用？

  於是他就開始查詢古籍，各種秘辛，一部部，一篇篇，一本本，如此之後，半年又過，他狀若瘋狂，終於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這部禁術共分為兩部分，元老給他的只是上半部分，所以這一年多來徒兒陰魂的靈智不見絲毫增長。

  知道這一點之後，他心裡頓時對元老充滿了無比的怨恨，認為元老是故意如此，那個時候他的心智已經徹底因為愛徒的出事而變的扭曲，於是他去找元老，問元老怎麼回事。

  元老沒有隱瞞，大方承認了確實還有下半部分，而且也在他手裡，但是卻言明下半部分不能給他，之所以稱為禁術，奧義全在下半部分上。

  他從元老那裡憤悶出來之後，心裡對元老極為怨恨，認為是他斷了自己愛徒再次「復活」的希望，他密謀好久，終於在一個月圓之夜，找機會將元老親手殺死，得到了下半部分禁術。

  直到看完下半部分禁術之後，他才明白了元老為什麼堅持不給他這一部分禁術，同時也對殺死元老有了深深愧疚之心，身為陰陽圈中的大師級人物，他更加能夠明白元老的擔心。

  下半部分禁術確實記錄了怎樣能夠快速讓他徒兒那一縷陰魂快速誕生靈智的方法，可是過程卻是太過血腥與殘忍，需要用剛出生嬰兒的精血每日來灌溉那一縷陰魂。每個人體內都有唯一的一道本命精血，是為大補，嬰兒的精血沒有經過後天的污染，更為精純。他猶豫了再三，看著每日飄渺不定的那一縷陰魂，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在某一天，找到了一位剛出生的嬰兒，抽走了嬰兒體內的那一道精血，親眼看著嬰兒在自己面前失去呼吸，當天，就將這一道精血渡入了陰魂內，那一刻，陰魂之上陰魂大盛，他欣喜若狂。

  從此之後，他就成為了一位行走於黑暗當中的劊子手，每日必須要找到一位嬰兒，親手結束掉他們剛出生的生命，將那一道精血抽走，不見血腥，但卻使人遍體森寒。

  可是每日都要一道嬰兒的精血，他哪裡去找這麼多剛出生的嬰兒，十天之後，當第十一位嬰兒在他手中結束掉短暫的生命之後，他再找不到任何一位嬰兒。

  不得已，他將主意打到了小孩和成人身上，他們的精血雖然沒有嬰兒那麼精純，但好歹也是精血，比普通的血液滋養強上一千倍。

  禁術上也有標明不是非要用嬰兒精血不可，只是用其他人的精血會有很大的弊端，精血每個人體內只有一道，如果想要以這個辦法讓陰魂恢復靈智的話，必須要使用不同的人幾十種或者幾百種不同的精血才可以，嬰兒的精血精純無比，但其他人的精血內已經開始有斑駁的意識。

  這麼多精血不屬於一個人，極有可能影響陰魂的神志，使他變的極為嗜殺，不僅靈智再恢復不了，甚至會徹底被怨氣所影響，成為一頭只知道殺戮的厲鬼。

  可是這個時候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徒兒的陰魂嘗到了精血的甜頭之後，對普通的鮮血已經開始抗拒，而且融合了這麼多精血之後，他甚至已經能夠感受到陰魂上偶爾傳來的的興奮與親昵，這讓他覺得，徒兒「復活」在即了。

  最終，他還是沒有忍住，向普通人開刀了，一條條生命，在他手中如草菅一般被收割而去，他就像握著死神的鐮刀一般，收割著人命的同時，抽取著他們體內的精血，渡於一道陰魂。

  最後的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正如那下半部分的禁術所記錄的一樣，精血雜亂且有意識，他辛辛苦苦所呵護的那一縷陰魂，最終被無窮怨氣所反噬，成為了一隻沒有絲毫靈智只知殺戮的厲鬼，也就是我們現在所遭遇到的山鬼。

  聽完這一切，我低著頭沒有說話，眼神幽幽，秦萌更甚，直直地向後退了兩步，躲到我後面，看向老者的目光，驚恐無比，猶如見鬼一般。

  「呵呵，」看著我們兩人的模樣，老者反而笑了笑，頗為灑脫，道：「作惡太多，報應如此咯！」

  秦萌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壯著膽子，在我身後喊了一句：「那你也不應該這樣，那可都是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被你給…」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

  我倒是抿了抿嘴唇，道：「那你現在怎麼會弄成這樣？」

  我沒有秦萌那麼悲天憫人，現在我們都將性命不保，我不想去指責這位老者的什麼，只想從他這裡知道，我還能不能出去。

  老人答道：「自從發現它這樣以後，我就知道我為人間釀成了一個大禍，這些年死於他手被活活吞噬掉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開始想辦法將它消滅掉，可是吸收了那麼多精血化為厲鬼的它早已不是我能夠消滅掉的。」

  「那孽畜雖然泯滅了人性，但那麼多精血沒有白白吸收，理智到底還是恢復了一些，雖然現在沒有神志，但打心眼裡還是記著我對它所做的一切，所以我每次殺它時候被它打敗但卻並沒有殺我，於是我下次繼續殺它，如此次數多了之後，它也開始不耐了起來，於是徹底把我這個樣子囚禁在了這裡，這麼一困，便是十二年。」

  我暗暗心驚，這老人居然在這種情況下活了十二年。

  「那你當面到底最終用多少人的命，才成就出這麼一個恐怖存在存在？」我有些打著寒顫問道，一想到老者手中亡魂的那一個個數目，我就不由頭皮發麻。

  「呵呵，時間過去那麼久，早忘咯！」老人有些唏噓地說道，只是眼角有一滴晶瑩。

  我沉默了下來，既然他不想說，那我也沒必要非要追根究底，真要說出來，恐怕接受不了的還會是我。

  「你們今天能夠將它重創完全是完全是運氣所致，它每個月都有三天的虛弱期，今天恰好是最後一天。」看我不說話，老人自己又接著說道。

  我暗暗點頭，聽完這老人一番述說之後，我才知道這個山鬼有多厲害，能夠一把火將它燒掉半條命，簡直是天大的運氣所致。

  「它特別怕火嗎？」我問道。

  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老人說道：「只有虛弱期的這三天怕火，它之所以在虛弱期還要冒險對你動手，應該是看中了你的極陰體質，這種體質對厲鬼來說可是大補。」

  我吃了一驚，道：「你知道我是極陰體質？」

  「呵呵，」老人乾枯的臉上閃過一抹自傲，道：「陰月陰日陰時出生，老夫雖然身體被廢，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話語當中的那一抹倨傲，那是曾經身為一代陰陽大師的自豪。

  「那老先生，你覺得，我們還有希望出去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才是我最為關心的問題。

  「也罷，既然今天天命使然，那就讓這畜牲，將它一聲的罪孽盡數消散吧。」老人的話語當中有著一絲不舍，但更多的還是解脫。

  我心頭大喜，他這麼說來，那必定是有所把握，我連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給這位老人行了一禮，說道：「還望老先生幫忙。」

  秦萌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急忙學我一樣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關乎到她自己和她哥哥兩人生命的事，她也不敢開玩笑。